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41-45(2/2)

分不开的。

    维拉在顾家跟他一起补习,通常没有十点是不回家的。

    现在加了曲奕,一个人能抵五百只鸭子的人,顾容与不客气地把他的嘴贴上了,只有在顾奶奶上来送夜宵的时候得以撕开。

    曲奕心中愤怒,但是却在看到期末的成绩时,什么火气都没了,继续跟着他们学习,不用他们贴封条,自己把嘴抿得死紧。他也知道自己的嘴巴跟机关枪似的,开了就停不了了。

    曲爷爷看见孙子这么用功也是开心的,平日对孙子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八度。

    曲奕长这么大终于尝到了好学生的待遇,不由得九十度角望天大哭。

    流光容易把人抛,转眼已过旧年。

    春节前一个星期,在外地工作的大人们都回来了。

    苏志国跟向彤也回来了,一年不见,看着明显长高的儿子女儿,笑得和乐。

    苏家对待春节不像传统的家庭般隆重与讲究,但是普通的年货也是要办的。顾家倒是传统的家庭,从小年开始便开始准备了。

    顾奶奶拉着维拉的手,给她讲着他们素来过年的习俗,大有把她当下一代女主人培养的意味。维拉因为对传统家族怎么过年特别有兴趣,也乐得听顾奶奶说。

    顾奶奶说着,兴头上来了就大方自家孙子和孙媳妇去办年货。

    海晴不放心,怕孩子买漏了什么,想跟着去,被顾奶奶叫住了,笑骂,“人家小两口培养感情,你去凑什么热闹。”

    海晴这才收了脚,回去帮助顾奶奶一起打扫屋子。

    常在顾家帮忙的几个勤务兵,顾奶奶见这些孩子离家也一年多了,要是春节还在外地未免有些冷清,都给他们放了假。但即使不放假,过年前的打扫,即便是再繁复,也是不会假手于人的。

    买东西前,维拉还特地回了趟家,看家里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不会显得厚彼薄此,也不会显得那个什么什么泼出去的水……

    向彤看着并肩的两人,满是笑意——“子慕早早地就拉上海欧去了,家里的你不用操心,顾奶奶年纪大了,海晴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过去帮衬一番也是应该的。”

    维拉知道向彤暗有所指,脸有些发热,转移话题了,“小拓呢?”

    “待会我带他回一趟我们家,他外公老念叨着呢。”说完视线落在顾容与身上,笑着打量他,“你这孩子是越发的帅气了。”

    顾容与也不好意思了,“阿姨您过奖了。”

    向彤笑,“小拓长大后性子要是有你一半好,我就知足了。”

    “向阿姨哪的话,小拓聪明开朗,比我强了不知多少。”顾容与谦虚——“上次还给杂志社当了一会封面模特,可神气。”

    说道这个,向彤也是直笑,“他那段时间给我们打电话就一直说那事呢,他爷爷也让人给我们捎了几本过来。这不,这次回来,孩子一见到我们去就碰出那本杂志指给我们看呢。”哪个家长不是虽然嘴上骂,但是心里还是觉得自家的孩子最好的。

    维拉想起那天的事也是直笑,小孩子嘛,都有点小虚荣。

    “好了,你们去买东西吧,我就不耽搁着你们的时间了。容与,让你妈妈什么时候有空来我们家玩玩,还是老同学的,一点也不跟我热络。”语气虽是抱怨,却有打趣的成分在。

    顾容与点头应下,维拉却奇怪了——“什么同学?”

    “我跟她妈妈呀,年轻的时候都在军校上学。”

    巾帼啊!维拉不由得肃然起敬。

    向彤看孩子表情,乐了,“下半年高考你也考一个不就好了,我家姑娘的分数,要去什么学校还不是简单。”

    维拉不好意思了,看顾容与,顾容与拍拍她的头,跟向彤告辞了。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44忍冬

    “我们先给塔塔家买些东西,过年过节的,不能让她们太寒碜了。”

    “嗯。”

