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6-20(1/2)

    十六章 Allan

    刺目耀眼的阳光从大大拉开的窗帘处直直地照射进来,从木质的地板到软枕的枕巾,都被洒下了一大片白亮的光线。

    柯尘就是在这种绝对能称得上是“扰人清眠”的阳光直射中,醒转了过来。

    单手掀开薄被,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的睡衣被主人完全无视着在肩头渐次滑落到臂弯。柯尘翻身下床,赤足踏在被晒得微温的地板上,用力拉拢上了窗帘。

    他平素就不是很喜欢阳光,总觉得身处在那样强烈的射线下,会有一切都被暴露的无处遁形感,和一种不安全的被窥视感。所以即便是在自己的住处,也是用了厚重的墨绿色窗帘完全阻断了外界的阳光辐射——更别提夜色里那种地下室的建构了。

    可惜,自己这位同居人这里的窗帘不仅是俗艳的大红大黄,而且质地颇为稀薄,阻挡阳光的功能也大打折扣。

    ……等等……柯尘正要松开窗帘的手停顿了一秒钟——自己昨天明明记得拉好窗帘才入睡的……但是床上仍然只有一个人睡觉的痕迹……难道说……

    正确的答案马上就要被抓住时,卧室的门被人用力推开,用一口闪亮的白牙做着“早安”问候的裴晟走了进来,“亲爱的,睡得怎么样?”

    他边说边走到了柯尘面前,用一种极其自然的态度拉拢了柯尘身上半滑的睡衣,稍微整理了一下后,抽起腰间的系带松松地系好。

    细小的动作之下,宠溺眷恋之情悄然环展。

    柯尘像是没有注意到男人讨好般的举动,转身走向了房间另一侧的衣柜处,随口问道,“刚回来?”

    “是啊,十分钟前。”男人接口回答着,然后“唰啦”一声拉开了刚被柯尘拉拢的窗帘,“今天阳光这么好,想带着你一起出去玩玩儿,怎么样?”

    “哈?~”柯尘解开了刚刚被系好的睡衣束带,衣服立刻随着他脱下的动作滑落下去,等到它逶迤在地上时,上身已经披上了一件系扣繁琐的深紫色衬衫,“裴少爷,我可不是被喂养的什么金丝雀或者宠物犬,还需要您费心带着外出遛弯儿。”

    “说什么呢?”裴晟对这种程度的小小讽刺绝对是完全防御状态,“明明应该是我是你养的好不好?!……呐呐~领着我去遛弯儿吧~~~”

    他转过头,正好见了坐在床沿上的柯尘手中拿的一条黑色亚光皮裤穿到了一半,立刻以加到了极速状态的敏捷冲了过来,半蹲下后抱住人家的膝盖厚颜无耻地要求,“算了算了……遛弯儿多没意思啊!我可是连忙了整整半个星期才挤出了今儿这一天的空闲,干脆我们做点儿更有意义的事儿吧。比如……”

    他边说边压住人的腿,按住肩膀推倒在床上,而另一只手已经在扯住那条被穿了一半的裤子意图将之完全脱掉。

    柯尘刚刚选的那件上衣实在是系扣太过繁复,所以就简单地扣了两颗,现在正好被人得寸进尺地顺着衣服拉开的空隙摸了进去,一时间除了哭笑不得就只剩下了无可奈何,“……拜托你可不可以不要随时随地发情?!”

    “哪儿有哪儿有?”裴晟立刻用一种谦逊的语气回答,顺带着还加上了几丝的扭捏和含羞……

    “明明是‘天时’……”他指了指墙上标示着9点1刻的时间,

    “……‘地利’……”又拍了拍俩人身下的大床,

    “……‘人和’……”指了指自己,“全占了的……”

    柯尘忍住扔给他白眼的冲动,“你这是哪门子说辞?!”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笑得愈发羞怯,眼神深处甚至比拟出了犬类动物在撒娇时特有的晶亮,“我家的嘛……”

    深呼吸,再深呼吸,柯尘一巴掌推掉了身上的橡皮糖,“滚!”

