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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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呀,那车前面有个帅哥。”唐苏瑾前面走着两个花痴少女,目光频频向路那边看,完全忽视了唐苏瑾身边其实还有一只风流的花狐狸。“好帅啊,他在看我呢,哇。”“他不是新郎吧,穿着礼服呢。”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唐苏瑾回头,于惨白阳光下那一片灰色人群中,看见一张鲜亮的面庞,修身的白色礼服,一双白日中属于的黑夜的眼睛,绽开一扇蒙了水汽的玻璃窗。只不过,这样一扇窗,已经被细细的裂纹逐渐沾满,就好像是难以抑制的病毒或者细胞,在森白骨头上面扩散着。

    他为什么不走过来呢?既然他不过来,那么我走过去吧。

    不知不觉,唐苏瑾竟然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甚至想要打开他身后的黑色轿车坐上去,习惯性的由他为她系上安全带。这是习惯,因为一个人而形成的习惯。

    林商管这种行为叫做奴性,因为每到那种时候,林商总是摆出一副“我是有文化的婊子”的姿态。

    叶琢脸上露出明朗的笑,他从贴身的位置掏出一把钥匙,递到唐苏瑾手中,“一个月了,我还以为你……”唐苏瑾手中接触到冷硬的金属,这种寒气好像能够刺骨穿透皮肉直接与骨头对话,“……你还好么?”

    她其实没想要问出这样一句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白痴一样的话,她可以用眼睛看得出,鲜亮的礼服,一丝不苟的头发,一尘不染的皮鞋,他过得很好。

    她忘了,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表象的东西。就像那个时候,她傻得还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做记忆的东西。

    “嗯,找个时间你在家我去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叶琢顿了顿,“呃,再见。”叶琢转身坐上车,连摇下的车窗都没有来得及,就踩下了油门。他不敢再多停留哪怕一秒了,这种感觉太可怕,他怕他终于会克制不住狠狠地将她抱在怀里,告诉她:“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他找了她一个多月,甚至连慕双的人都惊动了,就是为了找一个已经跟他分手了的女人,外面甚至有人说“叶七公子疯了”。是疯了,早疯了。

    找了这样一个多月,就是为了多看这一眼,然后确定她很好,就够了。

    绿灯。右转灯,向右打方向盘,踩足油门,疾驰而过。

    唐苏瑾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体内的空气好像被那种抽气的巨大机器一点一点抽干净,成为一具空空的皮囊,即使没有氢气也能够放到天上去。真的好像飞在天上了,只不过高空的风太大了,吹着她的眼睛生疼,好像有沙子阻塞了泪腺,有一种极度想哭的欲望却哭不出来。忽然,她的身边飞过一只秃鹫,这只秃鹫张着嘴呜呜啦啦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行了,这只鸟太吵了,她推开黑鸟,想要离开。

    “唐苏瑾,那就是你前男友啊,你眼光还算是……喂,你跑什么?!”

    强烈的风声在耳边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鼓动着脆弱的耳膜发出嗡嗡的声音,他对她的好,他将她护在手心里去爱。

    她想,她不会再遇见一个人像他一样对她这样好了。

    有多久没有奔跑过了,让风在体内绽放的感觉,好像花开的声音。

    别走。回来。我错了。

    从冷笑着告诉你“我们完了”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其实是我完了。

    这样一个多月,唐苏瑾将自己训练成一只陀螺,被自己手中的鞭子用力抽打着,没有一刻的停歇,让周围的空气都转成一片空白。可是,当他不轻不重的一笔,在空白上就留下了一笔朱砂,心头上的朱砂。

    小腿肚子忽然抽痛了一下,然后就好像是高速旋转的电扇扇叶中卷入一根铁皮一样,那种能够将人折断的疼痛,绞着劲儿的疼痛。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小腹也痛了一下,好像肚子里又一块肉摇摇欲坠的感觉,全身的疼痛好像开着一个加压泵,正鼓足了劲儿向着心脏的方位运输疼痛。

    唐孟寅从出租车上下来,拉起唐苏瑾,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傻妮儿,你追错了,那辆车刚刚那个路口就转弯了……”

    不好笑,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唐苏瑾大口的喘气,猛烈地捶打唐孟寅的背,肩膀被唐孟寅死死的箍着以免双腿虚力,撕裂的声音从喉管中突破出来。

    “哥,为什么他能过的那么好?!为什么?”

