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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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计前嫌施与援手,还是索性落井下石一刀两断?面对这样的选择题,估计每个人都会得出不同的答案。中国人传统的思想里,以德报怨往往能留下美名,而虽然有因果业报这么一说,当被自己诅咒的坏人真落到千夫所指生不如死的境地,也少有人能真正打心底里拍手称快,更何况沈致公毕竟没有十恶不赦,之前与水兰,他们也有过至少十年全心相待的日子。十年修得同船渡,要多少年才修得这三千多个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

    其实在水兰和乔家二老心里,这个题是早有答案的。哪怕这缘真的已经尽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能撒手不管。只不过,要管,打哪里管起呢?谁也不知道沈致公平常结交的人中有谁肯为他两肋插刀,又有谁有这个能力探到可靠的内幕消息。官场的水有多深啊,这些平头老百姓光是站在岸边看看,就感到头晕目眩。更何况一听到又有人犯了事,身处官场里的谁不是急着撇清,有谁肯冒出头来,把火往自己身上引?

    水兰打遍了所有她知道的跟沈致公有私交的官员的电话,客气点的,敷衍地答应帮忙给问问,但能不能问出什么东西保不准;不客气的,一听水兰说明身份,就立刻换了声气,说她打错了电话或者找错了人。这就是人情冷暖,水兰拨完她列出的电话清单上最后一个号码,得到跟之前大同小异的回答,心彻底凉了。水兰颓唐地坐倒在电话边的地上,头抵住放电话的小床头柜,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时,老爷子和老太太提起了一个人,又将水兰从没顶的绝望中稍稍拉出一点——她忘了那个差一点就成了她妹夫的现副市长秘书张亦松。水兰一想起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夜跑去找水灵。范磊会不高兴,那是一定的,可是比起沈致公的安危,一点情绪总可以往后放放吧。张亦松是最后一线希望,如果他也只肯旁观,那就是沈致公该当此厄,由他自生自灭,自己也可以心安了。

    突然接到水灵的电话说想见个面,张亦松有点意外,同时也有点小小的得意。自己调回大仓之前,刚刚跟原配离了婚,孩子也被原配抢走了。说实话对孩子,张亦松心里是有一万个不舍,不过既然已成定局,他也就只好接受了。不过现在看自己赤条条净身出户,又成了一个钻石王老五,这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风声大概也传到了水灵耳朵里,说不定这次约自己,就是存了再续前缘的想法。对于水灵,张亦松其实始终未能彻底忘情。如果不是当年那个女人显赫背景的诱惑,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怀有从政的理想,并且深知在政途上有个过硬的后台是多么便利而且必要,也许他和水灵能够顺利成章地结婚,安安稳稳过小日子,成为世间千万对普通夫妻中寻常的一对。但是现在,就像那歌里唱的,“也许已没有也许”了。这么多年来,跟水灵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每次碰面,她也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是,女人啊,再掩饰,不还是有憋不住的时候?

    张亦松相信自己对女人还算有一套,尤其是对水灵这样即使已经当了妈妈性格还依然那么单纯的女人。一家有情调的餐厅,抒情的轻音乐,柔得两人坐对面都看不清对方表情的灯光,再加上记忆里多年前她喜欢的口味,心里盛满苦楚和委屈的女人,有几个能不在这种浪漫氛围里立刻土崩瓦解?他情不自禁提起往事,用了老相好的口吻,但他没想到的是,水灵来赴约,甚至明白说是有事要求他,口气仍然是那么强硬,态度也没有丝毫暧昧。“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是求你帮忙的”,望着眼前这个模样并没有怎么见老,但说话和她的语气就像一个人赤膊穿短裤却戴的是皮帽子,各是各的路数,显得可笑而不搭调。这是求人应有的态度么?张亦松有点尴尬,也觉得有点无奈,他看了水灵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既然是你说的,不管怎么难办我都得管。这样吧,明儿我就去问,问到了给你打电话。”

    打听沈致公究竟犯了什么事,对于处在张亦松这个位置的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只消举起副市长心腹的牌子,轻描淡写向相关人员提上一两句,底下自然会有人顺着这个话茬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