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06-110(1/2)

    106、我来带你回家

    面前的这些人似乎内讧了,维拉听到他们在吵架,不知为什么,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是主张往回走去认错的,另一拨是主张依原计划给她一些教训的。

    维拉悄悄地摸了摸一直随身带着的军刀,那把军刀已经很老了,多年前被某人没收之后再被维拉插科打诨拿回来的。刀一直没有离身,连睡觉的时候都放在床边。不仅是为了安全,也是一个念想。

    她闭着眼睛,不停跟着体内的药效对抗,没有人在她身边,她只好自己坚强。听到顾容与名字的时候,他们刚经过一片荒地,车里除了她一共有四个人,周围的光亮不足,以至于没有人看到维拉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顾家,是那个总参的顾家主儿?”坐在前座的一人激凸地回头问。

    “你吃了耗子药了?怎么上串下跳哪儿都有你啊。顾家怎么了,咱们那么多人,我就不信横起来还拧不过一个顾家。”右边的男子说道。

    前座的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不打算跟他们鱼死网破,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估计我爸得把我打残。”

    “鱼死网破?这词儿太客气了,人家要办我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坐在维拉左边的男子说,刚刚就是他接的电话,“陈威,真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帮不起,对方来头太大,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玩儿不起。”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半途而废吗?”坐在驾驶座的陈威,拳头砸在了喇叭上,尖尖地一声在寂静的郊外尤其突兀。

    “陈威,兄弟劝你一句,这事儿就先消停吧你!以后你想怎样,暗着来没人管你。这次实在牵扯太大,刚刚我接了家里老头的电话,说是再不停止,这辈子都甭想我进家门。”

    “我咂摸这滋味儿不对啊,林枫,你丫平时不是挺狠的吗?手术刀都拿得跟屠刀似的,这可是你自个儿说要来的,怎么这时候畏手畏脚的?”陈威冷呲。

    林枫恼了,出言讥讽,“我说你怎么那么轴呢?不是说了惹不起吗?老子屁大点儿的官就敢在人前横。你以为跑顾家跟前儿,跟别人支应一声上去撂人,你倒看看有几人敢兜他一顿的。”

    “林枫,自家兄弟,怎么说话的!”右边的男子说道。

    “你让他说。”陈威冷笑,“我看他倒是有一肚子埋怨。”

    林枫气极反笑,指着他的鼻子骂,“你还真他妈烂泥扶不上墙,地方上来的都丫这毛病,土地主当惯了跟这儿就以为自己是太子爷了!停车!陈威,你就作吧,别怪我没提醒你,咱跟人不是一段位的,想拔谱儿,先他妈自己掂量掂量。”

    两男子对视一眼,捣鼓了一会儿,终是下了车。

    “屁大点儿的胆子也出来混。”陈威骂,车又摇摇晃晃地开了起来。

    少了旁边的人,维拉顺势倒在了后座上。她没办法告诉自己,这样的感觉叫依靠。而她的手,也终于从那把刀上离开了。

    顾容与督促着曲奕把车开到了二百码,已是华灯初上,路上的车渐渐少了起来。这车是军用悍马,那牌照牛的,在长安街逆行都没人敢管。

    距离维拉失踪已经近两个小时,他们不敢浪费一秒钟。

    这个速度,不多时已经追进了乡道,崎岖的路面不得不让两人慢下来。顾容与沉吟了一会儿,对曲奕说道,“你过来,换我来开。”

    “开什么玩笑,就你现在这样?你是怕我安生了给我裹乱吧?”