    [第一章]

    一年前,彼此,他们还不相识。

    唐苏瑾在忙着离婚,叶琢在忙着回国。

    岁月这把刀,割开头顶上那一大片雾气,轻而易举地,就浓成了星光。

    **********

    唐苏瑾揉了揉眉心,有点疲惫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镜框侧缘看了一眼面前居高临下的女人。“阿婕,麻烦帮我买两瓶冰红茶,谢谢,”唐苏瑾向孙婕说,“我婆婆需要降降火。”孙婕正手足无措不知道要该怎么办,听了这句话拿了钱包就出了门,出去的时候又在唐苏瑾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钟。

    寝室门再度关上,面前衣着高贵时尚的豪门太太挑了眉眼,只不过松弛的脸部肌肉以及脖颈上布着的白斑,使这一身华贵的衣服,好像是套在垃圾场的破塑料桶上,“怎么,不光对我儿子有意见,对我也有意见?”

    对婆婆,永远不要说她儿子不好,这是金科玉律。但是……如果这个女人将不会是自己的婆婆呢?

    唐苏瑾轻击手中鼠标左键,将电脑桌面上已经起草好的离婚协议书的word保存然后关掉,才将转椅转过来,笑意盈然地作出一副迷惘的表情,“婆婆,您说什么啊?”“你这是什么话?唐苏瑾,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多事儿的?!”“嗯啊,您也这么认为?”唐苏瑾点点头,一双大而媚的眼睛闪着澄澈的光。“你……”

    唐苏瑾摆摆手,“您不是多事,是很多事。你说你一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好好安度晚年吧,您整天跟斗**一样绷着,您不累啊?!您不累我还累呢。我就算是你儿媳妇任你无条件差遣你也不能昧了良心往死里折腾是不?”

    伴随着一声冷笑,“是谁死缠上我儿子的?你真不要脸。”

    唐苏瑾登时就想要把桌上的玻璃杯砸过去,但她嫣然一笑,调整了表情神色悠然,“你见我第一次就这么说,是,我不要脸让您见笑了,您真要脸,你是我见过最要脸的……”

    “咣当”一声,那女人踢开了寝室门。唐苏瑾嘴角衔着冷笑,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您一路好走啊,那样的细高跟您小心着点儿可别崴了脚——”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戛然而止,唐苏瑾心里一凛,这老女人不会是想要回来揍她一顿吧……

    而事实证明,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

    人家是豪门的阔太太,不是黑社会的大姐大。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办公室的门被嘭的一声踹开,从窗外撒进了的阳光反射着这个豪门太太身上的名贵刺绣,晃花了唐苏瑾的眼。

    “唐苏瑾,你这种人,就不配嫁到陈家!”

    亮光中,唐苏瑾眯着眼看这脸色发青的老太太掂了桌上的珍珠流苏单肩包,然后反手将门甩的震天响,门被弹开,漏尽一道即使刺目的亮光,扑簌的微尘在灼烫的空气中翻滚,“嘭”的极轻微的一声,再度紧密关上,金色的亮光转瞬即逝。

    我这种人……?

    唐苏瑾撇了撇嘴,走到窗旁,以手支在眉梢挡住强光,一辆高档轿车门打开,将这位珠光宝气的阔太太迎了进去。

    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么?像他们这种生在豪门中的天子骄子有多少,想要嫁进豪门麻雀变凤凰的灰姑娘就有多少。像自己这种心比天高的年轻人有多少,想要有朝一日改变现状梦想成真的就有多少。

    其实每一代人都曾经无比骄傲的说过要改变这个痛恨的当下,多少年后时间告诉当初的年轻人真的改变了吗,真的是难以想像二十年后,我们这一代人要站在怎么样的荒唐景象之上。但是人生的荒唐,也就在于,这就是成长。

    凝滞的空气中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唐苏瑾从包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直接挂断,没有两秒钟,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再挂断,再响起。

    妈的,没完没了了……

    唐苏瑾按下接听键对着话筒劈头就骂道:“陈在瑜你大爷的!你***混蛋!”不等那边回话,唐苏瑾便挂断了电话,直接将手机盖掀了把电池抠下来扔进包里,自己直挺挺地晾在了椅子上,眼神略微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陈在瑜与唐苏瑾结婚到现在,别说七年之痒了,连一年的新鲜期都没过,就肉体出轨——精神出轨——肉体出轨走了一个轮回。不过用林商的话就是,苏瑾,你他妈自找!

