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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感兴趣,“要是你帮我夺回来了,那肯定也不是白夺……裴氏还真和我一起跟着你姓‘柏’得了,或者干脆摘了‘裴氏’的牌子改成‘柏氏分部’得了。如果我们真这么做了,第一个不愿意的就是你奶奶和我爷爷。”

    “本来,就是一家人。”柏烽炀不以为然地说,“还有,你刚刚说的那是俩人。”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起来,静到连两个人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别说在你这儿,”裴晟打了个哈欠,打破了这片平静的他看起来很是意兴阑珊,“就是万一我自己要开什么公司……也不会拿裴氏当垫脚石往上爬的。”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说的没错儿……从16岁到现在,事关裴氏的决策、企划什么的,只要是我参与到的……里面都有。但是,哪儿拿的用在哪儿,这些东西不可能被我拿来对付裴氏。”

    柏烽炀没有说话,盯住裴晟的一双眼睛冷硬到难以撼动。

    “没得商量。没得商量,”裴晟懒洋洋地回视着柏烽炀的目光,“如果你不想看着我被老爷子那批赤胆忠心的手下满世界地追杀的话……要知道,我家那老头儿年轻的时候,可是没事儿就拿‘混黑社会’当饭后娱乐的人。”

    像是被提醒到了什么,柏烽炀的目光猛地一松,随即回复了往日的不带任何情绪。

    叹了口气,裴晟像是在做保证一样地说,“如果,我爷爷最后决定情愿把裴氏留给你也不留给裴衍,你放心……我绝对,不打它一分主意。”

    ——是留给你,而不是留给柏家……我才不会打它的主意。

    扫了一眼快把自己滑到沙发底下去的裴晟,柏烽炀突然开口问:“值得吗?为了他扔下整个裴氏都不要。”

    “值得不值得这个问题,怎么说呢……”裴晟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然后端端正正地坐好,“要是你家老头儿拿柏氏和柏二那小子让你二选一,你选哪个?”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逼我做这种选择,”柏烽炀很肯定地说,“在自己没有完全的把握控制住局势的变化之前,我不会那么迅速地把自己想打的牌面露出去给人看……即便是向少御摊牌,也是我在卡死了家族的命脉后,才去做的事情。”

    裴晟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应柏烽炀的说法,而是另起了话题,“……你有没有过这种感受?除了‘活下去’最重要,就只剩下那个人最重要……”他停了一下,看着没有接口意思的柏烽炀,“你比我lucky,因为你的‘那个人’,他不会离开你。但是我……只有先抓住了一样,才好去得到其他的东西吧?”

    这段话说的极其隐晦,而且语意混乱……就连裴晟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有一个想要明确表达的东西……

    他模模糊糊地想到:这种深刻到自己都害怕会失去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相遇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失控了的……不断地想靠近他,但是每次越靠近了就越因为舍不得离开而希望会有更多的靠近……-

    等到和柏烽炀的谈话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六七点钟的光景了。

    裴晟忙活了一天,还不忘记临走时死皮赖脸地从柏董手中硬抠出了一张粉红钞票来做打的费用。等到除了柏氏的大门,才记起自己的手机在昨天一并被留在了裴家……尽管知道这么想很没用,但是还是止不住地会想:他会不会因为……不管是什么原因,主动来联系自己一次。

    想了想又觉得不安,同时还有点儿好笑。

    明明之前的一个多月里,他一次都没找过自己……甚至把时间推前到半年为维度,他主动找自己的次数竟然不过一只手的手指数目。

    但是,还是会希望……

    柯尘住的地方是学校里的住宅区,因为刚刚建好的缘故,搬进去住的人还很少。远远地从小区外面走进去,连室内透窗而出的灯光都是稀稀落落的颇有点儿凄凉。

    而九月份的夜晚,六点多钟的时候,已经过了黄昏。

    裴晟下了出租车后,刚刚走近早晨出门的那栋单元楼,就看到靠着楼门口处站立着一个男人。他指间的火星若隐若现,而黄昏将逝的那层子灰暗勾画的他的身形,显得分外的单薄和挺拔。