    维拉细细地打听着小姑娘的喜好,给塔塔买了好多小玩意儿,每一样都像在挑自己的东西。

    见她这般的认真对待,顾容与的耐心也出奇的好,时常还能给上一些建议。

    两人挨在一起,俊男美女,羡煞旁人。

    他们牵着手逛街买东西,被同班同学看见了,人打趣道,“顾容与,丫今天不请客绝对给你告老师。”

    班里知道他们关系的并不多,而且两人平日很注意影响,在同学们眼里,也就是比同学更亲密些的好友罢了。

    顾容与一串冰棒塞他嘴里,笑,“冻死你。”

    那人接过冰棒咬了起来,“哎,我说你们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啊,老子一直坐你们后面都没发现呢。”

    “因为你一直在看刘嘉尧啊。”维拉怕自家单纯的男人罩不住,一针见血地回了一句。

    刘嘉尧就是那个男生暗恋的女孩子。

    那人干笑着挠头离开,低声喃喃,“靠,这都知道,我不是藏得挺好的么。”

    “你怎么知道他喜欢刘嘉尧?”

    维拉掏出了手机对准他的眼睛。

    顾容与满脑子的疑问,“什么意思,让我打电话问刘嘉尧吗?”

    维拉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屏幕的倒像,你现在看我的眼神跟他看刘嘉尧是一样的。”

    顾容与难得大笑,一把搂过维拉,“姑娘,你真的很可爱。”

    真的真的,很值得去爱。

    他们在买年画的时候遇到了刘紫苏,那个姑娘挽着母亲的手,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把嘴唇咬得死白。

    几乎是同时,维拉抓紧了顾容与的手。

    她不问不代表没有感觉到,顾容与是喜欢过刘紫苏的,不然依他的性子,再怎么逆来顺受,也不会去伤人家女孩子的心。

    那姑娘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憋得脸都通红了,才跟他们问好。

    顾容与点头,大方磊落的形容。

    那姑娘呆呆地看着他,醉了一般。

    维拉不由得去看顾容与,他微笑着,自在从容。

    他没有挣脱她更加紧握他的手,反而用了相同的力道回握,带着一种让人安定的味道。

    毕竟有家长在,寒暄了几句,就背道而驰。

    跟刚刚没什么不同,只是维拉的笑容落寞了三分。

    两个人走了一段,顾容与才说,“虽然我不觉得还有什么能说的,但是既然你介意了——”顾容与掰过维拉的身子,正视她,“就像《还珠格格》里……”

    “你看了?”维拉打断。

    咳,“关键不是这个。”

    那几年,正是这部奇葩播得最火的时候。

    维拉心情突然轻松起来,顾容与是不看这类型的电视剧的,只是她还是会每天在他身边念叨。原来,他也会为了能应上她的话去找了来看。

    “你是想说,她是晴儿吗?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顾容与想了想,“性质差不多。”

    维拉鼻子哼哼,“你觉得我比紫薇大方?”

    顾容与听她这么说,笑了,“当然,不然早就边跑边哭了。”

    维拉笑得释然,既然如此,那一段不是过去的过去都过去了,那就没什么可刨根问底的了,拉了他的手,“走吧,对联呢就不用买了,你给我自己写。”

    顾容与挑眉,跟了上去,“我很高兴。”

    “高兴就把我家的对联也写了。”

    维拉笑,明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明白,他也明白。

    塔塔家住在老胡同里,要拐好多弯子才能找到,是一处挺僻静的地方,老四合院里种满了金银花,还有几棵老藤,像一幅老北京的画卷。

    顾容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所以塔塔见到他的时候并不惊奇,笑嘻嘻地请他们进去坐。塔塔的外婆却是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每年都要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塔塔却是拿着维拉给她买的东西爱不释手,孩子笑得好开心,然后安静地抱着维拉说谢谢姐姐,你有心了。

    维拉难得见到那么懂事的孩子,这一句话倒勾起了她的恻隐之心,不由得有些难过。

    顾容与拍拍她的肩膀,“怎么孩子谢你一句就那么高兴了?”

