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九)(2/2)

响也赶不上社会的影响。”

    台下掌声如潮。

    张闻从容不迫地说:“让我们回头谈谈出身和成分的问题。黑五类也罢、红五类也罢,其实我们大家的成分是一模一样的。换句话说,我们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成分,有谁知道是什么吗?”

    秃子大声说:“我知道。”

    “请讲。”张闻略显惊讶地微笑着。

    更多的人却是怀疑和不满。料定秃子耍怪,很可能又要胡言乱语。

    柳净瓶温言相劝:“秃子,别闹了,安心听张闻演讲;你可以从中体味理论的魅力。”

    马碎牛也警告他:“少胡说!你知道啥是咱这些人的共同成分?”

    秃子很认真,直起脖子充满自信地喊道:“那还不简单:肉!”

    仿佛是一颗震耳欲聋的惊雷,人人始料不及。接踵而来突然爆发的笑声几乎掀倒了文化墙。许多人笑疼了肚子,弯下腰直不起来了。但笑声很快小了,那些大笑的人喉头闭气,只是对着秃子指指点点却说不出话来。

    秃子莫名其妙。愣愣地站着,不明所以。他猜到说错了,自信全无。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地说:“要不然------是带骨肉?”

    大半人实在受不了了,跑了。散在四周疯狂喘息。

    骂声四起、断断续续。

    马碎牛笑得前仰后合,骂道:“就应该把你狗日的劈成条子肉!”

    柳净瓶也笑得花枝乱颤。她不愿出声,就拿个手绢捂着嘴。

    谢凯是能忍住笑的人,他擦去眼泪,咧着嘴说:“歪解。应是父精母血。”

    毛始波赶忙补了一句:“我们共同的成分是碳水化合物。”

    “是大自然自我认识的载体。”

    “不对!是大自然滋生的害虫。”

    “是亚当夏娃的一个错误。”

    “是女娲无聊时捏制的玩具。”

    “是灵与肉的混合体。”

    “是知羞不知足的畜生!”------

    当笑声渐渐平息后,人们又聚拢过来。

    张闻风度翩翩,但也放声大笑,笑得好不爽朗!好不容易忍住了,刚张口,噗嗤一声还是忍不住又笑了。他忍俊不禁地调侃了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马秃子同学,你有大文豪的潜质。”看着台下渐渐安静了,张闻接着说:“各家之言都不算错。但我们这里要排除那些物理和化学上的分类,当然,道德和宗教也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我们这里说的是带有社会属性的地位。关于出身是有严格定义的,那就是走上工作岗位或入党之前的个人身份。一九五零年八月四日,政务院颁布了关于划分农村阶级成分的决定,明确了出身与成分的关系。依据决定有关条款划分,我们是学生——换言之,我们的成分全都是学生。血统论概念不清,人为地模糊阶级阵线,是极端错误的。众所周知:老子的‘本人成分’是儿子的‘家庭出身’,切莫混为一谈。现在有一种错误倾向:出身压死人。这种残酷的等级观念支配下的产物早都应该丢进历史的垃圾堆了。现在是文化大革命时期,需要更多的人投入到反对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斗争中来,为什么还要剥夺一部分青年人革命造反的权力呢?团结大多数共同革命、共同造反不是更好吗?在这里,我不想长篇大论,我只说自己的观点:社会的影响远大于家庭的影响。承认这一点,就没有什么黑五类。当然,红五类也是不存在的。”

    有人在台下提问:“你对背后的对联怎么看?”

    张闻回头扫了两眼那饕餮般吞噬着整个墙面的血红对联,微笑道:“关于这幅对联,大家议论已经很多了,既然有人提问,我就简单说几句。在我看来,这幅对联是只纸老虎。在它貌似震撼读者心弦的外表下,其实掩藏着不堪一击的破绽。刚才武文轩讲了它荒谬的一面,它深层次的另一面却少有人提及,那就是它在思想改造上的认识错误。我认为,上联抹杀了世界观的改造是每个人自己的事,与老子是否是英雄并无关系这一唯物主义的观点。下联呢?极不策略,不利于团结大多数——它也不是事实。基于上述看法,我以为这幅对联是左倾极端主义的产物、是反动的东西,它不是真理而是绝对的谬误。武文轩提到将这幅对联改几个字,我不揣冒昧抛砖引玉,那就是:‘老子革命儿奋战、老子反动儿背叛,应该如此。’同学们,我希望大家能克服阶级偏见,共同走向文明!我说完了。”

    张闻气定神闲地走下台去,他走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

    马碎牛说:“张闻一枝独秀,一席话说的倒像是中央领导的总结发言。看样子,他想当六中的理论领袖。俊良,现在该你了。你要再不上去可就真没机会了。”

    赵俊良看了一眼自己整理的提纲,意兴索然地说:“‘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

    马碎牛茫然相对:“听不懂。”

    柳净瓶解释说:“李白游历黄鹤楼,抬头看到崔颢的诗,就说了这句话,一字不留,转身离去了。”

    马碎牛一针见血地说:“噢,原来是技不如人。谁让你死要面子?还自比李白呢,早叫你上去你不听,现在没机会了吧?不过也好,省的败在张闻手下。”

    “你咋知道我和他看法相左呢?”

    “因为你内心是容不下他的。”

    赵俊良绷着脸不理他了。

    没有人上台了,人们三五一堆,热烈地议论着辩手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