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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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

    甘擎知道自己惊讶之后,应该露出难过而悲痛的神色的,毕竟她也曾经因为出痘毁容过,墨兆锡考虑她的心情,甚至连镜子都不让她照了,还用各种方式歌颂赞美她……但面对一个快三十岁还满脸水疱正在悠哉啃苹果的男人,她咬咬唇,表情难形容的复杂,又是心疼,又是想笑,又是感动……他是因为她才把自己弄成这个狼狈滑稽的样子……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墨兆锡咬一口,咔吧咔吧嚼的很响,伸手接她手里的包,“你和杨女士……相处的还好吧。进来啊,怎么愣着?”

    “你……”甘擎站在门口,两人的手同时拉着包带,她松手,却盖在他的手背,下午,体温又上来了,他病恹恹的,居然还来担忧她和杨颂英相处的是否愉快?!

    “你知不知道……”

    “嗯?”墨兆锡眨眨眼,无意识抬手挠了挠脸。

    “喂,别挠,你忘记你当时是怎么管我的了!”甘擎扯下他的手,轻轻碰了下他脸颊上的水疱,低低地喃,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定是昨天喝那个莲藕排骨汤弄的,都怪我,才把发水疱的时间提前。你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医院!”

    墨兆锡夸张地张嘴:“啊?不用吧,我这个样子还去医院不是贻害人间吗?”

    “现在还没到传染期,你戴上口罩,我开车送你去。”甘擎脱了鞋,沉着一张脸,推他进屋。

    墨兆锡见她似乎紧张过度,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扳到自己对面,笑容是那种在他脸上很少见过的安静内敛,却像有着镇定人心的作用:“甘小擎……甘小擎,抬头看我,我真没事。”

    甘擎摇头,目光撞在他的脖颈上的痘,沉沉叹息:“这病可大可小,你吃了发物,万一感染了有并发症怎么办?你的病是我传染的,你突然发病我也是诱因,万一你真有个什么什么三长两短,毁容啊破相啊之类的,你这么个大活人岂不是砸我手里了……”

    “……”

    墨兆锡被嫌弃了,他这么多年被众多美女追崇的脸蛋儿现在因为水痘要被甘擎嫌弃了?!

    好吧,他也搞不清楚甘擎说的到底是真心还是故意激将他,反正他是上钩了,捂着三层口罩和一条围巾坐上了甘擎身边的副驾驶,通往陆军总院的路上,墨兆锡唉声叹气,很纠结地反复问了三遍:“你不会真的嫌弃我吧?”

    甘擎压着嘴角:“你要是再问我,我就嫌弃你啰嗦了。”

    到医院,甘擎去挂号,两个人拿着单子先进皮肤科,医生看过询问几句之后建议他们到传染科,传染科的医生先开了一次抗病毒和退烧的针剂,甘擎带着他到注射室外面等候,这个季节人来人往的多数是小孩和家长,一个也戴着口罩的护士过来问了他的名字,又得知墨兆锡是水痘病患,给他单独领到一个走廊尽头的隔离病房扎点滴。

    “护士啊,怎么单独给我领这里来了?”墨兆锡真诚求问,虽然蒙着脸,但是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眼睛还露在外面,指着自己的脸,“我可带了三层口罩。对了,我兜里还有两个,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带上!”

    小护士眼睛眯成一条缝,娇羞一笑,调了调点滴的速度,柔声解释:“小朋友抵抗力弱,你带多少层口罩都有可能把病毒传染他们的,给你隔离到这里其实是柏医生的安排,为了你好,也为了外面的其他患者着想。”

    “柏医生?柏邵心?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墨兆锡扶额,“天,面子全没了,那帮熊小子不笑话死我。”

    小护士被逗的咯咯笑,直到墨兆锡看见门口脸色不太好的甘擎,对小护士轻咳一声:“咳,谢谢你啊。”

    小护士回头看眼甘擎,然后快步转身走出病房。

    甘擎不禁要佩服,她只是去买杯饮料的工夫墨兆锡已经虏获小女孩芳心了,他还说自己不会搭讪?!

    “聊的这么开心,该走的是不是我啊?”

    墨兆锡张开另只手臂:“你哪里看出我开心啊?”

