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十四集(1/2)

    第二十四集

    【简介】

    与孟非卿联手直捣黑魔海在晴州的老巢,大破贼众还搜刮到不少金铢,解了鹏翼社的资金短缺窘境。

    程宗扬生起疑惑:如今黑魔海如乌合之众,却有一些年轻教众修为甚深;难道主事者藏有何种秘典,足以快速制造高手?

    蔺采泉寻上门,虚情假意地威吓他不得介入太乙真宗内部夺权,引得秋少君执意上龙池一问究竟。

    程宗扬在晴州与乐明珠再次相逢,小紫使计诱来小香瓜,亮出贝齿狠咬一口,接着吸啜小香瓜的鲜血!这究竟怎么一回事?

    第一章宛若神姬

    云母石制的香盘中,一枝深栗色线香缓缓燃烧,丝般纤细的烟雾缭绕着袅袅升起。

    忽然一股劲风袭来,烟雾弥散。堂上风雷大作,程宗扬赤上身,双刀呼啸飞出,随着肌牵动,汗水从他轮廓分明的膛不断飞溅开来。

    在他对面,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左手持盾,将他的攻势一一封死;右手单刀不时攻出,迫使程宗扬回刀防护。

    程宗扬体内真气游走,双刀犹如虎狼不停撕咬对手的防线。一滴汗水从他鼻尖淌下,在落到口的一刹那,对面的盾牌忽然一侧,藏在盾后的单刀抓住他一丝疏忽,从他双刀之间挑入。

    那滴汗珠被刀锋斜斜切开,单刀如风避开他的双刀,疾掠咽喉。程宗扬腰身一扭,向侧方跳关,本来散乱的双刀猛然一收,左刀准确劳在单刀刀尖上,右刀劳在单刀刀锷寸许的位置。

    双刀以截然不同的方向同时劈中单刀,强劲力道使单刀刀身为之变形。对面的汉子手臂剧震,眼看单刀要被程宗扬的双刀夺走,忽然左肘一翻,缚在臂上的盾牌像一面铁砧撞开程宗扬右手的钢刀,撤回军刀。

    等的就是这时候!程宗扬暴喝一声,左手钢刀趁势下滑,劈在那汉子翻肘时暴露在盾下的臂上。

    程宗扬往后跳出一步,双臂一展,将双刀交叉到腰后。肌隆起的口缓缓起伏,汗水像水流淌。

    那名军士解下盾牌,向程宗扬敬个礼,退到一边。若不是程宗扬劈出时用刀背,自己的手臂便废了。

    孟非卿点了点头。“有些长进。”

    “老犬!”

    程宗扬道:“天天当靶子给你们打,也不教我几门绝技,你也太小气了吧!”

    孟非卿讶然道:“绝技?”

    程宗扬气哼哼道:“还装呢!别人遇见高人不是能得些秘宝,就是能混两门绝技傍身,修为刷刷向上升;哪像我这么倒霉,除了挨打还是挨打。”

    “你想要什么?”

    程宗扬神一振。“我这人不挑剔,有什么玄功绝技之类的,随便给个一、两门就行!神兵利器也可以啊,你看我都混都这么久了,用的刀还是十几个银铢一把成批买的,拿出去都没面子。”

    “说到玄功绝技,你的九阳神功和太一经难道不是吗?”

    程宗扬道:“除了力气大点、跳得远点,这两样感觉没什么用。有没有什么能让我一下子跳到六、七级修为,随便一招就能把对手灭掉那种的?”

    孟非卿笑道:“你若学会这种功夫,千万要拉兄弟们一把,要我给你磕头拜师都行。”

    程宗扬气道:“不想教,你就明说好了。”

    孟非卿忽然道:“你现在有四级修为了吧?”

    “差不多吧。”

    “你什么时候进入四级的?”

    程宗扬想了想。“有一、两个月了。”

    “你知道我进入四级,练到你这种水准用了多久?”

    孟非卿道:“我四岁学艺,二十二一岁那年才进入第四级。到你这种修为足足用了一ニ年。”

    孟非卿道:“九阳神功和太一经都是顶尖神功,老孟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欠缺的只是临敌经验和时间。时间我给不了你,只好多花些心思在临敌经验。”

    说着他站起身、解下外衣,做了做扩运动。“还有两刻钟,正好上一堂急救课。来吧!”

    程宗扬正在思索,听到这话立刻急了。“孟老犬!我已经打了一ニ场,总该让我歇一下、喝口水吧!”

    “天真!”

    孟非卿厉声道:“战场上的敌人不会给你水喝!”

    “干!你这是报复!”

    孟非卿指骨捏得格格作响,狞笑道:“你觉悟得太晚了!”

    程宗扬疲力尽地倒在地上,身上的绷带缠得像不倒翁。孟非卿说到做到,结结实实给自己上了一堂战场急救课。

    孟非卿和颜悦色地把一张大红帖子放在案上。“陶弘敏邀你赴宴。”

    程宗扬有气无力地说:“赴什么宴?不会是鸿门宴吧?”

    “他说前日和你聊得投机,邀你到城南胭脂巷一游。”

    孟非卿道:“好寻花问柳。”

    程宗扬坐起来,“你以为我不败啊!”

    他一把抢过帖子,看到上面写的“脂香粉浓,雪肤花貌……”

    不由一阵心动,小心问道:“孟老大,你们兄弟会不会逼我对小紫从一而终?”

    孟非卿宽容地说:“大丈夫娶妻纳妾,理所当然。只要紫姑娘点头,随你纳多少呢。”

    孟老大踢皮球的脚法真湛,难怪是蹴翰高手。程宗扬扔下帖子,重新躺回地上,赌气道:“不去了!”

    孟非卿轻松地说道:“好说,我已经替你辞了。”

    程宗扬打定主意,翻身坐起:“孟老大,我今天约了人。”

    “哪里的?”

    “黑魔海。”

    良久,孟非卿晃了晃脑袋。“你给我出了个难题。”

    “我知道你在筹备江州之战,这时候招惹黑魔海不是好主意。但昨晚的事给我一个不好的感觉。”

    “龙宸?”

