历史

第二十五集(2/2)

到你建的城堡了,好家伙,都是士敏土柱子嘛。硬梆梆戳在那儿,影子都能压死人,宋军看着都想尿裤子。」

    「打仗用的,怎么结实怎么来,模样就顾不上了。」

    祁远拍着身上的泥灰,「哎哟喂,老祁这把身子骨这回可给折腾苦了。」

    程宗扬笑嘻嘻道:「听你这口气,不会是兰姑也来了吧?」

    祁远老脸一红,「刚来了没几日……」

    「还真来了啊?哈哈,兰姑对你真够意思!怎么不一块带来?」

    「她在忙着呢。」

    程宗扬随口道:「在哪儿忙呢?」

    「东市。」

    程宗扬一怔。

    祁远道:「她在织坊待不住。听说江州来了雇佣兵,兰姑跟芝娘商量,从秦淮河找了些想赚钱的粉头,前些日子一船来了。」

    程宗扬忍不住笑道:「刚才小侯爷还谈到呢,原来是咱们自家的产业。兰大姊这怎么说呢……」

    祁远道:「兰姑这一行做久了,干这营生还开心些。怎么没见老秦呢?」

    「会之带了批货,直接回了建康,过些日子才来。别的兄弟怎么样?」

    「吴大刀跟彪子来过两趟,」

    祁远笑道:「听说吴嫂子有喜了。」

    「吴大刀手脚够麻利的啊。彪子呢?」

    「比以前好了点。听说江州打仗,我看他也想来呢。」

    「好说,会之这趟回去,带他一块来。吴大刀要当爹的人,就在家伺候老婆得了。」

    「芝娘她们都好,听说公子无恙,都高兴得不得了。」

    祁远口头来得,连比带划,说了建康众人的情形。程宗扬沉默片刻,「那个妖妇呢?」

    祁远抿了抿嘴,「没有消息。公子平安的音讯传来,会之去寻公子,长伯找我问了五原城位置,第二天就自己去了。」

    程宗扬心头一凛,吴三桂一个人去五原城,胆子也太大了。

    「有音讯吗?」

    「没有。不过听说有人在竞州的醉月楼大打出手,听情形有些像长伯。」

    吴三桂不是个鲁莽人,这点自己可以放心。只要不正面与苏妲己交手,保命应该无忧。

    祁远刚待了一会儿,就有人找来,「祁爷!水门的城堡已经晾干了,该浇多少水,还请祁爷赶紧去看看。」

    程宗扬笑道:「你去吧,我让萧五给你留间房,就住这边得了。」

    「成!」

    祁远笑着站起身,「老祁这是天生的劳碌命,到哪儿都闲不住。」

    第三章

    臧修等人直接去了军营报道,身边只剩下小紫和梦娘。客栈有的是空处,程宗扬让萧五安置了一处房间,然后去取祁远的行李,自己把小紫送到内院。

    客栈并不大,是处前后两进的院子,唯一一处上房在内院的二楼,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一进门程宗扬就吓了一跳。房中摆着一座镶金嵌玉的屏风,四壁垒垂着帷幕,榻前放着两尊三尺多高的银制熏炉,架上摆着玉器古玩,一器一物都华丽异常。

    程宗扬打量着房间的陈设道:「小狐狸不会是把自己家里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吧?这熊皮够大的啊。」

    天气已经是冬季,室内都铺着地毯,床榻前一张熊皮足有丈许长,头尾四肢皆全,没有丝毫破损,看得出猎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小紫赤足卧在榻上,脸色微微泛红。程宗扬了她的额头,「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好烦啊。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那就不说这个了。喂,你准不准备跟月丫头来个姊妹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

    小紫道:「她对她爹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有什么好哭的。好啦,人家要睡觉了。」

    程宗扬挤到榻上,把小紫抱在怀里,「乖乖睡吧。」

    小紫枕在他臂上,像猫咪一样闭上眼,手指却在他口写道:「有人。」

    程宗扬不动声色地聚起真气,隐约感受到一丝微弱之极的气息,似乎有人正在屋顶窥伺。论修为自己比受伤的小紫怎么也要高那么一点点,但比起灵觉和敏感,就要差那么一点点了。

    片刻后,那股气息迅速远去。程宗扬低声道:「是谁?」

    小紫摇了摇头。

    那个窥伺者似乎并没有恶意,但程宗扬还是不放心,萧五刚离开一会儿,就被人进来,看来得向小狐狸再要两个好手。程宗扬坐起身,「你先睡吧,我出去看看。」

    房顶的枯草已经被刈除干净,并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程宗扬四处看了片刻,忽然瞥见院侧一间小房子里有人影闪动。

    程宗扬从房顶一跃而下,闪身地闯进房内,悄无声息地一把抓出。没想到得手这么容易,那人毫无反抗就被自己一把抓住脖颈。

    梦娘愕然张大美目,她的罗裙和亵裤都褪到膝间,裸露着雪团般的屁股,坐在一只红漆净桶上。

    干!这茅厕怎么连标记都没有!

    程宗扬只好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还鬼鬼祟祟的?」

    梦娘柔柔说道:「主人吩咐奴婢,出入时别让外人看到。」

    当初瞒着孟老大把她从黑魔海带出来,自己原想让她和秦桧一起回建康,免得路上被人识破。但小紫执意要带她同行,程宗扬只好告诉臧修,这是紫姑娘的奴婢,随秦桧一同来的,晚了几日才到。

    在岛上时,臧修等人并没有见过梦娘,路上小紫与梦娘形影不离,众人也未曾起疑。但程宗扬总觉得有点不安,梦娘的身材容貌放在哪儿都够扎眼的,身份肯定有问题。一旦被人看见,很容易引来麻烦。好在梦娘很听话,一路没有出什么乱子。

    这些天小紫反覆诘问过,梦娘对自己的身世确实是全无记忆,不知道黑魔海用了什么手段,将她身世的记忆全部抹去,抹得就像一张白纸那样干净。好处是省事不少,小紫说什么就是什么。坏处是她的来历仍然是一团迷雾。到现在也没有丝毫线索。

