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五章(2/2)

需要一则新闻。”

    “一则新闻?……一则新闻?”她喃喃地说。

    这四个字盘旋脑际,一个情节一个情节,像是拼图游戏一样自动地结合起来,最后她高声地说:“假如我给你二十金磅,一个完整的故事,可不可以答应不提到伯爵一个字,特别是将他跟艾索达女士连起来。”

    “一个完整的故事?”宋顿问道。

    “一个非常好的故事。”

    “是谁的故事?”

    “拉涅劳公爵的。”

    “他是个新闻人物。只有跟他有关就有新闻价值。”

    “听着!”柏翠纳说着,开始低声耳语。

    “今晚要参加舞会吗?”柏翠纳问。

    公爵夫人摇着头说,“不,亲爱的孩子,希望你不要失望,假如没有好好休息几天,恐怕没办法参加赛马了。”

    “是呀,当然。”柏翠纳说。

    “相信我们可以得到金杯。”公爵夫人说:“杜文也希望我们去给他加油。”

    “那一定很精采。”

    她不禁问:“他要不要带我们去跑马?”

    公爵夫人摇摇头。

    “他要去温莎堡,摄政亲王要他去的,我们没有被邀请。”公爵夫人的声音听得出一点埋怨,她加了一句:“实在不愿意接受何妃招待,让她表现出一付女主人的面孔,我简直无法忍受。”“那我们待在伦敦更好。”柏翠纳微笑地说。

    “赛马那天我们被邀在皇家包厢进午餐。”公爵夫人说:“一定会很有趣,那天你可以穿昨天买的那件漂亮衣服。”

    “那太好了!”柏翠纳兴奋地说。

    等她有空的时候,立刻写了一张纸条,叫听差送到宋顿手中。

    两天以后,伯爵驾着飞车奔向温莎堡,她接到回音。

    她把回信藏在手提袋里,然后到公爵夫人的起居间去。

    “晚上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柏翠纳问道。

    “我们没有接到什么邀请。”公爵夫人说:“你晓得大家不是已经到了温莎堡,或是正准备去,下次舞会是赛马过后的下星期五。”

    “奶奶,那今晚我跟卡蕾进晚餐好不好?”

    “好的,当然好。”公爵夫人答应道,“那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在床上进餐了,最近我的两腿酸得厉害,医生要我多休息。”

    “那您要好好休息休息了。”柏翠纳说:“免得星期三不能去看赛马。”

    “要我错过杜文赢得金杯的一场精采比赛?”公爵夫人叫起来:“不管有没有腿,我都要在场看到贝拉冲过决胜点。”

    “当然。”柏翠纳笑着说:“尽量休息吧!你真好,带我参加每一个舞宴,每次我都觉得您太疲倦了。”

    “没有比老更叫人疲倦的了。”公爵夫人答道,“可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错过任何一个社交机会的。”

    柏翠纳吻了她,然后回房准备今晚的计划。

    当然她必须乘着马车上卡蕾家。

    她知道,今晚卡蕾跟她未来的公公去参加一个舞宴。莫孔勃候爵的仆人惊讶地看着她,她说道:“我知道卡蕾不在,可是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消息,请你等她回来的时候交给她。是不是方便在那儿写?”

    “好的,小姐。”仆人回答,然后带她到书房。

    她写了一些不重要的话,封起来,交给仆人。

    “卡蕾小姐回来请交给她,谢谢。”

    “放心好了,小姐。”

    她打开门,看见庭院的马车已经不见,吃了一惊。

    “哩!老夫,”她惊慌地说:“他没有等我,糟糕,他以为我会像平常一样留下来吃晚餐哩。”

    “真是个误会。”仆人说。

    “可以给我叫一辆出租的马车吗?”柏翠纳问道。

    仆人只好从命。柏翠纳上了车,告诉马夫说:“史塔佛顿公馆。”

    可是马车一离开庭院,她立刻叫他驾到别的地点。

    她抵达翠海的天堂街,发现宋顿正在等着她。

    她付了车钱,下了马车。

    “拿到了?”

    “在这儿。”他说着拿出一包包裹。

    “那好。”柏翠纳说:“这些钱给你。

    她递了一个纸包给他,他塞在口袋里。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都计划好了,”他回答:“就是那幢房子。”

    柏翠纳看见转角处有一幢非常引人的别墅。大门建得富丽堂皇,扇形拱门,服花的画栏和窗棱。

    从第一次听到这栋房子,她就知道是建于史都华时代,第一位女主人是美丽热情,弱不禁风的玛莎琳公爵夫人,查理二世曾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国王每年给她四千英磅,可是她有一个赌癖,柏翠纳在书下读到过,她沉溺于赌博,国王死后,她赌债如山,只好卖掉房子,永远离开天堂街的别墅了。国王的情妇,伯爵的情妇!柏翠纳沉思着。

    宋顿这时唠叨起来。

    “假如我们走一段路。”他说:“那儿有一个空房子,我们可以坐到石阶上等。““那要舒服多了。”

    她让他带路到那幢空房子,从这儿可以窥探到杨妮·葆蕾的房子,而不会被人发觉。宋顿掸一掸石阶上的灰尘,柏翠纳坐下。

    她感到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可鄙的事。可是,这是她所想到的唯一能够把伯爵从艾索达的阴谋中拯救出来的办法。

    她也只有跟宋顿订下这合约。

    她刚坐下来,他说:“等一下,我们还有更舒服一点的东西。白天的时候,我准备了一束麦秸在这儿。”

    柏翠纳看到大门后藏着一束麦秸。

    她笑着说:“简直像个坐垫嘛!”