    程宗扬点了点头。“月霜是岳帅遗女的事并不是秘密,以前她在王哲军中还有人敢去行刺。如果她在晴州的事泄漏出去,寻仇的只会越来越多。与其等仇家上门,不如先打出去。”

    程宗扬道:“不是我抱怨啊,你们岳帅也太能结仇!天知道他仇家有多少,想找目标都不容易。不过黑魔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孟非卿捏了捏指骨。虞氏姊妹既然能找上门来,说明月霜在晴州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说黑魔海不会来一手,连他们自己也不信。从这方面看,程宗扬的担忧不无道理。

    程宗扬道:“有件事我一直挺奇怪‘’大家都说黑魔海当年被岳帅扫荡得干干净净,究竟是真是假?”

    “黑魔海当年能够从岳帅手下逃生的不超过五人,这十余年保命还来不及,哪里有本事再来挑衅我们星月湖?”

    孟非卿道:“当日你从南荒带着紫姑娘回来,小狐狸赶去见你,说到三弟被黑魔海暗算,我们兄弟大吃一惊。后来小狐狸和你两次潜进内,探出黑魔海踪迹,我们兄弟便放下手边所有事情赶至建康,最后在京口截住黑魔海的人。”

    孟非卿停顿一下,“结果你也知道了。”

    京口一战,星月湖八骏除了死在南荒的谢艺和湖上鏖战的萧遥逸以外,其余六人全数出手,结果黑魔海吃了大亏,连幽长老也被砍掉脑袋,没有一人能赶到玄武湖支援王处仲。

    程宗扬道,攀“你觉得他们与以前比怎么样?”

    “霄壤之别。”

    孟非卿道:“黑魔海以往作风霸道强硬,连岳帅的面子也不卖。虽然狂妄了些,颇有些实力。如今这些更像是乌合之众。”

    “我在南荒也和他们打过交道,”

    程宗扬道:“黑魔海可以调用的人手不多,却四处伸手,好像正急于扩张势力。”

    程宗扬已经下定决心,趁黑魔海还在等候东瀛来的飞鸟上忍,先下手为强。

    当年岳帅剿灭黑魔海,黑魔海翻过身就立刻下手暗算谢艺。双方仇深似海,这场争斗只有一方全盘覆没才能结束。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将带来无穷后患。

    “我主张对黑魔海出手,基于三个理由。”

    程宗扬道:“第一,黑魔海正在扩张期,实力还不十分雄厚,现在下手比他们坐大之后再收拾容易。第二,黑魔海第一次出手就害死谢三哥,目标显而易见。第三,拔掉黑魔海在晴州的窝点也是一个警告。谁想来找月姑娘麻烦,去称称自己的分量够不够黑魔海的水准,会免掉不少麻烦。”

    孟非卿着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什么时候?”

    程宗扬道:“申末酉初。”

    “岛上情形如何?”

    “还不清楚,不过我有个主意……”

    孟非卿听他说完,摇了摇头:“不妥。假冒他人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你孤身入岛,风险太大。”

    程宗扬笑道:“假冒身份的不是我。孟老大,这事要你帮忙……”

    孟非卿听完大笑:“好主意!不遇要做得逼真还得一个人——把你的新罗女奴借给我用用,怎么样?”

    程宗扬立刻道:“不借!”

    孟非卿大手重重落在程宗扬肩上。

    “想歪了吧!我孟非卿找女人还用打你的主意?嘿,你还真小气,一个捡来的奴婢还攥那么紧。晴州那些钜富豪门拿来待客的奴婢都是绝色处子。”

    程宗扬笑咪咪道:“孟老大,你这话要让月霜听见,立刻就是腥风血雨。”

    孟非卿用赞赏的口气道:“说到月姑娘,真是聪明天生,行军打仗一点都不外行!这回我们捡到宝了!”

    忽然他皱起眉,“有件事挺奇怪,昨天我瞧见月小姐衣服都缝着,是不是有什么……”

    程宗扬咳了一声。“时间不早,咱们赶紧商量行事的细节!”

    鱼无夷穿过长长甬道,踏进有些简陋的房间。

    房间很空。除了一张巨大桌案再没有其他陈设。

    那个女子站在书案前,背对房门微微垂着头,光洁的玉颈像天鹅柔美而优雅。

    一切都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似乎永远不会改变。

    她静静站在那里,优美的身体散发温暖香气。不只一个人表示过,无论在外面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每次看到这个背影都会感觉宁静而安详,即使失败者也会重新充满信心。

    然而鱼无夷却感到一种无形压力,似乎每接近一步,自己就更渺小一分;身体变得更低,一直低到尘埃中去。

    鱼无夷眼中露出复杂神情。六岁时便展露出过人天赋,十五岁被指定为泊陵鱼氏未来的家主,鱼无夷无疑是一个极端骄傲的人。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告诉他,这世间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远胜于他、能够让他钦服甚至害怕,鱼无夷只会嗤之以鼻,顺便用一剂能令人痛上十二个时辰的焚血散让说话的人清醒一下。

    连鱼无夷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这么彻底地承认自己比不上一个女人。

    听到鱼无夷进来,那女子没有回头。她面前的书案上整整齐齐堆着近百份卷宗。有的只有一行字迹,有的长达几十页,密密麻麻写满文字。书案一角燃着一枝刻香,空气中飘扬淡淡檀香。

    来过这个房间的人都知道,剑玉姬每日以八枝刻香为度,再重要的事也限制在三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内叙说完毕。没有特殊理由而逾时的,很难再踏进这个房间。

    剑玉姬一手翻开卷宗、一手握着朱笔,几乎打开卷宗阅读的同时,朱笔已在卷后书写。她身后站着六、七个男女,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左右分列两排。

    左边一个男子皮肤苍白得像从来没有见过阳光,正低声说着什么;他的声音很轻,鱼无夷只断断续续听到“长安城……六扇门……郑九鹰的遗骸……”

    剑玉姬似乎没有在听,她批阅卷宗的同时还在对右侧女子口述一系列指令,是关于昭南火渎城的几件事。

    她声音很静,有种不带人间烟火气息的从容。即便左侧男子还在叙说也听得清清楚楚。

    从房门到书案附近,鱼无夷一共走了五步。那女子在读完卷宗的同时也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合起卷宗放在一旁,接着打开另外一份。

    做这些事的同时,她的口述也正好停止。右边来自昭南的女子用一枝墨笔将她说的记在袖上,然后退到一边。另一名女子上前,开始说来自临安的几则消息。

    那女子一边批阅卷宗,一边听临安城的消息,一边对左侧刚汇报完毕的男子说:“长安御姬奴泉玉姬从广阳直下晴州,一路没有透出任何消息,已经引起六扇门的疑心。你通知长安,立即替她弥补漏洞。第一,否认郑九鹰本人与我们有关,同时暗示郑九鹰的出身不那么清白,让六扇门疑神疑鬼;第二,把线索指向皇图天策府,暗示泉玉姬因为出身新罗,引起熊津都督府不满,最好能迫使唐国军方表明对新罗的态度;第三,送两名说书艺人到长安光宅坊。”

    肤色苍白的男子抬起衣袖将她的指令一一记下,问:“说哪一段?”