    昨晚唐苏瑾睡的迷糊之际,身旁的床塌陷了一块,浓重的酒气扑面,令人作呕。唐苏瑾将醉成烂泥的陈在瑜往一边推了推,两人之间隔了两条被子。

    她最烦的就是夜半惊觉,再难入眠了。

    就在她起身要跑去客房睡的时候,听到短信声响,她从床头柜上摸到手机,眯缝着眼睛,上面的名字显示:周菲菲。她打开短信,上面写着:“在瑜开门,刚刚你钱包落我床上了。”

    唐苏瑾一下子从头冰到到脚,骨头缝隙里面都漏出丝丝侵骨的凉气,她看向一边睡得很沉的陈在瑜,多了几分冷意。她穿好睡袍,走过门厅,到玄关处,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大波浪的披肩发染成了漂亮的板栗色,束腰的短裙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曲线,她朝唐苏瑾嫣然一笑,“在瑜钱包落我那儿了,我给他送来。”

    唐苏瑾笑了笑,接过一个咖啡色的皮夹,“那倒真是麻烦小姐了。”唐苏瑾刻意咬重了“小姐”二字,异常刺耳。“那倒是不用,姐姐多体谅在瑜,在瑜累得很,明天还要赶早的航班……”周菲菲娇俏的一笑,露出两个可人的酒窝。

    “等等,您这声姐姐我可是当不起。我家里八代单传就我一个,你这一声姐姐叫的名不正言不顺可别是把我叫你家祖坟里头了吧。”唐苏瑾的脸上已经殊无笑意。

    周菲菲眼神略带鄙夷,也不打什么虚晃太极,直接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从高中就跟在瑜在一起了,她在金林专门给我买了一套房子,可是比这里要气派多了。你这是生气了?可不是,自己家老公都管不住到人家床上了,还有什么资本得意的……”

    唐苏瑾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在楼道里异常的响亮,“别***在我眼前晃悠,别以为傍上大款就登仙了,我告诉你,你嘴里头含着手里头捧着的都是老娘吃剩下恶心了的,别整天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了,也不看看你究竟长了一副什么浪荡样子,扔到大街上顶多三十块钱一个晚上。”

    “你……”“咣当”一声,唐苏瑾把门关上,感觉门框上方并不存在的浮灰都抖落下来,落在了眉梢上。

    她向卧室看了一眼,那人仍旧睡得很沉,原本俊朗的面庞却已经模糊不堪了,她忍住喉咙涌上的干呕感觉冲到了浴室中,扶着墙面对着马桶一阵干呕,胃酸翻涌的难受。忽然觉得真他妈脏,真让人恶心。

    打开花洒,凉水发丝浸润进去凉侵头皮,脑中的混乱与灼热都凝聚成一条直线,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冰冷气息。

    唐苏瑾嘴角挑起了一抹冰冷的笑,对着面前光洁清晰的镜子,看着自己满是水珠淌下的精致面容,鬓发紧贴着脸颊滑成一个温婉的弧度,薄薄的唇峰美好而粉润。

    ……………………

    …………

    孙婕出去转悠了一圈,去食堂带了两个包子回来,唐苏瑾接过二话不说两口就搞定,口齿不清地说道:“不好意思,下午让你看好戏了。”

    孙婕摇头,却不说话,她从来不是嚼舌根的人,下午听得唐苏瑾这么说,便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孙婕一直搞不清楚,从大一就门门优秀拿奖学金等着保研的唐苏瑾,为什么到了大三突然放弃了读研的想法,到现在才知道,唐苏瑾已经结婚了,竟然是堇城有名的企业陈氏总经理夫人,但是她看起来,却并不幸福。

    唐苏瑾笑笑,抹了一把手指尖上的油,从包中掏出上午逛商场买的一个漂亮的手机链,递给孙婕,“阿婕,这个送你。”

    “我不要……”孙婕摆手,转过身进了卫生间,“我去洗衣服。”

    唐苏瑾今年六月份就大学毕业,眼见着还有不到一个月,这两年寝室都当成旅馆住了。寝室是四人间的,除了孙婕和唐苏瑾一样是外语系的,还有两个是艺术生,一个学编导一个学美术,倒是比唐苏瑾这个已经结婚的人更不着寝室,来一趟就跟走马观花似的。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去年结婚今年离婚,大学期间倒平白多了两张国家级的证书。