    ——一下子就想起来,初夏那天的夜晚,带着微醺的酒意和席面的夜风,那个同样是在自己门口用同样姿势等自己回来的男人。

    柯尘见他回来,用手指掐灭了手中的烟,随意地把手插入兜中,“回来的正好,一起走吧。”

    他做事情一向干脆果断,上午被告知了请辞之事,下午就已经办好了所有的离职手续,连带着还一起归还了一个月前才刚拿到手中的房门钥匙。

    当初住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早已布置好了基本的家具。而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只在这所学校做一个学期或一个学年,自己再行添置的东西也不多……倒是给现在的仓促搬家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领先了半步走在前面,柯尘的声音里有着淡淡的疲惫,“出了一点儿小意外……”

    他的声线依然平滑,丝毫没有因为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而忿恨或者暴躁,三言两语之下,就把事情解释得概括而全面,丝毫没有因为这种突发事件而显得狼狈不堪。

    “……下午去找了几家租房子的中介,但是对方都表示暂时没有房子可租——我想也许是跟我的名字有关?”前方是十字路口,人行道前红灯的禁行光芒红亮亮地耀着人的眼睛。柯尘从亚麻长罩衫里把手拿出来,随意地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附近的酒店宾馆也是……在旅游淡季一律‘客满’。所以,匆忙之下,先找了一处地方暂住,现在我们一起过去。”

    裴晟看着他雅白色的薄轻衫被风吹起了又慢慢荡下去,那一飘一扬中,衣服被勾勒出来的弧线被衬托得尤为鲜明——即便在渐渐浓黑的夜色里,也优美得让人难耐。

    ——他现在,一无所有的只剩下他;而他却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失去着一些东西……

    裴晟猛地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柯尘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用力地把他的每一个指节都扣进自己的掌心中,“……你,……你刚刚是……专门在等我……?”

    被风声吹得更加断断续续的声音中,有着不自觉的忐忑,和希翼求证到的的惊喜。

    柯尘转过头来,回了身边的男人一个浅淡的微笑,“总不好把你一个人扔下。”

    裴晟一把把柯尘搂入怀里,环住他腰身的手臂不住地收紧,像是要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那样子的力度。

    他咬了咬牙,一天下来积累而成的劳累终于在此时打破了镇静的防线。但是情绪激扬了半天后,却也只说出了一句话,“……不要不要我……”

    柯尘没有回答,只是腾出来的左手轻轻地在男人宽阔的后背上顺拍了两下。

    三四章 回忆

    楼梯间里没有开灯,还未完全暗淡下来的天色从窗外投射过来的微光照在一阶一阶的台阶上,并不十分黑。

    柯尘掏出钥匙去开最里面的一扇门,轻声向身后的男人解释着,“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家,我们先……嗯,暂住一下。”

    裴晟跟着他身后走进了房间,却没有指出来他在撒谎的事实。

    ——不管是来的路上他所表现出来的熟门熟路,还是在光线很差的楼梯上领着自己前行;仅仅是他拿出钥匙的动作和开门时手指自然微翘起的熟练……都表明这里,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地方。

    即便是他说的“朋友”,也必然是如同死党一样存在的朋友。而这种人,在柯尘的人生经历中,几乎没有。他总是,礼貌地淡漠地疏离地面对着每一个人。

    客厅里的日光灯被打开了,柔和的白光充斥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整个房间看起来很是整洁明亮,想必是经常有人过来打扫;而它的布局虽然是黑色和白色为主,但是却在细节处——例如墙裙上的细致花纹——显出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人,或者具有性化的特点。

    柯尘的手指还停留在灯的按钮上,他极轻极淡地叹了一口气,环视了房间一圈后说,“先在这里住一晚上吧,我……母亲给我留的房子很久没有住人了,下午我已经叫了家政过去收拾,明天再搬过去。”

    担心地向前走了一步,裴晟伸手去搂他的腰,“你看起来很累。”

    “没什么,只是下午做的事情有点儿多了。”柯尘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手指习惯上地抚按住了眉心,“要去洗澡吗?浴室在卧室的隔间,衣服还没来得及拿出行李箱……”

