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7-20(2/2)

是干脆。

    “怎么不记得,你那一册子的美元哪来的?还不是她回来探亲的时候给你的!你高中的时候她还回来一次,给了你一百美元,现在还放你集邮册里头。”

    “哦,想起来了。”说到美元,凌芊就想起来了,“她怎么了,又回来了?我现在不要美元了,问她有没有欧元。”

    凌母笑起来,“丫头,得寸进尺的——她在纽约长岛开了一家语言培训学校,问你愿不愿意过去……”

    “不愿意。”凌芊立刻回绝,“美国耶,妈,那多远啊,我不想去美国,如果是德国就可以考虑。”这年头,怎么人人都想出国,外国就那么好吗?尤其是美国:如果你爱一个人,就把他送到美国,如果你恨一个人,也把他送到美国——可见,美国这个地方是个大熔炉,可以使你变成天使,也能把你变成魔鬼。再说,美国人太开放,太随便,凌芊认为自己一定无法接受。“你舍得我啊?我要是去了美国,一年才回来一次,你们想见我就没那么容易了。我这么爱国的人,肯定不愿意在异国他乡住一辈子。最可怕的是美国人,毛毛的,像没进化完全的猴子,想想就恐怖,我最讨厌身上都是毛的男人。”

    “你听我说,不是让你去定居。”凌母知道她肯定回拒绝,“现在学校刚刚办起来,老师不多,叫你去锻炼一下,以后还要回来的。”

    “锻炼?”凌芊还是摇头,“我不去,如果是旅游,我可以考虑,去那边锻炼,我看就免了,美国的地形的知道得很清楚,不需要锻炼。”

    “不去就算了,你高兴就好。”凌母不勉强。

    “我爸去哪了?”

    “钓鱼去了。”

    “哟,真是情操高尚,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鱼的痛苦上。”凌芊嘿嘿一笑,“妈,最近你都没叫我去相亲,怎么,不急着催我找对象了?”

    “你不是找了吗?”凌母反问。

    凌芊一怔,半晌才问:“你怎么知道?”

    “婕云说的,说你跟一个医生……”凌母拍拍凌芊的背,“以前你就喜欢医生,现在真的找到了,我女儿很有能耐啊。”

    毛婕云的嘴真快!也对,她忘了叫婕云先不要说出来。“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这些,其它的她说不清楚。我们就欢迎医生,医生好哇,以后我们老了,有病什么的就有人帮忙看一下,多好!”

    “原来你心里打这种主意哦。”看来是不反对了。

    “但是医生归医生,其它条件怎么样?一定要符合要求才行。”凌母是某公司的部门经理,为人严格,通常做什么事一定要达到要求,否则就要重做,容不得别人有半点马虎。

    “会符合的。”凌芊扬扬手,“定下来以后再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男人不一定要帅,太帅了不安全,也不能太有钱,有钱迟早会花心。”凌母叮嘱道。

    “恩,跟我想得一样。”凌芊忙点头。

    “最重要的是,那男的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如果是这样,一定不能要!女孩子要自己把握住,不要让男人占了便宜。”

    “他没有动手动脚,乖得很。”想想古以笙没什么好动手动脚的,他对女性身体的了解一定比凌芊自己都清楚,自然不会像其他男人一样对女性的身体有着那么大的好奇心。“你想啊,他是外科医生,整具尸体他都解剖过,女病人也见了不少,什么没见过呀?用得着对我那么好奇吗?我在他眼里,也是两只手两条腿的,没什么不同。”

    “说得也是。”

    医生这个职业果然好——凌芊忽然总结出这个道理。

    吃完东西,凌芊看自己的手机,才发现古以笙发短信问她回家做什么,她回复道:“不是相亲,是我一表姑的事,跟我没有直接关系。”古以笙这才放心下来。

    凌芊在家住了四天,又回X城去。古以笙已经做好了栗子、红枣炖**在家等她了,她无奈地叫道:“又是**啊——”

    “一会儿我爸妈会过来。”古以笙轻描淡写道。

    “啊?!不是吧?”她一回来,就这么吓她?“我、我要不要去换件衣服?再、再去化个妆?头发要不要去整理一下?”她用手梳着自己的头发,因为紧张,说话声音有点抖。

    “你这样很好。”古以笙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忽然站起来道:“让他们六点过来,怎么五点不到就来了?”