    过一会儿,甘擎酸酸地嘟哝一句。“你把人家逗的很开心。”手里摆弄着两罐绿茶,扭脸不搭理。

    墨兆锡扒开口罩,吹了两声尖锐的口哨:“嘿,嘿,甘小擎?甘小擎?过来,让我抱一下,反正这里又没人。”

    “没个正经!咳,你刚才看这里没人是不是也抱别人了?”

    “抱谁?”

    “你说呢?”

    “啊——”墨兆锡顿悟似的,怪叫了甘擎两声,“哎,看这里——”

    甘擎禁不住磨,向他的方向瞟眼,墨兆锡生痘的脸上连续挤出几个丑到匪夷所思的鬼脸,她绷不住“噗”地掩嘴笑。

    墨兆锡松了松面部肌肉问:“丑吗?”

    “好丑。”

    “刚才那小姑娘要是看见我实际上长这个样子,估计跑的比博尔特还快,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嫌弃我的。”

    “臭美!”甘擎狠狠白他一眼,把水推进墨兆锡怀里,闪了他一下,坐到对面。

    墨兆锡无精打采蔫蔫的:“唉,真的被嫌弃了。”

    过了半分钟,甘擎见墨兆锡还是一副受伤的可怜样。

    “喂。”

    “嗯?”

    “没有。没有嫌弃你。”她轻轻说,“你变成什么样都挺令人着迷的,即使有痘痘也一样。”

    墨兆锡仍板着五官,厚脸皮说:“那你过来让我抱一下,再亲我一下,我就相信。”

    “……”

    两人在病房里一边抬杠、一边亲昵,门被突然拉开,甘擎一惊,赶紧从墨兆锡身上跳下来。

    柏邵心撞破俩人亲热的场面,难免尴尬,忙退回去,隔了几秒再敲,开门的是甘擎。

    “你们聊吧,我去趟洗手间。”

    柏邵心笑着点点头,让开路。

    墨兆锡知道柏邵心得过水痘,放心地让口罩在耳朵上挂着。

    “你小子,行啊,在医院里都敢肆无忌惮?”

    “哪里,还得谢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个好地方。”墨兆锡才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来医院的?”

    “唉,那几天你问我得水痘的注意事项,一听就知道你是没得过,我用膝盖想最后你也是这么个结果,刚才我正好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了,让人帮你安排个地儿。”柏邵心的爷爷是已卸任的军区参谋长,父亲那边一家子都是红色子弟,他顺理成章也成为一名军医,在陆军总院里的人脉自然畅通八达。

    “谢——”

    柏邵心背手站着:“甭谢,我也是为其他患者着想。”

    墨兆锡用另只能活动的手不停点着柏邵心:“好,好,你够哥们儿,你们医务工作者都是仁者仁心,我说,你不是还因为你老婆在微博里加我关注就一直惦记找我毛病吧。”

    柏邵心脸色僵了僵,挑个笑:“她看上的只是你的皮囊。”

    墨兆锡碰了碰自己有些红肿的脸:“这回你可以放心,皮囊毁的差不多了。”

    柏邵心嗤笑一声,忽然皱皱眉,正色说:“对了,有件事,我觉得你还是有个心理准备。前些日子,我到疾控中心做交流活动,看见了一个人。”墨兆锡随着柏邵心的严肃面容也收了笑声:“谁?”

    “薛婷,薛骏的妹妹。”

    似乎能听见血液倒流的声音,这两个刺痛心脏的名字再一次跃入耳中,仍然让他觉得xiōng口一窒,昨天墨兆锡看着体温计回忆上一次发烧的情景时还想起了他们。

    “她在疾控中心干什么?”

    柏邵心呼口气:“做艾滋病的常规检查。那天疾控中心刚好有个为艾滋病患者免费做体检的活动,我开完会凑巧看见她从采样室里出来。”

    “艾滋病?”墨兆锡肩膀塌下去,掐着眉心,难以置信,顾自喃语,“怎么?”

    柏邵心拍拍墨兆锡的肩榜,安慰:“那件事对你已经产生很大的影响,你当时也只是尽一个律师的本责,没必要再把自己困在几年前那场官司里,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要你当心点,她要是真的被感染会不会有可能来报复你?福有己作,命有己求,你立场要坚定。”

    “怎么说?”