    迟疑了一下,裴晟俯低了身子,在他眉间印下了一个吻,然后向卧室走去-

    入夜很深的时候,睡得很不安稳的裴晟一睁眼发现身边的人不在时,立刻清醒了过来。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裴晟拉拢了下被睡得半散的睡衣,松松地在腰间系了带后,就向卧室外走去。

    找了一圈后,发现没有人在,甚至连洗手间里都没有人……正在皱眉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与书房相连的阳台上,有星星点点的细小火光。

    裴晟站在书房门口,看着夜幕下男人的背影,瘦削的腰线、被风轻轻扬起的衣服后摆——他半倚在阳台的栏杆上,手指中间夹着的烟支火星在随着他吞吐烟雾的动作,摇曳得明明闪闪。

    走上前去,很自然地伸手搂住柯尘的肩膀,裴晟看了一眼他的侧面,“我很少见你抽烟……心里有事儿?不妨对我说说看,我们现在是恋人,对吧?”

    柯尘笑了笑,口中哈出的烟气像是薄白色的雾,朦胧着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没有对他的话做出直接的回应“只是新换了环境睡不着罢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又在说谎了,裴晟想,但是却只是收紧了手臂,把他整个人都带进怀里,没有对他那句话提出什么质疑,而是选择了回答他的问题,“大概会跟着我表哥做一点儿事情吧,乖乖地被他压榨……”

    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所遭遇到的来自裴氏的封堵情况,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老头儿看起来这回真生气了,等他气消了我再带你回家……倒是你,”他的手又紧了紧,声音里也带上了沮丧之意,“这次拖累了你很多。”

    “没什么,反正那份工作我倒是没想做太久。”柯尘掐灭了烟,伸手拍了拍男人握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回屋里,陪我喝点儿酒,怎么样?”

    红宝石一样的酒液被倒入两个高脚酒杯中,柯尘推了一杯给裴晟,自己抓起来另外一杯酒一饮而尽,眼睛有不带眨一下地又去倒第二杯。

    “喂喂,”裴晟一把扣住了瓶底,“咱不带这么喝的啊……哪儿来的红酒?”

    “从一家酒吧老板手里敲诈来的。”手中的酒瓶被人夺走,柯尘放下手中的杯子,转手就去拿原本推给裴晟那杯。

    “95年的拉菲?”裴晟咂舌不已,“亲爱的……你是不是说漏嘴了什么?这种价钱的酒,如果不是这里原来就有的,难道还会是你特意带过来的?”

    “哦,好吧。”柯尘放下手中的空杯子,“现在你必须重新选择自己要用哪个杯子了,因为两杯都被我喝过了……我说,能不能绕过这个话题?”

    裴晟挑高了眉,再次在酒杯里注满了酒液,“承认这里是你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说,有什么话不能对我直接地、坦白地来讲吗?”

    眯起来细细的眼尾,柯尘在心里对男人敏锐的直觉再度加高了一个档次的评价,“……我觉得,这个没必要对你说。”他端起杯子,在另一只杯壁上碰出清脆的响声,“既然是来陪我喝酒,可不可以稍尽一下职责,专心一点儿?”

    “ok……”裴晟说,“我陪你不醉不休就是了。”

    看着酒瓶里的酒转移到杯子里,再从杯子里转移到那人渐渐开始染上红晕的唇中……裴晟百分之二百地确信:柯尘今天很不正常。

    不正常到多靠近他一点儿就能感受到他在压抑着什么,在避免着什么……是这间房子的缘故?