    “什么?!”凌芊捂住脸,在客厅里团团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都还没准备好面试……不,是见你爸妈,也没有礼物,很失礼啊——古以笙,你干吗不告诉我?存心的是吧!呜呜……你看我今天穿得这么随便,早知道我换一条漂亮的裙子……”

    敲门声传来。

    凌芊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梳头发,还弄了点水在头发上,扎了个马尾辫。古以笙去开了门,“以箫没来吗?”他问。

    校董事的声音传来:“快高考了,不让她过来。”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哪里?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洗手间。不是让你们六点来吗?”古以笙答道。

    那个女人笑了一下,“我们等不及了嘛。”

    凌芊推开洗手间的门,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比较不紧张,映入眼帘首先是校董事,其次就是一个很端庄的漂亮妇人,这就是古以笙的母亲了,凌芊知道她已经五十二岁了,可是因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只有四十几岁。“伯父、伯母,你们好。”她微鞠一躬,露出不多不少的招牌笑容。

    “这不是……”校董事对她还有点印象。

    “校董事。”凌芊回答道,“我是凌芊。”

    “哦,凌老师。”校董事想起她来,“以前还在饭店碰见过的,你说跟以笙住一起,我还吓了一跳呢,原来你是住在以笙楼上。可是那个时候,你不是已经……”

    “那只是普通朋友。”凌芊回答,发现古母一直打量着自己,搞得它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还是太随便,穿了件没有任何图案的黑色V领T恤和牛仔长裤,而且还两手空空。

    “坐吧,站着多拘束。”古父摆摆手,先走到沙发旁。

    古以笙家的沙发由一个双座和一个三座的组成,呈90度摆着,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茶几。凌芊和古以笙坐在双座沙发上,斜对着古父古母。

    “凌芊,这么说你是进德的老师了?”古母开了口,温和地问。

    “恩,我教地理,不过我在大学先读的是文学院,后来才转到地理系。”

    “这样啊,老师这个职业很不错,教什么的都很棒,将来孩子的教育问题就解决了。”古母满意地点点头,“而且还有寒暑假,不像以笙……”她假装生气地瞪了古以笙一眼,“成天就知道在医院里忙,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们。”

    “男人本就应以事业为重,他要是天天闲在家里,你又说他不务正业了。”古父替同是男人的古以笙解围着。

    “这几个月我比较闲,一定多回去看你们。”古以笙笑答。

    “谁要你一个人回来,把凌芊也带回去,以箫快高考了,也好辅导辅导。”古母笑眯眯地看着凌芊,没有什么反感的神态。“凌芊啊,我们家以笙你大可放心,从小他爸爸就严格要求他,不让他有什么坏习惯,而且我也跟他说了,没找到真正喜欢的、合适的,就不要乱确定关系。一旦确定了,我们一定不会反对。今后你多来家里走走,熟悉熟悉,陪我说说话,我闲在家里怪无聊的。”

    “好。”凌芊忽然意识到,他们家把已经把自己当成儿媳妇了。

    到目前为止,古以笙确实什么都好,除了工作忙一点外,没有什么别的缺点。如果他从瑞士回来,他们还在一起的话,凌芊想,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男人一旦结了婚,就比较稳定,毕竟身上担负的责任太多,而且在中国,是不会轻易提出离婚的。而且依照这几个月凌芊对古以笙的了解,发现他跟自己一样,是一个不会随便用婚姻作为承诺的人。

    “好香啊,以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藏起来?”古母忽然直起身子,嗅了一嗅。

    “**。”一言以蔽之。

    “好久没吃你煮的东西了,好怀念。”古母双手合十,看着古以笙。

    “在厨房,你等着。”古以笙正要起身,凌芊拉住他,“我来吧。”古以笙顺势拉起她的手,一起去了厨房,古母在后面直笑,悄悄对古父说:“你看,咱儿子终于……还好不是同性恋,可把我吓坏了。”古父点点她的脑门,“你呀,真会胡思乱想。”

    “要不要给你留一点?”古以笙戴上棉手套,用下巴指指那锅**汤。

    “不用啦,全端出去。”