    桶内传来一阵水声,梦娘很平静地当着自己的面小解,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程宗扬一阵心动,禁不住在她玉颊上了一把。梦娘嫣然一笑,那双桃花般的美目水汪汪闪动着,充满迷人的风情。

    梦娘小解完,取出一角丝巾,伸到下身抹拭。忽然丝巾一紧,却被程宗扬扯住。

    程宗扬带着微笑的表情道:「我来帮你。」

    梦娘全无疑心地把丝巾递给他,程宗扬揽住她的腰,一手伸到她雪白的美腿间。手指触到一片柔腻的体,脂玉般滑嫩得令人销魂。

    梦娘抬起眼睛,清澈的目光毫无杂质地望着自己,然后唇角挑起,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是这里了。」

    程宗扬手臂在梦娘丰腴白滑的大腿间,手指隔着丝巾,放在她下身软嫩的秘处,心头顿时不争气地一阵乱跳。

    慢慢将她微湿的下身拭干净,程宗扬拔出手指。梦娘含笑说:「谢谢。」

    程宗扬微笑道:「不客气。」

    说着程宗扬心里叹了口气。起初梦娘还有一些残余的惊惶和羞涩,但这段日子下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自己没有记忆的状况,平淡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如果这就是黑魔海想要的效果,那么他们作得很完美。

    梦娘的举止、气质,绝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但失去记忆的她,有时的行为就像婴儿一样无知。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这个雍容高雅的美妇很可能就在被抹去记忆的情形下,被黑魔海作为奴妓玩终生--这种结局,也许比鱼无夷的下场更残忍。这会儿只要自己开口,就能吃到这块美,可自己到底还是不忍心就这么占了她的便宜。……

    烈山东麓,一队宋军披着重甲,举着长枪,沿山路缓缓向前推进。

    忽然箭矢破空的锐响四处响起,那些箭手箭法湛之极,专挑军士甲胄的缝隙处入手。纵然披着重甲,还不断有军士被箭矢倒。

    宋军沉默地向前迈步,再有十几步,这些重甲步兵就可以攻进山坳,与那些狡猾的对手短兵相接。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断裂声传来,一棵高大的杉木撞开枝叶,笔直朝山路倒下。宋军阵形顿时大乱,逃奔的军士不断发出惨叫,被林中飞出的箭支杀。

    刘平放下单筒望远镜,在他旁边,捧日左厢军的几名高级将领都神情凝重。

    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道:「敌军在一百人左右。但箭法强,狡计百出。」

    刘平冷冷道:「不足五十。」

    众将为之默然。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早已看出敌军人数不多。捧日军五千锐被几十名敌军阻在山口,两个时辰还前进不到三里,传出去恐怕都有人不信。

    都虞侯万俟政道:「这群敌寇居高临下,占了地势,强攻只怕不利。」

    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道:「前军已经攻了六次,相比之下,还是两个骑兵都伤亡小一些。」

    刘平冷哼一声,「两个满骑都,战死三十五人,丢了四十匹马,也敢说伤亡小?传令!下一轮让副都头刘宜孙带头冲锋!」

    众将不敢劝阻,连忙通知刘宜孙披挂整齐,准备上阵。

    刘宜孙抹了把脸,提刀持盾走在队伍最前面。山中遇袭的消息传至大营,刘平勃然大怒,立即降了他的军职,从骑兵的军使改为步卒的副都头,调到一线参战。刘宜孙已经带队参加了两次攻击,但都被敌寇击退,这一次如果不能冲开敌寇的狙击,自己也不用回来了。

    两排盾手在前列阵,接着是刀手和矛手,最后面是弓弩手。这种阵形宋军已经用过五次,每次都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突然间溃败。刘宜孙觉得是攻击的力度不够,如果出击的宋军再努力一点,就能突破敌军的狙击。

    张亢对他的看法嗤之以鼻,他的骑兵都伤亡较小,本来可以保留原职,戴罪立功,但营指挥使郭逵早看他不顺眼,直接把他踢到刘宜孙手下,当了名队头。

    张亢告诉他,宋军每次在要紧关头溃败并不是军士不够拚命,更非因为运气不好,偶然败退。那些匪寇的狡诈和悍勇都超乎想像,他们在狙击中不断退却,造成己方进攻顺利的假象,使宋军不知不觉间拉长攻击队伍,然后抓住己方阵列中的缝隙,一击得手。

    「你觉得应该怎么打?」

    「容易。」

    张亢毫不犹豫地说道:「放火烧山。如今正值冬季,天干物燥。只需要一把火,在营中歇息两天,便可过了这烈山。」

    这会儿刘宜孙望着山间的密林,仍为张亢的大胆狠辣震惊。山火一旦蔓延,谁都没有办法控制火势,这样一场大火烧下来,只怕烈山几十年间都恢复不了元气,到时不但敌寇无法藏身,宋军的水源、柴火、补给……也都被大火吞噬。为了几十名敌军,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张亢忽然往地上一扑,刘宜孙清醒过来,立即屈膝半跪下来,用重盾掩护身体。

    「夺」的一声,箭矢穿盾上的铁片,从内侧冒出一截箭头,强大的冲击力使刘宜孙几乎仰倒。

    他扛住盾牌,一步一步向前挪动。宋军攻击的队伍被杉木隔成两半,刘宜孙没有迟疑,冲在阵列最前面。忽然一杆铁矛从树后挥出,发出刺耳的风声。刘宜孙举盾往矛上一砸,接着右手的佩刀翻出,贴住铁矛,飞快地朝敌人持矛的手指削去。