    这声呵斥,当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具体表现之一就是被推开的男人又生龙活虎地缠了过来。

    就在柯尘被迫与不管是体型上还是体重上都比自己高出了一截而占据了绝对优势的男人进行“滚床单”这一令他深恶痛绝的活动时,卧室里的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哦……***!”裴晟悻悻地放开了自己一直在试图脱掉对方衣服的手,一圈砸在了柔软的床上后,才伸手去接电话。

    柯尘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起身就向洗漱间走去。

    冰凉的水被撩到脸上时带来的舒适寒意才驱走了心里不知何时而起的烦躁感,柯尘看着镜面中倒映出的那张自己熟悉无比的脸,面无表情——

    苍白的肤色,消瘦的脸型,尖细的下巴,被压抑到死气沉沉的双眸,因沾上了水而略微弯曲的额前碎发,紧抿在一起的唇色反而被苍白的脸色衬出一抹胭红色……

    哈出一口气在镜面上,柯尘用一种冷漠的语调对自己的外貌做出了评价,“还真是……难看啊……”

    边说,边用右手食指蘸水在镜面上写下了一个大写的花式手写体的——D。

    手指上的水珠很快沿着镜面滚落着滑下,弄花了一片模糊。

    等到柯尘重新走进了卧室,已经重新又是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冷淡模样。

    但是,裴晟对他说的一句话,很快地打破了这种假作的冷淡。

    刚刚放下电话的裴晟说,“亲爱的,是柏烽炀的电话……他说,Allan……Allan死了。”

    原本虚握在掌心的手指闻言收紧了一点,却又在小指指甲刚刚刺痛掌心皮肤的时候立刻松手而去——完美的情绪掌控力。

    裴晟看着柯尘,好像看到了他身外无形的防护罩在瞬间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痕迹,但是很快地弥合到了完美无缺。

    柯尘垂下了眼睛,“哦”了一声,再抬起头来,眼睛里就只剩下一片平静到死静的黑色,唇角处还带着几分的讥笑,“生老病死,原本就是自然无比的事儿……只是,他这么一走,夜色里人手可是不大够了……柏董可是会很苦恼的。”

    他像是很乐意看到自己老板陷入困境的样子一样轻声笑了起来,端得是个……冷漠无比。

    裴晟“扑哧”一声乐了,“得了,宝贝儿……你在我面前不用这样子假装的。来来来~”他说着伸开了手臂,“来给我抱抱,让我给你最贴心的温暖来捂热你那颗冰冷的心。”

    柯尘看着他,眼角处就渐渐地漫上了一丝笑意,然后缓步上前,任由男人用力地抱住自己,连整张脸都埋在自己胸前堵塞住呼吸的那种紧紧相拥。

    而被胸前用力压紧的力道所迫,柯尘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刚刚听到那个消息时紧绷起来的神经也在人体特有的温热之下,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别人都是见好就收,偏偏裴晟是那种见了好还要得寸进尺的人……敏锐地察觉到怀里的人放松的信号后,搂住人就往床上倒去,全然把自己当作了底下的那个垫子,“亲爱的,我求你来让我告诉你怎么回事儿,成不成?”

    柯尘顿时无语:这哪里是求?明明就是厚脸皮的死乞白赖……

    但是,还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叹了口气,“说吧。”

    裴晟的归纳概括能力无疑是极强的,三言两语之间就交代完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完了后还意犹未尽地搂住人继续上下其手地大肆占尽豆腐。

    而柯尘听了之后的反响却是:“我知道了。”

    仅此而已。

    有人说,世界上最难以把握的是人的感情,而最容易把握的也是人的感情。

    当Allan雄心勃勃地想要凭借着接下来的这份委托来证明自己的时候,必然不会想到刹那间的心动会在一个从来没有想到的人身上兑现——尽管作为“前辈”的D曾经告诫过他……但是,却不是因为耗费了心力在其中;而是不舍得去耗费心力在其中。

    “这很正常,”柯尘静静地说,手中托着的酒杯中是如血色般浓红的红酒,“不管是S还是调教师……他们的爱情也会和一般人一样,或者说,他们爱上的也只是人……S和M、调教师和宠物之间,更恰当的概括关系是合作。我们各取所需,各找定位……找不准,就会迷失。”