    唐苏瑾出门的时候还是将手机链搁在了孙婕桌上,拿了包出门。

    日光逐渐倾斜,一点一点隐没在西方翻滚的云海间,最后只剩下绯红的晕圈。分分秒秒而过,天空一呼一吸之间,已经染上了重金属冷兵器的色泽,压抑着一种钝痛。

    唐苏瑾当下需要做一件事情。

    她回到了与陈在瑜的住处,站在玄关处,眼神空洞的瞧着正对着窗的一株绿色植物,于光影明媚中,好像两束手电筒的光,昏暗不清。

    她直接走到桌边的座机拨下了一个电话号码。

    “林商,开着你车过来我这儿一趟,我要搬家。”

    十分钟后,唐苏瑾已经将这套房子里,所有关于她的印记,消抹的一干二净。两个行李箱,装着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洗漱用品床单被罩甚至碗筷茶杯,摆在空荡荡的木质地板上,好像被砍掉了头颅的死囚,濒死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

    二十分钟后,林商开着一辆小汽车到了。

    “苏瑾你这是要改嫁啊?”画着浓重烟熏妆的女人打开车门,身上是普通的连身裙,却能够勾勒出极好的身材,一双能够媚出水来的眼角挑着。

    唐苏瑾将行李箱费劲地塞进后备箱,拉开车后座的门一猫腰坐了进去,嘴唇轻启,“去火化场。”

    “什么?!”逼仄的车厢里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

    唐苏瑾皱了皱眉,瞧了一眼副驾上哭得满脸通红满眼血丝的女孩子,瞪了一眼正在驾驶座上系着安全带的林商,“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整天揪着个骑白马的以为是王子矫情的不得了,”林商眼角斜睨着哭哭啼啼的顾沐辛,就好像看着一只令人厌恶的蟑螂,一边踩下了油门,明显不耐烦的口气,“真不知道她怎么搞到我电话的……”

    唐苏瑾倒是拍了拍顾沐辛的肩膀,略带关切,“又和辛阳吵架了?”

    林商冷笑一声,“哪儿能啊,是分手了……”

    顾沐辛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就扑过来,尖声道:“我不相信,辛阳不会这么没良心的……”

    “蠢,”林商继续冷眼旁观,“要我说他要再跟你耗着才是没良心的。”

    顾沐辛像一只野猫一样炸起来,两眼通红,伸出手去推正在开车的林商。

    刺耳的轮胎摩擦的声音,林商急打芳香版,忽然一个急刹车,顾沐辛因为惯性向前猛扑了一下,幸好唐苏瑾扯了一下她衣服,才没有撞上车窗。

    林商只是转过来,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笑,“行,顾沐辛,你行,你想死也没道理拉上两个垫背的。”

    唐苏瑾按住顾沐辛,“大马路上的,别发疯。”

    林商这女人,越是表面上笑的无害,越是心狠手辣,越是让你胆颤心惊地看着她美艳而不寒而栗。

    顾沐辛也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触到了林商的底线,有点勉强,“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林商幽幽的目光萎靡而妖媚,转身重新踩下了油门,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就这么冷着,忽然,她说:“前两天,在西街的双道场,我看见了……陈在瑜。”

    一时间,车里安静的只剩下暗流涌动,瞬间,冷至冰点之下。西街,有名的酒吧夜店一条街,鱼龙混杂。

    时间静止两秒钟,林商用无波无澜的口气继续说道:“然后我上去掴了他两耳光,脆生响。”唐苏瑾霍然睁开眼睛,一手托着腮,看着林商,“其实不用,那种渣子,打他都嫌脏手。”

    唐苏瑾看着天边乍现的铅色乌云翻滚,顿时觉得自己白搭了一副小三一般美好的外表,却装着一颗弃妇一般窝囊的心。顾沐辛明显是哭够了,盯着唐苏瑾,“陈师兄,真……那样了么?”

    唐苏瑾看着天边乍现的铅色乌云翻滚,顿时觉得自己白搭了一副小三一般美好的外表,却装着一颗弃妇一般窝囊的心。

    顾沐辛明显是哭够了,盯着唐苏瑾,“陈师兄,真……那样了么?”