    古以笙把**汤放在餐桌上,又进厨房拿碗筷,出来的时候看见古母已经坐在餐桌前,见他只拿了一副碗筷,就摆摆手,“我和凌芊一起吃,再拿一副出来。”说罢,又对凌芊说:“以笙跟他爸一样,做的东西相当好哦,可惜,他爸跟他都很忙,我是少有口福喽。”

    凌芊在古母对面坐下的时候,古父和古以笙去了阳台,估计是要谈什么事情。凌芊舀了一碗**汤给古母,才发现就算是近看,古母的皮肤也相当好,不笑的时候一丝皱纹不见,想必保养品用了不少。女人年纪一大,钱就多花在保养品上,所以妈妈说,女人过了三十岁,就在为了自己的脸赚钱了。

    “我好高兴……”古母忽然握住凌芊的手,“你是以笙这二十几年交的第一个女朋友哦,他也不小了,我们一直在担心他因为工作忙,没时间认识女孩子。”

    “呵呵,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以前听说一句话,优秀的女人通常没有好下场,除非碰见一个好男人,现在觉得这句话讲得正确极了,看着你和伯父感情那么好,我还真羡慕你们。”凌芊说的是实话,校董事也算是事业成功的男人,可没听说他有像别的成功企业家一样养什么“二奶”之类的,可见其人很有责任感。有这样的父母,希望古以笙能以他们为榜样。

    “是啊,他爸真的是很棒的男人。”古母讲起丈夫,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幸福,“我觉得,女人关键是看嫁什么人,再优秀的女人,找了个不三不四的丈夫,再出色也没有用。”

    “恩,我爸妈也是幸福的一对儿,我在想,怎么优秀的男人都是我们的父辈呀,有时候真恨自己生得太晚了。”

    古母笑起来,“只能说我们虽然年纪大了,可也拣了便宜。”

    “什么事这么高兴?”古父走到古母身后,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这孩子,感叹好男人都生在我们那个年代呢。”古母捂着嘴笑道,“我们那个年代也不全是好男人呢,现在贪污的那些个大官,也差不多是我们的同龄人。”

    凌芊扬扬眉,对着古以笙戏谑地眨眨眼。

    时间过得很快,凌芊改完最后一份期末卷,放下红笔,意识到自己顺利教完一年了。她与进德中学的合同是先签了一年的,她想,老师的工作挺适合她,但是下学期不想在进德教书了,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与古以笙这个校董少爷的关系,她在这里觉得很尴尬,就好像她的工作是因为古以笙才得到的一样。所以,她决定明年另谋生路,到别的学校试试,反正,进德中学是呆不下去了。她准备向三中投个简历,下学期去三中面试。

    她没清闲一会儿,接到小琼的电话,她接起来说:“死丫头,一个月多没有联系我,给你短信也不回,失踪啦?!还是勾到你似阳哥哥,就把我给甩了?”

    “我中奖了。”小琼跟诡异的口气,重复她最后一次发短信来的内容。

    “又中奖了?这次中了什么?”凌芊没在意,小琼本来就喜欢小题大做。

    “上次就跟你说中奖了,你不信,这次还是不信么?我再跟你说一次,我中奖了,体育彩票二等奖,交了税,还有五十万……”

    “开什么玩笑啊,就你?以前只中过棒棒糖,现在为了追似阳哥哥去买彩票就中了头奖?”凌芊表示这不屑,可是小琼半天没有说话,她一惊,激动地站起来,“你该不会真的……真的中了?!”

    “我骗你干吗,又不是愚人节……”小琼叹一声,“这真是意外之财,似阳还没到手,钱却到手了,我下辈子可不用愁了。我刚陪爸妈去了北京,这几天才回来。准备给爸妈二十万买一套房子,剩下的钱还是多得用不完。”

    “用不完给我嘛。”凌芊惊异之余,是深深的欣喜,小琼居然中了二等奖,这可好了!一定要狠狠让她请客一次。

    “想去日本吗?”小琼问。

    “日本啊……还行,干吗,你要出钱带我去吗?”凌芊半开玩笑着。

    “打电话给你就是要你跟我一起去日本的,我出钱就是,反正我的钱是白来的,花着一点也不心疼,其实也没多少钱。”小琼大方地说。

    “哇……”凌芊把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说真的?!”

    “当然,就当我们没结婚之前的未婚少女之旅吧!”