    不是没有兴起过调查他的身世背景的想法,但是被硬生生地压抑住了。裴晟觉得,有些事情,特别是有关这种生活经历的事情,最好的知道方式是等待着对方告诉自己。

    他不想让柯尘有一种自己的领域被侵犯到的感觉——虽然这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但是还是希望可以尽量减少这种感受。

    桌面上的酒瓶数量在增加,空酒瓶的数量也在增加……裴晟颇有点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各种酒品的出现,“这些……”

    “大部分是客人送的……”柯尘正在开的是一瓶芝华士,手法的流畅和熟练上看不出丝毫的醉意,但是眼睛里还是有点儿迷离了。

    “听着,宝贝儿。”裴晟按住了柯尘的手,“十几度那红酒喝着玩儿就算了,可咱不带这么混着喝的……你要是心里不舒坦,我陪你聊天陪你说话陪你□都可以……”

    柯尘松开了手,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没什么,我没醉。”他靠着裴晟的肩膀慢慢地放松下了身体,低低的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想醉都醉不了,一直都很清醒……”

    修长的手指揪住了裴晟的衣领,柯尘用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去碰触他的下巴,一下下的,像是羽毛一样的触感,“……你一直说‘爱我’,你爱我哪一点?……其实我这个人,很无趣的,根本不像夜色里你看到的那样。”

    的确没醉,裴晟想,说话有条理着呢。

    一边这么想,一边却又很认真地回答着他的问题,“爱你的话,爱的就是‘你’吧……从我见到你第一面,就觉得你是特殊的。”

    柯尘低笑了一声,“你这种人是我最讨厌的人……沾上了就挣不开,但是……”他推了裴晟一下,但是力道轻到可以无视,“我现在这个年龄,外貌、身材、气质……都还能维持着年轻时最佳状态的尾巴尖……但是十年后呢?十五年后?十五年后,你才和现在的我一样……”

    裴晟扳过他的肩膀,看着他染上酒意而更加明亮的眼睛说,“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呢?!”

    挥了挥手,柯尘拂开他抓住自己肩膀的手指,“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时间。”

    裴晟觉得满口满心的保证都被这句话堵在了喉间,一句像样的解释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时间的问题,终究还是需要时间来证明。

    柯尘顺势把自己丢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中,右手掩住了大半张脸,发丝凌乱在手背上,“我年轻时,曾经有段时间很难摆脱自杀的念头……因为自从我母亲去世以后,我完全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在此之前,她需要我好好活着,所以我才努力活给她看;但是,她不再需要以后,就没有人需要了……我自己是不在乎的,但是总还会觉得生命之所以存在,是不应该像我这样子的……然后,我一直在寻找到底该是什么样子……裴晟,我其实是一个很没用的人,如果没有人需要的话,就会觉得没有生活的支撑……所以,才会去做调教师。因为宠物对调教师是全身心的托付的,他们需要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而且觉得这种生活还不错。但是,后来突然发现,他们需要的其实是‘调教师’,不是‘我’,然后……”

    裴晟用力拉开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你,只是你。”

    柯尘看着他,眼底的一丝丝笑意就慢慢地荡开了去,“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你会担心这个问题,”裴晟慢慢地说,“是不是因为已经想要接受我了?”

    ……这个人的直觉,简直敏锐得让人觉得可怕。

    柯尘没有回答,而是另起了别的话题,“我母亲……姓章,t城的章家。”

    他看着裴晟猛然一动的神色,笑了笑,“你也知道?章家,虽然比不上裴氏在a市的影响力,但是在t城好歹也算是小有名气……我母亲曾经是章家的姑娘,年轻时为了一个男人被她父亲赶出了家门;而那个男人发现所谓的‘赶出家门’是真的没了继承权,就……抛妻弃子地离开了。人啊……太好强总不是一件好事儿。就为了胸中的这一口气,她始终没再回过t城一步;甚至连我的姓,既没有跟她,也没有跟那个男人。‘柯’,是她母亲的姓。”

    裴晟每一个字都听的很专注,他知道,这些话,很可能是柯尘唯一一次对他讲出口来……

    “我想,”柯尘闭了闭眼睛,说出口来的话的语调却是一种刻意的轻松,“她应该是不太喜欢我的……她很严厉,不,是非常严厉。从小到大,我就是‘为了她活的’。你觉得,这种说法怎么样?”

    “我觉得不太好,”裴晟伸手去理他额前乱起来的一缕头发,“你不觉得,你是为了让我爱上你才活的吗?”

