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正文 第七章(1/2)

    伯爵到了奥斯特雷公园和杰西伯爵进过午餐之后,归心似箭地赶回伦敦。

    他感到自己在任何场合都无法集中精神。

    他的心中盈绕着柏翠纳忧郁的表情、痛苦的声音和乞求他谅解的无奈。

    他心平气和下来,才清楚地看出,她所以要为新闻记者制造一则新闻,动机在于使他和艾索达的事免于见诸报端。

    喔!难怪亲王和其他的客人都回去之后,艾索达还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说什么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而所谓要事就是要求伯爵跟她作爱。

    可是奶奶在楼上休息,他怎么可以在自己家搞这玩艺儿?于是他们开始争执,吵架,直到伯爵狠下心来把她送走。

    他明白的告诉艾索达,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现在他了解为什么她那么不知趣。

    她对伯爵的绝情无动于衷,因为她肯定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会被迫跟她结婚。

    回伦敦途中,他一面执辔,一面思维着,为什么他会对柏翠纳那样生气?只因为他不愿意柏翠纳知道他和这两位女人——艾索达和葆蕾之间的秘密而已。

    他一直不愿意别人探索他的隐私。

    知道柏翠纳对那些可怜的雏妓寄以深刻的同情时,他很惊讶。尽管他深知她们的命运是由于不平等与贫穷造成的,他的同情心还是没有她那么深刻。

    柏翠纳的感情多么敏锐细腻。做为她的监护人,他有责任帮助地。

    象柏翠纳这样的个性,也难怪会很容易卷入他和艾索达、杨妮和公爵间纠绝不清的关系中。

    快讯报刊出天堂街火灾的消息之后,伯爵必须忍受许许多多朋友的戏言和敌人的嘲弄。

    他算得上社会贤达,地位很高,他无法容忍情妇的不贞。

    他接受了每一句冲嘲热讽、挖苦的微笑和哭笑不得的幽默。

    他表面若无其事,私底下却很愤恨被人羞辱。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柏翠纳管他闲事的原因。

    他检讨自己的行为,感到有点羞耻。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反省自己。

    他毫不留情地送了一封信叫杨妮立刻从天堂街滚出去。

    杨妮也早知道这个下场,现在又找到一个非常富有的姘头、一个年老的贵族,他已经追了她好久。

    当然她并没有交还伯爵给她的马车及贵重的珠宝。

    伯爵并不想谴责公爵,也不改变对戏滤他的朋友的观感。

    他了解贵族子弟们都很敏感,他们一定在俱乐部里谈论着伯爵会不会叫他出来决斗,可是伯爵宁愿自认倒霉。

    可是柏翠纳参与达件事,却使他更觉难堪。他不但对自己受到的待遇感到愤怒,而且对像柏翠纳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卷入这个风波感到恼火。

    回到伦敦,他决定要跟柏翠纳道歉说了那些气话,从此要改变态度。

    现在他知道了,她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他。

    当然像柏翠纳这种少女是不该管这些事的,可是她不是那种成天嘻嘻哈哈,听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平凡少女。

    “她有勇气。”泊爵自语着:“她是我所见过最有想像力的女孩子。”

    只有柏翠纳,他的嘴角浮着歉意的微笑想道,才能把事情干得轰轰烈烈,在地下室放烟火,叫消防队来救火,然后把公爵和杨妮赶到街上来。

    他越想越有意思,想着想着车子已经进入车水马龙的闹区。车子轧轹声,夹杂着他的笑声。

    他真希望看看公爵裸着上身,杨妮穿着透明的睡衣被消防队员围观的情景。

    漫画家画了一幅讽刺画,这幅画将永远提醒他,决不要信任那些“流莺”——就像柏翠纳说的一样。

    他驶过公园街,回到家,嘴角的微笑还投有褪去。

    这是下午六点半,他决定今晚不跟朋友怀特一起进晚餐,要留在家跟柏翠纳一块儿。

    可是总管禀告他,林敦小姐还没有回来。

    “老爷,大约下午一点钟,她驾马车出去了。”

    “跟谁?”