    “我考虑一下嘛。”

    “考虑什么?我已经联系了旅社,后天出发,你跟你家以笙说一下,借我一下啦。如果不行,我就换人,反正免费的旅游,你不去自然有人去。”小琼霸道地威胁说。

    凌芊拿着手机,居然有点不知所措了。晚上跟古以笙商量一下吧,古以笙肯定会同意的,但是她却想在古以笙去瑞士之前多跟他在一起……天!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了!凌芊被自己的舍不得吓到了,心慌慌的,她应该坚定一点,就算古以笙不同意,她也要去日本!让古以笙试试没有她的日子,尝尝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好,我去!”

    已经将近六月底,天气变得很热,但是阳光却不是那么毒。凌芊看看日历,哟,六月二十二日,刚好是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日期。现在还没到中午十二点,可是凌芊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是在外面吃好呢,还是回家自己做顿好吃的?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动手了,不是在外面解决就是跑去古以笙那里蹭饭,越来越不像话了,万一真的变成个不会做饭的,那可就亏大了。古以笙中午一般是不回家的,因此不能去蹭饭,那么,自己做饭好了,晚上请古以笙吃顿饭,就当是她要去日本旅游的告别吧!

    凌芊骑车去了超市,买了一把空心菜和两个**腿,其他的配料都买了一些,中午就吃凉拌空心菜和宫保**丁,再煮一道紫菜汤,就这么定了。

    吹着口哨回家后,凌芊的心情特别好,真没想到小琼交了这样的好运气,为了见她所谓的“似阳哥哥”,而每星期都去同一个彩票站买彩票,坚持了快半年,似阳好像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成了好朋友,可是居然中了大奖,唉,她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否则明天就能去德国旅游了!不过能去日本玩也很好哇,反正只要是能出国玩玩,就不错了,这次多亏了小琼,一定得好好谢谢她。煮汤的水没烧开之前,她打电话告诉父母,顺便借了家里那台数码相机,让妈妈把相机给小琼,再叫小琼带过来——因为国际机场在X城。

    水煮开之后,凌芊把紫菜丢进汤里,顺便放了个**蛋下去,汤快煮好的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她关了火,跑去把门打开,却隔着铁门看见古以笙站在外面!她背后一凉,忽然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感觉,手搭在门把上,迟迟不敢打开——她做好的菜放在茶几上,还准备边吃饭边看电视呢……古以笙不是没来过这里,但是每次她都把锅啊铲啊的收进厨房的壁橱里,古以笙也不至于会去看她的壁橱,即使看见了也没什么,可是说是父母来的时候用。而现在呢,被抓了个现行……凌芊苦着张脸开了门,问:“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下午没病人,回家之前先来报个到。”古以笙探身进来,却看见茶几上赫然摆着两道热腾腾的菜和一碗米饭,还没动过的样子。他一愣,“谁来了?”

    “没人来。”凌芊知道要露陷了。

    古以笙走进客厅,凌芊回厨房把汤端出来,却见到古以笙盯着茶几上的饭菜,一开始她以为他饿了,后来才发现他的眼神没有一点食欲,反而有点……凌芊说不出那是什么,总是之古以笙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做的?”他没有看她,低声问。

    “恩。”凌芊觉得这种时候还瞒着他也没有意思。

    “宫保**丁……”古以笙忽然酸溜溜地说,“这应该是你的拿手菜吧?”

    凌芊微微一瞪眼,“你怎么知道?”

    “怪不得有人念念不忘……”古以笙站起来,眼中写满了挫败,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醋味,“连方便面都用水泡的人,居然在几年前就能做出这么一道拿手菜。”

    “我……”凌芊轻咬下唇,一时语塞了,果然还是被拆穿了,她故意说自己不会做菜的谎言。她感觉很尴尬,甚至有点想要时光倒流,在古以笙回来之前就把饭吃完、东西收好。她不清楚古以笙是怎么知道的,连她的拿手菜都知道,也许是袁行剑故意说的?可是据她所知,袁行剑已经病逝了,而且是在两个月前,古以笙如果那个时候就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