    “下车。”

    曲奕不敢挑战权威,特别是某些只说两个字就能把你满腹牢骚掐死的,从小到大都不敢忤逆的人。

    曲奕停了车,灰溜溜地爬副驾驶去了,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某人在这种路面把油门踩到了一百八十码,再之后,虎着脸满世界找安全带。

    “前面那几个人我看着很眼熟啊?”转过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远远地就看到了几个人要,近了才看到他们的样子。

    顾容与虽然没说什么,但车速是真正慢了下来。

    “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操蛋地方?老家贼都没一个!”林枫他们几个下了车后一直往回走,心里直骂这地方偏僻的,连一辆车都不会经过。

    “问什么问,这不明面儿上的吗?谁他妈提的鬼主意要往这跑?真他妈搓火儿……”还没说完,就被远处的一辆车晃了眼。

    几人连忙走到了路中央去要拦车,他们抹黑走了许久了,经过了好几个坟地,怪吓人的,心想不管怎么样都要坐着这车出去。

    或许只有林枫一人注意到了车牌,车刚停稳,林枫就拦住了同伴快乐地奔过去的脚步,等着对方先开口。

    “她人呢?”顾容与面无表情地打开窗,连头都没有偏过几许,直直隔着玻璃问他们。

    这话一问,大伙儿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帮兄弟也就罢了,出卖兄弟是万万不能的。其中一人抱了胳膊,态度略微有些傲慢,“您问的谁呐?我们刚从姥姥家回来。”

    “孟夏,老子是市政协的孟东伟。林枫,老子是总参谋部测绘局的林伟业——还要我继续报吗?”顾容与面无表情,没打算跟他们打哑谜,他的时间并不多。

    那人明显愣了愣,抱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

    林枫在里面算是比较有脑子的一个,真正的兄弟义气就是阻止兄弟办错事,而不是助纣为虐。

    “我带你们去。”

    林枫上了车,剩下俩人面面相觑。

    林枫还没有坐稳,车就开了起来。林枫来不及看周围飞逝的风景,就被差点儿被颠吐了。这种车速,怪不得才没过多久就路上就追到了这儿。

    于是不由得心惊胆战,还好选对了位置,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来B市的时候他爹就告诉过他行事要低调,咱的官虽然在家乡做得大,可是到B市就不够瞧了,纨绔子弟一抓一大把,况且眼前这两个是子弟里的太子爷啊。

    坊间有都爱叫他们什么什么四公子,他们为了这屁称呼还得瑟了很久,现在才知道这所谓的“四公子”算个屁,要搁真正的太子身上,传出这名号儿,人自个儿权当丑闻看的。

    他们本来找维拉,是想给她点教训,效仿当年在香港闹得挺大那刘姓明星的事儿。陈威说了,只要视 频一传出去,让她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谁知道后来接了家里老头子的电话,一开口就骂他,说是兔崽子你知道你们这次惹的是谁么,先不说那女孩子本家就豪门大户,就是她夫家那边,在整个B市能匹配得上的也不过数十家,咱们就是十家捆在一起都不够人一家瞧的。

    家都没了,兄弟义气算个屁。陈威也算没看清这一点,自己位置没摆对,要真出了什么事也是自己作的。

    “前面那辆就是。”

    顾容与按喇叭,前方车不应答。皱了眉,熟练的驾着车极有技巧地撞了过去,直接把前车撞了熄火。

    陈威从小就霸王惯了,这口气哪里忍得下来,登时就踹开了车门要下车。

    那厢顾容与和曲奕也下来了,眼前两人,一人受了伤,脚上手上都裹着绷带,就连脸部都有擦伤,可能是优雅惯了,常人看不出来他身上的戾气,只有曲奕知道,他越是平静说明越是愤怒。

    曲奕似笑非笑地看着车上的陈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着待会儿要把他的下巴打断。却没有料到身旁的顾容与早已寻着陈威下来那档口一脚踢了过去,陈威也懵了,这么敏捷的手法实在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陈威前一秒还僵持着身子,可后一秒,人就随着车门往后倒去。

    曲奕目瞪口呆地看着车门从车上脱落下来连同陈威一起弹到一米外,半晌都缓不过来。合着这才是顾容与的真本事啊,以前打他的真算轻的。

    坐在他们车里的林枫算是真震惊了,这要打起来,他一人挑他们十个都还绰绰有余。林枫看向顾容与,他还穿着病服,却像,像——修罗!