    “女人要报复,手段无非就是那几样。”

    墨兆锡淡笑,眸子里的光确实异常的亮而坚定:“我跟你强调很多遍了,自从有了甘擎,哪个女人想勾引我还挺难的。”

    柏邵心感叹道:“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52

    墨兆锡想打听薛婷现在的下落,当然还有她的化验结果,柏邵心透露说,疾控中心有关艾滋病患者的资料都是全部保密的,而且中心直接隶属于省卫生厅,虽然柏邵心也有方法查的到,但要花费一段时间,让他耐心等待。

    甘擎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两人没再提这个话题,柏邵心坐了一会儿说下午还有手术要提前准备,便离开。

    回到墨兆锡家里的时候,天色已晚,甘擎在厨房准备了些清淡的晚饭,叫墨兆锡过来吃,他的思绪还停留在柏邵心的话中,有些心不在焉盯着电视画面上跑动的人影,仿佛时光跟着脚步倒流回他的生命里最矛盾也是最难熬的深秋。

    薛婷是他接的最后一个刑事案子里受害者薛骏的妹妹,而那件轰动一时的豪门情杀案的被告钟素凝是市里矿产实业家钟葛的千金,死者薛骏生前与被告钟素凝是情侣,由于身份悬殊和钟家的门第之见,两人偷偷交往一年一直是对苦命鸳鸯,钟父发现他俩私自幽会,便百般阻挠,这对情侣没有像电视剧里或者小说里那样不离不弃与命运斗争到最后,而是互相埋怨,争吵不休,甚至最后大打出手,薛骏就是在两人的撕扯中被钟素凝失手杀死。

    薛家属于工薪阶层,钟家腰缠万贯、财大气粗,无论财力还是背景,两方没有丝毫可比性,薛家简直无力抗衡。

    墨兆锡在那之前,事业一帆风顺,可以说是如有神助,刚刚崭露头角就迎来风头正劲的三年,加上他不凡的出身和俊朗样貌,是业内人士公认的A市所有律师事务所中最年轻的金牌律师。

    当钟葛的秘书找到他,并且第二天陪同钟葛亲自来事务所见他的时候,年轻气盛的墨兆锡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真正一举成名的机会,答应接下来这宗豪门千金涉嫌杀死潦倒前男友的案子。

    一审结束,法院做出了有利原告的判决,但墨兆锡和他的助手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从控方律师列举的证据中找出几处漏洞并且逐一突破,提出上诉,二审判决钟素凝被判故意杀人罪不成立,过失杀人罪成立,但由于钟素凝是自首,而且有强烈的悔过表现和决心,法院判她有期徒刑两年十个月。

    就在二审庭审结束的当天,墨兆锡比其他人晚走一步,本来打算和同事朋友们一起去酒吧搞个庆功宴,却意外接到了一个记者的电话,内容大致是薛骏的母亲在庭审结束后回家喝农药自杀,正送往医院,问他有什么想法。

    他的周围好像被扔了一颗重磅炸弹,硝烟浓烈,耳边嗡嗡直响。

    薛骏的母亲一直强调,薛骏生前常说自己不仅被钟素凝玩弄感情,而且她还当面羞辱过他,那天越想越不甘心,所以薛骏才去找她,没想到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母亲要以死证明——法律并不是人人平等,真正的杀人凶手没有伏法,她儿子死的冤枉,她唯有和儿子一起去了,凶手也许可以逃得过法律的制裁,她却要他们一辈子逃不掉良心的谴责。

    一时间,媒体将这个颇受争议的案子炒的天翻地覆。

    墨兆锡作为被告的辩护律师自然也推被倒风口浪尖,接受异议的同时也迅速名声大噪,而墨兆锡心里的那台天平在得知薛母自杀后便已经逐渐失衡。

    当他无意中在钟素凝保释期间撞见她在夜店里同时与四个猛男疯狂玩乐,和被告席上那个柔弱胆怯、梨花带雨的千金小姐天上地下的时候,他更加真正开始质疑,作为一名快被名利蒙上双眼的律师,面对无法探究的真相和职业道德,该如何在法律工具和人性良知中游走自如?