    “为什么瞒着我?”这是凌芊从没见过的古以笙,他的眼中尽是怒气,一种被欺骗之后的愤怒——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凌芊当年肯为袁行剑做这些,而现在居然从一开始就跟他强调自己什么都不会。这已经不是凌芊到底会不会做饭的问题了,而在于她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只为袁行剑一个人展现她的厨艺!或许,她心里爱的人一直是袁行剑?一想到这里,平时很冷静的古以笙也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承认,他现在嫉妒得将要失去他所有的冷静和自持。

    “我不是瞒你,我只不过是不愿意……”

    “不愿意?!”古以笙没等她说完,“好一个‘不愿意’,是的,我的确不值得你‘愿意’!”他朝她低吼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走掉,连门都不为她带上,接着,凌芊就听见楼下传来很大的关门声。

    凌芊呆呆望着外面,重复自己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我只不过是不愿意拆穿自己多年的谎言,让自己又变成一个为了男人做饭扫地的保姆……”

    二十

    凌芊在家里守到下午,古以笙都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瞒着古以笙是不对的,但他应该要听她解释一下吧?虽然她的理由是那样的牵强和不可理喻,但是那的确是她的死穴,她几乎不敢回想自己当年的卑微,至少她自己觉得卑微,为袁行剑做那么多事,就是想讨他欢心,这是多么下贱!她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中,倒在床上,眼前不断回忆起当初自己学做菜时候的努力,手背被油溅了好几次,手指也受伤过——跟电视里演得一样,可是自己那时候是那么的执著,又是那么的愚蠢……

    然而,古以笙离开前的那句“是的,我的确不值得你‘愿意’!”又深深刺着她的心,她能体会古以笙说出这话时的心情,她的确骗了他。他当然值得自己的“愿意”,如果自己心里没有那道yīn影,她会对他非常好,因为他对她是那样的好。以前看着他工作那么忙,她真的很想多关心他一点,可是她不敢这么做。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古以笙道歉,因为错在自己。

    傍晚时候,凌芊才无精打采地从床上起来,背上都是汗,她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来到古以笙的门前,伸手敲敲门。

    古以笙开了门,看见是她,愣了一下,久久没有说话。

    凌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很抱歉。”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应该知道,他在意的不是她到底有没有骗他,而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说自己是个“连方便面都要用水泡”的人究竟是为什么,这样说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只要给他一个理由,他都愿意接受。

    不要道歉……凌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我只为自己做饭,只为自己扫地,一切的一切,我都要为了自己。”

    “这也是你的心理障碍?”

    “是。”凌芊抬头承认,却撞上古以笙急速降温的眸子,这使她全身上下感到一股凉意。

    “你的心理障碍没有在我身上得到克服……”古以笙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却有着极大的沉重感,“你的心里一直放不下袁行剑。”

    “我没有!”凌芊失神地喊,“我真的没有!”她不是放不下袁行剑,而是放不下自己的回忆——那让她感到耻辱至极的回忆,她怕变回当年的自己,所以这不敢、那也不敢,说到底,她就是懦弱!她害怕伤害,她总是逃避,她也很累!她知道古以笙现在对她很好,可是她不敢确定他一直不改变,她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她不是百看不厌的美人,也没有可爱或温柔的气质,她不知道古以笙为什么喜欢她,是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她……

    “我吃醋,你知道吗?”古以笙把她拉进门来,按她在门上,“吃袁行剑的醋,我生平第一次这么嫉妒一个人,而且是个死人!”

    “跟他没有关系。”凌芊闭上眼,别过头去。

    古以笙看着她,松开握着她肩膀的手,转身靠在她旁边的墙上,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的道歉已说出口,今天的目的是达到了,我先上去了。”凌芊站直身子,绕到他面前,“我真的……喜欢你。”

    “可是我爱你。”古以笙终于说出口,然而知道她不会相信,他无可奈何地又别开头,伸手焦躁地捋过头发,又无力地垂下手。她真的喜欢他,而他爱她,所以变得越来越在乎,越来越想占据她,不在于身体,在于她的心和思想。

    凌芊双唇微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古以笙就向室内走去,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背对着她说:“你回去吧。”

    “再见……”凌芊关门离开。

    要去日本旅游的事,她一直还没说呢。不说了吧,她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她必须到一个远离古以笙的地方,让他找不到自己,自己也找不到他,才能试探出自己对古以笙究竟有着多深的感情——这一次,试探的对象是自己。