    维拉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给了自己暗示,大过年的,不能把人家也弄伤感了,“身边都是一群白眼狼,拿我东西跟拿自己的似的,我可没被人谢过。”

    塔塔眯着眼睛笑了,“那姐姐还有什么心愿,我一并帮你完成了。”

    维拉一手搂过她,“我小时候妈妈给我做过一个洋娃娃,我没有别的玩具,每日都会抱着她跟她说话,给她辫辫子,做小衣服。”

    塔塔笑了,说,“姐姐,我也喜欢。不过既然是帮姐姐你完成心愿的,我就当一回洋娃娃,姐姐你尽管捣腾。”

    维拉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她头发上有皂荚的香味,十分熟悉的味道。身上依旧是穿得有些旧的衣服和一双磨损了的小棉鞋。

    好像好像几年前的维拉,虽然生活贫瘠,可外婆总是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舒服,也不想别人看到她们在生活中是怎样的挣扎。

    她在姑娘耳边说,“你说的,任我怎么捣腾。”说完就笑着看顾容与,“只能麻烦你了,刚刚粗心了,没有帮塔塔买衣服和鞋子,你跑一趟吧。”

    塔塔正想开口阻止,就被维拉打断了,“你说过都依姐姐的。”

    塔塔看了看眼前十分温柔的姐姐,再扭头看外婆,在看到外婆笑着点点头的时候,才高兴地搂着维拉的脑袋,“姐姐,你真好。”

    顾容与也笑着看着她们,“我一会儿就回来。”

    维拉帮塔塔一下一下地梳着头,细软的发丝划过她的指尖,不由得感叹道,“如果天气不冷,我真想好好替你洗一次头。”

    塔塔有些脸红,“因为我的头发太脏了吗?”

    维拉扑哧一声笑了,“不是。塔塔知不知道一个广告,百年润发的。”

    “周润发的那个?”

    “嗯。我很喜欢他帮他妻子洗头的那里,因为以前我的外婆也是这么提着壶子给我洗的。”维拉拿了皮筋,开始为塔塔梳辫子。

    维拉很喜欢跟塔塔说话,这孩子身上有一股超乎年龄的宁静,感觉就像在咖啡厅里喝一杯茶,在麦田间跟庄稼对话,整个人好像都笼罩在了那样祥和的气氛里。这个在多数人眼里卑贱的女孩,在维拉心里却是高贵无比。顾容与肯定也被姑娘感动过,不然不会对她们这样的照拂。这是老天爷拿走塔塔最宝贵的东西后,给予她了另一件宝贝。我们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最原始和最古老的一些东西,而那些恰恰是我们缺失的东西。

    斑驳的外表裹着的是生命的火焰。

    “姐姐,你是不是很想你的外婆啊?”

    “嗯,那时候过年,也是只有我跟外婆两个人。我不敢烧鞭炮,每次都是外婆笨拙地去点,我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鞭炮声。”

    塔塔笑得很甜,她说,“姐姐,你好幸福。”

    “嗯?”只有一个外婆也很幸福吗?

    “你看我啊,虽然家里也只有我和外婆两个人,可是她包的饺子比别人家的都好吃,她对我也比别人的外婆好,她给我讲的故事总比别人外婆说的好听……”塔塔笑嘻嘻地问,“姐姐,你外婆也是的吧?”

    维拉听着听着就哽咽了,“嗯。”

    好聪明好聪明的姑娘。

    “姐姐,你喜欢我家的金银花吗?”

    维拉扭头去看,“喜欢。”

    “金银花自古被誉为清热解毒的良药。它性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小姑娘跟她说着金银花,像说着她的一件宝贝,“它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做忍冬。”