    他举起酒杯,放在自己的面前端详,像是想要从这片红色中找寻到什么东西一样专注,“既然已经爱上了,又怎么下得了狠心去抹杀掉对方而完成调教的任务呢?Allan想要带那个孩子逃走,也是正常的……只是,他先没有找准自己的定位,又没有看清自己的位置;不过,能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而得到了一个子弹,也算他死得其所了。”

    他的声音,冷静里全是一抹淡漠的无视,谈论着他人的生死,像是跟自己毫无关系一般轻松。

    不过,的确是毫无关系。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同样一身黑色装扮的年轻男人,长相很平凡,但是存在感十足——像是被水流冲刷而过的青石,不管外界的压力有多大,总会是稳稳地扎根在那里。

    男人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D大人……您说的对。”

    “咣当”一声,柯尘甩手把酒杯砸到了那个男人面前,酒液四溅,“说得对有什么用?!我不是说给你评价我说的对不对的,而是告诫你,也是警告你,明白吗?”

    明明字面上是暴烈的内容,偏偏被他用一种轻柔甚至是yīn柔的嗓音说出口去,让人无端地想到隐藏在黑夜中的毒蛇。

    不顾身下坐的沙发和地毯上,甚至自己的裤脚上被溅到的酒液,男人沉声接口,“我记住了,大人!”

    柯尘冷冷地看着他,“你的能力和手段我都很满意,但是我再警告你一句——找准自己的位置。告诉我,调教师是什么?”

    男人的反应极快,“是名称。”

    “调教是什么?”紧逼而来的问句压着上句话的尾音。

    “是信任。”迟疑了一下,男人回答了一个D以前说过的词汇。

    “错了。”柯尘笑得温柔无比,“信任只是展开调教的基础,调教是手段。我再问你:调教是什么?”

    “是手段。”这次的回答没有迟疑。

    “错了。”柯尘唇边的笑容更加温柔了,“调教是方式。继续:调教是什么?”

    “……,”男人额上开始渗出汗水,被周围甜腻的暗香逼迫之下,觉得呼吸愈发地困难,“是……”他突然灵光一闪,右手指住了自己,“调教是调教师给出的定义。”

    “哈哈哈……”柯尘这次笑出了声,“啧啧……你啊,还真会……耍滑头。”

    他放下翘高的右腿,从豹纹沙发上站立起来,“我来告诉你……在夜色里,调教只是职业。我们被人称作调教师,被称作主人,被称作master,被称作my lord……但是,这些都只是称呼。你可以根据你自己的经历给这个词语各种概念,但是,需要铭记的是:你,首先是个人。”

    男人额上的汗水终于留下,他认真地回答,“我明白了……您说的,还是:找准自己的定位。”

    “很好,”柯尘背靠在了沙发上,从刚刚的咄咄逼人中还原为一派温柔,“你,可以坐我的位置。”

    正在此时,单调的电话铃音在房间里响起,柯尘伸手,方才倾听他“教诲”的男人殷勤地递上了一支欧式古典样式的话筒。

    “亲爱的,是我……”能缠着人一直叫“亲爱的”的只会是裴家的那位少爷,“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家里?手机怎么接不通?”

    柯尘唇边慢慢勾起一个更加温柔的笑,他用情人间才会有的呢喃但是冷冷的腔调说,“我在……工作。”

    说完,把话筒拿离了耳边,平举,松手。

    旁侧的男人立刻伸手接住了电话,转手就毫不迟疑地挂断在座机上,挂断了话筒里那一声“亲爱的”。

    “我希望您能帮助我,”挂断电话的男人神情自如,“这也是柏董的意思。”

    “我会如你所愿,”柯尘伸手拿过桌面上的黑色皮手套带上,“季殊,或者……Loren。那么,我教给你的第一课是——请回答:夜色,是什么。”

    季殊愣了一下,显然无法抓住这个问题的核心。

    他看着眼前苍白色调的男人勾起了薄唇,将右手食指竖在唇前,黑色的皮质衬着单色嫣红,当真是……笑得暧昧而又含蓄。

    “夜色啊……夜色是给柏董挣钱的地方。”