    马鸿双臂一绞,铁矛车轮般翻飞,将他的佩刀挡开。就在这时,扑倒在地的张亢身体一抬,口飞出一道乌光,却是一支弩箭。

    弩机程越短,力量越强,马鸿猝不及防,手掌顿时被弩箭穿,溅出一团鲜血。他立刻抽身而退,在张亢另一支弩箭来之前,跃入山林。

    刘宜孙喘着气把身体在盾后藏好,然后回过头,「你藏了一支手弩?」

    宋军采用的是募兵制,不需要士卒自备武器,相应地,对士卒的武器控制极为严格,张亢不是弩手,又不是指挥使那些高级将领的亲兵,私藏手弩,已经犯了军中戒律。

    张亢却不废话,他迅速装上一支弩箭,飞身抢到一棵树后,背贴树身,然后抬头看着树顶。

    血的教训告诉他们,与这伙敌寇交手,最危险的攻击往往不是来自前方,而是头顶的高处。

    十几丈外,俞子元和吕子贞短暂地商量片刻,然后决定俞子元带队撤到十里之外,休息两个时辰。吕子贞带人一连后退,一边阻击,把宋军拖到深夜,再由俞子元接手。

    刘宜孙的攻击终于奏效,敌寇略作抵抗便退入山林。但宋军的好运并没有持续太久,前进两里之后,又撞上了一道狙击线。

    捧日军主将夏用和不断派人讯问战况,最后来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宦官,捧日军都监黄德和,奉命亲自在前督战。

    作为前锋的宋军一共有三个军,刘平索从三个军中各抽出两个营,采用波浪式攻击,向前推出一条血路。同时禁用弓箭,只用弩机。

    由于弩矢比箭枝短得多,无法被敌寇借用补充,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林中飞出的箭矢越来越稀少,最后终于完全绝迹。但令刘平震怒的是,付出近百人伤亡的代价,六个营的宋军仍然没有任何斩获。……

    「程公子!老程!」

    外面响起一个豪的声音。敖润虎虎生风地进来,与程宗扬把臂大笑。

    程宗扬笑道:「你消息够灵通的,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了。」

    「我们比你早到了十几天!江州城都快混熟了!」

    说着敖润让开一步,「这是我们雪隼佣兵团的石副团长!」

    石之隼身材瘦长,再加上宽松的衣物,更显得身形鹤立。程宗扬打量这位名动一方的雪隼佣兵团团长,拱手笑道:「早就听敖队长说起过,当日在晴州匆匆忙忙,竟然没机会见上一面。这次又让石团长登门拜访,实在是惭愧。」

    石之隼微微一笑,「程公子的名声,我也早从云六爷口中听到过。」

    说着石之隼一摆手,多日没见的冯源捧来一件东西,一边朝他咧嘴而笑。

    石之隼道:「据说这件东西是公子的手笔?」

    那是一件皮制的衣物,手脚俱全,通体没有钮扣、系带,浑然一体,看起来有些像潜水服。程宗扬心里一动,了皮衣背后,里面果然藏着一条拉链。

    石之隼抚掌道:「果然是程公子的杰作!寻常人见到这件水靠,都不知如何下手,公子却深悉其妙。」

    程宗扬也有些讶异,自己只是提供拉链,没想到云氏竟然用到水靠上,还做出成品。「云家的工匠有一手啊,这么快就做出来了。这是云六爷送给石团长的样品吧?」

    石之隼笑道:「你可小看云六爷了。这是我一百枚银铢一套买来的。如今外面已经卖到五百银铢一套,若不是薛团长与六爷交好,也到不了我们手中。」

    这套贴身皮制水靠成本最多三十银铢,加条拉链就能卖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高价,云家够明的。但换过来说,这样浑然一体的水靠,完全颠覆了以往的水下衣物,对于在水上讨生意的佣兵团来说,一百个银铢也不算贵。

    程宗扬让人献了茶,坐下道:「听说石团长带了六百名兄弟过来。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别忘了,月姑娘还是我们雪隼的副队长呢。」

    石之隼道:「我们雪隼团海上生意做得多,陆上生意做的少。这次团里的好手悉数而至,一是云六爷、月姑娘的交情,二来也是想看看武穆王名震天下的星月湖大营,学上几招。」

    石之隼倒不隐瞒,坦然说出雪隼佣兵团的目的。晴州佣兵团不下数十支,海上生意日趋激烈,薛延山和石之隼有心往陆上发展,希望能在江州城,甚至建康打下一片天地,因此藉着这个机会倾力而出。

    石之隼道:「听敖润说,公子来自盘江?」

    程宗扬笑道:「蛮荒之地,让石团长见笑了。」

    石之隼说起南荒的传闻,程宗扬自然是对答如流。谈到白夷的湖珠,石之隼大感兴趣。这个时代没有大规模的珍珠养殖技术,只能靠人潜到水下采珠。比起海珠,湖珠更容易采集,一直是晴州珠市的畅销货。

    程宗扬道:「南荒通行不便,春夏之季有瘴气,一年有四五个月无法通行。贵团想做陆上生意,为何不贩卖马匹呢?」

    「北方几个马市都在秦国、汉国和唐国手中,等闲不易手。」

    「还有一条路线,不知石团长是否听说过?」

    程宗扬道:「除了北方几个马市,西北的五原城也有大量马匹贩卖。」

    石之隼道:「五原城?」

    「在竞州西北大概一千多里。从五原走竞州,然后转建康,再从广阳直下晴州。路途虽然远了些,但五原马价低廉,运到晴州,就是十倍的利润。」

    石之隼道:「佣兵团做的只是护卫的生意。公子若要往五原贩马,我们雪隼佣兵团自当效力。」

    程宗扬笑道:「多谢石团长,忙完此间之事,还要请诸位帮忙!」

    石之隼饮了口茶,「听说公子与城主小侯爷交情不浅?」

    程宗扬干笑道:「我和小侯爷只算是酒朋友吧。」

    「那么小侯爷笼络武穆王旧部的事,公子也知道了?」

    萧遥逸的身份并没有向外公布,名义上领着晋国江州刺史的官衔,收拢星月湖旧部,不过是少年好事,招揽强徒,程宗扬谨慎地说道:「听说过一二。」

    石之隼道:「武穆王生平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惜树大招风,招来宋国君臣猜忌,冤死于风波亭。」

    说罢长叹一声。

    程宗扬道:「我也奇怪,岳帅又不想篡权,宋主怎么相信岳帅会谋反呢?」

    「哪里是谋反。」

    石之隼摇了摇头,「武穆王蒙冤多年,至今罪名不过『莫须有』三字而已。」

    程宗扬暗道自己怎么把这给忘了?