    唐苏瑾嗤笑,“什么那样了?沐辛,你以为谁都跟你家白莲花似的?”

    当初,要不是陈家老爷子在那儿硬生生直挺挺地站着,当着陈家子孙的面说什么“小瑾就命定的是我家孙媳妇”什么“怀瑾握瑜”,也不至于陈在瑜为了讨好老爷子,费尽心思地将她这种女人八抬大轿地娶回家。

    但是,陈在瑜当初追自己真的是下了工夫的。追她的那一年,对她实在是难以挑剔的好,一句重话舍不得说,唐苏瑾那段时间心情不好,总是脾气急了就爆粗口,他也只是微微蹙眉,温柔一笑。她记得,大一那时候军训,足足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兵营训练场,男生与女生分开,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但是,大三的陈在瑜作为大一新生的带班原本就很忙了,但是每逢休息都会跑过整个训练场,满头大汗地给唐苏瑾送过来冰镇的矿泉水喝冰毛巾,晒得黑了一圈的脸上,透出阳光般刺眼的笑容。

    唐苏瑾接过,连眼皮都懒得抬,喝得理所当然。整个班的女生都眼红,甚至鄙视道:“三十八度的天气,唐苏瑾,你要遭天谴的……”甚至连顾沐辛都叹气说:“苏瑾,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那个时候,她都狠心地差点打开拧开煤气管,真心觉得全世界都沦陷了都难以磨灭心底的痛,有人为她做的那一点,都***算什么。

    所以,在她独自去大理散心的时候,就又出了一档子事儿。

    以至于后来,两条人命。

    ………………

    到了郊外三里屯的火化场,林商停了车,明知故问:“苏瑾,你这是要火化谁啊?”唐苏瑾从车里钻出来,反手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林商骂道:“丫的你轻点儿!这不是出租车门儿!”伴随着天空中一声炸雷,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在唐苏瑾的脸上照出一道金光,她将后备箱的行李箱搬出来,“都烧了。”

    说实话,焚尸的火化场烧生活用品的行李箱那是没有的事儿,但是,但凡是有了林商这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万事也能灰飞烟灭了。于是,唐苏瑾就靠在车门上,幽幽的晕黄路灯下,被几个人抬着进了大铁门,和众多的黑色煤块一起倒进钢铁的大熔炉内,充当了当天焚尸的燃料,连一块渣子都没有剩下。

    那边有几个人都乐得看热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像到火化场烧行李箱这样二的事儿真就是千古难见一回。

    林商就站在唐苏瑾身边,直到那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劈成碎片投进黑色的炉子里,才转过来,看见她扬起的唇角,“今儿心情不错?”“嗯,”唐苏瑾顿了顿,“我把陈在瑜他妈给骂了。”“哟,是他啊还是他妈啊?”林商故意说道。唐苏瑾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个世界上,看你二的人很多,而陪着你二的人很少。而唐苏瑾庆幸,还好自己就是有一两个这样少见的朋友。

    顾沐辛显然已经是哭够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飘着低垂云絮的天空,“苏瑾,你说咱们还能回去么?”

    唐苏瑾没有回答,眼睛瞪着车窗外的多彩的霓虹灯流淌成一条条流光溢彩的线条,充斥着各种生硬的几何图形,在笔直的道路与苍穹相连接的地方,焦距成一个光点。

    “你能,”隔了许久,林商幽幽的嗓音,以及天空中撕裂而过的诡异闷雷,“但她不能了。”

    ……………………

    …………

    先把顾沐辛送到了住处,顺带唐苏瑾把自己一个行李箱也拎上了楼。

    “我先在你这儿住两天,现在闷热得很,寝室里不习惯。”

    林商冷眼瞧着唐苏瑾拉开车门坐上来,“去我那儿住吧,别整天跟她混一块儿,容易智商变低。”

    林商跟顾沐辛从来都不对付,一个温柔矫情的像兔子,另一个火辣的从十六岁就开始混迹夜店,就连唐苏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她们俩走得这样近的。

    陈在瑜追她的时候就说过:“林宛聪明的都成精恨不得浑身上下长心眼儿,顾沐辛傻得冒泡一窍不通,你是怎么处理好的?”唐苏瑾回的不冷不热,“那是我有本事。”“那是,我老婆有本事。”陈在瑜圈着唐苏瑾的腰带进。但是等到她真成了陈在瑜的老婆,却怎么也没觉得自己有本事了。说实话,陈在瑜就是娶回家一个花瓶,也比唐苏瑾这个活物要赏心悦目。但是如果是花瓶,碎了只能听个响儿,哪里会有唐苏瑾的影响力那么大,愣是把陈在瑜直接推上了“陈总”的宝座上。

    “又想起以前的事儿了?”林商眼看着唐苏瑾眼神恍惚,系了一半安全带手就停哪儿了,“别整天瞎回忆,容易提前更年期。”唐苏瑾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一堵,“我这是少年老成!”

