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完结(2/2)

笑:“所以你也刚好知道,我五脏庙正空着?”

    林云衍笑一笑,自行进了门。

    男人有时候身边真的不能没有一个贤惠持家的女人。

    这话放在目前的情形下虽然不大合适,但是有林云衍在,他今晚总算能在心情不佳的时候大饱口福了。

    正所谓,美食能让人的心情愉快起来。

    罗宋汤、咖喱炒饭加荷包蛋、水果色拉、清清淡淡爽口美味的一桌西餐。

    附加一盘三文鱼蟹子寿司拼盘,不是超市里买现成的那种,这可是出自林云衍大师的手艺,看得段砚行直流口水。

    林云衍不住在这个城市,正当段砚行想问他这个“巧合”从哪里来,林云衍开口的时机把握得正正好好:“我这次是来看我姐姐,顺便留下来吃了晚饭,又不小心聊得完了。没想到机缘巧合,回去时会碰上你正好在家。”

    “是啊,天注定你今天来给我雪中送炭。”段砚行夹起一个寿司来,没心没肺地说。

    林云衍端着碗,姿势何其的优雅。

    年关又快到了,段砚行发现他从政以后,人真的变了不少,越发的稳重干练,也越发的让人捉摸不透了。

    淡淡的眼注视着段砚行的时候,明明不带任何隐晦的意图,却让段砚行不自禁地心里反复。

    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可惜段砚行心里已有了云觞。

    林云衍不露声色夹了一筷子饭入口,眼睛既而往茶几上的咖啡杯瞥了下,也是不着痕迹的:“你今天怎么会闲在家里?”

    知道他嘴上在问,眼里已经明察秋毫。段砚行瞅了瞅沙发上搁置的剧本,回过头来温和地道:“衍衍,你一会儿陪我对对台词好么,就像以前那样。”

    林云衍笑了一下,低头夹菜时道:“不是又要我演女角吧?”

    段砚行暗自又想了想:“算了,我一个人练习吧,你帮我看看哪里不好。”

    饭后,段砚行把茶几搬走,腾出一块空地来。

    林云衍坐沙发中央,捧着剧本先细细阅览了一番,忽然笑道:“云导真是好文笔。”

    段砚行想起白天云觞在片场时的脸色,心里一阵潮气上涌,苦笑:“我觉得他像是在燃尽生命里最后一点火花。”

    林云衍哭笑不得地皱了皱眉头:“你是徐志摩么,这么诗意。”

    白天演的部分依样画葫芦地过了一遍,虽然是练习,段砚行也一点不敢马虎,神情投入,感情淋漓尽致。

    林云衍微蹙眉头,一手托着下颚寻思:“看起来没什么不好,但好像觉得,确实又有哪里不足,但是……”

    段砚行摊手:“这剧本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上面的批注都能倒背如流。但就算这样,我还是摸不透云觞到底想要个怎样的‘月梢’,只有这个人物在剧本里刻画得很模糊。”

    模糊,即是有更多探索和发挥的空间。

    云觞觉得不够,林云衍也觉得哪里不足,就连他自己也认为还缺了点什么,可就是找不出根源来。

    正当段砚行原地踌躇时,林云衍放下剧本,语调一变,细柔而温情脉脉地道:“‘月梢’,你有没有,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名字虽然叫的是“月梢”,但这句台词剧本中并没有。

    段砚行诧异了一下,看过去时,林云衍直视的目光一片炙热,好像沸水翻腾时的那种高温,但是又沉静、含蓄。

    深深的期盼着,假如被拒绝,就会万劫不复一样。

    忽然想起,这句话林云衍曾经说过。而就在他思考着如何回应时,林云衍从沙发上起来,绕过茶几到他面前,步伐刻意地变得很缓慢,一步一进没有一点声息。

    他到段砚行面前以后,在暧昧不清的距离下,好像很顺其自然地就抬手搭上他的肩头,微微地扬起一点脸,室内普通的灯光中,竟让他的脸色仿佛泛起了些微潮红。

    目光温柔,生涩一笑:“我知道你这人啊,最迟钝的了,不来直的你是不会有感觉。”

    语音未落,嘴已经堵上了,口腔里淡淡的湿润漾开一片甜蜜,和曾经的翻云覆雨比起来,此刻竟是异常清淡的,还带了点涩涩的苦味。

    林云衍终于放开他,他也觉得自己像刚到沙滩上扑腾了片刻又回到海里的鱼,活了过来。

    林云衍退开了些许距离,冲淡刚才彼此间的暧昧。

    淡淡笑道:“我们都是演员,一个吻不算什么。”顿了顿,注视着段砚行又说,“不过你刚才的反应很不错。”

    他此刻的神情,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意味深长,与其说是若无其事,不如说有点余兴未了的讥诮。

    段砚行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正了正眉色:“真吻和假吻我还是分得清的,有没有感情,正因为是演员,一试就知道,你……这算是干什么呢?!”

    重重一叹,心里堵得慌。

    林云衍却一脸不以为意:“我随便试一试而已。”

    段砚行立马肃容道:“这种事不能乱试,试多了会试出问题来!”

    他几乎吼出声来,林云衍挑眉,坦然自若。段砚行无可奈何,低下头去叹道:“你应该有一段正常的感情,我希望你幸福。”

    语声渐渐沉淀,静默之中,林云衍道:“如果我一辈子不讨老婆,你是不是会愧疚一辈子?”