    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现在的她,只想远离,这又是她懦弱的表现——她在逃避一个说爱她的男人。

    凌芊就这么失踪了——古以笙发现的时候,凌芊已经到达东京一天了。

    古以笙打凌芊的手机,可总是被提示“您拨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上去敲门,没有人开。他站在凌芊的门口,久久的,望着紧闭的门,掏出手机又拨了一遍凌芊的号码,仍旧得到相同的提示。

    她居然不见了?!古以笙忽然急急奔下楼,找出房东的电话,拨了过去,“凌芊退房没有?”他问着,拳头紧握。

    “凌芊?哦……最近没有人退房……”

    没有说再见,古以笙极没有礼貌地把电话挂了,环视四周,仿佛在梦境,凌芊就这么不见了,无声无息,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古以笙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凌芊亲戚朋友的电话号码,连在同一个城市上学的表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他即使想问,也不知道找谁问。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们那次不愉快的谈话之后,第二天上班时他没想到要发短信给她,晚上回家之后也不想去找她——他在等她来找自己,只不过想证明一下自己对她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可是,她没来。第三天他终于打电话给她,没通,晚上上楼敲门,没有人开。这个时候,他感觉不对了……现在是第四天,她仍旧没有消息,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古以笙惶惶过了一夜,第五天,她还是没有回来。

    她是因为赌气回家了吗?可是如果是这样,手机不会不通;也许是被他一句“我爱你”吓得躲起来了?她似乎不是那种人。究竟是为什么,她去了哪里?早知道这样,他一定不会说,就算瞒她一辈子,他也不会说出口——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知道呢?他也有这么愚蠢的一天!

    第六天,古以笙有个手术。他进入消毒完毕的手术室后,看着手术台上躺着的病人,心脏忽然不正常地跳了几下。他问了护士病人麻醉的情况之后,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刀就准备手术了。病人的身体被消毒过的布盖着,裸露出雪白但又点臃肿的腹部,这是一个胃穿孔比较严重的中年妇女。手术不是很难,只要打开腹腔,将有孔的地方用肠线缝起来就好。古以笙深吸一口气,用手比了比病人腹部的范围,助手在腹部正中偏左一点的位置画了一条线,他握着手术刀,划开病人的皮肤,皮肤下露出一层黄白色的脂肪层。凌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个念头突兀地闯进古以笙的脑海,他的手因此抖了一下,划开的直线歪了一点,刀尖刺入得深了些,流出的血相对上面的刀口要多,不过还算是正常范围,没有太大的影响。护士用纱布按在刀口两旁止血。

    古以笙不知道刚才那个念头是否成真,这是最坏的状况了。凌芊会出事吗?出什么事?生病了?还是……他都不愿意再想下去了。病人的血映在古以笙的眼瞳里,使他皱紧了眉头,额间渗出薄汗。

    他把手术刀放在另一个托盘里,护士换了新的手术刀给他。他划开病人的腹壁和腹膜,助手用手术剪撑开刀口,他换了把手术刀,继续划,直到腹膜的切口可供进行深入手术。接着,他用止血钳夹住腹膜的出血口,护士用腹钩将肌肉沿刀口撑开,隔开肝脏,古以笙伸手进去探查腹膜、肠系膜等处,摸清胃的位置,顺便探查有没有其他病变。找到胃穿孔处,他就准备进行缝合了。他偏头过去,护士夹着纱布为他擦干额上的汗,他的视线回到病人身上,却总是集中不起精神,心里老想着凌芊。缝合胃穿孔所用的羊肠线很细,必须用力适中,否则很容易断,古以笙由于难以集中精神,用力不均,线断了一次。古以笙看了一眼血压表和心跳测试仪,再看了一眼挂钟。护士用纱布沾沾他的额头,递上新的针。

    好不容易缝合完,用生理盐水冲洗完手术野。古以笙把止血钳拆下以后,缝合腹膜,但是刀口缝得不太整齐,甚至有些狰狞,他此刻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因为手心出汗,手套粘在手上,非常不舒服,病人身体散发出的血腥味,也让古以笙感觉反胃,护士又为他擦了一次额上的汗。逐步关闭各层腹壁,缝合皮肤之后,他重重喘了口气,望着自己缝合好的刀口,久久没有动弹。

    病人被推出去之后,刚才帮古以笙递器具的护士随口问:“古医生,身体不舒服么今天?”