    那女子头也不抬地说道:“新罗女大破白头鹰。”

    男子记在袖上,放下墨笔,不言声地离开。

    “鱼公子。”

    那女子仍看着卷宗,头也不回地说:“请讲。”

    鱼无夷暗暗吸了口气,道:“光明观堂的人已经到了晴州,在画桥湖落脚。同行一共六人,分别是鹤羽剑姬潘金莲、乐明珠、邓晶、穆嫣琪,还有两名仆妇……”

    那女子一边在卷宗上写着,一边对那名来自临安的女子说:“这件事你办得很好。葛岭方面暂时不要手。贾师宪那里戒备森严,容易失手,你们盯紧廖群玉,看他什么时候去宝泉巷,见面的是与褚氏还是陶氏。”

    鱼无夷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虽然已经见识她的能力,但每次看到这一幕,鱼无夷仍本能怀疑她是否真的在听。

    “光明观堂到晴州办慈幼院并不重要。”

    鱼无夷怔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对自己说话。只听剑玉姬道:“要紧的是明静雪为什么派出鹤羽剑姬?”

    剑玉姬随手从成叠卷宗间抽出一份,看也不着便交给临安来的女子;那女子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开。

    鱼无夷稳住心神。“也许是因为西门?”

    剑玉姬微微颔首:“他在五原已经犯过一次错,我们在晴州不能再错了。鱼公子确定在云水遇到的少女真是殇侯的人吗?”

    “我以命担保。”

    “不用。我相信鱼公子的眼力。”

    剑玉姬拿起一张素纸,一边道:“事实上我已经接到殇侯手下的书信,邀我到夜影关见面。”

    鱼无夷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要见面,晴州尽可以见面,何必选在夜影关?”

    “殇侯对我们巫宗心有疑忌,理所当然。”

    剑玉姬将刚写好的素纸递给他,“真不巧,飞鸟上忍也要到岛上拜访。我要去夜影关,身边又抽不人来,还请鱼公子代为接待。”

    鱼无夷接过素纸,上面的文字是写给巫媪的,说明东瀛来的飞鸟上忍由鱼氏的无夷公子招待。

    鱼无夷知道挑选自己还有一个理由——自己同样出身海岛,熟悉倭人语言。他收起素纸。“那位飞鸟供奉呢?”

    剑玉姬又打开一份卷宗:“临安下令封锁云水,飞鸟供奉担心上忍的船只被0,三日前便去了夜影关。”

    她停顿一下,“至于光明观堂,接到飞鸟上忍之后再来处置。”

    鱼无夷不再废话,退开一步,“是。”

    在两人交谈的同时,另一名女子也说完自己的事;鱼无夷因为与剑玉姬交谈,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剑玉姬却接口对那女子说:“金蜜论告病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迟则五日,快则三日必会重新出山,继续当他的车骑将军。”

    那女子吞吞吐吐地小声道:“教尊赐了药……”

    剑玉姬少见地一手支住额头,微微叹口气。鱼无夷本该退出,但第一次见到这个神仙般的女子为难,不由放慢脚步。

    剑玉姬随即振作起来。“就按教尊命令用药。教尊远见卓识,赐下仙药,只要金蜜谪一病不起,剩下霍子孟一人便容易处置。”

    “是。”

    那女子领命退下,接着又有人上来。

    剑玉姬道:“有没有建康的消息?”

    周围人彼此看了一眼:“没有。”

    剑玉姬点头,继续拿起笔,一边听手下人汇报,一边口述指令。

    鱼无夷悄悄离开房间,握着素纸的手掌微微有些出汗。

    纸上清一色的蝇头小楷,比悦生堂印的书卷还要整齐清晰,从头到尾一字不乱。

    自己曾经抄写过毒物经籍,想一字不错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写得这样流畅。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写下这些字迹的人还同时做几件不相关的事,不仅件件条理分明、绝无错漏,而且看到、听到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忘记。

    与剑玉姬接触过的人,无一例外把她比为神仙中人;但他们接触的只是她优雅的谈吐、绝美的容颜,温和而亲切的态度。

    只有真正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她的非凡之处。即便那些年轻人都堪称英才,也不得不承认剑玉姬像是拥有五个不同灵魂,能同时处理五件不同事情。

    除了惊人的记忆力、非凡的洞察力,还有无比机敏的反应力、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令人匪夷所思的控能力。

    这个像神一样存在的女子,才是黑魔海奇迹般卷土重来的本。

    银亮铜镜映出一张凶恶面孔,额头两侧的头发髡去,露出光溜溜的头皮;鼻下贴着一撮小胡子,加上凶巴巴的眼神,十足是个倭贼。

    程宗扬满意地放下铜镜,从泉玉姬手里拿过半截袖的武士服披在身上,再把三柄长短不一的太刀在腰间。

    泉玉姬伏在他脚边,美须面孔带着苍白笑容,眼神惶恐中有一丝无法掩藏的惧意。

    小紫褪下臂上绯紫色的珊瑚臂钏,取出两颗小小的宝石。两颗宝石只有指尖大小,一红一黄,色泽莹润。她拿起黄泉玉放在臂钏黄金缠绕的凹处,轻轻一握,黄泉玉泛起一抹金黄光芒,悄无声息地嵌入臂钿内,与绯紫色珊瑚融为一体。

    旁边的血如意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吸引,流淌出火色红光。小紫拿起血如意,以同样手法嵌在紧邻黄泉玉的位置,神情专注而认真。

    2程宗扬转过身:“死丫头,你看我这打扮怎么样?”

    s小紫撇了撇嘴。“丑死了。”

    程宗扬挺凸肚,手按刀柄,气势汹汹地大喝一声,“八格!”