    事后,段砚行才发现自己是剃头桃子一头热。

    林云衍回了沙发那儿坐好,自顾自喝着凉掉的咖啡,说:“其实云觞想要个什么样的‘月梢’,批注里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段砚行投去困惑不解的目光,林云衍正好抬起头来,目光温润:“段砚行,算上你的前生,你一直在演戏。虽然这样是没错,演戏的时候,演员总会留一分余地,让自己清醒在现实的世界,因为完全沉浸在戏中,是很危险的。”

    林云衍直视着他,说:“就像刚才我试探你的时候一样,你总会保留一些余地,看起来很投入,但始终是有空隙的。”

    “但是云觞,已经完全沉浸在戏里了。他想要的,是一个最真实,没有保护色,不留余地的‘月梢’。”

    “你的演技,必须要有能够感染人的灵魂的力量。”那天晚上,林云衍看过剧本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批注以后,才觉得自己应该只是一旁看戏的人,“云觞自己也不知道那样的‘月梢’是什么样子,只有你能给他答案。”

    后来,林云衍做了一件让他们都震惊的事,段砚行那时候因为拍戏奔波,连续熬夜的缘故,潜伏的病症一下子全爆发出来。

    就在《月觞》上映的那一年里,人人都在谈论着那个荧幕上的月梢,而段砚行在病床上度过了这登峰辉煌的一刻。

    ,提醒:请牢记我们的网址: ! 过了年以后,到了重生以来的第四年,段砚行占据着裴易寻的身体跨入二十三岁。W_w_W.xIaoYaNwEnxUe.cOm 离开Z市前,裴邵贤到他的新居还东西,并为上次把他压倒在沙发上的无礼行为道歉。 段砚行送他到楼下,走之前,他给了句临别赠言:“转眼四年,日子实在过得快,我才发现你今年四十……多少来着?” 段砚行脸色一青,嘿嘿笑道:“我老当益壮,让你看着妒忌了?不然,你也去找个小屁孩身体重生了,我认你做养子,教育你三观要正——” “你教育我三观?”裴邵贤挖挖耳朵,摇摇头利索转身,散漫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宁静的暮色中。 剧组冲着那座世界著名的圣索菲亚教堂,足足飞了三十个小时到达土耳其伊斯坦布尔。 由于拍摄行程的紧凑,在那里只会滞留两天,接着要飞埃及。 圆顶的大教堂静静沉睡在一片葱郁的绿色中,一座历史的古城,浓郁的风土人情,朴实的自然风光,明明是清幽古朴且雅致的地方,可是段砚行头天晚上就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 肠胃和高烧一起折腾,吞不进东西,连水也喝不下,更糟糕的是皮肤还有过敏症状,一下子就冒了几颗红豆豆点缀在脸上,身上皮肤到是干干净净什么异样也没有。 自从复出以后,云觞在片场总懒洋洋横在御用美人榻上,身下垫鹅绒软垫子,铺貂皮褥子,身上裹羊绒毛毯,玉雕似的脸阴晴不定,大多时候都在骂段砚行不用心。 段砚行不与他计较,每天闲暇时候就专心研究剧本,思考演绎方式,不然就是抓人对戏,培养互动默契。晚上的宵夜不是粽子就是青团。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到了伊斯坦布尔,身体会这么不争气,一个镜头还没拍成,人先倒了。w_ww.xiAoyanweNxue.coM 云觞很不淡定。 “怎么搞的,全剧组就你一个水土不服,你又不是第一次飞海外。前两天我叫你好好休息,我们要到土耳其取景,你听进去了没有?” 嘴上虽然凶悍,动作却还是极其轻柔地把段砚行扶起来一点,让他靠着枕头,并把药片塞进段砚行嘴里,吹凉了杯中的开水才让他喝。 段砚行脑袋烧得糊里糊涂,吞了药片后,眼神迷离地看过去。 房车里显得狭小拥挤,云觞虽然坐在椅子上,却与他距离很近。这样近的距离下看云觞的脸,既有种清冷的美感,又凶狠得渗人。 段砚行苦笑一下,朦胧间不经大脑地就说:“你不能温柔点么?” 云觞白他一眼:“温柔这个词和我八字不合,你第一天认识我么?”又磨了磨牙,转身去换了杯茶来。 段砚行继续迷迷糊糊地伸手,一把握住了云觞的手:“现在我们都远在他乡异国,叶慎荣看不到的地方,你……真的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云觞依旧白他一眼,呆坐在那儿半晌,漆黑的眼浮出几许柔润的光来:“你先给我好起来再说,这样子我看了心烦。” 段砚行微微一笑,狡猾地把云觞搂进了怀里:“我没事,不会再舍你而去了。” “你大可以再试试看。”云觞咬了下唇,轻轻一下冷笑勾得段砚行心头起伏,手指缠着云觞的长发,温柔吻了一下:“我不舍得。” 进度不能拖沓,段砚行第二天振奋精神,总算喝下一碗蔬菜汤,吃了几口压缩饼干上战场。Ww_W.XiaoyaXweNxUe.cOM 云觞话也没多说,照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拍到与女主在尖塔下重逢的一幕,“月梢”紧紧把“秦觞”抱在怀中,哽塞良久挤出一句:“我舍不得你。” “CUT!”雷声震耳,云觞疾言厉色瞪了过来,段砚行苦苦一叹,扶着额头隐约觉得有些犯晕,勉强稳住脚步:“云大导演,让我再抱你一下,感觉感觉。” 大家都知道云觞女色不近,喜欢男人,也早以为裴易寻被潜规则,皆是默契地暗自偷笑,到没有人真正在意。 云觞一手高高甩着剧本,雷霆大喝:“***你给我演好这幕戏,老子剥光了衣服让你抱!