    林枫连忙下车,跑到了陈威的身旁,见他面色惨白,胸口全是血渍,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顾容与解开了衣襟上的扣子,连看都没有看地上的陈威一眼,打开了车门,探头进去喊——“维拉”,那么温柔的声音,这才是我们平素见惯了的顾容与。

    他走了进去,撕开了维拉嘴上的胶带,然后再用受伤的手笨拙地摩挲着维拉的脸,他说,“维拉,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顾容与紧紧地搂住了这个让自己千思万想的女孩儿,呆滞地看着前方,“你看,这次我赶在他们伤害你之前来到了,你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曲奕见两人许久都没出来,蓦地想起现在的顾容与伤了右手筋,已经抱不动维拉了。连忙上了车,却开到顾容与搂着维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维拉靠在顾容与怀里,虽是闭着眼睛,可他分明看到有泪划过。

    顾容与腿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曲奕急得团团转,“咱们快回去吧,你那腿才没缝几天。”

    顾容与不理他,继续说道,“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没有我在,你是不是很害怕?”

    顾容与下巴搁在维拉的头顶上,把她搂得很紧很紧,维拉整个人就像锥子一般刺进他的心里,就像那次从河里爬上来那样,那种寒气透进了心里。

    曲奕轻叹一声,“容与,你先下去,维拉我来抱。”

    “奕子。”

    “啥事儿?”曲奕挠头,很久没人这么叫他了。

    “你找人过来,把车门卸了。我自己的女人,用不着别人来帮忙。”

    曲奕叹为观止,卸了门,亏他能想得到。

    真他妈——有魄力!

    “卸门哪用找人来啊,我自己就能把它踹喽。”

    顾容与摩挲着维拉的头顶,“她在这儿,你不要踢门。”

    曲奕点点头说好。

    “他们来的时候让他们带上消防栓。”

    正巧赶上维修车辆在附近路口,人来得挺快。车子刚在悍马后停稳,人就跳了下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挺奇怪,那车不是掉了个门吗,怎么还叫他们来再卸一个门呢?怕也是那人转述不当,弄错了。

    “哥们,你等着,我们立马儿把门给你装得。”

    “谁让你动那个门了?把这俩车门给我拆了,里面有人要下车。”

    “可是……这……”什么人啊那么霸道,下个车还要不走寻常路?

    “照做就是,钱按两倍给你。”

    “得嘞。”虽然有够奇怪,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啊,再说了这也不是他们的车。不过说来,这上好的车可惜了。

    “这……这……”另一工作人员看到倒在地上那人时,不淡定了,“这怎么回事啊?车祸还是什么的?120喊了没?”

    “喊了,就快到了。”

    林枫是医生,刚帮陈威止了血。陈威被顾容与踢断了几根肋骨,也不知有没有刺到胸肺里去。虽不至于丧命,可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那人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陈威问,“要不要我替你们报警?”

    林枫摇摇头,叹气,“我们自己能解决,甭了。”

    维修人员手脚还是挺麻利的,不一会儿就把两个车门给整个掰了下来,然后脑袋探进来一看,一个小伙子抱着一姑娘呢,看那姑娘睡得沉,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等到车门足够大了,才把维拉抱了起来,顾容与的右手使不出力,只得把重心往左手压。曲奕看他抱得煞是辛苦,恨不得把维拉接过来。

    脚上的绷带又渗了血,可他似乎恍若不觉,就怕怀里的维拉磕了碰了,艰难地挪到了车门边。那条路,就连曲奕看了心里也疼,他真怕顾容与手残了,脚也废了。

    救护车随后就来了,狭窄的乡道上一下子停了不少的车。

    曲奕第一个跑了上去,“麻烦您了,哥们儿腿伤裂了,您看能不能先帮他包扎一下。”

    “奕子,回来。”

    曲奕这正急着呢,听见顾容与喊他,屁颠屁颠就过去了。

    “让他们把消防栓拿过来。”

    “你要干嘛?”