    眼睛努力挤成斗**眼。

    小紫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头皮那么白,一看就是刚剃的。过来,我帮你抹抹。”

    程宗扬低下头,小紫调些颜色在掌心里揉开,抹在他光溜溜的头皮上。

    小紫衣袖滑下半截,露出一截雪白手臂;她手掌又软又滑,袖中飘来淡淡香气。程宗扬抽了抽鼻子:“死丫头,你身上用了什么?味道好香。”

    小紫在他头上推了一把。“别动。”

    程宗扬的鼻尖离小紫的不过半个手掌距离,看着她前圆隆的曲线,不禁一阵心动。上次抱着她睡觉,还没到就被打断,也不知道她前那对小白兔是不是又发育了……

    “好啦。”

    小紫刚松开手,程宗扬忽然张开双臂将那具香软玉体紧紧搂在怀中,狞笑道:“死丫头!看你还往哪儿跑!”

    小紫丰隆美高高耸起,衣衫下柔润峰传来迷人弹。程宗扬禁不住露出大灰狼的嘴脸,张开大嘴朝她上亲去。

    正得意间,耳边忽然传来银铃般的娇笑声。小紫笑道:“泉奴,老爷要吃你的呢。”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泉玉姬被自己抱在怀中;她罗衫半褪,露出口白腻的沟,脸上带着僵硬笑容。

    程宗扬悻悻道:“死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紫笑吟吟道:“泉奴最乖了,程头儿要吃就吃她的好了。”

    “不跟你玩了!”

    程宗扬把泉玉姬推到一边,转身离开房间。

    小紫用脚尖挑起泉玉姬的下巴。“泉奴。”

    泉玉姬脸色愈发苍白。自从发现程宗扬并不是真正的东瀛忍者,泉玉姬一直在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但一想到那个可能,这个杀起人连眼睛都不眨的黑魔海御姬多翁^ili奴便丧失所有勇气,宁愿一遍遍欺骗自己主人是黑魔海的高层,也不敢面对呼之欲器出的可怕真相。

    如果他真是黑魔海的敌人,献出魂丹的自己无论如何选择,未来的结局都将惨不堪言。

    一墙之隔,秦桧从容不迫地整理长须,拿起巾帕,仔细抹着修长的手指。

    “会之!”

    程宗扬在外面喊了一声,推门进来,“咦?怎披了这么宽的袍子?”

    秦桧也是一愣,指着程宗扬的发型大笑。程宗扬了脑袋:“没见过吧?土狗!喂,穿那么宽的袍子干么?”

    秦桧分开外袍。只见那家伙外袍夹层着十几枝手臂细的竹筒,腰间同样了一圈,竹筒分成五色,上面伸出棉制引线,活像一个人炸弹型的恐怖分子。

    “我干!”

    程宗扬大叫一声,跳开一步,“***!你疯了!这么多大号花,不怕炸死你!”

    秦桧道:“一点烟火而已,何足道哉。”

    就算这个时代的火药威力不大,这么多花同时爆炸也够死奸臣喝一壶的。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让你带两枝备用,你带这么多搞烟花晚会啊——离我远点!”

    秦桧洒然拉上外抱,一边道:“依公子吩咐,已经通知雪隼佣兵团的敖兄弟和冯兄弟。”

    程宗扬抱着手臂,双手拢在宽大袖丈里,笑咪咪道:“拔掉巫宗在晴州的巢,殇侯那老家伙应该乐得合不拢嘴吧?”

    秦桧微笑道:“只恨侯爷未能躬逢盛会。”

    院子另一侧,臧修盘膝坐在堂上,手持长刀,在半人高的磨刀石上磨拭。在他旁边,几名星月湖军士各自整理武器装备,为即将来到的恶战做准备。

    铜狮巷,雪隼佣兵团。敖润和冯源背着武器,打马奔出街巷,两人脸都绷得紧紧的,没有片刻耽误。

    西马长街,鹏翼总社。孟非卿封好最后一笔金铢交给手下的郭盛,拿起那对霸气十足的天龙霸戟,双肩一张收到身后,接着披上披风,一手推开大门。

    阶下来自星月湖数十名军士昂然而立,挺拔身形犹如标枪。

    2混元观外,一只瓢虫从田中飞起,晃晃悠悠飞向远方。秋少君拍了拍手掌,望着远飞的瓢虫,再按了按袖中的少阳剑,大袖飘飘地走入夕阳。

    十月十三,晴州内海。

    正在打坐的鱼无夷忽然&开眼睛。他站起身、拉开门,望着天边绚烂如火的晚霞,一阵不安袭上心头。

    鱼氏与黑魔海合作是因为双方都面临光明观堂的威胁。擅长枝毒疗伤的光明观堂无疑是鱼氏天敌,而鱼氏要进入六朝,第一个落脚点就是明州!光明观堂所在的明州。为此鱼氏暗中与光明观堂较量几次,都以失败收场。

    于是接到黑鸦使者送来的书信之后,鱼氏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先后派出数名鱼氏子弟与黑魔海合作。鱼无疾在五原城意外身死,鱼无夷接过他的前期工作,才知道黑魔海为什么急于与鱼氏携手。

    鱼无夷与剑玉姬约定双方联手灭掉光明观堂之后,明静雪、燕姣然等人都交由黑魔海处置,鱼氏只要求把鹤羽剑姬带回泊陵就够了。

    这一切只等接到东瀛来的飞鸟上忍便可以着手进行。

    第二章巧取贼窠

    绚烂的晚霞下,一艘双桅帆船驶过平静的海面。远远能看到船头挂着一面墨黑旗帜,上面绘着八瓣菊花的图案。

    看到约定的旗号,几个人随即从岛屿的房舍出来,前往码头迎接东瀛来的飞鸟上忍。

    船只靠岸,放下舷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昂然踏上码头,他穿着纯黑色吴服,腰间着三柄太刀;虽然额角髡过发,露出发青的头皮,仍然显得一派气宇轩昂。

    前来迎接的是几个年轻人,当先一个脸容瘦削,穿着灰扑扑的长衣,眼睛狭长,脱落大半的眉毛又疏又淡。他打量来人一眼,眼中迸出一缕寒芒,微微躬腰用倭语说:“哈吉玛系代有楼希库!”