快点,重来!” 伊斯坦布尔的夜色静谧,且有些寂寞。 空气里透了点早春的寒意,段砚行却满不在意地蹲在房车顶上,看不远那座深邃迷人的教堂。 过了会,云觞也爬了上来,坐在他边上,递上药片和茶水。 段砚行吞了药片,左思右想,忍不住道:“云觞,你想要个怎样的‘月梢’?” “我不知道。”云觞眺望远方,脸上泛着霓虹照映过来的淡淡浮光,目光极其的深而远,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边,“拍了那么多戏,当了那么多年导演,我却不知道我到底想做到什么程度。” 顺着渐渐消失在空气里的尾音,段砚行又喝了口热茶:“云衍说我能给你答案。” “又是他,你念叨他的名字好像比叫我的次数还多……”云觞陷入沉默,余光不着痕迹地偷偷瞥了段砚行一眼,面无表情,连着眼神也渐渐暗淡地溶入了夜色里,深得看不清。 同样也在偷偷瞄着云觞的段砚行本想以一声轻笑缓和气氛,却是越笑越生涩:“你要的是重生以前的我,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可是现在的我,心里多了一个云衍。我没有办法完全否认。” 云觞的表情一层层冷下去,眉宇纹丝不动,静静看着在夜晚显得格外庄重肃穆的索菲亚教堂。 良久,好像谁都忘了要说话,冷场中云觞打破沉默:“我消失的那一年里,给你写过一封信。” 段砚行一下愣神,回想起那封莫名遗失的信,哭笑不得。 云觞从侧面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冷淡:“我给你写过很多信,不过只有那一封寄出去了。” 他轻轻一笑,胜似在哭,平静的眼里竟泛出一股凉意,映着段砚行阴柔的面貌:“信里有一枚戒指,还有我当时所在的地址。” 段砚行还没有开口,云觞再补了一句:“我以为你会明白。” 段砚行依旧是没有机会开口,云觞再抢断话头:“叶慎荣向我求婚,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跪下来求我,而不是逼我。我答应他,拍完这部戏就跟他结婚。” 嘴巴张张合合,话语上上下下卡在嘴边,等云觞讲完了,不出声了,段砚行却不知自己要讲什么。 最后,反而变成了一声尴尬的冷笑:“我以为我重生,是要来回报你坚持了十年的感情,原来不是吗?” 手指不曾用任何一份力气,只是轻轻地擦过云觞的脸颊,划过那道曾刻画在心底的明朗弧线,可现在却有些模糊不清。 “原来,”段砚行侧过了身,注视云觞,嘴角是如同夜色一般暧昧不清的笑容,“是为了让你断了对我的感情,毕竟那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不是我,你这样做,情有可原。” “我的确接受不了,你明明喜欢他。”云觞的声音忽然冷硬起来,尖锐到尖刻的地步。 段砚行平静地看着他,轻笑一声:“我不否认,我喜欢他。” “呵呵,”云觞冷笑,“喜欢他,为什么不跟他在一起?他跟你性子合得来,我想你是会喜欢的。” 好像连注视也是一种劳累的事,收回目光,连着一声长叹,段砚行的视线慢慢的黑沉下来:“我看,我还是一个人过一辈子的好,你们啊,一个比一个让人捉摸不透……” 原本,他是想对云觞说,其实他心里是喜欢林云衍的,不管是不是因为重生之后人事变换身份转变的缘故,他情不自禁被那样一个恬静而清淡,清心寡欲,温顺贴心的人吸引。 志趣相投,本就是难求难舍。 可是之所以狠心拒绝林云衍,是因为他更爱云觞。 多年风雨沧桑,慢慢才熬成了这样一碗苦情的汤药,喝下去溶到血液里,渗入骨髓里。 如果林云衍之于他,是心头上的喜爱;云觞之于他,是他的血,他的骨髓。 这种答案或许云觞不会接受,只是曾经独一无二的爱已回不来,他想人这一生平平淡淡,能有个人让自己挂念,相互扶持到老便好,假如云觞不愿意,他无可奈何。 戏里总有那些缠绵悱恻,荡气回肠的爱情,可是那种戏太过于折磨人的灵魂。 其实他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年望到头的平淡日子,就好像那时候,他、裴邵贤、还有林云衍围着一张小桌子席地而坐,喝啤酒吃烧鸭,天南地北说些以后谁也不会记得的话。 没有那些又苦又涩的情,没有那些又深又乱的纠葛,潇潇洒洒,醉倒人事两忘。 他也可以依旧装作不知道,那一晚重病在床,林云衍狠狠咬了他一口,睡意全消,却硬着头皮一夜躺着不动到天亮。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的,林云衍在他身边坐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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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醒:请牢记我们的网址: ! 二月末,开罗的气候虽然很潮湿,空气好像都浮着水汽一样,不过气温却十分舒爽怡人。ww_W.xiAoyanwEnxuE.COm 尽管这样,云觞大多时候还是裹得像爱斯基摩人,脸上也好像浮着一层冰冷的霜,和开罗潮湿的气候异曲同工。段砚行观察已久,方才迟钝地想起要问一问,云觞只说怕冷。 从上次房车顶上谈话以后,两人交谈时多了一层隔阂,笑容生涩,言语生硬。 段砚行捧着剧本复习台词时,远远看助手与副导演们簇拥下的云觞,看他一心一意,全神贯注心里只想着电影。 