    消防栓是地上的消防栓,特别结实,虽重了些,但是对从小搬砖的曲奕来说还是能够游刃有余的。

    林枫刚刚把陈威送上救护车就看到曲奕拿了个消防栓过来砸车,把车门砸下来后就开始砸玻璃,也就这么硬生生地把一台名车给砸成了废铁。

    砸车是很大的动静,顾容与把维拉紧紧地护在怀里,坐在悍马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脚刚刚换了纱布,伤口裂了,回去还得重新再缝一次。刚刚那脚他使了全力,伤口裂得更开了。

    维拉,我这样帮你报仇,你可否满意?

    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维修人员都面面相觑,心里直摇头——这里的人都疯了。

    曲奕力气大,砸车砸着觉得真***爽,等眼前的名车成为了废铁,才扔了消防栓,抱着手臂退到一边,指挥着维修工——把这车拖走吧。

    顾容与至始至终没有看外面一下,他吻着维拉的前额,轻声说道,“老婆,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unknown和凝思两位姑娘的长评……乐得我找不着北了……嘿嘿

    107、门第福泽

    回到医院后,护士帮维拉输好液,再次劝顾容与去看看他的伤势。他腿上的伤痕裂得更开了,血流了一条腿,看起来触目惊心的。手也在复健期,估计这会儿已经是伤痕累累。

    曲奕拉着护士出去打听了一下陈威的情况,护士说境况不好,能捡回一条命,但受的是重伤,两根肋骨都插进了肺部。

    曲奕冷呲,都是自己作的,要是他是顾容与,给他一脚都算轻的了。他们成年起就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凡事忍让人三分,可几时又被人这样欺负过?

    维拉在娱乐圈无枝可依,子慕当年就说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不想牵扯上家庭。维拉也一样,接过子慕的事业,继续赤手空拳地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洁身自好,不争不抢,一切顺其自然。平时一些小毛病可以对付过去,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儿……曲奕想着都害怕。

    曲奕想了想,把电话打给了唐朵朵,“放出风去,我现在是她的男朋友。嗯,对外就说是曲家,别的什么都不必说,该知道的人会知道的。”

    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可以有,希望我们曲家的门第能给你带来福泽。

    曲奕叹,回头又看到有护士无奈地出来。

    曲奕沉吟一会儿,喊住护士,“你等会儿。”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对准顾容与的肩窝处一劈,直接把人劈晕了。

    要搁平时,他手还没碰到顾容与就被他卡住脖子了,今天看来是真的累了。

    曲奕把他扛到轮椅上去,对目瞪口呆的护士说,“走吧,如果不砸晕他,他是不可能走开的。”

    门刚落锁,维拉的眼睛就睁了开来。

    呆滞地把天花板望了许久,才轻轻地把杯子拉过了头顶,静静地把整个人都埋在了黑暗中。

    顾容与再次被送进了手术室,届时曲奕看着主治医生虎着脸要给顾家打电话,赶紧给拦了下来。先不说他们会更担心,就是容与也一定不会想让他们知道的。不仅是怕家人怪罪维拉,而且江湖事江湖了,不牵扯家人,从小就这样,约定俗成。

    顾容与和曲奕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打了一场。那年俩人都是六岁,顾容与跟着家人刚从沈阳搬来,正是在大院里立足的时候。俩孩子都是极其骄傲的孩子,说不通便打。最后曲奕的小腿骨折了,他的膝盖也蹭掉了一大块皮。这一打,情谊就打了出来,难得俩人观念相同——回家告状的都是孙子。于是相互包庇,一拍即合,互相搀着去了医院。即便就是苦大仇深,回到家里家长追问了都是说学自行车撞沟里了。