    留在舱内的程宗扬心头一震。黑魔海出面迎接的竟然是鱼无夷,知道他与黑魔海沆瀣一气也罢,但这小子居然会倭语!

    化妆成东瀛忍者的臧修不慌不忙,他一手按住刀柄缓缓鞠了一躬,大模大样地直起腰。

    鱼无夷稀疏的眉毛动了一下。来人的打扮与来到晴州倭人相似,平常人很容易把他当成东瀛浪人,但落在他这个与倭人打过多年交道的行家眼里,处处都是破锭。

    程宗扬不知道鱼氏所在的泊陵是倭人交易聚散地之一,倭人从东瀛运来银砂,交换铁器、生丝以及铜铢,鱼无夷对倭人和倭语早已熟稔至极。

    只看他的身材,自己还没见过哪个倭人像他一样高大雄壮,以至于身上的吴服似乎小了一号,连宽松的肩幅也被他隆起的肌绷紧。

    鱼无夷藏在袖中的手指挟住棘牙刃,面无表情地用倭语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狗!敢冒充东瀛忍者?”

    听到他一串倭语,程宗扬暗叫糟糕。临行时他给臧修恶补过几句,但他自己懂的不多,能教的仅限于“很好、谢谢、请多关照”这么一大篇下来,臧修要能听懂才出鬼了。

    臧修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拖长声音道:“哟!西——”

    鱼无夷瘦削脸上露出笑容,客气地伸出手。臧修在晴州混过,知道有些外族见面以握手为礼,于是也伸出手。

    63程宗扬大叫不好,随即发出一声尖啸;臧修手刚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闪电般缩回,反手擎出腰间太刀斩在鱼无夷指上。

    鱼无夷手指一翻,亮出那柄长不盈手的棘牙刃,格住臧修的太刀。紧接着舱中传来一声暴喝:“扔掉!换刀!”

    臧修想也不想便一把掷出太刀,反手又拔出一柄,双手齐握,兜头朝鱼无夷头上劈去。

    抛落的太刀还未落地,银亮刀身便化为灰色。臧修道:“好小子!竟然是玩毒的!”

    说着他避开鱼无夷的指爪,斜刀朝他腹劈去。

    鱼无夷用棘牙刃挡住刀尖,接着弹出一缕粉末;身形一闪,退出丈许。这几下兔起鶄落,鱼无夷身边的黑魔海教众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交手数招。

    星月湖毕竟有备而来,随着程宗扬那声暴喝,十余名壮汉子从舱中掠出,风一般抢上码头。

    这些军士一个个龙虎猛,相互配合熟稔至极。他们一上岸便分为三人一组,一名使用矛斧之类长兵的军士在前、两名使用短兵和护具的军士在后,结成品字形纤眚小型战阵。现身之后,他们不急于破敌,而是枪先占据码头的有利地势。38接着又有几名军士在船上出现,亮出强弓劲弩,居高临下将方圆百余步范围都控制在程之下。与此同时,又有几人跃到旁边的船只上,钻入船舱。

    只听得“砰砰梆梆”的凿船声响起,片刻间,两艘原本停靠在码头的船只便被凿穿,船身开始下沉。

    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船只靠岸不到半刻,局势已经大变;来自星月湖的军士牢牢控制局面,开始往岛上突击。

    鱼无夷身边带着四名黑魔海属下,眼看退路要被截断,其中三人立刻放弃码头、登岸戒备,另外一人则拔刀攻向臧修,阻击他的追击。

    “呼”的一声锐响,一枝长矛破空而至。那枝长矛仅锋刃就有尺许,弯曲如蛇。

    此时以长攻短、以强对弱,顿时将那名随从的弯刀荡开。

    紧接着一枝箭矢从船上来,抓住他弯刀荡开时露出的破绽,一箭正中额头。

    那名黑魔海属下头颅仿佛被重槌击中,猛地向后仰去跌下码头,鲜血随即染红水面。

    鱼无夷衣袖一挥,一抹宛如云霞的暗红薄烟从袖中散逸出来,在身前形成一道屏障。臧修太刀劳出,被劲风卷起的毒烟不住变幻形状却聚而不散,反而是刀身蒙上一层灰色。

    鱼无夷隔着毒烟挑闺臧修的太刀,刚要飞身后退,一柄重斧从背后横扫过来。

    鱼无夷依仗毒烟屏障,旋过身,棘牙刃接连击在斧枪、斧轮和斧柄上,挡住这狂猛一击,随即陷入苦战。

    伏在舷窗处的程宗扬回过头,只见孟非卿正靠着舱壁闭目养神。

    “孟老犬,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怎么还不动手?”

    孟非卿闭着眼道:“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出马,我们星月湖也不用混了。”

    “老大还真笃定。”

    程宗扬道:“咱们运气真好,碰到的第一个就是鱼家的无夷公子。那小子浑身是毒,你这么放心?”

    孟非卿若无其事地说道,’“让你瞧瞧我们星月湖是怎么打仗的——仲玉!”

    旁边一名军士上前挺起,双腿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一个军礼,闪身掠出船舱。

    他从船上跃下,还未落地便探出拇指在虚空中一捺。

    3一缕火光从他指尖流星般飞出,入毒烟的刹那立即火光大作,爆成一团庞大火球,瞬间将飘散在空气中的毒烟烧得干干净净。

    鱼无夷身体像蛇一样扭动数下,避开火焰余波;他一把捞起旁边那具被箭矢穿额头的尸体,五指如够穿入他的膛,硬生生将心脏挖出来。接着指上一紧,还未凝固的鲜血雨点般迸出来,朝那名军士淋去,每滴血迹都乌黑如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军士两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相扣,拇指左右分开,念出一声法咒。

    一道柔和光线从他手中出,飞溅的乌血与光线一触像被清水洗过一样变得鲜红,连地上那把被臧修抛弃的太刀也褪去暗灰颜色,重新散发金属光辉。

    程宗扬看看旁边的冯源,这位平山宗大法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支船锚,眼睛直勾勾盯着外面,已经看傻了。

    冯源修的也是火法,比程宗扬这个外行更明白其中门道。那名军士手段至少高自己两级,如果放在晴州,保证各个佣兵团抢着来要。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对孟非卿道:“孟老大,看不出来你手下什么人都有啊。他这些年不会也在你们鹏翼社牵马赶车吧?”