那种自己还不如戏里一个角色的想法很让人吃味。 在埃及的拍摄周期长达一个月,大部分景是在开罗,段砚行坚持不用替身,云觞也强调不让他用替身,所以在斯芬克斯金字塔那边的动作戏也全由他撑着病怏怏的身体消受了。 云觞大概没有看出来他病着,段砚行称自己只是有点水土不服,演一演戏瞒住云觞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实从一两个月前,他就觉得自己身体有点不对劲,时常虚乏无力,气息不稳,半夜里心跳快得吓人,稍稍吹一吹冷风便觉得喉间火辣辣的燥热,第二天肯定感冒发烧。 但是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演好月梢,帮助云觞完成心愿。 电影版《月觞》中有大量动作戏,为了迎合近年来欧美电影市场的流行,云觞自然也毫不吝啬地在影片中使用大量特技效果,但是这样,对演员的考验也十分严峻。 段砚行此前在伊斯坦布尔拍摄一场追逐戏时受了点伤,左臂肘部骨骼错位,并有细微的骨裂。云觞咬着唇没有开口让他休息,段砚行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总是一副时间紧迫刻不容缓的样子。 好在,治疗以后,情况没有想象的糟糕,平常用绷带固定,拍戏时拆了冷敷,再加止痛剂和镇定剂双管齐下。 很多拍武打戏的三流演员都有这样的经历,段砚行不想搞什么特殊照顾,摆当红演员架子。 开罗是最后一站,拍完的当天,他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解了威亚,云觞难得离开了“导演御座”,走过来好像想对他说什么。 他出了一身汗,闷热得透不过气来,刚张了张嘴,整个人忽然失衡,倒在云觞身上。 只听见云觞在耳边呼喊他的名字,到底是“砚行”还是“裴易寻”,他听不清楚,只知道一遍一遍重复了很多次,直到他什么也听不见了。w_ww.xiAoyanweNxue.coM 后来有一个月,云觞都在摄影棚暗室里剪片修片,与世隔绝。 裴易寻病重入院的消息和《月觞》即将上映的预告片同时变成当期娱乐圈的热门新闻,火势差不多也持续了一个月。 第一次正式公布《月觞》上映档期的记者发布会上,一名记者向首次接受媒体采访的云觞出言尖锐:“演员对于云导来说,是不是也是一种‘商书’?我记得您过去曾说过,您对一部作书的热情并不会持续太久,因为您总是会寻找新的突破。” 听起来像冠冕堂皇的恭维,实际上是在隐射云觞对演员的无情,眼里只有电影作书能带来的利益。 自从段砚行入院以后,他一次也没有去探望过。 云觞扶着话筒,从头至尾都摆着一张冷脸,此时只干涩地笑了一笑,语气略柔:“我知道你是想问,裴易寻入院以后病情暂时不见起色,我是不是又在为下一部作书物色新演员了?” 全场的气氛暗藏火花,表面上没有人吭声,私底下却是各自唏嘘讥讽。 云觞淡淡道:“但是我之前已经说过了,《月觞》是我执导的最后一部戏,不会再有下一部了。至于我对《月觞》的期望,大家只要去电影院看一下这部片子就可以了。” 他最后才对着众人的镁光灯明艳的笑了笑,似乎像在说,这是他留给娱乐圈最后的微笑。 那次记者发布会在颇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云觞至此以后很少再露面,国内外的宣传活动、颁奖典礼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只有电影院巨大的荧幕上正在上映的《月觞》让众多影迷排着长队一票难求,而走出电影院时又是绵长而隐晦的一丝感伤沉淀在心底。 最后的一幕,夕阳斜影,月梢的专用跑车驰骋在广阔无垠的沙野中,天茫茫地茫茫,车子停在路的尽头。 从跑车里出来的,那个伫立在夕阳面前的剪影,却好像不是月梢。 ………………… 医院的大花园里有个白色秋千椅,镂花华丽,很有欧式宫廷的风格。 段砚行每当散完步以后,就会在秋千椅上晒晒太阳,无限闲暇。 身体虽然还很年轻,但也许是心志老了,活了几十年不是白活的,相比较过去日子里的一些水生火热,眼下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孤身自处,倒也显得宁静美妙了。 他惬意地斜躺在椅子上,看着石子小径的另一头有个白衣素雅的男人渐渐走近,眯着眼也看不清是个什么模样,待到了十来米之处,才忽然发现…… 那是云觞。wW_W.XiaOyaNweNxuE.coM 干干净净的白大衣,顺直的长发贴着脸颊两侧飘逸披散,再往上看,线条冷硬五官精致,大约是一贯妖冶的眼睛此刻露出几分素静,倒没了以往那种妖艳摄魂的感觉。 低下头来,温文一笑:“气色不错。” 段砚行愣神半天,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是不是结了婚的人,心态就不一样了?” 云觞两手插在大衣侧边的口袋里,轻轻笑着,大大方方往旁边一坐:“我还没有和叶慎荣结婚。” “哦。”段砚行敷衍应了一下,再往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关于这点,云觞自己也有怀疑。 戏已经拍完了,他应该履行承诺。可是叶慎荣近来不知在忙什么,和夏莲相处的时间反而比较多,他到公司找叶慎荣往往逮不到人,叶慎荣也很久没有过问他最近在干什么。 所以他今天才正大光明地来了医院。 