    典型的裴二式逻辑。

    “这种说法,还真是……”柯尘低声笑了起来,“令人感动。”

    低下头去吻他耳侧的裴晟得意洋洋,“那当然了,因为我说的是实话嘛~”

    “对于‘爱情’,我现在还是不愿意去相信,也不愿意在自己身上去发掘有没有这种感情。”柯尘没有回避他的亲吻,“但是,我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离开你。”

    “那我们不说爱情。”裴晟在心里狠狠地感谢了一把踢自己出门的爷爷,“我们说在一起过日子……唔,我很需要你在我身边,像是吃饭睡觉的那种需要。等咱们把这段时间的破事儿都应付完了,就一起出去玩玩儿——除了t城,哪儿都能去。你开心了不开心了我都会陪着你,然后会一天比一天都离不开你……你喜欢装模作样咱们就装模作样,喜欢假惺惺地拿派头咱们就假惺惺;但是有一点咱得说前头:你心里有什么话要直接告诉我,就像今儿一样……成不?”

    说完了这段话后,他就带着点儿小心还带着点儿忐忑地等身边人的回答,等了半天后,才等来了一个字。

    柯尘说,“好。”

    裴晟立刻喜出望外,“亲爱的,为了纪念我们俩此时此刻的表露心迹……去滚床单来庆祝一下怎么样?”

    “不,”裴晟眼睁睁地看着带了一点三分恰恰好醉意的情人站起身来,直截了当地进行了拒绝,“太晚了,我要休息……对了,记得把桌子上的酒收回酒柜,然后漱口睡觉。”

    “可是……”裴晟试图“捍卫”自己的正当权利,“性生活在同居关系很重要的!”

    “是你说,有什么话直接告诉你的。”柯尘走到卧室门口,才转过头来回他的话,“我现在的想法就是:‘不’。”

    值得纪念,这是裴晟认识柯尘以来,第一次求欢被拒。而且,肯定不会是最后一次……

    一脸沮丧的裴晟想要反悔但是又碍于刚刚好的气氛,只得拼命用眼神传递过去“我很想做”的信息。

    叹了口气,柯尘说,“同样,如果我……想要□的话,也会直接对你说的。”

    于是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某人,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桌子起来,同时心中yy不止的是——那岂不是投怀送抱?!投怀送抱啊……

    三五章 生活与爱情

    能看得出来,柯尘很不喜欢现在这所房子。仅仅是在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就提出了要搬出去住的要求。

    “我觉得挺好的。”裴晟懒洋洋地在床上抱着枕头大打哈欠,“虽然房子老了点儿吧……哈~”他揉了揉眼睛,抹去打哈欠带来的眼角的一点泪光,“但是是在城区中心。你要是觉得这里会有着之前不喜欢的回忆,咱们重新布置一下房间就好了……房子又没什么错的地儿。”

    沉默了一会儿,柯尘端起手里的水杯起身向门外走去。

    这里是他和母亲之前居住的地方,每一处的布置闭上眼睛都能在他心里留下该有的痕迹——冰冷的,冷漠的,漠然的……像极了那个女人始终难露笑意的压抑。

    所以,在她去世了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这个房子里搬出去。而自从到了夜色之后,更是把住处都安置到了那里。

    但是,任由他把d区布置得再如何竭尽华丽,暖香奢华,始终难以压去的是心里的那层子挥之不去的孤寂,像是冬日里最深厚的那场大雪压顶,难以撼动。

    记忆里已经完全褪色的童年,伴随的是各种礼仪的教导和繁重的课程。没有拥抱,没有安抚,更没有亲吻……甚至连亲情都吝于多给。

    还记得书房里曾经有一架钢琴,当时身高尚显不够的他经常在那里数小时如一瞬地练琴。手指尖和思维都被最基本的练习磨耗到麻木,眼前的五线谱变得好像都要漂浮起来的蝌蚪……但是,女人总会托着一杯咖啡走过来严厉地命令,“再加练半个小时……”