    季殊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到底凭借着什么……能够站在这里。

    十七章 游戏结束

    裴晟今天一天心情都很压抑,总是有一种焦躁的情绪压抑在心间难以纾解。

    终于,他在正在开会的间隙,溜出了办公室往家中打电话——没人接。

    自从那天他强行要求柯尘接电话后,柯尘如果在家的话,一定会按照他的要求接电话的。而他也经常在工作中的空闲时间中打电话回家缠着他聊天。

    皱了皱眉,裴晟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也许,他没在家……毕竟这些天以来,他都很少出门。

    但是,终究还是有隐约的不放心——此人一向有着令人感叹的敏锐和野兽般的直觉。

    于是,匆匆地安排了助理调开了原本已经排得满满当当的午后日程,驱车回家。

    ……没人。

    不仅家里没有人,连房间里也被收拾得……分外整洁。

    这个“分外”指的是,整洁到曾经在这里生活的另外一个人的所有气息都被消磨掉的整洁。

    “该死的!”裴晟重重地甩上了衣柜的大门,沉重的摔门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分外响亮——是的,空荡荡!该死的空荡荡!少了一个人的空荡荡!

    yīn沉着脸看着分外整洁的衣柜、分外整洁的床铺、分外整洁的房间……裴晟几乎要咬牙切齿,但是生生地压下了翻腾而上的怨恨和怒气。

    他扯下脖子里的领带,用力扔到床上,从床头小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支雪茄,取出旁边的小银刀,慢慢地一刀刀削下。

    然后点燃,然后抽吸……灰褐色的烟灰被他随意地弹到木质地板上,显得难看非常。

    但是,等到这支雪茄抽完,裴晟已经回复了平静。

    他甚至还有心思重新打了一遍领结。

    接着,掏出手机,打电话——对方的手机语音提示没有信号。

    挂断,继续拨号。

    电话通了,“亲爱的,是我……”裴晟的声音张扬得一如平常,“你在哪儿?怎么不在家里?手机怎么接不通?”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暗哑和打趣,“我在……工作。”

    “亲爱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挂断。

    裴晟冷冷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如果有第二个人在场,一定以为他会把手里的手机也重重地摔出去。

    毕竟,这人已经有过了甩衣柜门的前科。

    可是,他只是露出了一个绝对跟温柔无关的狰狞微笑,“很好,非常好。”

    接着,把手机收好,抓起甩在床尾上的外套,大跨步走了出门。

    因为之前试图携了人逃走的人是柏烽炀的手下,彭兴安还动手开枪打死了对方——这种局面就把原本持观望态度的柏家也拉进了这场相争中,而且彭兴安对柏烽炀简直是一种不死不休的势头。

    裴晟一向为人做事极狠,当下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狞笑着对柏烽炀说,“彭氏算个老几?执意要斗咱们就一陪到底!……吃了它。”

    柏烽炀皱眉想了想,“是不是太过冒险?”

    “不冒险怎么会有意思?”裴晟的狞笑转成了冷笑,“彭家不过是家大业大,但是……再大也耗不住子孙不争气吧?前段时间跟他们争那笔生意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不过是外强中干。如今还敢在扛上我的时候去招惹你……表哥,吃,还是不吃?”

    闭上眼沉思了会儿,柏烽炀睁开了眼睛,说了一个字,“吃。”

    所以,当柏烽炀打来电话时,正是裴晟开车上路的时候。

    “裴晟,你到底在干什么?”柏烽炀一向平淡的声音里,即便不带着怒气也是威慑力十足,“为什么要把下午的会推到明天?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时间很紧?!”