    “不知道,当时我在地下室,有一个仆人看见她离去,可是他不认识那个男士,虽然他以前来过。”

    伯爵想不出会是淮。

    他上楼去向奶奶请安。

    奶奶愉快地望着他。

    “怎么?在奥斯特雷公园过得愉快吧?”她问。

    “房子的确壮观。”伯爵答道:“柏翠纳到那儿去了?”

    “柏翠纳?”公爵夫人间:“从早上我就没见到她了,下午我睡了一下午。”

    “也许马上就回来了。”伯爵说,他不愿使公爵夫人操心。

    他知道公爵夫人跟其他老人一样,总是为了芝麻小事操心不已。

    他上楼更衣,等他再度下楼,拍翠纳还没回来。

    他等了一个钟头,才扫兴地独自进餐。

    他想,柏翠纳如果要跟朋友吃晚餐,晚一点才能回家也该跟奶奶报告一声才对呀。

    今天柏翠纳有点儿怪。自从她进了史塔佛顿家门,一向对公爵夫人非常有礼,非常规矩,这使得老人家非常高兴。

    也许为了怕伯爵骂她,她故意延迟回家的时间。伯爵想到早上对她的态度,心中非常难过。

    他想起他曾要她滚出去,说他以后言行要战战兢兢,否则不晓得柏翠纳会给他搞什么鬼。

    吃过晚餐,伯爵上楼到书房,吩咐仆人说,柏翠纳一回来就通知他。

    他坐下来读报,又选了一本爱读的书,却无法集中精:神。

    他不断地看钟,越来越按接不住心中的怒火。

    他正要摇铃问问柏翠纳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她刚好打开房门进来。

    正要责备柏翠纳害他等得这么焦急,可是看到她的表情,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被她苍白的脸、惊惶的眼色、散乱的头发吓坏了,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料定出事了。

    柏翠纳站在他跟前,全身不住发抖。

    “怎么了?”他问。

    久久回答不出来,然后以一种几乎听不见的沙哑低沉的声音嗫嚅着:“我……我杀人了!”

    说着别过头去。两个箭步,伯爵站在她旁边。

    他抱住她。她全身颤抖不停。

    伯爵把她抱到沙发上。

    “原谅我……原谅我!”她呢喃着。

    伯爵让她倚在丝垫上。走到调酒盘,倒了一杯白兰地端到她身边,坐下来,扶着她的肩膀,把酒送到她唇边。

    “喝一点,喏。”他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沾了一下,摇着头,她恨死了酒。

    “再喝一点。”伯爵说。

    她太虚弱了,经不住他的劝诱。

    浓烈的酒精流入她的喉咙,一眸温暖驱走周遭的黑暗。

    她推开剩下的半杯酒,伯爵把酒杯放到沙发旁的桌上,然后平静地说:“来!好好儿说吧。”柏翠纳抬头望看他,眼光暗淡,充满恐惧。

    “我杀了他,”她重复说:“我把他杀了。”“杀了谁?”

    “罗洛!”

    伯爵咬着嘴唇,愤怒之情并没有使他改变平静的表情:“从头说起吧。”

    柏翠纳紧握着伯爵的手腕,踌躇口吃地将她怎样在公园遇见罗洛,那时因为受到伯爵的刺激,就报复地接受他的邀请去参加劳莱女士的赛车。

    “后来我才知道,”她凄惨地说:“……事实上这完全是个骗局,他只是藉口和我同车,把我编到酒店去……。”

    伯爵鼓励她说下去,柏翠纳一面哭泣,一面倾诉一切的委屈与羞辱。

    “我知道。”柏翠纳泣不成声:“我太愚蠢了……我想逃走……可是他力气太大……我……我没办法……。”