    维拉听懂了姑娘话里的意思,心里又羞愧,可更多的是感动。

    塔塔比她更明白生命里应该有些什么,她们的生命曾一样地无奈与沉重,不知道是否是维拉更偏执一些,还是忍冬给塔塔的鼓励更多一些。

    总之啊,都是好姑娘。

    塔塔你要幸福,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些什么了。

    维拉帮姑娘打理好头发,别了一个精致的发卡,看着她,满意之极。

    姑娘拉着她去包饺子,说是有多少人想偷师她外婆都被她打出去了,她是特准了姐姐学的。

    塔塔外婆敲了孩子好几下,才笑着开始包饺子。

    塔塔委屈地看着维拉,维拉却笑了,朝她吐了吐舌头。

    姑娘早就提点了她,既然自己的东西那么好,何必艳羡别人。

    维拉永远记得那一年庄稼成熟了,重重地压在了那篇贫瘠的土地,是难得的丰年。她和外婆留下了自家的口粮,多出来了屯了一些,剩下的都挑去了巴扎卖,卖的钱换了好些家禽。外婆说,希望不能寄托在丰年之上,因为晚秋的时候,秋风带来的大多是失望,可是它们不一样,它们的膘肥体壮看的是人,不是天。

    维拉,老天给的是选不了的,可我们的心却是可以很美的。

    她好像,开始明白了这个道理。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45雪霁天晴朗

    顾容与真的要自己写对联,他写的字,就是连顾爷爷也是要自叹不如。

    顾爷爷手上有两样东西是使得最好的,一把是枪,另一支就是笔了。孙子继承了衣钵,那当然是好的。

    蒸花馍的时候,几家人一起。

    民间有个说法,“一家蒸花馍,四邻来帮忙”,所以顾奶奶请了几家人过来。海家是沾亲带故的,苏家却是当了亲家叫过来的。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向彤海晴林梦岚一起长大,都能说到一块去,把家里的老人哄得极是开心。

    维拉和子慕帮着和面,苏拓在一边玩着面粉,软软的,他觉得可好摸。

    只要孩子洗干净了手,维拉是不会说什么的。因为她透过了这个孩子,隐约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维拉小时候喜欢泡在装满米的米缸里,光着身子,把自己埋在米里。妈妈虽然反对,可因为外婆疼她,自是不会说什么。后来是因为维拉被蚊子咬了,抹了风油精还要进米缸里一泡。结果是一缸米吃起来都是一股怪味,妈妈才板了脸,再也不让她进去了。

    虽是如此,可是回忆起来必定十分美好。

    所以,对孩子有些许的纵容,并不是不好的。

    前几天刚下过雪,门外积了厚厚的一层。

    这个时候,再怎么样淘气,都会被大人包容。

    每个人的家里都积了一堆烟花炮弹,玩得低级的比如维拉她们,晚上才拿出来放。

    而男孩子们直接拿来当炸药扔。

    顾容与也难得放肆一回,随他们用雪做了碉堡,然后埋伏起来,先扔炸弹,碉堡毁了就跑上去火拼。

    后来因为危险系数太大,被大人勒令停止了。

    最后少年们改成了地雷战,到处埋地炮。

    维拉和子慕都踩过几次,快被气疯了,手上端着的东西几次都掉到了雪里。

    维拉含蓄些,晚饭的时候寻着机会就往他们碗里撒盐,子慕却是当即点了一支烟花,到处追着曲奕要点他。

    最后所有人都加入了战局。

    笑得好放肆,好放肆。

    因为三家的人丁都不甚兴旺,所以年夜饭也凑在一起吃,只是图个热闹。

    维拉觉得这样可好可好。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年夜饭做了饺子,打了火锅,电视上一如既往地放着春晚。维拉不由得想起了军营里的那些兵,他们此刻肯定也脑袋挨着脑袋在看吧。

    顾老也苏老坐的主席,下面一众后辈围着坐了个圆圈。自打开始,笑声就没有停过。

    孩子们轮流着耍宝拌嘴,说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苏拓一如既往的可爱,而海洋依旧灰姑娘情节严重。

    但是大家看在眼里,都是同样的欢喜。

    顾奶奶包饺子的时候,用热水烫了三个硬币,然后塞到饺子里。

    维拉首先吃到了一个,大伙都笑着说今年高考肯定金榜题名。第二个吃到的是海晴,在大家的笑闹下,也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这时候苏拓急了,想去夹饺子,可人又不够高,只得站了起来。

    向彤见状又扬起了巴掌,却被顾老阻止了,“大过年的,孩子高兴就随他吧。”