各自坐了一会,云觞柔声说道:“有点起风了,要不要我陪你回病房?” 段砚行看看他,心里略有悸动,脸上一派淡然:“好。” 隔了一天,云觞又来了,带了几本小说书,几本娱乐杂志,上面还有关于《月觞》的报道,段砚行看得津津有味,他在一旁削苹果割破了手。 再过了两天,云觞索性晚上陪床,住医院里了。 段砚行待的是一间独立的病房,原本只有一张病床,云觞让护士搬了张折叠床放到边上,他自己把一些日用书分批带过来,久而久之侵占了段砚行的病房,像是把医院当家了。 晚上亮一盏小灯,四周一片昏暗,唯有床头附近亮着暖暖的橙色。段砚行夜半醒过来,看见云觞背着身,睡在旁边的钢丝折叠床上。 悄然无声。 “云觞?……云觞?……” 喊了几声没有反应,他翻过身去闭上眼,过了一会又睁开来…… 睡不着。 起来倒了杯水,装模作样捧起白天没看完的小说靠在床头,眼神竟是往云觞身上飘。 从耸起的肩膀到腰杆再到臀和长长的腿。 能想象毯子下那道美妙的弧线,柔韧有力,精致秀美。 径自笑了笑,搁下书,蹑手蹑脚下床到云觞床边。安静的气氛让人容易心绪不宁,扶着床边坐了一坐,忍不住伸手撸过云觞的长发,接着人便横上了床,从背后搂过去。 一股狎昵而有些猥琐的气氛漫溢开来。 “云觞,”段砚行顿了顿,臂膀收紧了一些,箍住对方肩膀,“你醒了吧?” 他都做了这些大动作,云觞要是还沉沉睡着,就有问题了。 “干什么?半夜三更的……” “半夜三更,你说能干什么?”扯一扯嘴角,大凡男人在这时候想干点什么,总会有些无赖。段砚行也不管有碍风化,大大方方搂着云觞。 “你说我喜欢云衍,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说的是气话吧?” 云觞微微一动:“别碰我,睡自己床上去。” “假如我耍流氓呢?” “……小心我揍你!”呼呼几下极细极轻的喘息,软绵绵的腻歪。 段砚行心想,他是紧张了。 前胸贴后背,各自不动地躺了片刻,段砚行趁云觞不注意,翻身干干脆脆地压了上去,云觞在下面略有挣扎,动作却不大。 “别动,别动嘛!再动我来真的了!” 折腾了一会,云觞真的不动了。段砚行轻轻抚过他雪白的额角,顺一顺他散开在床上的长发。 这样暧昧不清的灯光下,这样近的距离,能清清楚楚看见云觞鬓角的发根,闭着眼睛,眼角淡淡的细纹有一种岁月烙下痕迹却风情依旧的妩媚。 染上几分灯光的色彩,温润而憔悴。 一个漂亮的男人过了十多年也会容颜淡去,慢慢变老。云觞今年三十八岁了,自然不能和他十八岁惊艳整个国内娱乐圈时相比。 与那时候的桀骜冷傲相比,他也变了很多。 搂在怀里的感觉都不同了。 “你到底要搂多久?”云觞有些呆不住,慢慢觉得很不自在,“万一被值班护士看见,你不害臊,我脸皮挂不住。” 段砚行笑道:“你以为她们都是笨蛋?你在医院住到现在,你以为她们看不出来什么?人家又不是瞎子。” “……” “云觞,你真的害羞了。” 段砚行长了年纪,没长记性。大大咧咧吐槽完毕,被暴跳起来的云大导演赶回自己床铺上。 换了个地儿,照样能压倒。 云觞瞪着他,眼睛里水汽腾腾,柔光映红:“你快给我起来!” 段砚行死皮赖脸道:“我就不起来。” 云觞在下面被压得死死的,动不了,鼻子里喷着暖暖的气,无话了。 段砚行有滋有味看着他苍白的脸在灯光里微微浮现出红润,嘴角一勾,眯缝眼睛:“云觞,你还嫩着。” 第二天,云觞回家里去洗澡。 四月了,外面的桃花盛开,春风送爽,柔嫩的粉红装点着单调的绿意,风一吹簌簌落下,一眼雅致的美景。 段砚行完成要人命的检查,精疲力竭回病床上。他的病需要长期疗养,住院观察,时好时坏,医生也说不清他哪天能痊愈出院。 刚躺了半宿,面熟的护士小姐进来做些例常的看护,给他带了一份报纸:“我看见这上面有你,所以拿来给你看看。我们好几个护士都是你的影迷,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要签名。” 上回云觞说他运势不济,这辈子大概又无缘影帝。 护士的话到让他扬眉吐气了一回,绕有些得意,温文尔雅回道:“谢谢。需要签名吗?” 护士小姐红着脸,跑出去捧来一打小本子,段砚行耐着性子一个个签了。 之后,他靠在床上翻报纸。 从娱乐版看到体育版、八卦版、文学版,最后瞥到一眼金融罪案版,头版头条大标题触目惊心: XX局局长唐哲华之子唐衍涉嫌参与“黑刺客”一案,被警方拘留协助调查,目前案情尚未明确。 唐衍…… 名字不甚眼熟,入眼之初,段砚行愣了许久,等脑中闪过一丝想法,顿时怔住。 唐……衍…… 云觞推门进来,看见病床上的段砚行面无血色,不由一怔:“怎么了?” 段砚行捏碎了报纸,脸色一片阴沉:“衍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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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后—— K.S.A会所的年度发表会今年就在“金豫奖”颁发的后面一天举行。[小__燕__文__免费_提供更新_ht_t_] [小_燕_文_书_友交流群: 118778997] 小燕文学最新更新,请大家下次直接进入小燕文观看,谢谢配合!” “你还是这么中规中矩嘛!” 