    石之隼道:「武穆王为人虽然大有商榷之处,但战功赫赫,自高少比。当日紫阳真人便曾面诘宋主,莫须有三字如何能服天下人?」

    见惯了岳鸟人的仇家,老石这段话真让人耳目一新。程宗扬道:「石团长见过武穆王吗?」

    石之隼道:「素不相识。不过石某对武穆王仰慕已久,此番雪隼倾团而来,倒有一半是冲着武穆王的名头。可笑石某一叶障目,月姑娘在我团中数月,都未识得她是武穆王的遗孤。幸而当日团中未曾亏负月姑娘,今日才有面目来见星月湖大营群雄。」

    说着石之隼指着敖润笑道:「我这位敖兄弟,对月姑娘可是仰慕得紧呢。」

    敖润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一红,「石团长别乱说。月姑娘和老程有婚约的。」

    石之隼一愕,程宗扬连忙岔开话题,谈起晴州的生意。石之隼为人没什么架子,言谈间对星月湖大营颇有好感,加上敖润和冯源这两个老相识,众人谈天说地,攀攀交情,相谈甚欢。

    送走雪隼佣兵团的人,萧五过来道:「孟团长已经回来了,请程少校前去大营见面。」

    第四章

    孟非卿正聚会神看着面前一只沙盘,听到程宗扬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说道:「过来看看。」

    沙盘是用不同颜色的细沙堆成,制作十分细。左侧是一片平原,大江从中将平原分开,左边是宁州,右边是江州,沙盘右侧,连绵的烈山山脉纵贯盘中。

    「这沙盘做得挺不容易啊。」

    「是老七的手笔。」

    孟非卿道:「依你之见,破敌之处当在何地?」

    程宗扬审视着沙盘,然后将盘侧一面小旗在烈山一处山坳中,「这里。」

    那是山中一片平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淌出,冲积成一片平原。

    孟非卿道:「理由呢?」

    「敌众我寡,只能倚仗地利。整个江州平原无险可守,一旦宋军兵临城下,便占据主动。而且……」

    程宗扬笑道:「小狐狸让俞子元在前面骚扰,就是想让宋军在山中扎营吧?」

    「不错。」

    孟非卿舒展了一下双臂,「这会儿侯老二已经带着四营和五营进了烈山。与宋军的第一仗,就在三川口。」

    「两个营吗?」

    两个营即使满员也只有六百人,面对十倍于己的宋军锐,他们还真敢打。

    「三个营。侯玄带了他的直属营来。不过兵力还是有些不足。」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孟老大,你叫我来,不会是让我去打仗吧?」

    孟非卿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妥!非常不妥!」

    程宗扬道:「如果我领着两个营参战,等于五个营的兵力都投放到烈山。五个营加起来一千多人,宋军五六千人,敌我比例五比一,就算咱们星月湖的好汉都能以一抵五,也与宋军势均力敌,胜负比例各占一半。如果打胜,宋军败的只是前锋,后面还有近十万大军,如果败的是我们,那后面也不用打了。用三分之二的筹码孤注一掷,赌人家百分之五的筹码,实在太冒险了!」

    「说得好!」

    程宗扬一口气说完,孟非卿赞许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不能这样打!」

    程宗扬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孟非卿说:「所以这次你只能带一个排三十人,前去烈山。」

    程宗扬叫道:「你再说一遍!」

    孟非卿一脸为难地着须髯,「还不是因为月姑娘?她听说三川口要打仗,非要参战。侯老二、崔老六、王老七都在烈山。老四、老五两个在宁州。老八这只小狐狸要留在城中,我想来想去,只好辛苦你一趟了。」

    程宗扬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和月姑娘一起去?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孟非卿拍了拍他的肩,「我信得过你!」

    程宗扬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啊!」

    「这一个排的人手我已经给你挑好了。」

    孟非卿自顾自说道:「一营三名上尉连长,赵誉、徐永担任班长,鲁子印他们都作为士兵参战。已经在烈山的俞子元和吕子贞也归你指挥。」

    「臧修呢?三个班你才给两个班长?」

    「臧修是副班长,给月姑娘当副手。有他的金钟罩在,月姑娘的安全也多几分把握。」

    另一个班原来是月霜的。程宗扬道:「虽然不能投入太多,可带一个排去增援,也太少了吧?」

    「谁让你去增援的?」

    程宗扬瞪大眼睛。

    孟非卿竖起一手指摇了摇,「你去烈山,能不打就不打。打仗是侯老二的事,你只用保护好月姑娘就行。」

    「别开玩笑了!月丫头的思维模式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预料的吗!她要上阵我能拦得住她?一上阵直冲着宋军主将的大旗杀过去,这种事她不是做不出来啊老大!」

    「所以才要拜托你。」

    孟非卿道:「你知道,我这些兄弟都是岳帅的亲兵,对月姑娘就和对岳帅一样。月姑娘真要踏阵,他们也二话不说跟着去了。到时候只有你能约束他们。」

    「凭什么?」

    「你是一营营长,兼一团长。」

    看来这差事自己是推不掉了,赶紧讨价还价吧。程宗扬道:「你既然要让我去,我有三个要求。」

    「说。」

    「第一:一个排肯定不够,至少再给我二百名佣兵。」

    孟非卿道:「佣兵用来守城尚可,野战并不是个好主意。若是零散来的,二百个陌生人,没有一个月的练谁也指挥不了。若是成团的,未必好调动。」

    「刚才雪隼佣兵团的副团长石之隼来找我。」

    孟非卿抱起肩膀。

    程宗扬道:「他说雪隼团六百名兄弟全都交给我来指挥。他绝不手。」

    孟非卿大感意外,佣兵团独立极强,一般应募来的,都要先说清楚守城还是野战,愿意出多少钱,然后团中自行指挥,极少让外人手,像石之隼这样拱手把指挥权交出的例子极为罕见。