    她重新坐下,他又拿了一个包包递给她。

    “这是什么?”

    “吃的。”他说:“我知道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就来了,我想你会饿的。”

    她打开包包,几片面包、火腿和乾酪两人平分吃。

    “你真周到。”“在战场上,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

    他严肃地说,两人都笑了。

    “要等多久?”

    沉默地咀嚼了一会儿,柏翠纳问。

    “不会太久。”

    “为什么?”

    “听说杨妮小姐今晚没有在宝松园唱歌。”

    “不在宝松园唱歌?”

    “是的,她在家休息。他们告诉我。”

    “为什么?”

    “白天我看见几个商人访问这幢房子,我想她是在家里招待一些重要人物晚餐。”

    “真的?那太冒险了。

    “谁知道?伯爵在阿斯考特,假如她休息的话,一定是身体不舒服。宝松园会另外找个唱歌的,没有人会管她干什么去了。”

    “那当然。”柏翠纳转个话题说:“什么时候了?”

    “我的手表当掉了。”宋顿回答:“不过我看几点多了吧?”

    “唔,我看差不多。”柏翠纳说:“我离开家还不到七点。

    半,我知道莫孔勃家通常晚饭吃得很晚。”

    “你也很细心嘛。”宋顿微笑道。

    “你还记得那些孩子?”柏翠纳焦急地问,仿佛刚好想到他们。

    “当然记得。”他答道:“不要担心,到现在为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柏翠纳摒住呼吸,双手紧绞。

    “不要说大话。”她说。

    “不是大话。”他答道:“其实我比你还紧张。”

    “不同的是,你是一个喜怒哀乐不形于色的人,对不对?”

    柏翠纳不服气地答道。

    他没回答,只是交腿而坐,注意着转角的房子。

    他面孔瘦削,富于表情,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她知道他很聪明,文笔又好,可是必须为五斗米折腰,写一些通俗的杂文,卖给那些攻击亲王和政府的报纸。

    她感到他可以写一些更深入的文章。她决定跟他谈一谈像快讯报、张布报等常常提到的社会改革的问题。

    不过还不是时候,现在除了进行他们的计划,她无法分心去思考。

    似乎灵验的很,一辆封闭的马车驶过来,刚好在转角停下。

    “啊!是公爵!”柏翠纳吸哺着,她认得出车门上的家徽。

    宋顿点点头,望着仆人从车厢跳下,在还没有开马车门以前先上去敲门。

    公爵下来了,柏翠纳看得出他慌慌忙忙的。然后大门关上,车子也开走了。

    她突然感到激愤,不是对公爵,而是对伯爵为她付出那么多代价的女人。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自忖着。她知道公爵对自己没什么印象。

    她忆起父亲有一次告诉她:“英国人都是一些装腔作势的伪君子。从国王到最可怜的老百姓都如此。法国人却有过之无不及,可谓全欧洲最装腔作势的伪君子。”

    “公爵比伯爵更会装模作样。”她心想,不管她怎么爱伯爵,事实上伯爵也许不比他们显达,可是在她心目中,他就是他们之中的国王。

    “这下子我们不得不等到天黑了。”宋顿在她旁边说。

    总不会几个钟头吧!先吃一片火腿再说。

    确实不会像她预期的那样久,也许马上就来,可是她依然禁不住要跟宋顿谈一些国家的情势等等。

    从他口中,她知道赌场里不只有男孩,还有女孩。

    “光是吉尔街就超过四千人。”宋顿说:“我在那儿住过,那是我所见过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他告诉她第一次上伦敦,他有多震惊。

    他是律师之子,一直想写作,可是父亲不许他这么做,要他继承父业。

    最后决定到伦敦来开创自己的道路,从一个报社转到另一个,一直到遇上威廉·洪,才发觉到只有跟着他,才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

    他告诉柏翠纳,摄政亲王和许多显要都贿赂过报社,不要报导他们的丑闻。

    摄政亲王主要贿赂那些刊登讽刺诗文和漫画的报社。

    乔治·克录尚,一个最有名的漫画家,曾经接受了摄政亲王一百磅,答应不再画不利于亲王的漫画。许多报社都常常接受贿赂。

    “这样做似乎是不对的。”柏翠纳说。

    “我同意,”宋顿答道:“有一天我要办个报。发誓要据实报道,不是上天堂就是下地狱,管不了那么多了!”