    “他在明州给人算命测字。”

    孟非卿道:“因为算得不准,被人砸过好几次摊子。”

    程宗扬失笑道:“还有这种事?”

    孟非卿道:“他是钧阳宗出来的,哪懂算命?头几年不懂规矩,巴掌可没少挨,后来躲到龙川生意才好了些。”

    冯源这才合上嘴,叫道:“龙川的铁口神算匡仙长?我说看起来怎么眼熟呢!这可是活神仙啊!”

    程宗扬讶道:“你认识他?”

    “可不是嘛!匡仙长一天只算三卦,卦术简直神了!去年我在龙川还见过他!有四个书生考秀才,找仙长算命。那时他留着长须,一百多岁还又黑又亮,那仙风道骨,啧啧……他怎么把胡子刺了,头发也剪短了?看起来……”

    冯源忽然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匡仙长不会是炼成仙丹,返老还童了吧?”

    孟非卿想了想,‘“老匡今年有三十四……三十五。嗯,差不多是这个岁数。”

    程宗扬笑道:“冯大法,看走眼了吧?”

    犯“怎么会呢!我亲眼见的!”

    冯源道:“四个书生说完,匡仙长一言不发只比了一手指,果然只有一个中的!犬伙都说他是活神仙,实足年龄怕有一、二百岁。”

    秋少君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这会儿笑起来。“我明白了,匡先生卖的是口术。他比一手指,一个上榜的就是一个能考中;两个上榜的就是一半能考中上ニ个上榜的就是有一个考不中;四个全上榜就是一起考中。如果全落榜就是一个都考不中……”

    没等他说完,众人都笑起来。孟非卿莞尔道:“老匡挨了好几年打才学会这招,倒被你一口道破。”

    冯源还要辩解,敖润一把拉起他:“别咕叨了!老程够意思,给咱们兄弟一个替老张报仇的机会,还磨什么牙呢!”

    冯源“咬”了一声,拿几道符收到袖里,一边嘀咕:“真是匡仙长啊?这回有福了!”

    秋少君站起身。“我也去吧。”

    鹏翼社的袭击使岛上陷入短暂混乱,星月湖军士势如破竹地占据码头、攻上岛屿,直到接近房舍才遇到真正的抵抗。

    鱼无夷摆脱斧手追击,飞速朝几间木制房舍掠去。臧修双手各持一柄狭长太刀,如影随形地跟在后面;刚才退到岸上的三名随从已有两名倒在他刀下。眼看鱼无夷要逃入房舍,臧修扬手掷刀朝他背心笔直飞去。

    房舍中一只手掌凭空伸来抓住刀锋,接着随手一拧,将那柄铁打造的太刀生生折断。

    一个穿着青衣的少年出现在房舍前,他年纪很轻,嘴巴周围只有一圈淡淡茸毛,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那双手却布满厚厚硬茧,就像在掌上下过数十年苦功。

    他抛下断刀,握住刀锋的手掌没有留下半点伤痕。

    臧修抛下太刀,从背后拔出他的宽脊战刀,沉声道:“好手段!再接我一刀试试!”

    说着一招霸王挑鼎,刀锋由下而上,挑向少年的腹。

    少年木然看着刀锋,突然双手一合,像两块铁砧牢牢夹住刀身,发出金属撞击般的声音。似臧修野牛般的膛肌隆起,纯钢打造的战刀不堪重负的微微变形。忽然他暴喝一声,刀势再展,从少年掌中硬生生递出半尺。

    那少年现身后一言不发,此时忽然化掌为拳,双拳铁锤般砸在刀上。臧修雄躯一扭,借助腰背力量横刀扫来,施出绝技雷霆战刀,短短尺许距离间立时风雷大作。

    鱼无夷眉角微动。他方才急于脱身,没有使出压箱底的功夫与这汉子力拼;此时见到他的刀法,才知道自己能逃到此处多少有些侥幸。

    “这厮假冒东瀛忍者!”

    鱼无夷叫道:“青躯!杀了他!”

    那少年目露奇光,双臂一举,用双肘挡住刀锋。臧修长刀疾落,雷霆战刀发出霹雳般一声震响;少年青衣由袖至寸寸碎裂,露出一具可怖的身体。

    他的身躯呈现金属般的苍青色泽,皮肤与骨路之间几乎看不到肌,只有无数外露的筋结,宛如一条条巨蟒盘绕在青铜色皮肤下,又像一道道铁锁在肩、臂、、肋上交错纵横。

    程宗扬失声道,“这是什么怪物!”

    听到臧修使出雷霆战刀,孟非卿已经除开眼睛。他向肢窗外望了一眼,眼神顿时变得锋利,“龙筋鹤骨!”

    龙筋鹤骨是顶级外家硬功,练成之后周身筋骨如同铁石、不惧刀斧,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能成为杀人利器。

    但龙筋鹤骨修炼远比金钟罩、铁布衫艰难,而且禁忌极多,因此修习者极少。

    能练成龙筋鹤骨之人无不是心志坚毅,能够承受极大的体痛苦,同时欲望淡薄的苦修者。

    孟非卿沉声道:“龙筋鹤骨修到这种水准至少要二十年功夫。这厮从娘胎里开始练也未必够二十年!”

    程宗扬道:“你们以前和黑魔海交过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速成的办法?”

    “能让功力倍增的霸道法门也不是没有,但那些法门多半会折损寿命,不到生死关头,不会有人施展。”

    孟非卿冷冷道:“即便黑魔海的人也不肯死的。”

    黑魔海出来应付场面的都是年轻人并不奇怪,毕竟他们被岳帅清剿过,撑场面的不是年轻人,就是古冥隐那样揽来的供奉。

    4但这些年轻人都是高手,而且功夫越来越高就很古怪。难道他们找到什么能够提升功力的秘宝?