    孟非卿沉思片刻,然后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安排。」

    「第二:既然我是指挥官,我要绝对的指挥权。」

    「这个当然。给你的人全部由你负责。」

    孟非卿想了想,「六营的杜元胜和苏骁也调去,让他们指挥佣兵。」

    程宗扬对六营这两名上尉印象极深,当即一口答应。

    「还有呢?」

    「第三:你要跟月丫头说明白,她既然要当班长参战,就必须听从命令。她如果不答应,我这就回建康。」

    「月姑娘只是好胜,她在王哲军中多年,分寸还是有的。」

    「哼哼。」

    程宗扬冷笑两声。

    孟非卿道:「好!我去给她下命令!」

    程宗扬俯身看着沙盘,听孟老大的口气,自己的增援很大成分上是让月霜上前线过过打仗的瘾,并没有太严格的任务。

    他们的原计划是用三个营在三川口击溃宋军。这也太大胆了吧?三个营不满一千人,面对六千敌军,他们会如何打呢?水攻?如今正值冬季的枯水期,山涧不结冰就是好的。火攻?三川口是片开阔地,没有什么树林好烧。

    孟非卿取出一件东西,「拿着。」

    程宗扬接到手里,不由一愣。那东西是个半圆的物体,左右各有一只闹铃,金属的底盘上镶着一个透明的盖子,里面长短不一的三指针,正「嘀嗒嘀嗒」的移动。

    「这是用来计时的钟表,每格是半个时辰,一周六个时辰。最短的是时针,中等的是分针,最细那是秒针。」

    孟非卿仔细解释一番,然后道:「时间定在后日拂晓七点,不要错过了。」

    程宗扬盯着表盘,「这是哪儿来的?」

    孟非卿道:「岳帅当年交给我的。老二手里还有一只,出发前对过时辰,比看日头准得多。」

    「还有一只?」

    如果是一只,可能是岳鸟人随身带的。有两只就挺奇怪了。

    孟非卿道:「其实还有一些。有的比这个更巧,能带在手腕上,不过现在已经不在了。」

    程宗扬半晌才道:「你们岳帅不会是卖表的贩子吧!」

    ……

    天际彤云密布,半晚突然刮起的凛冽北风使气温骤降。宋国大部分疆域终年无雪,烈山也并非高寒之地,没想到一入冬就有了下雪的迹象。

    「这鬼天气!」

    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好端端的起了这么大风。要是下起雪来,就麻烦了。」

    刘平浓眉紧锁,太师府对江州之战极为重视,早在大军出发之前,太师府的堂吏翁应龙便调集了大批棉衣,随时可提供装备。但进入烈山之后,他才发现面临的状况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箭矢耗尽之后,敌寇的威胁大幅下降,没有给宋军造成太大损失。连日来交战十余场,捧日军死伤不到二百人。不过在那伙敌寇的袭扰下,路程严重迟误,现在捧日军已经在山中滞留了两日。

    对于在何处扎营,众将分歧很大,第三军都指挥使王信、第七军都指挥使卢政提议在山中扎营,位置就在三川口。那处营地是刘宜孙冒死探到的,刘宜孙也因此重新升为都头,负责指挥一个都的步兵,虽然级别相等,但比起骑兵都的军使无疑是降职了。

    郭遵曾经私下替刘宜孙抱怨过,但刘平告诉他,自己的儿子,不严苛一些,如何服众?

    郭遵不同意在山中扎营,原因是三川口地势较低,如果星月湖那些叛贼四面合围,对己方大为不利。他建议,大军一鼓作气杀出烈山,赶到平原再驻营。郭遵的第六军是骑兵,在山中无法发挥骑兵冲锋的威力,但穿过烈山谈何容易。三个军轮流作战,至今也只走了二十余里,顺利的话,也要明日才能赶到三川口。

    如果不驻营休息,抵达平原便是几千疲兵。

    前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尘土飞扬。接着传来讯息,几个贼寇从山上推下巨石,由于躲避及时,宋军只伤了两三个人,但道路被巨石堵塞,至少要半个时辰才能通行。

    「传令!全军每人带五天的粮草,抛弃所有辎重。」

    刘平决定一鼓作气赶到三川口,再进行休整,连日作战,严重影响了军队的士气,一旦降雪,恐怕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前来督战的都监黄德和没有异议,即刻向主将夏用和发去文书。宋军的都监一半由宦官充任,好在这些宦官颇知军事,即使像黄德和这样不知兵的,也能尊重前线将领的指挥。

    「第六军全员休整,喂足马匹!第七军警戒,第三军继续行进。今晚不走出十里,让王信提头来见我!」

    宋军迅速行动起来,一队又一队军士连夜投入战斗。……

    江州城,东市。

    外面北风呼啸,坊内却热闹非凡。来自晴州的佣兵挤满赌坊、酒肆,大把大把的银铢掷上赌台,气氛热火朝天。

    水香楼彻夜挂着纱灯,楼内笙歌处处。

    萧遥逸侧身倚在席上,金冠斜到一边,一副白衣胜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模样,把杯笑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冯兄干一杯!」

    旁边一个歌伎捧起酒杯,向冯源劝酒,冯大法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自己是法师,不能饮酒,女色上头倒没有多少禁忌。

    程宗扬和萧遥逸都笑了起来,程宗扬拥着兰姑笑道:「冯大法既然不喝酒,便给他找个房间乐乐。」

    兰姑笑着朝歌伎说了几句,歌伎放下酒杯,牵着冯源的衣袖去了隔壁。

    另外一席却盖着一条红罗锦被,被中不停蠕动。晋国风气如此,豪门士族的宴席上也多有歌舞伎现场宴客,何况妓馆。程宗扬早已见怪不怪,与萧遥逸碰了一杯,然后道:「你的六营给了我,往后怎么办呢?」