    “得了!”裴晟出口的话依然是没正形的吊儿郎当,“柏二今天下午有一个网上语音采访,你别对我说你不想听现场……都是为了男人嘛~男人和男人之间需要体谅!”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可以把情绪完美地掩盖下去,如果裴家老爷子在场的话必然又是大加赞赏,自豪无比。当然,前提是裴老爷子并不知道自己孙子如此怒气、大为光火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这番没脸没皮的话对柏烽炀没有丝毫影响,话筒了传来了纸张的掀动声,想必是这位总裁正在翻动类似于行程表或者工作安排记录之类的东西,然后,才清晰地说,“明天上午,我办公室,两个小时。”

    说完,立刻挂上了电话。

    原本安排的会议地点是在裴氏18层的一间小会议室,会议内容是对上次草谈的方向大纲进行细致深化和条理分析,会议的目的是将之前被柏烽炀拍板叫“吃”的彭氏——吞并瓦解。

    也许,应该称其为“会谈”更为合适一点儿。

    摁掉手机的通话键,裴晟还有心情顾得上自嘲一番:“今儿什么好日子啊,一个两个的全挂我电话。”

    一边用低声抱怨纾解着抑郁的情绪,一边加大了油门向夜色的位置开去。

    拜那张最高权限的铂金VIP卡所赐,裴少爷长驱直入到了D区的中心位置。

    这里是柯尘的专属房间。

    他推开门的一瞬间,正好见了柯尘低下了头去喝右手执的盏茶,氤氲的水汽从下而上地扑面而至,把那人的整张脸都笼成了一片模糊和捉摸不定。

    柯尘转手把手中的茶盏放在一侧的茶几上,双手交叉着虚按在膝处,看都不看推门而进的裴晟一眼,对着一旁持立而站的男人说,“该掌握的技巧你掌握得很好,现在欠缺的只是……”

    “出去!”裴晟一巴掌用力地拍在了厚重的木制大门上,这声呵斥却是对着季殊而说的。

    柯尘微微地皱了皱眉,轻叹了口气,“按他说的去做……有机会的话,我会现场帮你把关一次——记住,只有一次。”

    季殊笑了笑,再抬起眼时,眉眼间剩下的已经全部是自信了,“大人,劳烦您费心了。”

    然后转身向门外走,走过裴晟的身边时,微微鞠了一躬后,头都不回地离去。

    柯尘虚按在膝盖处的手始终没有动,他维持着这种散漫但是戒备的姿势,假笑着对裴晟说,“游戏结束了,裴少爷。”

    裴晟的回答是反手重重地摔上了门。

    黑色的西装被脱掉后随手扔在了地上,等衣服落到地上后,他人已经大跨步到了柯尘面前,一把抓住对方按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亲爱的,你他妈跟我在这儿装模作样有意思吗?!”

    柯尘听到他喊过自己无数次 “亲爱的”,有时候是吊儿郎当的,有时候是深情款款的,有时候是撒泼耍赖的,有时候是撒娇扮可爱的……还有的是,情深欲重的……但是,唯独这次的这一声,是咬牙切齿的。

    他手上带了一双极薄的皮质手套,极好地阻断了皮肤和皮肤的接触。

    裴晟直视着他的眼睛,手下一个用力,脱掉了手套甩到了地上,轻声出口的话中威胁意味儿甚重,“你知道吗?我想脱掉的,绝对不只是你这只手套……”

    与语带威胁的话相反的是他手下的动作——慢慢地从指端处抓起,进而把整个手都握在手中,翻转过来再十指交缠。

    “有时候,真想把你脱得一干二净地关在家里,一直上到你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少点儿为止……”裴晟原本就比柯尘要高,现在又是一个站立一个安坐的姿势,奔涌而下的气势,显得更足。

    裴晟的唇落了下来,顺着被半搂住怀里的人的眉心向下触吻,“……但是,我舍不得而已……”空着的另一只手抬起了男人的下巴,“别挑战我的耐心……跟我回去。”

    柯尘纹丝未动地等着男人说完,平静得仿佛男人的怒气丝毫传染不到他身上。

    但是,等裴晟说完话后,发现自己的下巴下抵上了一支坚硬的钝圆状柱体,慢慢地施加着压力逼迫着他拉开俩人之间的距离。

    是一支短马鞭,黑色,鞭柄拿在被柯尘没有被握住的右手中,“碳纤维内芯,皮质短马鞭,鞭长37.5厘米……您还满意吗?”