    曲奕坐在手术室外尽回忆他们这些年的破事儿了,等到手术门打开,才恍然,原来都过了二十多年。

    曲奕下手并没有太重,才刚刚破晓,顾容与就醒了过来。

    顾容与喜静,加之觉得自己的伤势算不得严重,并没有请专业的陪护。曲奕怕他做出什么冲动事,在他的房里陪护了一夜。他睡在一张小床上,一晚上都睡得不大安稳。

    屋里没有开灯,窗外还是灰蒙蒙的,这个时间,多数人还沉浸在梦乡里,只有早早清醒的鸟儿在树梢上清理着翅膀。屋内隔音很好,听不到飞回来的燕子清脆的叫声。

    顾容与清醒了,一个鲤鱼打挺就要下床,曲奕听到响动,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你要去找维拉吗?”

    顾容与没有说话,趿了床下的鞋子,刚站起来,拉动了伤口,疼得微微弯下了腰。他顾不了太多,很快就直了身子,坚定不移地往外走去。

    “你这么糟践自己,是想你奶奶恨死维拉吗?”暗处曲奕的声音传来,不由得让人心里一沉。

    顾容与身影一顿,停住了脚步。

    “顾奶奶再疼维拉也疼不过孙子,更何况她疼维拉的前提本就是因为你。维拉这些年做的事,你我能理解,可是在顾***眼里,未免有些混账了。”

    “她现在也不会跑到海角天边去,你何必走得那么急。你要是想看她,就坐着轮椅,我大大方方地推你过去。你腿上的伤口恶化,医生叮嘱过不许你再下床走动。”曲奕叹了口气,“都等了那么久了,还在乎这会儿吗?”

    维拉想了很久,他来的时候我要怎么对他,要跟他说些什么,或者,能说些什么,如果他说了这样这样的话,我又改如何如何应对。

    可当顾容与真正在自己面前,那一页页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

    她做了好多梦,甚至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了。海欧指着她的鼻子骂,用尽了世间最恶毒的语言把她骂得体无完肤。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偏偏一句都反驳不回来,她落实的所有的罪名。

    当初顾容与也是像这次一样,一拳就把海欧的左手打折了,海欧上了石膏前又跟他利落地打了一架,还没来得及等左手完全好起来就往西藏赶。

    海欧说,只要他还活着,就会一直找下去。他信不过任何人,找子慕从来都是身体力行。为了寻找子慕,自己刚刚注册的公司,说甩就甩了。

    海妈妈哭着骂海欧不孝顺,可海欧拿着行李头也没回,就那样孑然地站在门口,说妈,如果子慕没了,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下辈子我给您当爹,您往死里折腾我。

    海爸爸扶着几近瘫下来的海妈,对海欧摆了摆手,说小兔崽子你滚。

    海欧突然就哭了,回过头来对这父母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磕出了血,然后就再也没回头。

    海欧那么努力地找子慕,而她,也为了维护子慕的名誉,为了填补她空白的这些年,那么努力地生活着。

    所以不许有任何人来破坏,绝对不许!

    维拉抬头看顾容与,眼中一片清明。笑容明明是淡如清风,却苦如黄连。

    维拉探过身去,要给他倒茶。手刚触到茶壶就被他握住了,维拉愣了愣,然后不着痕迹地挣开,坚持完成了为他斟茶的动作。

    维拉递过茶去,“容与哥,我都听护士说过了,昨天谢过你了。”容与哥,是子慕的称呼。

    顾容与一个茶杯没拿稳,摔了个粉碎。

    每回顾容与坐着轮椅出去,可要敲门的手刚刚扬起来,却又轻轻地放了下去。

    一番挣扎,最终靠在轮椅上深深呼吸。

    护士给她送药过来的时候她在门缝儿里看到过他,鼻子一酸,假装扭过头去找水喝,门一关上,泪就掉在了杯子里。

    唐朵朵给她拿来了一本杂志,隐隐约约刊登了她的新恋情——女明星生病,曲姓男友寸步不离。

    报纸出得有些艰难,不少高层打电话过来问过维拉,就连曲奕那也是电话不断,几乎都是早已拿到样刊的曲党,先问问他的意思,见孩子意志坚定,只好把这事儿告诉了曲老,让他来解决。