穆染笑笑,看了看手表:“对了,一会机场接了人以后,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段砚行皱着眉头转向穆染:“我已经在裴家吃过了。” “哎呀,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解风情,他特地转机到Z市,恐怕就是为了见你。” …………………… 机场大厅灯光耀目,西装笔挺的男人自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朝他们走来。 到了面前,轻轻地一笑:“穆总也来啦。” 穆染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不该来做电灯泡。” “您越来越爱开玩笑了。”那人视线转向穆染身旁,淡淡的笑靥如清风送爽,“某人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段砚行上前小半步,回笑:“衍衍越来越有生意人的派头了。” 林云衍转行金融投资,生意越做越大,没两年就成了跨国企业的大老板。 虽然是天天和金钱打交道,本人看上去还是那副不染尘嚣,清清淡淡的模样。 段砚行喜欢他这样始终如一的性子。 三人小聚,聊得十分尽兴。 散席后,林云衍开车送段砚行回家,到门口时,趁他没下车前,忽然问:“云觞有消息了么?” 段砚行看着车窗外,街灯照出的光影让他的脸轮廓冷硬:“只知道他最近在洛杉矶,过阵子谁知道又会飞去哪。” “你没有去找过他?” 段砚行沉默半晌,打开车门:“他的脾气我不了解么,决定了什么事也不和别人商量一下,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林云衍忙拉住他,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在气他忽然不声不响地走了,可是已经过了四年,气也该消了吧?” “我没什么,问题是他的气消了没有。”段砚行胸闷,“那时候你情况那么危险,我不该陪在你身边吗?就算只是朋友,那种情况下担心焦急也是正常反应吧!我就在医院多住了几晚上,他用得着气量那么小么?” 林云衍中了那一刀,三天后才脱离险情。 段砚行当时六神无主,一下子也没想到要给云觞报个信。等回过神来时,穆染告诉他,云觞走了。 留了封信,说,林云衍才是适合他的人,叫他不要辜负林云衍。 那时候林云衍还在昏迷中,他心里七上八下,全无方向。不免责怪云觞小肚**肠,这时候还来给他添乱。 情绪焦躁不安的时候,自然容易觉得,云觞心胸狭窄,到底不如善解人意的云衍。 “他是紧张你。”林云衍微微的一笑,温和地道,“会那样使性子,是因为怕你不要他,其实我觉得他这方面还蛮可爱的。” “都四十的老男人了,还这样……”段砚行表情复杂。 林云衍笑道:“人在爱情面前智商就和三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他跟你计较的越多,不就表示他越在乎你么,反过来你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他就是个性比较要强,很多话拉不下脸来跟你开口,才选择一走了之,做事是决绝了一点,但干净爽气,就是他的作风。” 段砚行无奈:“衍衍,你也很要强,但你不会这样。” “是啊,我这么通情达理,可惜你偏不喜欢。”林云衍说笑,目光明净,看着他,“明天就买张机票飞去洛杉矶吧,就当我求你们了,快点在一起吧,不然我当初那些事就白忙了。” 段砚行思索片刻,摸了摸林云衍的头发:“你就是看得太透彻,让我一直没办法放下你不管。” “说不定这是我的阴谋,所以不要让我有机会趁虚而入。”林云衍浅浅的露出一点邪笑。 如果林云衍再多计较些东西,他心里也不会有那么多愧疚,也就不会对林云衍无法割舍,人之常情便是如此。 想去洛杉矶也不是说飞就能飞,手头上大量的片约和其它工作缠得他难以脱身。 后来也是因为拍摄取景的缘故,才到了洛杉矶。 林云衍碰巧正在洛杉矶谈生意,抽空和他碰了一面,递给他一张小纸条。 写着一个地址,段砚行看了后有些意外。 那是郊外的一家乡村酒吧。 “我昨天路过的时候,看见云觞在这家酒吧里。” 段砚行拿着纸条皱眉头:“他还是那么喜欢去这种纸醉金迷的场所。” “他是在这家酒吧里打工,做调酒师。” 入夜以后,段砚行驱车来到那家乡村酒吧。 郊外的街道冷冷清清,醉汉倒在路边,唱着不成调的抒情歌。 酒吧招牌闪着萎靡的红光,门上挂着铃,推开时可以听见一阵轻轻的脆响,萨克斯风吹奏出的乡村乐恬静闲逸,黑人女歌手用嘶哑的嗓音唱着情歌,歌词大胆奔放。 段砚行看酒吧里客人不多,约略环顾了一下,坐上吧台。 边上的男人操起浓重乡村口音的美式英语和他打招呼调侃,迎过来的调酒师却用地道的中文说:“先生,想喝什么?” 段砚行抬头看去,一盏霓虹灯正好在那人背后,描绘出那人高挑的身影,清瘦的轮廓。 那人的眼睛里灯红酒绿,面庞上却挂着淡淡的笑容。 “你看我喜欢什么?” 那人想了一会,“我们这免费供应啤酒。” 过了会,一只大玻璃杯盛满了金黄的啤酒,摆在段砚行面前。 “你在这干了多久了?”段砚行用闲聊的口吻随意说着,既不像对熟识的人,也没有假装陌生。 那人慢慢擦着透明精致的高脚玻璃杯,说:“三个月左右。” “哦,挺长了。” “还行吧。”那人低笑,嗓音非常低沉沙哑,“时间没有想象中过得那么快,我以为已经在这家酒吧干了半年了,真想让老板加工资啊。” “呵呵,还是一样老想着钱。” “没办法,想过好日子嘛。” 段砚行忽然抓住那人的手,抬头看去:“我让你过好日子。” 