    咽喉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被这么一支“凶器”顶着,裴晟也只好顺着鞭子顶过来的方向慢慢后撤。

    “呐呐~”鞭子得寸进尺地又抵近了一分,“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啊,裴少爷。总是这么任性下去,该怎么办呢?……”

    故作烦恼的声音中,挑逗意味隐约可见。

    尽管被逼得不得不后退,裴晟还是紧抓了柯尘的那只手不愿意松开,他看都不看那支不断逼近过来的鞭子,只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里依然火气未消,“没办法,我一见到某人就会情绪失控。”

    “那真是令人遗憾啊……”柯尘假惺惺地表达着微薄的同情之心,把男人从自己身边推离得更远了一点儿后,然后用更加假惺惺的腔调问,“请问,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裴晟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到他的注意力从手中的鞭子转移到了自己的眼睛上时,才猛然发作。他劈把手夺走了一直抵在自己下颚上的鞭子甩到了一边,接着合身扑上去把微露惊愕的男人按死在沙发背上,抓住他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不,这已经不是吻了;而是啃咬,而且因为带上了惩罚的意味而更加的不加节制。

    淡淡的血腥味儿开始攻占住了味蕾,激吻之下不知道是谁的力度失控咬破了唇瓣,但是却分外能让人着迷。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几乎快要阻断呼吸的吻后,裴晟满意地看到男人原本缺少血色的双唇被自己刚刚的行为染上了艳红的色彩……还带着微肿的蹂躏后的观感,好歹也给面前这人多添了三分的生气。

    伸手按住润艳的红唇,裴晟把自己整个人都和柯尘一起挤在沙发中,满盘的威胁全假作成了一番体贴,“亲爱的,还需要我再来冷静一下你吗?”

    柯尘低声一笑,很随意地伸出舌尖舔过下唇被咬破的地方,经意不经意间舌尖扫过男人的指尖后又很快地离去,“不用了,谢谢。”

    “其实你不想说‘谢谢’,而是想说‘滚开’或者‘混蛋’吧?”裴晟“啧”了一声,满脸的不耐烦,“就像是你前几天对我说的那样一样……为什么不直接说?装模作样地弄得自己缩得跟个壳儿似地很有意思?我喜欢看你装腔作势,喜欢听你yīn阳怪气地讽刺人……但是,你不用在不想这么做的时候也强逼着自己这样子吧?!”

    很好,柯尘想,他是第二个有胆子说我“装模作样”的人。

    可是,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笑得自己都以为自己真诚起来,“您管得太多了,真的……裴少爷。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合作结束,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和你之间已经不需要任何关联——不得不说,这是一件美好到令人感动的事情。”

    裴晟看着他的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腕,再次更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任务?”

    “对啊,任务……”柯尘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时刻简直可以说是来到夜色以来最糟糕的时刻了——整个人被摁压在背后的沙发靠背上,腰腹处横上来的腿俨然很难逃脱,领口被揪得死紧,衣服上肯定已经被弄出来难看的折皱——肯定很是难看啊……

    但是,他的神情和态度却从容得像是出席大型宴会,“裴少爷想知道吗?……其实应该知道的吧?”

    如果单单是为了拒绝彭兴安当日的要求,他又何必以这种近乎“委身”的方式,待在这位少爷身边长达两个月之久呢?而且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到底线……好像待的时间一长,连自己都忘记了当日为什么要攀上裴晟的原因了……好在,Allan的死,提醒了他这一切。

    ——他可是听从了柏烽炀的指派,为了……

    裴晟闻言后,手下的力道却是放松了半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表哥他早存了动彭家的心思了……只是,迟迟不愿意顶在前面打头阵罢了。而且,凭借着他一个人来做这件事情也有点儿太过困难了……我早就知道,你是用来拉我对付彭家的,对吧?”