    曲爷爷看到样刊后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恰巧曲奕的电话打过来跟爷爷请罪,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这事儿要搁以前也就算了,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你如今也算是一个当干部的人了,别人都在忙着撇开这些事儿,我看你倒是迫不及待地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你知道院子里多少人就等着看咱们笑话吗?人家会说我们家教不严,说你沉迷于声色犬马,不思进取。”

    曲奕也不辩解,就让爷爷骂,等他骂得心里舒坦些了,才低低地喊了一声爷爷,“我知道这事儿是我欠考虑了,我只是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去年我看着子慕落水,愧疚不必他们少,如果不是我学艺不精,说不定就能帮上忙了。这一年来我看着他们为了子慕在不断努力,好容易才有些作为落到我身上,让我也能赎罪。您从小就教我,做官做得再大也要对得起良心,我应了这事儿,虽然不会对我的前途好,但是我心里觉得舒坦。爷爷,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们不供我吃不供我喝,我没那个美国时间搭理他们。我在乎的是您怎么想。孙子做这事儿是不孝,可也是为你们积德,为子慕积福。海欧还在雪山中找着子慕,维拉那么努力地帮子慕过着日子,就是想等子慕回来的时候把她的世界还给她。那词儿是怎么说的,对,叫与时俱进,把原本属于她的世界与时俱进地换给她。”

    “你现在长大了,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可是等过几年你就会骂自己当初做了糊涂事儿,这事儿有可能是你一辈子的污点!”

    “置身事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会不安,爷爷,如果您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我会怪您的,我宁可几年后怪自己。”

    “你要知道你揽了这事下来,你会面临更多的难题。你升职的那事儿会黄,告状信多得可以当柴火烧,就连媳妇都不好找,外头的人当你跟维拉这事儿是真的,谁会把姑娘往你这送的?要是子慕一直找不回来,难不成你过几年还真娶维拉不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爷爷奶奶想想。我跟你奶奶岁数大了,不久前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去给你太爷爷磕头,要不是想着我还没见过我的曾孙子,怕是也熬不过了。我没多少时间好活了,就是为了在合眼之前能看着你成家立业。”

    “爷爷,我知道您为我好。我听人说人老了都有一劫,熬过了就能长命百岁,说的不正是您吗?孙子不孝,要不您再等几年?等我陪他们把最艰难地这段时间熬过了,不出五年,一定让您抱上大胖孙子,您说好不好?”

    曲爷爷骂,“小兔崽子,爷爷上辈子欠你的吧?”

    曲奕心里一松,笑道,“我就爷爷您最明事理了,天下所有的爷爷捆绑在一起都不够瞧的。”

    “有这口才不如想点办法去找个女人安慰着。”曲爷爷笑骂。

    “您孙子条件那么好,等着要嫁的都排到东直门那去了。咱不跟容与海欧比早,早了磨难多,太轰轰烈烈了估计您跟我奶都受不了,我一定给您找个安定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什么叫给我找一个姑娘,为老不尊,说这话也不怕你奶奶削你。”

    “哈哈,我这不说顺了吗。先不跟您说了,我这头还不太平,今晚让胡妈别做我的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北山》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谢谢大家尾随至此……接下来我尽量给大家日更至完结,如果哪天有事会在文下请假……姑娘们欢乐地出来吧,表霸王我了嗷,我们一起走完跟《北山》的最后这段时光吧……

    108、花事了

    苏志国从唐朵朵处得到了维拉住院的消息,没顾及正在开会,急忙地往医院赶。途中想给向彤打个电话,让她也过来好好劝劝维拉,可未及拨号却又觉得不妥。她再疼维拉,也都还隔着血缘,很多话不合适说。向彤这几年左右为难,夹在中间很不好做人。

    苏志国叹了口气,不想再叨扰她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维拉正在喝着药粥,她看到苏志国进来,明显一惊,“爸爸,您怎么来了?”