    「不给也不行啊。我还挂着刺史衔呢。」

    萧遥逸道:「虽然是个幌子,但对外面好交待。如果我公然亮出身份,直接领兵,不说别人,王老头那一关就不好过。恐怕不等宋军杀到,北府兵就该出兵平叛了。」

    有些事做得说不得。萧氏父子如果打出星月湖的旗号,让人知道江宁二州被一帮反贼占据,王茂弘再装昏聩,这把稀泥也没办法和,唯一的选择只有出兵。

    如果不打出星月湖的旗号,仍以少陵侯的身份都督江宁二州,即便是实际上的割据,建康的世家大族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程宗扬道:「一直没见到萧侯爷,身体还好吧?」

    萧遥逸道:「当日被咬了一口,身体一直不豫。这些日子在宁州。」

    萧道凌虽然击杀王处仲,但在他临死反噬下,也受了伤,江州之战只怕不会出面。

    萧遥逸道:「星月湖一共是八个营,每三个营组成一个团,另外两个是团部直属营。每营有三个排,营长有一个班的警卫,总额是两千四百人。老大的直属营在支撑鹏翼社,没有全调过来。现在统计的结果,每营缺员一成到一成半。」

    距离星月湖大营解散已经十几年,还能保持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战斗力,这个数字已经相当不错了。

    「给你的一营和六营里面,一营是艺哥的,状况最好,接近满员。六营损失最严重。」

    萧遥逸道:「大营解散的时候,我才十几岁,除了萧五他们几个跟着我到了少陵侯府,其余有三分之二都加入了左武军。」

    「左武军?」

    程宗扬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萧遥逸苦笑道:「你猜的不错,一大半都在左武第一军团,包括我们六营的专职法师文泽。大草原一战,六营遭受重创,尉级军官几乎全部战死,除了杜元胜和苏骁这两名上尉,只剩下一百多名士卒,不及原来人数的四成。」

    这样算来,自己两个营加起来也不过四百多人,不足七成。看来有必要补充一些军士了。孟老大让杜元胜和苏骁带领雇佣兵,是不是就有这个意思呢?

    思索间,被下一声大喝,狠狠动了几下。过了一会儿敖润掀开大红锦被,神气活现地钻出来。那个歌伎半裸着身子在他身下娇喘着,脸上一片潮红,眼神浓浓的仿佛能滴下蜜糖一样。

    「一两千人敢跟十万大军打,星月湖的爷儿们够汉子!」

    敖润爬起来,拿起酒觥一口气喝光,然后一抹嘴,盘膝坐下,「我们雪隼团的兄弟也不下软蛋!两队人马,算老敖一份!」

    萧遥逸笑道:「像敖兄这样醉笑生死,方是豪杰!」

    敖润大摇其头,「我们当佣兵的跟你们不一样,有钱卖命,没钱走人,但凡能有几个钱,能过日子。谁愿意打生打死?这两天我没少看你们练,嘿嘿,老实说真比不了。就冲战前不赌不嫖这一条,当佣兵的就没几个能做到。不过我们也有好处,只要给足了钱,上了阵敢拚命!豁得出去!」

    程宗扬笑道:「这个我信。敖老大不要命的架势我是见过。」

    敖润拍着膛道:「你放心!既然你看得起老敖,老敖绝不给你丢脸!我们雪隼佣兵团,讲的就是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程宗扬举杯笑道:「少吹点牛吧。要不是知道敖老大靠得住,我也不会挑你们了。」

    敖润哈哈大笑。几人酒到杯干,约定明日上午点齐人手,午前出发。江州距烈山一百余里,在路上宿营一日,六日拂晓出战。

    程宗扬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子时初刻。虽然又要了几个人在客栈守卫,但一进城就被人盯上,小紫伤势未愈,梦娘更是手无缚**之力,仍然有点不放心,于是起身告辞。

    萧遥逸讶道:「这就走?」

    兰姑拥住程宗扬的手臂,笑道:「我送公子一程。」

    萧遥逸恍然大悟,拿扇子指着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自己也不好解释,干脆将错就错,与兰姑一道离开。

    水香楼是江州唯一的妓馆,大战将临,原来的东主早已迁往隔江的宁州。这些天兰姑带了十几名妓女来讨生意,顿时又热闹起来。

    程宗扬笑道:「没想到兰姑你胆子够大的,这时节还来做生意。」

    「城里都是佣兵,没有这些姊妹,不定要惹出多少事来。况且那些佣兵得了钱,出手也大方,如今夜资快涨到十个银铢,我抽头又少,那些姊妹每日赚的快及上建康一个月,如何不肯来?」

    说着兰姑挺起,用丰润的房磨擦着他的手臂,媚声道:「何况公子也在这里呢……」

    程宗扬苦笑道:「兰姊儿,可别让老四瞧见。」

    兰姑啐了一口,「我做的便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又不是卖给他了。」

    程宗扬笑而不言。良久,兰姑叹了口气,「你对他们是真好,老祁跟着你,是他的福气。」

    「好了兰姊儿,我自己回吧。」

    兰姑轻笑道:「急什么?既然你不肯留我,我只好去找老祁,陪他睡了。」

    祁远还没回来,兰姑松开他的手臂,嗔怪地推了他一把,然后取下发上的钗子,进了房间。程宗扬看着她将那些华丽的首饰包在帕中,一边挽起衣袖,给祁远收拾行李,笑着朝她摇了摇手,回到内院。

    萧五站在楼前的阶上,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给自己使眼色。

    这家伙捣什么鬼?程宗扬有些纳闷,朝萧五脑袋上拍了一把,一边拉起衣角扇着身上的酒味,一边踏进楼内。

    「呯」的一声,似乎有东西猛然扔在地上,砸得粉碎。程宗扬心里一紧,三步两步蹿上楼梯,闯进小紫房内。

    「他怎么能这样!」

    一个女子愤怒地说道。

    程宗扬刚踏进半步,立刻就停住了,正在发飙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月霜!