边上的人投来讶异的目光,吧台里的调酒师面色淡淡,把手抽回去:“客人,我们这是正常向的店,您要是有那方面兴趣,请去专门提供特殊服务的酒吧,这附近有能让您满意的店。” 段砚行闷头喝光啤酒,放下玻璃杯:“我还会再来的。” 离开酒吧,他在路边板凳上坐了会,碰上一个健谈的美国农夫。 那农夫经常来这家酒吧,说自己很喜欢那位在酒吧打工的中国人,跟那人学了点中文,在段砚行面前现卖了一番。 后来还一个劲地聊那个中国人的事。 其实云觞是美国公民,不过大家看他会说中文,他自己又没特别申明过,别人就把他当中国人了。 他在这没有对人提起过自己过去的事,谎称是到美国来投奔亲戚,到了这才知道亲人过世了,身上带的钱不够,便只好打工凑钱。住着住着,后来就不想回国了,说自己在这世上反正也是一个人,到哪里过日子都一样。 段砚行惆怅地望着异国的夜空,和农夫瞎扯了很久才走人。 预定行程不会在洛杉矶逗留很久,段砚行拖了几天,到不得不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在酒吧门口等着云觞下班。 他看见云觞肩上挂着一个美国佬,两人一起走出酒吧,那美国佬色眯眯地看着云觞说笑,手上动作很不规矩。 段砚行三两步过去,什么也没问,便一拳揍在美国佬脸上。云觞吓了一跳,忙拽着他跑了好几条街才缓过气来。 “你找死么,那人一拳可以打得你在医院躺三个月!” 段砚行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一把搂进怀里:“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家。” 云觞一拳揍他脸上:“你喝多了吧!” 自从认识云觞以来,他没想过云觞会住在拥挤的小房子里,窗门都用百叶窗遮挡着,就算到了中午,屋内光线也十分昏暗。 不过这样的环境却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狭窄的床铺让人有借口能拥抱在一起睡觉,从百叶窗看出去,外面好像永远是日落黄昏时候的那种宁静。 段砚行将视线从窗户那里收回来,慢慢拨弄着云觞的秀发,把发圈扯松,让他的长发披散下来,沾到自己的肌肤有一股凉凉的感觉。 云觞躺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他憋了半宿,忍不住道:“你在那家酒吧打工,会不会经常被美国佬调戏?” “人家只是开开玩笑。”云觞脑袋动了下,没有睁开眼。 段砚行想了想,“前几天我在酒吧门口和一个美国农民聊了会。你是不是和那人很熟?我看他有点喜欢你。” 云觞轻笑了一声,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他是店里的常客,喜欢坐固定的位子。有一次他问我几岁,我说四十,他偏不信,以为我骗他,还很生气。” “他真的对你有意思?” “或许吧。”云觞抬起头来,调笑着,“干什么,你怀疑我会和这边的壮汉上床?” 段砚行皱了下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云觞撑起身子,终于把包裹在体内的硬物抽离出来,慢慢的爬起来。段砚行看他摇摇晃晃在颤抖,想扶一把,云觞推开他,自葛下了床。 头顶上的吊扇漫不经心地转着,发出轻微的咿呀声,宛如催眠曲。 金黄的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少许,云觞光-裸着身体肆无忌惮地站在百叶窗前,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有些模糊。 液体的痕迹淡淡地留在他的大腿内侧。 段砚行的视线从他修长的腿,到窄细的腰肢,再沿着清晰的脊线往上看,云觞拨了拨披散的长发,露出纤细的脖子和消瘦的肩膀。 “都快天黑了,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他用手指拨开百叶窗的叶片,看着窗外道。 段砚行看了眼时钟,抓抓头发坐起来:“你是不是快去上班了?” “是差不多快到点了。” 窗边的桌上堆满了杂物,云觞乱捣一气,找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根。 段砚行看他一手扶着桌边,背影融在稀薄的烟圈中,好几年过去了,与从前的背影有了些许的变化,但是云觞喜欢的东西,某些习惯却好像一直没有改变。 喜欢留着过肩的长发,喜欢戴金项链和手表,习惯把烟夹在两根手指的骨节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也还在。 段砚行拿了自己的外套,下床走过去给云觞披上:“我今天就到你店里去跟你老板说,你辞职不干了。” “不要自作主张。”云觞吸了几口烟,“我干得挺好的。” 段砚行暗自苦笑:“你已经四十岁了,我们还有几年可以在一起?” “我们非得要在一起?”云觞的声音低哑,冷淡,“别对一个老男人的身体那么执着,你还年轻,找别人去吧。” “你还在生气?”段砚行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云觞的背后把他紧紧抱住,“别气了,跟我回去吧。云……我不想失去你。” 云觞的身体在他怀里轻微地一颤。 他手上的烟燃着,积蓄长长的一截烟灰,无声无息地掉落在桌上。 只有风扇缓缓旋转的时候,持之以恒地发出低闷的声音。 “当了影帝,有什么感想?”