    苏拓听言更是起劲,交叉着筷子就伸到装水饺的盆里戳饺子。那些都是水饺,那经得起他这么戳,都露馅儿了。

    维拉看着无奈,把自己的那枚硬币悄悄地又塞到了饺子里,夹到孩子碗里,让他尝尝这个。

    苏拓一咬,就被硬币咯了牙齿,笑嘻嘻的,手舞足蹈的样子。

    一桌人也随着他乐呵。

    最后一个饺子被海洋吃到了,这孩子觉得自己终于穿了一回水晶鞋,乐不可支。

    所幸的是苏拓也没在意顾奶奶包的几个,能吃到,便是可乐。

    维拉大展身手做了鱼,就连子慕也在姐姐的指导下,也做了好几碗长寿面孝敬长辈。

    年夜饭,即使平日滴酒不沾的人,也是要意思一回泯一点酒。苏拓喝了一小杯就醉了,脸红红的,眼睛迷离,撑了一会就窝在妈妈怀里睡死了。

    苏老和顾老都是把酒当水喝的人,若不是小辈阻止,这会儿早就拼起酒来了。

    而顾容与和海欧则是教女孩子喊数字。维拉平日聪明,现下却笨得厉害,被灌了不少酒。

    顾容与几欲敲这孩子脑袋,就没见过那么笨的,把把都能输,所以酒罚了不少。

    然后大家都发现一个怪现象,这女孩喝酒就没醉过。去年的生日宴也是,这姑娘几乎是被一路白酒加红酒灌过来的,那酒量海了去了,愣是不醉。

    喝到后面,顾容与都无奈了,既然不醉,而且这姑娘又不开窍,那就随她吧。

    到零点的时候,孩子们簇拥着去放了一捆大鞭炮,然后就开始放烟花。

    笑闹完了,回到家里一个个咚地就朝大人磕头问压岁钱了。

    就连原先睡死的苏拓也被喊了起来,既然守不了岁了,至少跨年的时候要睁几秒钟眼睛。

    毕竟,再也撞不着一个千年。

    又一年了呢。

    那么特殊的2000年,不早不晚,刚刚赶上。

    江洛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维拉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用多米诺骨牌效应摆成的扑克牌摆成的“2000”,心想临了这牌是重新装回去卖呢还是论斤秤了卖呢,反正离不了卖字,还抓了子慕一起讨论。

    维拉没有想到会有人给她打电话,所以手机并没有带在身上。

    江洛在拨第五次的时候耐心耗尽,仰躺在藤椅上,阳光照了他半年的侧脸,一半明媚,一半冰冷。摸到了手边的烟,到了英国后才觉得它是个好东西。拿过火机点了一支,在迷茫的雾气里把手机的电池卸了下来。

    过了夜半维拉才随家人回到了家。

    她看着手机上的四个未接来电,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好几次都是关机的声音。

    维拉抿了抿唇,手机把玩了好几下后,关机睡觉。

    这是这些年来江洛给她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一日,如同之前的十几年间一般平凡。

    维拉早上八点才起了床,苏拓昨晚喝醉了酒,被向彤抱了去照看着。今天他很早就起来了,整个大院的跑,去讨压岁钱。

    下到客厅,只有苏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早茶,还有一张报纸摊在膝上。十年如一日。

    维拉走过去向爷爷问了早安,就开始帮爷爷读报纸。苏老年纪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老花眼的趋势了。

    报纸读到一半,一阵悠扬的音乐响了起来。

    苏老正闭着眼睛听孙女念得起劲,现下便睁开了眼睛。

    “哦,是你爸爸的手机,你帮他接起来,告诉他你爸爸晨练去了。”