    听到脚步声,月霜扭过头,厉声道:「死男人!滚出去!」

    程宗扬连忙举起双手,赔着笑脸退到门外。心里暗自嘀咕,月丫头这是对谁发飙呢?自己?这丫头脸皮薄,肯定不好意思公开被自己占便宜的事--她不会是知道了小紫的身份,发现上当受骗,来找死丫头麻烦的吧?

    程宗扬小心朝里望去,只见小紫倚在榻上,一手拿着丝帕,楚楚可怜地咬着红唇,虽然没有流泪,但那模样比泪流满面还让人心痛。

    小紫细声细气地说道:「他抛下我娘就走了。人家不敢认姊姊,是怕姊姊和他一样,看不起小紫母女是蛮荒地方来的……」

    「怎么会呢?」

    月霜在榻旁蹲下,挽住小紫的手道:「有你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姊姊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他怎么能忍心抛弃你们母女!」

    月霜气恼地说道:「师帅以前说爹爹是不世出的英雄,抛妻弃女,岂是英雄行径!」

    「都是小紫的错。」

    小紫小声道:「如果不是因为有了小紫,他也不会抛弃我娘……」

    「不要说这种糊涂话!」

    月霜放软声音,「你这么乖,爹爹若是见到你,肯定会喜欢的。」

    小紫柔弱地笑了笑,「人家从来没见过他……」

    「他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就是……」

    月霜说着拧起眉头,思索半晌才道:「爹爹的样子,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小时候有个人抱过我,我娘说那是爹爹……」

    说了一半,月霜忽然怔住了。

    过了会儿,小紫柔声道:「他肯定很喜欢姊姊。」

    月霜像想起什么一样,眉头渐渐挑了起来,接着俏脸一红,恨声道:「那个大坏蛋!」

    「姊姊记起什么了?」

    「我刚想起来--他把我抱到一边,然后压住我娘…哎呀!我才知道他在做什么!那个大坏蛋!」

    「他们在做什么啊?姊姊?」

    月霜满脸飞红地说:「你不要问了!」

    小紫像受到伤害一样垂下眼睛。

    月霜连忙道:「你别不高兴啊。他……他……哎呀,你长大就明白了。」

    小紫展颜向月霜一笑,宛如鲜花初放,姣丽无匹。

    月霜一时看得呆了,半晌才怜惜地说道:「小紫生得这么漂亮,小紫的娘一定也是个美人儿。」

    小紫微笑道:「是啊。可惜去年她死了。」

    月霜安慰道:「你虽然没见过爹爹,但能和娘在一起啊。姊姊小时候,娘亲就过世了,一直在军营长大,比你还惨呢。」

    说着她拥住小紫,「孟大哥告诉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原来我真的还有个妹妹……」

    姊妹俩拥在一起,月霜香肩微微颤抖,显然是真情流露。小紫却是另一番表情,程宗扬在外面看得清楚,死丫头露出狡黠的笑容,一边拥着姊姊,一边抚着她的背,指尖在她背后的道一一拂过。

    程宗扬看得心惊跳,死丫头随便一按,立刻就是致命伤,可月丫头全无戒心,仍沉浸在姊妹相逢的惊喜中,全不知道自己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妖。

    姊妹俩终于分开,月霜有些难为情地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别笑我啊。我一直孤零零一个人,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没想到还有个妹妹……对了,师帅说爹爹的墓在临安,我从来都没去过。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一起去好不好?」

    「不好啦,」

    小紫轻声道:「他可能不喜欢看到我的。」

    「你管他的呢!」

    月霜气鼓鼓道:「反正他又不能从坟里跳出来!我们去给他上坟,是给他面子,他地下有灵,高兴还来不及,轮到他挑三捡四!」

    程宗扬暗赞一声,岳鸟人,你这女儿够个的。

    姊妹俩絮絮说了许久,到了深夜,月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程宗扬靠着栏杆站好,提神戒备,免得她擦肩而过时给自己一个狠的。可月霜对他理都不理,就像他不存在一样,冷着脸离开。程宗扬开始绷着脸一副严肃的表情,但看到她在衣内滑动的圆臀,禁不住在背后露出暧昧的笑容。这丫头屁股越来越好看了。

    程宗扬溜进房内,「她怎么想起来认亲呢?」

    「孟大嘴巴告诉她的。」

    程宗扬爬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我还以为她要跟你一起睡呢。」

    小紫笑道:「不好么?」

    「当然不好。她占了床,我睡哪儿呢?」

    「你可以睡在她身上,像她爹爹睡她娘那样啊。」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尖,「别逗我啊,我可忍了一路了。过来,让我抱着你睡觉!」

    程宗扬抬手拂灭灯烛。黑暗中,小紫道:「程头儿,你顶到我了。」

    「忍着!哼哼,让你挑逗我。」

    「让阿梦来好不好?」

    程宗扬叹了口气,「算了吧。她也挺可怜的。」

    「真可怜呢。」

    小紫似笑非笑地说道:「谁今天她了?」

    程宗扬脸上一红,强辩道:「我只是帮帮她。」

    「好羞哦。一边着阿梦的小嫩鲍流口水,一边又说不想吃。」

    「死丫头,你怎么知道她又小又嫩呢?」

    小紫笑吟吟道:「你猜呢。」

    「你别欺负她啊。」

    程宗扬侧过身,抱住小紫的腰肢,「我明天要去烈山,来回大概三四天时间。你乖乖待着,不要乱走……干!这是什么!」

    「谁让你乱人家。」

    「咪咪都不让!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

    五日深夜,与宋军缠斗三日之久的敌寇突然消失。眼看天将落雪,刘平立即下令,休整多时的第六军全军出动,直奔三川口。轮流作战的第三军和第七军也抛弃所有多余的粮草辎重,全体出动。