    柯尘看着面前男人眉眼处的冷冽,笑得惬意无比。

    ——看吧,我们之间,终于撕下来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来其下肮脏而又交错复杂的利害纠葛……

    十八章 软磨硬泡[本章倒V]

    这其实是一个局,布局之初在裴家大少爷的生日宴上,布局之引是那张最高权限的铂金VIP卡。

    作为最了解裴晟的人之一,柏少御无疑非常了解他的审美趋向——能惹得这位少爷到动心程度的,眼前夜色里就有一位最佳人选。

    裴晟第一次去夜色那天,柯尘是被临时叫过去……专程等待他的。

    结果证明:柏少御的眼光极好:当下里甫一照面的惊鸿一瞥中,裴晟就对了“传说中的D”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你可以选择做或者不做,”在裴晟走了后的半个小时来到夜色的柏烽炀说,“他对你很感兴趣……”

    “可是,我对纤细的美少年比较感兴趣。”柯尘颇有点儿百无聊赖,内心里其实对自己老板大半夜地叫自己重回夜色,有着诸多的不满。

    柏烽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彭兴安是那种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

    “那又怎样?”柯尘无所谓地笑了笑,“不过是违背心意调教一个孩子……这些年来,我违背心意去干的事儿还少吗?”

    “但是这次,你不准。”柏烽炀不容反驳地说,“如果你想去做炮灰的话。”

    “哦~”柯尘做恍然大悟状,“柏董,您对我真体贴……唔……”他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用一种近乎表扬的语气说,“……您,真是太不君子了……”

    柏烽炀的意思很明显,无非是假借接受他人委托的名义,或行打入对方内部之实,或本着扰乱对方心神的目的背地里做出些勾当——据说,让这位彭总大动肝火要调教的对象,对其本人而言,可是很重要的存在。

    “可是还是我这里比较吃亏啊,”柯尘轻咳了一声,“不如我们来个交换好不好?我配合 您拉裴少爷下水,办完这件事儿后,您放我离开夜色,怎么样?”

    柏烽炀点了点头,“按你说的做。”

    -

    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裴晟的侧脸,柯尘轻声低语,“真是聪明……该怎么奖励呢?可惜……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画上了句号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遗憾十足,但是底下暗含的那股子得意劲儿却不容忽视。

    “亲爱的,”裴晟重重地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点儿?你觉得……你在惹上我以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全身而退吗?”

    柯尘的脸色终于变了变,“你……”他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不按牌理出牌的无赖混蛋了!

    “我会缠到你乖乖的为止……”裴晟开始笑得不怀好意起来,“觉悟吧,亲爱的!就算是你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来接近我的那又怎样?——即便是你不来找上我,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

    “真是疯子……”柯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让我觉得厌烦。”

    “真的是厌烦吗?”裴晟“啧”了一声后说,“你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这么急的找借口逃走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怕爱上我?”

    “怎么可能。”柯尘转过头看都不看他一眼,“你在说童话吧?”

    “不说‘您’了?”裴晟低头下去吻他的耳侧,“坦诚一点儿,有什么不好?……这里,”他伸手按住柯尘的胸前,“……明明是柔软的,对吧?假装作自己冷面冷心yīn阳怪气……有意思吗?”

    “你没有资格评价我的生活。”柯尘一把抓住裴晟的手甩到一边,却被男人反手抓紧手腕按在了头侧,“自以为是的……小鬼。”

    “呐呐~”裴晟大乐,“这样子就坦率多嘛了……你一直都想这么说的吧?”他突然抓住柯尘被自己抓住的手向自己脸上扇去——重重的掌掴声在不小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空荡荡,“……一直想这么做的吧?”

    柯尘转回头看着裴晟脸上被打出来的红痕,不发一词,面无表情。

    “我这个人,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吧?”裴晟自顾自地说,抓过刚刚扇了自己一巴掌的手按在唇边啄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和我在一起的话……其实很有趣的吧?为什么不考虑……”

    话未说完,他就被脸上的又一巴掌打断了后半句话。

    柯尘的手劲和眼力都很好,这第二巴掌竟是压着上次打过去的痕迹扇过去的,只是力道上又重了三分。

    一手肘撞开了裴晟,他坐了起来,第一个动作是整理自己被拉扯弄乱的衣服,第二个动作才是开口说话,“我没有让你把我的生活弄到乱七八糟的意愿,也没有让你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的意愿……裴晟,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联了。”

    被推开后,裴晟顺势环抱着他的膝盖慢慢蹲跪下,声音里也带上了委屈般的撒娇,“亲爱的……你来勾引我,我上钩了;你来利用我,我去做了;我还打不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