    古以笙才发觉今天的自己是多么不正常,手术的时候不专心,延长了手术时间不说,还把刀口缝得跟刚练习缝合技术的时候一样。

    回到外科诊室,他一手撑着头,另一手转着自己的手机。他联系不到凌芊,凌芊也没有联系他。光是想到这个,他就是一阵心惊肉跳。凌芊没有退房,说明她没有要搬走的意思,然而她一直没有回来,他无法从任何人那里得知她的消息。

    没有消息不见得是最好的消息。

    第八天的时候,古以笙开始后悔。

    第九天,古以笙开始自责。

    第十天,古以笙本来要和胡主任一起做一个全胃切除手术,可是他放弃了,自己的状态,绝不能做这样的大手术,一来,他支持不下去,二来,他不能害了病人。

    他懊悔自己当日为什么要吃醋——跟一个死人吃醋,为什么当时没有想到,就算凌芊对袁行剑念念不忘,但是袁行剑已经死了,凌芊不可能念念不忘一辈子。父亲跟他说过,女人是用来疼的,因为她们受的苦永远比男人多,因为,她们天生就是弱者。他为什么不能等呢?他可以等的,等到凌芊不再想起袁行剑对她的伤害。他要用自己对凌芊的好,来使她忘记对男人的偏见,而不是一次又一次提起袁行剑,一遍又一遍提醒凌芊世界上有个袁行剑,提醒她自己都不愿回忆的过去。他根本不知道当年袁行剑究竟给凌芊带来多大的伤害,以至于凌芊对爱情如此小心翼翼,原来,凌芊的敏感,不是因为爱着袁行剑,而是因为当年心灵的伤害!他怎么会这么不冷静,这么小心眼,凌芊下来道歉的时候,他居然还不肯松口!他当时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输给袁行剑!其实自己赢过袁行剑的方法不是吃醋,而是宽容和理解。他才知道自己不能没有凌芊,凌芊居然是那么的重要,这几个月下来,她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他习惯了她,原来爱就是一种习惯。她虽然总是装着冷静,可是不自觉流露出的情感总是能被他记在心里,她是真的喜欢他的,那他还吃什么醋?

    凌芊啊,你在哪里?你逃跑了吗?快回来吧!

    错过樱花盛开的季节,日本仍旧是个吸引游客的好地方。旅游的第一站,当然是首都东京,到东京,就不得不去日本最高的独立铁塔,也是东京的最高点——东京铁塔。凌芊想起《名侦探柯南》中柯南带服部平次游东京的时候也是来这个地方,结果服部说这是个“毫无格调的塔”。凌芊在塔上俯瞰来往的人群,小琼在一旁用望远镜观看着景色,不时地发出赞叹的声音。如果古以笙也在就好了……凌芊忽然有点惆怅,她不知道现在古以笙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她不禁掏出手机,望着空无一格的信号,无语了。

    吃晚饭的时候,小琼为每一样日本特色菜肴都拍了照,还要凌芊为她照一张吃蘸芥末的生金枪鱼片的照片,凌芊则叼了个炸虾要她照下来。说实话,凌芊觉得日本菜……很难吃,淡而无味,要她一辈子吃这个,她会选择剖腹。中国菜好!她在心里大喊,进而又该死地想念起古以笙那出色的厨艺。如果这些虾让古以笙炸,他会炸得更好吃。

    不愧是豪华旅行团,住的是温泉宾馆。大夏天的泡温泉在中国人看来有点变态,可是团里的人都乐在其中,头上包着毛巾,可以选择男女混浴,也有分开的泡的,小琼本来色咪咪地提议去男女混浴,凌芊摆摆手,说:“要去你自己去。”小琼其实也是开个玩笑,拉着她一起去了一个小一点的温泉池子。

    “真舒服啊。”小琼头上顶着毛巾,闭着眼睛享受着。

    “看你的样子,一定很后悔没去男女混浴。”凌芊泡在池子里,却不感觉燥热,反而觉得筋骨舒展开了,真的很放松。

    “我帮你擦背吧!呆会儿轮你帮我。”小琼游过来,扯下毛巾,“你家医生就这么放你来了?不怕你在旅行中遇见什么德国帅哥给勾了去?”