    因为,她说过的,要给自己看到:即便没有家庭和男人,她仍然会活得极好……包括自己的儿子。

    依照女人之前的一贯姿势倚在门侧,柯尘看着原本放置着那架钢琴的一大片空地,唇边却是流露出一抹笑意。

    女人啊,太过于好强总是不好,勉强了自己也勉强了别人……尽管在成年后,能够理解母亲心中的那番枯寂和不甘,但是那时候的那股子冰冷,却是已经深种在了灵魂层面。

    冰冷的阳光、冰冷的地板、冰冷的桌面、冰冷的琴键、冰冷的钢笔、冰冷的书本……甚至,连母亲都是冰冷的。

    要来温暖我吗?柯尘倚在门侧的动作不变,目光仍然看着书房里的桌椅摆设。

    也许,大概,可能……真的可以希望着他能够做到?

    在知道裴晟是离开家来找自己后,柯尘突然就硬不下来心再赶人走了……

    他仿佛能看到当年还是姑娘的母亲倔强地离开了章家的大门,从t城来到人生地不熟的a市,在没有家人和朋友的祝福下,与自己所爱的男人举行了简陋到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婚后短暂的温馨,初为人母时的喜悦,最终在她父亲去世后留下的遗嘱面前,支离破碎……

    至今还记得她对自己说“爱情是最不可信的东西,你以为它脆弱的时候它其实很坚韧,你以为它坚硬的时候它其实是易碎的……”这句话时,美丽的脸上是一片全然的面无表情。

    所以,回忆和思绪交杂在一起之时,他才会在联系不到裴晟的情况下,选择回去等待着那人的回来。

    洗漱完毕的裴晟,依然是一副困顿的样子,从客厅里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在身后用力地抱住柯尘,凑过去的下巴不依不饶地在他颈间轻蹭,“亲爱的,别不高兴了。大不了我陪你重新布置这个家就是了。”

    柯尘转身把喝剩下的水杯递给他,自然而然的态度简直就是拿他做专门给人捧水杯的小弟,“你不用去上班?”

    裴晟立刻跨下了一张脸,“要要要!三天后去g国和人谈一笔生意,表哥给出来的条件简直就是苛刻,非要把那帮子老外扒拉掉一层皮那么狠……他说,我谈不成就不用回来了。”

    “谈不成吗?”拍了拍他的脸,柯尘想向外走去。

    “当然……”裴晟耸了耸肩膀,“谈得成。我是谁啊……但是就得出差一段时间了。唔,不如你陪我一起去?”

    “我觉得,”柯尘看了他一眼,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这种问题不如你去问柏董,如何?也许他的答案更具有……权威性。”

    在这三天里,裴晟什么事儿都没干,光顾着折腾那所被他亲爱的嫌弃的房子了。

    纯白色有着黑色菱形图案的地板砖被全部敲掉,改换成了木质的地板;原本白色的沙发被换掉,改成了柯尘一向喜欢的豹纹外表;书房里的大书架被改成了立柜式的玻璃拉门,在原本放钢琴的空地上出现的是小型的藤木吊椅……

    裴晟硬拐了柏氏的“御用”设计师来捉刀设计,细节要点全部请示在家中地位最高的同居人意见——当然,款项什么的也是由他目前的包养人垫付。

    三天后裴大少离开家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全部是一片兵荒马乱了……大整改活动刚开了个头,一身名牌但是娘气十足的设计师用小手绢捂住鼻子冲过来向装修人员传达着最新的修改精神。

    柯尘站在面目全非且暂时满目疮痍的客厅里面无表情……很好,这次这里只剩下了混乱,再也没有那什么该死的“冰冷”了。

    他想起了男人离开家门时,自己和他的对话。

    “……没必要这样大改吧?难道你还指望在这里住一辈子?”

    “我还真是这么想的,”一手撑住门框不舍得撒手的裴晟死皮赖脸地再次讨要着临别吻,“等我回来,这里就真正地成咱家了。”

    看了一眼因为正在整改中而显得格外乱七八糟的客厅,柯尘叹了口气后,准备转身回卧室休息。

    住在这里一辈子?这还真是有够天真的想法……难道这人,真的打算扔掉了裴氏和裴家那栋有名的依山而建的主宅,安心地在这种几乎可以称得上普通的小区里过上一辈子?