    苏志国掩上门走过去,又气又心疼地看着他,百感交集之后,心疼不忍占据了一切,话语便揉为了关切。

    “你这孩子,怎么住院了也不跟家里说说?”

    维拉吐吐舌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主要吧,我就是想偷个懒,其实没到住院那么严重,我就是赖在这儿的。”

    苏志国不赞同地看她,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怎么他们家的尽喜欢折腾呢?维拉和曲奕那事儿,他居然也是从报上得知,曲奕那孩子把责任揽了过去,以一片赤子之心给了她遮阳伞。苏志国有些羞愧,他好像总是没有办法为他们做任何事。子慕和维拉十分体谅他,这个圈子对他们家来说是一个负担。可她们越懂事,他就越心疼。

    维拉看父亲沉默下来,怕他自责,主动跟他问起了家里的事,“向姨好吗小拓好吗李妈好吗?上次回去时李妈就在犯腰疼,现在好些了吗?”

    “他们都好,就是你总不回家。”苏志国的眼睛仿佛洞悉一切,他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不应该是你来担这份责任,退一步海阔天空。”

    “知易行难。”维拉的脸上是淡然和感慨,“我如何都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我做不到一个人幸福。”

    “容与是个好孩子,就当是为了他,你也不该这么糊涂。”顾家的暗示不是没有过,唯一的宝贝孙子被维拉折腾得死去活来,心疼得怎么又会比他们少?

    “爸爸,这样的做法难道不是你教我的吗?”维拉轻声说道,可在苏志国听来却是雷霆万钧。

    苏志国眼睛一闭,往事又如浪潮般涌了过来。曾几何时,他为了保全他们家,保全父亲的骄傲,牺牲的同样是他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悔了一辈子的妻子祝闵柔。

    想到祝闵柔,苏志国心中骤疼。

    维拉握住了父亲的手,“所以,我一直觉得,您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因为我也理解您,爸爸。”

    他们苏家……何德何能,骄傲总是要让外人来维系呢?

    若能花事了,惟愿青灯古佛伴余年。

    苏志国眼睛都湿了,心好像刀割似的,“维拉,我们给你妈妈重新立一块碑好不好?我每次瞧着碑上的名字都觉得无比地羞愧。我总担心她,只是碍于你向阿姨不会再提。我是真的想把她接回来,骄傲地跟你爷爷的牌位摆在一起,每天焚香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她一个人太孤独了,平时连个扫墓的人都没有。我去看过她几次,那个地方太荒芜了。中国人总爱说落叶归根,可你妈妈连一个落脚之处都没有。这些年我们家过得跌宕起伏的,顾忌太多,活得真的很累。我总觉得搁置不议就能蒙混过关,这么多年浑浑噩噩,苏家是出头了,可我还是觉得直不起腰来。如今才知道,原来心中图的不过是有个着落罢了,我不想再拖着了,我们把你妈妈带回来,好不好?”

    维拉抬手去摸父亲的脸颊,却摸到了一手的泪,她到碧玉之年才感到父爱如山。她的父亲是军人,她总是很难看到他这样铁骨柔肠的一面。

    无数的担子需要他来挑,无数的心事只能心里藏。

    维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理解她的父亲,她把头埋进父亲的怀里,把她的委屈与无奈,一点一点地流进他的心中。

    那晚的事情,大伙儿都很默契地没有在顾奶奶面前提起。一是怕老人的心疼难过,一是怕她更加怪罪维拉。

    所有的人都忽略了老人的睿智。

    顾奶奶看着顾容与那重新包扎的手,那愈发严峻的伤势,再难过的心也只有在背地里流泪,对着孙子连微笑都需要装饰。

    午后,维拉吃过药刚要睡下,就听到了敲门声。过了探视时间,她以为是护士,就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