    程宗扬压下疑问。“老大,碰到硬〖在了,你还不出手?”

    “无妨。”

    孟非卿道:“臧修应付得了。”

    臧修一连数刀都被青驱举手投足间轻易破解,他手中的雷霆战刀虽如同惊雷狂殛,却无法在少年身上留下一道刀痕。臧修杀得兴起,索扯下那件不合身的吴服,露出铁塔般的身躯;一边抛下战刀,赤手空拳与那少年的龙筋鹤骨硬撼。

    两人以强对强、以坚攻坚。虽然都是徒手,声势却如同两个重逾千斤的铁甲铜人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

    房舍中冲出十余人,依靠廊柱、台阶与星月湖群雄交锋。他们身手不弱,随便拉出哪个也能打上几百招,但星月湖军士本不与他们缠斗,一人强攻、两人侧应;一组遇阻,随即又上来一组。虽然人数不及黑魔海两倍,但严密的配合和高效协作,使他们形成三人围攻一人,甚至五人围攻一人的局面。

    以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攻击、最简单的招术解决对手。在程宗扬看来,这帮汉子简直像一台无坚不摧的压路机,把一切对手直接碾平。

    当然,这一切以实力为基础。仔细看去,能看出星月湖军士严谨分明的组织结构:他们以一组三人为最基本单位,每三组有一人单列出来做基层指挥者。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是一个班的标准配置。在这一个班中,长短兵器一应俱全,能随时据对手兵刃的不同调整攻击手段。三个班组成一个排,随着攻击不断变换阵形,由各班轮流担任主攻;在不停歇的进攻中,以最大可能节省每个人的体力。

    可惜鹏翼社的人手大都陆续前往江州,俞子元也奉命运载同袍,未能参战,再加上还要安排人手去夜影关监视剑玉姬,孟非卿能动用的只有一个排,无法看到他们大规模作战的雄姿。

    幸运的是一连专职术者匡仲玉及时赶到,这个在龙川靠招摇撞骗为生的算命先生露出他凶悍一面。他两手齐出,钩阳宗的流星火、飞火轮、干阳诀、明光术……

    诸般术法层出不穷。这些来自一连的军士画然如虎添翼,鱼无夷也投鼠忌器,无法随意使用毒物。

    敖润他们有样学样,敖老大当仁不让,一马当先在前主攻;冯源和秋少君一左一右跟他身后。这三人武功、招术、格犬相迳庭,出手时也不是一般热闹。往往敖润先顶住一名对手、狂呼猛斗,在前打生打死;冯源在后面一边鬼叫,一边手忙脚乱地拍出符篆;秋少君客客气气地在旁边打招呼:“敷队长,这一剑我来可以呢?”

    “干!”

    敖润大骂一声,举刀猛砍,对面那名黑魔海对手的弯刀却莫名其妙脱手落地。

    原来是秋少君老老实实一剑干过去,刺中对手脉门。

    敖润一刀劈个空,险些砍到冯源。他急忙斜时撞在那人腋下,将他一排肋骨撞碎,一边大叫:“我就日了!你怎么不朝要命地方扎!”

    秋少君一手拢在嘴边,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我立过誓,不杀生的。”

    敖润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一刀把地上的黑魔海帮众劈死,“我靠!”

    冯源使劲甩着黏在手上的符篆,一边道:“我说小子,你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秋少君诧异地问:“你们没见过吃素的道士吗?”

    敖润和冯源异口同声道:“没有!”

    秋少君挺了挺。“我就是!真的!”

    星月湖的军士已经攻到阶下,在他们身后倒着七、八具尸体,而他们付出的代价仅是五人受伤,只有一人被对手濒死一击、刺穿大腿,伤重退出战斗。

    鱼无夷早已无影无踪。他只是受邀来的客卿,犯不着为黑魔海送命。黑魔海唯一强手只剩下那名叫青躯的少年,他独自守住房舍大门,一身龙筋鹤骨的横练功夫筋结外露。

    他对面的臧修也不遑多让。臧修赤的上身纠结,起初皮肤淡如黄铜,随着真气运转,色泽越来越鲜明,最后仿佛鎏金般金光四,宛如一尊金甲天神,与青躯的龙筋鹤骨酣战不已。

    两人拳脚相撞金声大振,程宗扬几乎怀疑他们再打下去能迸出火花,甚至掉下4t^Ml几块金渣也有可能。

    “这是什么功夫?金钟罩吗?”

    “不错。”

    孟非卿抱着肩道:“臧修的金钟罩难得遇上龙筋鹤骨,让他们好好斗一场。”

    “该我出面了吧?”

    程宗扬道:“一会儿人都被你们杀光,想演戏也找不到观众。”

    “不用急。”

    孟非卿道:“黑魔海在晴州的巢不会只这点实力。”

    程宗扬耸了耸肩。“你们慢慢打,我去看小紫。”

    依照孟非卿的意思,原本不想让小紫跟来,免得冒险。但死丫头眼泪汪汪地低下头,孟非卿立刻改变主意。

    不过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月霜。那丫头恐怕会冲在最前面,想拦者!不住。

    小紫悠闲地躺在一张摇椅上,泉玉姬像婢女屈膝跪在椅旁,轻柔地替她捶腿。

    还是忍者打扮的程宗扬拢起双手:“外面打生打死,你倒轻闲。”

    小紫小小地打个呵欠,佣懒地说道:“黑魔海这么快就输了,一点都不好玩。”

    程宗扬左右看了看。“会之呢?”

    泉玉姬道:“秦爷已经上岛了。”

    自己一直盯着岸上都没看到秦桧的踪迹,真不知道死奸臣怎么上岸。那家伙到现在都没有出手,多半在哪儿藏着,准备给巫宗来个狠的。

    程宗扬这会儿有些后悔不该支走剑玉姬,凭自己手头实力,把她一并干掉也不是梦想。

    泉玉姬微微侧过身,露出臀腿优美的曲线。程宗扬知道她在害怕。星月湖显露的实力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一个臧修就能与黑魔海心培养的新生代高手斗得难解难分。

    星月湖像他这样的上尉连长至少有二十四个,况且上尉以下的中尉、少尉,甚至军士也藏龙卧虎。这种实力难怪能横扫当年的黑魔海。

    但泉玉姬的害怕还来自另外一方面。黑魔海这十余年间已经脱胎换骨,与以往专注于巫法修炼的教派大相迳庭。

    星月湖这些虎贲之士纵然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并不意味他们是最后的胜利ES者。自己任何一个选择都可能沦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如果不想被当成无用的垃圾处理掉,泉玉姬只能尽力展现自己的价值。自己唯一有用并且对主人不具备威胁的,就是她的体。

    大战当前,这点色诱当然起不了效果。但程宗扬犹豫,究竟是冒险带她上岛?