    ——不过,家的话……听起来好象很不错的样子。

    去g国的谈判比裴晟想象中的还要艰难,头天上阵时面对的对手是一位胸围和魄力都很出色的美女,吃准了裴晟经验上略显不足的弱点,咄咄逼人地把头一条条款逼到了柏烽炀当初给出的底线之上。

    出了有着大圆桌子的会议室,裴晟老老实实地给表哥汇报了情况。

    柏烽炀沉默了一下,冷冷地开口道,“虽然我不确定你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但是目前你正在喜欢的是一个男人总是事实吧?难道是对方的胸围晃花了你的眼睛,以至于让你头脑都开始不清醒起来?!……我不是让你千里迢迢地过去给人送银子的!”

    裴晟对此的回应是不爽地狠狠地“切”了一声,转而用更大的声音冲着新配备的手机大吼,“你可以怀疑我的性别都不准怀疑我对我家亲爱的的矢志不渝!……看我明天连下她三城!”

    电话那端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很好……你爷爷已经找我谈了两次天,所以为了证明我收留你的决策是正确的,多少再卖命一点儿工作吧。”

    挂断电话后,站在酒店阳台上的裴晟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转头回到房间,继续把自己投身到对谈判对手分析的自我折磨中去。

    当一周后签订合约时,高鼻碧眼的大胸美人儿瞅着裴晟的目光中都是充满了哀怨的我见犹怜……可惜被归国心切的裴大少完全忽视,整颗心都已经飞回了国内那人那里-

    “你要的中世纪资料。”柯尘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一见他进门就起身迎接的青年,“其实我大可以电子邮件给你或者用宅急送,没有必要再让我跑一趟给你送来。”

    这里是一家红茶馆,门前有风铃,座位旁有萦绕而下的绿藤……就连一向挑剔成性的柏少爷也是很满意的消遣场所。

    “啊~”柏少御接过文件夹随手翻了翻,“的确是我想要的……这是因为我想念你了,所以一起碰个面聚会一下。”

    “……你每次差遣我做事儿都是这种说辞。”柯尘拉开一侧的木椅坐下来,“这次要的资料并不是很难找,也许我可以理解为你在以此为借口想要和我见面?”

    “唔……被看出来了啊。”柏少御微笑着冲对方眨眼睛,“家里装修得怎么样?”

    “比我预计中的要好上那么半分一厘的,”柯尘叹了口气,“麻烦御少爷关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应该的。”柏少御笑得堪称唇红齿白,俊逸非凡,“毕竟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嘛~话说你是应该叫我表哥还是其他的别的什么?”

    “……我还是觉得,‘柏少御’会更好一点儿。”柯尘头疼地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始终对这位标准的少爷一点儿辙都没有——不管是在梵蒂冈的车站,还是在现在的小茶馆。

    握在手中的茶杯中的茶水渐渐地凉了,柏少御突然在闲聊中插口了一句,“其实,裴二一直都是那种很认真的人。虽然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行,但是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就会正儿八经地努力到底……我知道,能被你看在心里的没有多少东西。但是,如果真的接受不了他,也别应付他。那孩子,太容易认真。”

    柯尘怔了怔,然后略带了点儿无奈地笑,“连你都说他是个孩子,在我看来,他更是个孩子——认真的孩子,也仍然是孩子的范畴。你说的没错儿,有时候我连自己都是应付着过的,你怕我应付他倒也不算多想。……即便是男人,他以后值得拥有比我更好更出色的。而我,不过是个老男人罢了。”

    “那就离开他好了,”柏少御无所谓地说,“我一准一地支持你。裴二那小子虽然有时候的确很认真,但是大部分时间是绝对地很不讨人喜。”

    “但是,”柯尘轻笑了一声,“我还是觉得可以试一试……一个人孤单的感觉太鲜明了,所以一点点的温暖都可以动容。也许,我到最后都没有办法在‘我爱你’上回应他,但是我愿意试着和他生活在一起。”

    他想了想后,补充着,“生活,比爱情更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