    维拉点头应是,过去接了电话,是道新年好的一个叔叔,维拉礼貌的问好,说了他的话一定给爸爸带到。

    然后挂断。

    眼角不经意就扫过了手机的屏幕。

    终至哽咽。

    手机墙纸,是七岁时候的维拉。

    长到七岁才去照相馆照了相的维拉。

    像素很不好,像是用了手机拍的原件。

    这张照片,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查找,才辗转到了苏志国的手里。

    而他,视若珍宝。

    每天都会看上好几次,或许觉得这么看久了,之前空白的十几年,他也在陪伴着的。

    有多少个父母,连爱着自己的儿女都战战兢兢,在儿女皱着眉抱怨时,脸上还坚持堆着笑容。

    他四十三岁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已经过去。

    多么遗憾。

    不能再像二三十岁的毛头小子一般拥有那么多的精力和向往了,再过些年,都可以含饴弄孙了。

    如斯温暖,只能在儿女身上找到了。

    令人难过地是,她们从来都吝啬于给他。再过几年,她们组建了新的家庭,家里就不会再有他了。

    在维拉素来的观念里,父亲对她的亏欠太多了。孰不知,父母才是儿女永远亏欠的债。无论她身在何方,永远是父母的心目中的无可取代。

    维拉想起了一年前父亲的眼泪,在那样冰冷的深秋,显得沧桑无比。

    于是,是需要多大的委屈与悔恨才会使得一个大老爷们在孩子面前掉眼泪。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道理她还不明白,关于爱情,关于亲情。

    她蹒跚学步,可笑的总爱往水坑里走。她怪他,怪他不知道她的存在,怪他让她们的生活孤苦伶仃。

    可是,再过几年,她想要都没有机会了。

    向彤买菜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维拉拿着父亲手机流泪的模样,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把菜篮子放在了地上,走过来就揽住了这个姑娘。

    “回家前,你爸爸就问我,要给你们买点什么好,回到家了要跟你们说些什么好。我当时就笑他,大老爷们的,爱女儿为什么总是这样战战兢兢的。然后他说,她是掌上明珠啊,得小心翼翼地端着,不然是要碎的。他还说,孩子不是你生的,你不会明白的。可是我明白啊,你们在我眼里,从来跟小拓都是一样的。”

    维拉看着这个女人,这些年代替妈妈陪着爸爸身边的女人。

    她早就不漂亮了,岁月在这个女人的脸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记,眼边那么明显的皱纹,显得有些蜡黄的脸色,还有一直尾随着的雀斑。

    李妈说过,向彤生了小拓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因为拖了太久,作为一个高龄产妇,恢复能力跟年轻的时候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才有资格让她们亲昵的叫上一声妈妈。

    维拉啊,我们把姿态放得低一些好不好?

    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好难过好难过。

    你已经那么大大方方地恨了十几年了,早就足够了。

    再过几年,他们就五十岁了,再也等不了你多少个十几年了。

    “妈妈,对不起……”孩子的泪扑簌扑簌的流下来,她想好好过了,想过得更简单了,所以,不必再为难自己。

    这一年多里,那么多次的故作为难。这声妈妈,来得那么迟。

    所幸终是叫了出来啊。

    向彤也陪着孩子流泪。

    她真的等了,好多好多年。

    子慕躲在客厅的墙后面捂着嘴,眼泪流得比维拉还凶。

    苏老叹气了,走过来拍拍姑娘的肩,“子慕啊,那么多年了,算了吧。我们不为难自己了好不好?你看,维拉都泯去了那么多年的恩仇。我们子慕也不是小气的孩子,不是吗?”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等了那么多年,只是为了找一个道德出口,让她能安之若素。

    如今,洞口大敞。

    苏志国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一个是与他盟约百年的妻子,其余两个是与他永远撇不清关系的女儿。

    她们叫她妈妈。

    他们是一家人。

    维拉和子慕开始跟着爸爸妈妈去走亲戚,苏志国也总是不厌其烦地跟别人介绍,这两个是我的女儿。

    旁人定是打趣的,“都说欲盖弥彰,国子,敢情这俩姑娘不是你生的吧?老婆你过来,我问你个事啊,最近有没有听到什么小道消息关于苏家孩子要改姓的?”

    苏志国的表情立马就严肃了,“是我姑娘,真的。”

    她们看着这样的爸爸,悔不当初。

    如果早一点,这些年会过得更开心吧。

    苏老专门请了人来拍全家福。

    是日,雪霁初晴。

    苏家气派的大门前,苏老坐在中间,旁边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像瓷娃娃一样的孙女。爸爸妈妈抱着弟弟站在后排。

    他们的笑容都是一个弧度。

    一个代表真心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