    刘宜孙羡慕地看着那些骑兵从身旁呼啸而过,对张亢道:「看咱们捧日军的骑!敌寇再多十倍也抵挡不住!用不了午间,就能杀出烈山!」

    张亢没有作声,他看着天际越来越密的彤云,皱起眉头。

    第六军出发半个时辰之后,刘平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强劲的北风带着细小的雪粒漫天飞落,吹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已经战斗数日的宋军打起神,冒雪在山间行走,只盼第六军能杀开一条血路,早早离开这鬼地方。

    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一骑快马从前方驰来,马上的骑手满身是雪,远远便亮出旗号,「第六军斥侯!有紧急军情!」

    军士分开一条通道,刘平纵马上前,骑手见到主将,立即滚鞍下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刘平心里微微一紧,「前方有敌情?」

    「不是!」

    骑手利落地施了礼,带着一丝兴奋说道:「郭指挥使发现了敌军的营寨!那些敌寇没想到我们会连夜冒雪进军,这会儿还没有动静!」

    刘平神一振,「敌营在何处?有多少人马?」

    「在前面七里,过了三川口就是!敌军在山丘上树了三重栅栏,大概有两三千人,郭指挥使手下都是骑兵,无法硬冲营寨,请将军立即派遣两营步兵!」

    「王信!你立刻派两个营去!」

    第七军指挥使卢政急忙道:「将军!」

    刘平扭头看着自己麾下的大将。卢政吸了口气,然后道:「将军三思!如果是星月湖大营……」

    周围几名将领眉峰都微微跳了几下。作为宋军宿将,武穆王当年的星月湖大营无疑是一个足以令人心寒的名字。两三千人,正是岳逆卫队的规模。如果真是岳逆的星月湖大营,他们应该做的不是踏营,而是立即结营自守,等待后方的援军迅速跟进。

    刘平沉默片刻,然后一挥手,「星月湖大营十余年间毫无音讯,什么样的强军也早已烟销云灭!最多只有几个余孽而已!王信,整军!」

    斥侯连忙道:「郭指挥使说,大军行动,容易惊动敌军,请将军下令,将两个营分成十个都,分批开往前方。」

    刘平朝第三军指挥使王信道:「听到了吗?」

    王信一抱拳,「得令!」

    宋军每营五个都,每都一百人。随着王信一声令下,十个都的步兵逐一加快速度,分批赶往前线,与郭遵第六军的骑兵汇合。

    刘平的面孔在火光中时明时暗,两三千的敌军应该是敌寇的主力。他不相信前方等着自己的会是那支传说中未曾一败的强军。虽然传闻江州的敌寇有岳贼余孽,但时隔多年,连当年走马鵰的自己也时常感到力不从心,何况一支十几年间默默无闻的军队呢?

    捧日军前锋有三个军,满员是七千人,虽然宋军很少有军队能够满员,有些厢军缺员甚至达七成,但捧日军是宋军上四军锐,这三个军兵员超过九成,合计六千余人,能够投入作战的步骑超过敌寇两倍。

    刘平看了下部队,已经出发的有九个都,其余仍按平常行军的速度行进。此时夜色正浓,大雪纷飞,为了避免惊扰敌寇,军士都熄了火把,冒雪冲风赶往前线。七里的距离,两刻钟就能赶到。如果能全歼这伙敌寇,一鼓作气攻下江州也不是不可能。

    刘平忽然道:「那名斥侯呢?」

    旁边的亲卫往四周察看半晌,那名斥侯就像消失般,毫无踪影。虽然雪下得正紧,刘平身上却汗津津的,他放缓口气,又问了一遍:「那名斥侯呢?」

    王信和卢政同时反应过来,「谁见过郭指挥使那名斥侯?」

    亲卫们都面面相觑,最后都摇了摇头,刚才禀报时,众人都觉得那名斥侯面熟得很,但这会儿甚至没有人能想起他的面容。

    「有诈!」

    几名将领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王信大骂一声,「无耻!」

    然后厉喝道:「停止前进!召回前军!」

    卢政道:「将军!请立刻下令结营!」

    「不可!」

    都虞侯万俟政道:「此时我军尽在山中,无法布阵,一旦结营,必定大乱!」

    争执中,都监黄德和单骑驰来,「出了何事?」

    旁边的亲卫简单说了有奸细谎报军情,与此同时刘平也作出决断,「郭遵孤军在前,敌寇既然用诈,第三军必定危在旦夕。传令!全军结阵前行!」

    「将军!」

    卢政劝道:「如今大雪纷飞,已无天时,山间行军,更无地利,不若遣一军与郭指挥使联络,我军得到确信之后再行出动。」

    「时不我待!」

    万俟政道:「如果郭指挥使的骑兵陷入重围,我等在此坐而待命,只恐胜负之机转瞬即逝!」

    旁边有将领道:「万俟虞侯!我军在山间跋涉三日,人马疲惫,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失,此时决战,非是上策!」

    万俟政道:「江州细作已经回报,敌寇不过千余,大都还是佣兵。我等为大宋讨逆平叛,怎能出怯战之言!」

    卢政还要开口,刘平抬手止住他的劝谏,「义士赴人之急,蹈汤火若平地,何况国事?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救!」

    刘平扭头道:「黄都监?」

    黄德和频频点头,「将军说得不错!敌寇既然只有两三千人,我军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郭指挥使麾下的两千骑,可不是小数。」

    刘平心中苦笑,奸细说的两三千人,如何能作得了准?但黄德和说的不错,宋军骑兵本来就金贵,郭遵手下的两千骑,绝不容有失。

    已经出发的十个步兵都被召回两个,其他已经走远,此时夜色正浓,风雪正密,无法找寻。剩余的宋军结成战斗阵型向前进发,走了两刻钟之后,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三条溪水从山间汇集起来,冲积出一片平原。由于是冬季,溪水并不宽,连日来的北风,使溪水表面结了一层冰渣,雪花不断飘落,掩盖了前军的行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