    “是,您现在还嫩的能掐出水儿来,”林商也不反驳,接着之前的话道:“去我那儿住吧,听见没?”“我可不敢打扰你做生意,还是算了吧。”

    曾经有一次,唐苏瑾的PSP忘林商公寓了,便抽了个下午茶时间去拿,谁知道按下了门铃之后,在门口出现的不是林商,而是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只有下`身围了一条浴巾,声音中明显还带着情`欲未散的味道,“你找谁?!”

    唐苏瑾惊得掉头就跑,也没顾得上拿PSP。

    林商自然知道唐苏瑾是指的什么,便也不强求什么,单手从包里拿了钥匙扔给唐苏瑾,“什么时候想来了随时,别委屈了自己个儿。”顿了顿,有补充道,“放心,我早就不接客了……”唐苏瑾拿着钥匙,心里一暖,“嗯。”“话说回来,那个男人真长得不错吧?”林商漫不经心道。“啊?”唐苏瑾愣了一下,脑袋里就是那匀称的肌肉以及光`裸的肌肤,“还好吧……”

    “不是还好吧,是压根儿没敢看吧,”林商嘴角上扬,歪了歪头,“说实话唐瑾,要不是你连孩子都有过,我都怀疑你现在还是处女……”唐苏瑾眼神yīn测测地扫过来,齿缝中漏出冷风,“林商,你丫什么时候说话能积点儿口德?!”

    确实,她有过一个孩子。

    ……………………

    去年的夏天,唐苏瑾敲响了校外出租屋的门,陈在瑜开门,“你先进去坐会儿,我下去买瓶水。”唐苏瑾点头,在客厅的沙发上晾着。

    她在想,陈在瑜究竟值不值得呢?陈在瑜是真的对她挺好的,她到底还是动了心的……陈老爷子对唐苏瑾这样好,又非要让她当陈家的孙媳妇儿,纯粹是因为和唐苏瑾的奶奶,是老革命的交情,有过生死盟誓,但是如今一个中风偏瘫住院,一个已经入土为安,当初的那些事儿,都好像草长莺飞时候的露水,阳光一照就发散了。

    陈在瑜生意刚刚起步,在大宅门中,他需要老爷子的力挺,而唐苏瑾,就是一个筹码。昨天,唐苏瑾向陈在瑜摊牌,她能嫁给他。

    陈在瑜眼中难掩的喜色,“好。”唐苏瑾分不清,这喜悦,有多少是真,朦胧的就像那掺了假的白酒。

    “但前提,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唐苏瑾咬着下唇,一片惨白

    陈在瑜蓦然睁大了眼,却旋即将吃惊的神色掩了,手指把玩着茶盏,“谁的?”唐苏瑾的声音有点发抖,“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不合适。”陈在瑜额前的发挡住了大半的面庞,唐苏瑾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静静地等着,空气凝滞,好像烧在热油上的煎熬。良久,陈在瑜起身,“……小瑾,我需要想想,我们明天再谈。”

    然后,就约到了这一间出租屋内。

    厨房的火上,还烧着水。

    这出租屋是老式的居民房,厨房的天然气管道老化泄露,炉火上的火花就好像死神的手,将那闪烁着蓝色火焰的火苗,与死亡的气体对接起来。

    死亡在一瞬间,噼里啪啦。

    意外与刻意,都在这一刻被点燃,然后爆出从所未有的力量。

    轰的一声,刺鼻的煤气味道,顷刻间唐苏瑾闻到了一股子焦味,胸口一阵火烧似的疼痛,一手还来不及护住小腹,眼前一团腾腾的热气卷着客厅的玻璃茶几,碎成了粉状的玻璃渣子,她最后的一丝念头:她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