    柏翠纳笑了。

    “我帮助你。”她说:“这是一句谎言。”

    他们相视而笑,然后继续谈到有关腐败的情形,这样谈了两个钟头。

    天黑了,他们等待已久的灯光出现在一楼的某个窗子。

    宋顿对这个房子全盘调查过,柏翠纳相信他的话,有灯光的那个房间是杨妮·葆蕾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现在只有不远处皇家医院前面的两盏瓦斯灯还亮着,皎皎明月从东方冉冉上升。

    脚步声传来,出现两个大约十岁大的衣衫褴褛的小孩。

    宋顿喊叫着他们的名字。

    “喂,比尔,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他对那个比较高的小孩说:“快跑去消防队,告诉他们马上到天堂街来。叫他们快,这是史塔佛顿伯爵的房子,他已经付了钱。”

    “知道了,先生。”比尔答道。

    “给你十分钟到那里,”宋顿说:“回来给你钱。”

    “我们马上就回来。”比尔回答,然后很快地跑上街去。

    宋顿送给另一个小孩一堆草。

    “把草丢到围墙内的地下室去,山姆,可是不要撤得太散了。”

    山姆穿过马路,照着吩咐去做,然后回来,爬到柏翠纳旁边,铺了一些草坐下。

    这时宋顿打开包包,里面包着各种烟火。烟火就跟冲天炮一样,拖着长长的一条火尾,冲向天空。

    烟火在伦敦的大酒店是非常普通的东西,宝松园几乎每星期都要表演一次。

    柏翠纳在学校的时候,曾经在报上读到有关伦敦最大的一次烟火表演,那是四年前尼罗河之役结束以后,为了庆祝和平,每年举行一次的表演。

    从小她就很喜欢烟火,现在是第一次为了某个目的而放烟火。有了宋顿这些集锦烟火,还怕失败吗?他们在苦等,宋顿第一次觉得紧张。

    他手指轻敲膝盖,然后又把烟火集中起来。

    “现在比尔应该已经报了火警了。”

    他带着烟火越过马路,柏翠纳坐在石阶上,很不容易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火花在他手中闪亮。突然间一道火光划开夜空,飞过围墙,在地下室的窗前爆炸。立刻又射出一个。

    麦秸堆冒火了,火焰夹杂着火花,劈劈拍拍地燃烧起来、宋顿跑回来,坐在柏翠纳身边。

    她无话可说,目瞪口呆地望着。这时,山姆照着指示,沿路跑过来,站在转角那栋房子前面,高声地喊着:“失火啦!失火啦!”

    寝室的窗子打开了,藉着火光可以看见公爵探出头来,然后很快地缩回去。

    消防车摇着紧急警铃,叮叮当当开来了。

    这是改良的消防车,装备着新发明的皮管、钢制云梯,还有一八一六年开始启用的手提灭火器。

    消防队员共六个,穿着红色毛绒裤、棉袜、银扣鞋子,上身穿着大银扣皮夹克,头戴黑色帽子。

    这种制服柏翠纳以前见过。

    他们戴着有名的交臂徽章,自从一六七九年起就有了。

    这个徽章象微着全市民所信赖最有效的消防队员的荣誉。

    他们一下马车,立即行动,敲打大门,高声喊叫着要房子里的人立刻撤出。

    屋里人很快地逃出来,柏翠纳认定公爵和杨妮已经逃到大厅了。

    他们跑到走道上。公爵穿着一件睡裤;上身除了披着一件床单,很明显地没有穿衣服。

    杨妮穿着一件精致诱人的缎质便服,缀着花边和丝带。

    黑头发轻柔地披在肩上。尽管这时她面带惊慌之色,柏翠纳仍不得不承认,她依然迷人。

    他们走过马路,站在正在救火的消防车旁边。

    火很快地被扑灭,幸好没烧到房子。

    宋顿手持笔记簿走到那时正在路旁观看灭火的男女。

    “阁下,您对这次火灾有什么话说吗?”柏翠纳听到他问。

    “没有!”公爵喊着,“英明其妙!你怎么叫我阁下。”

    “相信您就是拉涅劳公爵阁下。”

    “不!不对,我禁止你在报上胡说八道。”

    “读者非常关心有关杨妮·葆营小姐的任何消息。”

    “不要发表我的私事。”杨妮插嘴道:“快走开,我们不要上报。”

    “知道了。”宋顿说。

    他鞠了躬,默默地走开了,公爵却伸手阻止他。

    “慢着!来……”

    他低声对他耳语,柏翠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正如她地料,他在贿赂宋顿。

    “不管公爵给你多少钱塞嘴巴。”他们还是在计划时,她就跟宋顿说过:“我会给你更多。我不愿意你因为帮助我,而有任何损失。”

    “我也是帮自己。”

    “可是你很拮据,心肠又那么好。”

    她想,只要能让伯爵不跟艾索达结婚,她就是拿出全部遗产都甘心。

    她看着宋顿走回来,心知自己已经一石两鸟地从两个她最恨的女人怀里,把伯爵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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