    凌芊转身背对她,“我没告诉他,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啊?!”小琼停下手。

    “现在应该发现我失踪了吧,不知道什么反应。”

    “你搞什么飞机啊?”小琼不满地问,“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凌芊把事情因果告诉她,“我先躲一阵,回去再说,他总不可能把我杀了吧?”

    “你呀……”小琼对天翻翻白眼,“简直就像八岁小孩嘛,你们谈了好几个月了吧?他要是心术不正早把你拖上床了,还忍你到今天!我告诉你,男人分两种,一种是想上床的男人,一种是想结婚的男人,前一种是花花公子,后一种是值得你托付终生的男人。”

    “什么歪理,想结婚的男人跟谁都可以结婚,只要是女人。”

    “那不一样啊,能给你婚姻的男人一定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那些只会强调‘我肯定会跟你结婚’的男人的最终目的就是上床,结不结婚,得做到才算。所以,在结婚之前不向你要求上床的男人才是个好男人。我看那医生就是这种人。”

    “有什么好要求的,他是医生,所以对女人的身体没那么大的好奇。我只不过想等到结婚以后再用心去爱他,没结婚之前,我不能陷进去太多,否则我一定死得很惨。”凌芊望着漆黑的天空,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我来日本,就是想看看自己没有他会不会痛不欲生,如果不会,还好,我没有陷入泥潭;如果会,那么,我就认命,回去期待这个男人最终能成为我的丈夫,大不了再伤一次,上次没死,这次一定不会死。”

    “试出来没有?”

    “才两天,我怎么知道!”凌芊用毛巾蒙住脸。

    接下来几天,凌芊和小琼陆续去了几个著名的景点,包括日本的标志——富士山。富士山是日本第一高峰,是日本民族的象征,被日本人民誉为“圣岳”。富士山位于本州中南部,海拔3776米,山体呈圆锥状,似一把悬空倒挂的扇子,日本诗人曾用“玉扇倒悬东海天” 、“富士白雪映朝阳”等诗句赞美它。由于火山口的喷发,山麓处形成无数山洞,千姿百态,十分迷人。有的山洞现仍有喷气现象,有的则冷若冰霜。最美的富岳风穴内的洞壁上结满钟乳石似的冰柱,终年不化,被视为罕见的奇观,山顶上有大小两个火山口。天气晴朗时,从山顶可看到日出、云海、影富士等大自然风光。坐落在顶峰上的圣庙-久须志神社、浅间神社也是游客常到之地。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小琼眼睛都直了,用相机拍了好几张下来,凌芊也沉浸在美景中,只觉得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多么渺小。

    “来日本这十天一定会成为我一辈子难忘的经历!”小琼双眼放光。

    “我期待去德国的十天。”凌芊说,她将来去德国回来,一定写本游记,就叫《十日谈》。

    “一个人去德国多没意思啊,跟你那医生商量一下,蜜月旅行就去德国,如果他不同意,就不要跟他结婚。”

    凌芊沉默下来,这么多天了,古以笙现在怎么样了?她想,回去之前给他打个电话好了,机场有公用电话。

    山风习习,吹起凌芊的长发,她没有试出自己对古以笙究竟有多少感情,却清楚地明白了,她还是很在乎他的,因为,她一直在想他。

    最后几天,她们游览了黑部峡谷、那智之泷瀑布还有位于北海道的大雪山国立公园,最后回到东京,明天即将回国。买纪念品的时候,凌芊给古以笙买了一个浅草神社的护身符,用银色的线系着的蓝色圆形护身符,精致漂亮。

    在她望着护身符发呆的时候,小琼挤过来道:“怎么,买定情信物吗?”

    凌芊脸一红,推开她,“你、你别乱说!”

    “这种护身符要亲自给对方戴上,而且不可以让第三个人摸要才灵验哦。”导游听完店主的介绍,对凌芊说。

    “啊,是吗……”凌芊小心地收好,又被小琼嘲笑了一番,她不甘心地反击:“笑什么笑,你自己不也买了一个?”小琼抬头看天,假装没有听见。

    第二天在东京机场候机的时候,凌芊买了一张电话卡,走到公用电话厅前,插卡之后,拨通了古以笙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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