    还是安全起见,将她留在船上,先收拾完岛上黑魔海教众,再来了结这个可能的后患?

    暮色四合,岛上已经伏尸处处,只是距离太远,生死无法感应岛上弥漫的死亡气息。然而可以想象,一旦自己踏足岛上立刻会被浓郁的死亡气息包园。

    黑魔海教众只剩下两、三人苦苦支撑,他们已经退到房舍前,背后便是黑沉沉的大门。重斧再度劈出,震飞一名黑魔海教众的弯刀,接着斧手旁一名拿着马刀的军士游身向前,将他逼得退入门中。

    忽然一抹黑光从门中涌出,将两名黑魔海教众拦腰劈断,接着斩在那名军士持刀的肘上。

    马刀带着一截断臂飞开。那名军士牙关咬紧,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一手握住断臂。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替他止血裹伤,同时填补他留下来的空缺。

    一名穿着黄葛衣的仆妇出现在门口,她四十多岁年纪,壮身材又高又大;相貌丑陋,脸颊上一道长长刀疤几乎将鼻子砍成两半,眼睛像蛇一样细小而黄浊,更显得凶狞丑怪。

    她头发蓬松,手中拿着一柄长近五尺的长刀;刀锋平直,刀头钻了一个圆孔,却是一柄农家用的鲗刀。

    “哪里来的鼠辈!敢闯我黑魔海!”

    仆妇喉咙似乎受过伤,嘶哑声像锯条锯过碎玻璃,让人毛骨悚然。

    程宗扬认出她便是那日和鱼无夷同行的仆妇,看她的身手绝不是平常奴仆。

    孟非卿眼睛缓缓亮起,他十指交叉,活动一下手指,指骨发出一串脆响。

    正在缠斗的两条身影蓦然分开。臧修脸上挨了一拳,唇角淌出一串血沫,身上却全无异样。他盯着那名仆妇,抬起金光灿灿的右臂横放前,沉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仆妇细小瞳孔微微一缩,像蛇一样收紧,神情愈发狰狞。

    臧修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地喝道:“岳帅麾下星月湖大营!黑魔海妖人气数已尽,还不受死!”

    “原来是岳贼的余孽!有本事便来吧!”

    仆妇向门中退去,一边嘶哑着喉咙厉喝:“青驱!”

    那少年神情本然地立在房舍大门处,听到仆妇的召唤,他骨骼上纠缠的筋结突然活动起来,像无数巨蟒在皮肤下游动。

    臧修立刻变了脸色。“天龙解体——退!”

    周围军士飞身后退,首当其冲的臧修却不退反进。他像一尊金佛挺直身躯、双掌合什,高声念诵:“大悲天罗,三世诸佛!与一切众生乐,拔一切众生苦!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少年躯体上的筋结膨胀起来,他昂首发出一声怪啸,紧接着一声巨响震彻天地。砖瓦、碎石、木屑……雨点般四散激,连一人合抱的廊柱也在狂飙中拔地飞起,青石砌成的台阶寸寸碎裂。

    巨大冲击力覆盖方圆十几丈范围,连靠近房舍的尸首都在一瞬间化为罗粉。

    旁边几名星月湖军士被这股以血化成的狂亲卷住,肢体连同手中兵刃都受到重击,鲜血从口鼻间溅出,随即又被狂风抹去。匡仲玉抖手打出一道灵符,张开一个直径丈许的半圆形白色光球,将附近几名同伴笼罩其中。但这道光幕在狂飙中只支撑片刻,旋即光芒一闪消失无痕。

    秋少君张开大袖把敖润和冯源罩在身后。劲气割体欲裂,三人连说话カ气都没有,只能拼尽カ气死死支撑。

    狂亲中,一团金黄光芒分外夺目。臧修的金钟罩像一道屏障,将天龙解体狂猛冲击力硬生生阻挡。正是他这一挡才使众人受到的冲击减至最低,让匡仲玉等人捡了条命。

    狂飙仿佛没有穷尽般的不断攀升,臧修身上金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忽然两道劲气蛟龙般破开狂飙,“叮”的钉在风眼正中。几乎震破耳膜的狂飙声一瞬间停止,天地间宁静得仿佛没有任何声音。

    秋少君放下衣袖,一面吐着砂砾,一面心有余悸地说:“好厉害!”

    5孟非卿缓步走来,威猛无俦的天龙霸戟钉在青躯最后站立的位置;那个古怪少年已经骸骨尽灭,找不到一丝痕迹。

    眼前景物面目全非,整座房舍荡然无存,连一砖一瓦都没有留下,以青躯刚才站立的位置为中心,形成一片方圆十几丈的白地。只见地上露出一道狭长裂缝,深不见底。

    孟非卿手一张,两枝天龙霸戟跳回掌中,接着他腾身跃入洞中。

    程宗扬拉了拉衣服。“该我出场了!泉贱人,来吧!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第三章戏中有戏

    “那个仆妇姓巫,我们都叫她巫嬷嬷。”

    黑暗中,泉玉姬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闻姨、齐姊、巫嬷嬷是仙姬最得力的三个手下。巫嬷嬷专管调教各地送来的豢奴。”

    程宗扬竭力辨认臧修等人留下的标记,一边道:“豢奴是什么?”

    “黑魔海分内、外两堂,内堂是教尊嫡传,外堂是半路加入的高手,如今由仙姬管理。再往下是有职分的教众,比如传信的黑鸦使者和奴婢这种在各地做事的御姬奴。再往下都是奴仆。教中奴婢也分为几级,最低一等的是豢奴。”

    “豢奴是教中豢养的奴婢,比寻常奴婢更低一等。通常是黑魔海仇敌,擒住后没有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