    “然后呢?”伯爵佯作平静地问。

    “我一面挣扎,他就把我抱着向后退……然后……我被一张桌子……我摸到一把餐刀。”她痉挛地抱着伯爵。

    “我感到……这是唯一能够使我脱身的东两……我……

    我……”

    “你怎么样?”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往他的肚子捅上去。”

    柏翠纳说着大哭起来。

    “太可怕了!怎么会那么容易……一捅就捅到刀柄,只听到他尖叫一声……然后就倒下去一动也不动了。”

    伯爵感到柏翠纳不住地战栗。

    “他躺在血泊中……血像泉涌一样流满一身。”

    “然后你怎么办?”

    “我实在不忍卒睹……我看他已经断气了。”恐怖使她止住饮泣,仿佛死亡的景像历历在目。

    “我跑出房间,走到通道……酒店的大门开着,我看见外面一辆马车……虽然没有你的漂亮,可是那是两匹马拉助……我走上去,发现车上有个马夫。”停顿了一下,她说:“我跳上马车,告诉马夫说:‘出事了,你主人叫你快会,来,我帮你拉住车子。’”

    “他相信你吗?”伯爵问。

    “他把马车交给我。”柏翠纳答道:“于是我坐到驾驶座,策马奔驰。”

    伯爵不禁暗自叫绝。

    “我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喊,”柏翠纳说:“可是我没有回头,快马加鞭,直驱通往伦敦的大路。”

    柏翠纳告诉伯爵,她立刻发现伦敦并没有她想像的那样远,原来罗洛故意引她舍近取远,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一亲芳泽。

    叙述完这段事件,柏翠纳战栗地低声说:“他……死了,我猜他死了。”

    “我要去看看。”伯爵说。

    她抬头望着他,心怀疑惧。“我不仅要看看罗洛是不是真的死了,”他继续说:“还必须把你‘借’的马车还给原主,我不愿你被人家控告窃盗。”

    他微笑着站起来,柏翠纳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不要……不要离开我。”她哀求着。

    “必须去看一下。”伯爵答道:“马上回来,你留在这儿,或者上床休息。一回来马上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站起来,可是她仍然不让他走。

    “我……我怕。”她说:“我怕,我会闹得满城风雨。我知道你会气死我了。”

    “不会有什么事的,有我在。”伯爵坚定地说:“不要绝望,柏翠纳,事情不会僚你想像的那么坏。”

    他伸手把她抱起来,让她舒坦地躺在沙发上。

    “睡吧,”他说:“你太疲倦了,不要紧的,恐怖是最累人的了。”

    她望着他,大大的眼睛在苍白的脸上闪耀着。

    “我会尽快回来。”伯爵说着弯下身子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吻,就像对小孩子一样。但是他知道,他不是吻一个小孩子,而她在心理上的反应也必定不是小孩子的。

    柏翠纳静静地躺着,毕生最难忘的该是这个吻了。

    她知道他只是为了安慰她,可是因为爱他,她感到心砰砰地跳,感到从未有过的喜悦。

    他吻了她!

    她会永远难以忘怀。可是,她暗自思索,也许自己没有什么“永远”了。

    她杀了人,而杀人者死。

    枪翠纳知道杀人犯在处绞刑以前,必须关到纽桀监狱,即使没有处死,也要遭到流放。

    以前听到的监狱的苦难、绞刑的恐怖、流放澳洲等等情景不断浮现眼前,天旋地转地盈绕脑际。她掩面哭泣,周遭的一切随着沉沉黑夜更趋惨淡。

    会不会在伯爵到达钥毛酒店以前警察已经到史塔佛顿家来捉她?也许酒店老板发现罗洛躺在血泊中,早已报警了,而她将在伯爵回来以前被捕。

    不知酒店老板是不是认得出她。

    也许罗洛已经告诉他们她的名字,甚至像尼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