云觞问。 段砚行七想八想,猜不着他这么问的意思。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 “哼,”云觞发出一声低低的冷笑,把烟拧灭在烟灰缸里,“那时候我抢了你的影帝,现在该是你的还是你的。我在想,还有什么没还给你。” 段砚行心里隐隐作痛,赌得胸口发闷:“你不要说得好像什么都还给我了,我们就一清二白了。你这样让我很害怕。那些虚荣根本不重要,我希望你在我身边,这是最重要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搂着云觞,温柔地咬着他的耳朵。云觞缩了缩肩膀,头往后靠在他颈侧。 “我每天晚上在酒吧里打工,站在吧台里,每次听见门口的铃响,就想着,什么时候会看见你从那扇门走进来……” “于是我来了。” 云觞笑了笑,“你现在是影帝了,国内娱乐圈里多得是美男美女簇拥,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老了,已经没有资本再勾引你了。” “云……”段砚行看着他平淡的神色,自己心里五味杂交。 云觞笑着说:“你不知道吧,当初是我千方百计接近你,引诱你,你才会上钩。你这人脑子不怎么精,很容易被诱惑,没两下就中招了。而且明明是我勾引你上床的,还在你面前装清纯反抗,让你以为你对不起我。” 段砚行哭笑不得:“你装得挺像。” “那当然,这证明我有演戏的天赋。”云觞怅然一叹,“但是,正因为我用了这种方式骗你上钩,所以才老担心别人用同样的伎俩把你抢走。娱乐圈里谁没有两把刷子,我那时候刚刚入圈,又没后台可以依靠,真的很怕你一脚把我踢了。” “所以你每次在做的时候,都装得很抗拒,让我对你的愧疚越来越深,就不忍心伤害你?” 云觞轻笑:“你看我每次完事了缩在你怀里不愿意说话,你以为我是痛得说不出话,其实我心里在想着留住你的办法。” 段砚行叹了叹,搂紧云觞:“我以为你不爱我……要是我知道你当时是这么想的,绝对高兴得快疯了。” “你只会一开始觉得新鲜罢了,时间一长就会厌烦。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也会很容易抛弃。” “不会。”段砚行把云觞转过来,按着他的脑袋,让他的脸埋入自己胸怀。原本的身高差距好像没有了,忽然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件事,把消瘦的云觞完全拥紧。 “如果没有重生,那么当初的一切都没有办法弥补,但是我又活过来了,这说明我们注定要在一起。我一辈子不会抛弃你,你相信我。谁我都看不上眼,剩下的人生,我只爱你!” 云觞身体又是微微的一颤,比刚才剧烈了一些。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段砚行,目光盛了水似的,露出些许笑容:“几年前我查出得了一种病,医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病发死亡。” 段砚行愕然:“你走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只是觉得,有我在,你的演艺事业就很不顺。” “瞎说!” 云觞想了想,再道:“你死的那天,我本想跟你摊牌,可是话还没有想好怎么讲,就出事了。我当时心里乱的很,一直被人叫妖孽,我觉得自己就是个会害人的妖孽,我怕我们八字相克。” 段砚行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不禁笑了:“你信这种东西,是受了我的影响吧,以前我很在意风水,但那些和我们的感情没关系。” 云觞轻轻一笑,平静地道:“砚行,我喜欢看你演戏,喜欢你全情投入在戏中的样子。K.S.A会所的第一个字母代表了King,也就是帝王。你能不能在我有生之年,让我看到你成为演艺界的帝王。” 段砚行把他狠狠抱入怀中,压抑而用力地道:“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能做到。我们一起回国吧,我会证明,我的演艺事业是因为你才能走得更一帆风顺!” 六个月后,K.S.A会所为段砚行举办的个人发布会上,宣布昔日的名导演云觞将成为“裴易寻”的经纪人,带他进军好莱坞。 后续由段砚行主演的电影《皇家铁骑》票房令举世震惊,他和云觞一起出席了奥斯卡颁奖典礼。 在发表感言时,他说:“我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和最想超越的一个人,是同一个人,他几乎有令我羡慕的一切,天赋、才华以及外貌。我希望下一部电影,能和他一起主演一部同志向的电影,这样大家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他站在华灯璀璨的领奖台上,看向坐在下面的云觞。 云觞朝他昂了昂头,随即别过头去,冷傲不屑的样子,好像在说:我一个老男人了,还好意思去演同志电影? 不管多少年,云觞还是那副性子,那一身傲骨,冷眉淡眼,孤芳自赏。眉目里隐匿着难以发现的笑容,总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默默注视着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