    此案尘埃落定之后,墨兆锡金牌律师的地位无疑更加稳固,本应该春风得意的他却陷入深深的自扰和矛盾当中,原来薛母口中那个受到良心谴责的人不是钟素凝,也不是钟葛,而是他。

    一天,墨兆锡下班,再次在庭外看见了精神异常的薛婷——薛骏的妹妹,她躲在事务所所在大厦的地下车库里,墨兆锡一出电梯,在认出薛婷的同时也被她泼了满满一桶红油漆。

    薛婷指着他撕心裂肺地辱骂:“是你,是你害的我家破人亡,你良心被野狗吃了,你将来不得好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妈妈,如果不是你,那个女人会偿命,她要为杀死我哥哥付出代价,妈妈也不会死,墨兆锡,你会有报应的,有报应!呸,金牌律师!为什么你不去死,该死的就是你这种黑心的无良律师!”

    薛婷那个时候还在念大学,薛骏和薛母一死,她的家庭也随之崩溃,到最后甚至无法继续完成学业,连肄业证都没有拿到,前程一夕之间毁于一旦。

    墨兆锡的鼻端是油漆的刺激性味道,眼前一片一片的粘稠的红色,血腥而残忍,如一滩鲜血淋在自己身上,他听见薛婷歇斯底里的哭叫声:“为什么?做错的是钟素凝那个贱人,为什么哥哥和妈妈却要死,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也要跟着受这样的罪?你随便说几句话,就能让我哥白白死掉,你现在倒是说话啊,告我,让我也死……”

    墨兆锡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一便向事务所递上辞职信,利用几层关系将从薛婷拘留所保释出来。当时,她已经连续泼了三位当时二审法官的红油漆。

    “你今天让我得到自由,你将来有一天一定会后悔。”薛婷脸色灰白,嘴角隐藏着yīn森的笑。

    墨兆锡从记忆里回笼,想起薛婷毛骨悚然的微笑,身上冒出一层冷汗,甘擎从厨房出来叫他吃饭,墨兆锡楞了楞,回头越过沙发背直直看着她,良久,艰涩一笑,招手轻轻唤:“过来。”

    甘擎应着,虚坐在他怀里,墨兆锡的额头贴在她的xiōng口,仿佛终于找到了让他内心安宁的一块地域。

    甘擎手指伸进他也有些微湿的发里,轻柔摩挲着,安抚着:“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从医院回来你就一直这样。”

    墨兆锡的沉默真的比他油腔滑调可怕很多,甘擎不知道柏邵心跟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这样任他拥着。

    墨兆锡把脸埋进去,声音在衣料里模糊难辨:“甘擎,你让我抱一下就好。”

    他的人生从那个案子以后开始转变。

    墨兆锡彻底辞去工作,事务所百般挽留,甚至不惜砸天价让他这个活人金字招牌继续留下来,然而,在所有人心心念念等他归来的那个早晨,他却已经搭乘一架私人小型飞机离开这个城市,和一个民间探险队去南美洲冒险,之后墨兆锡销声匿迹。

    有人揣测,墨兆锡一战成名,估计是盘算着单独接活儿准备拥有自己的独立律师事务所,现在八成在养精蓄锐、招兵买马。

    但传言很快被击破,因为有人见到他曾出现在里约热内卢的狂欢节上,并且配合一个小丑装扮的拉丁籍演员表演高台跳水,之后,也有人先后收到了他在新西兰和冰岛寄来的明信片,还有人说他为了看北极极光已经在北极冰川上已经冻死了,然后再过两个星期,墨兆锡出现在了世界杯攀岩比赛的赛场……

    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几乎参加过所有的极限运动,试图在那样濒临死亡的瞬间顿悟到什么,或者站在生命的彼端,身临其境给自己一个审视过去和未来的机会。

    一年之后,重新出山的墨兆锡有个焕然一新的身份——“华逸”集团一名普通的法律顾问。

    过去所执着的名誉地位现在看来只是一场镀了层金漆的虚华,墨兆锡当下不过是一个为了讨好女朋友而被传染水痘,入夜之后还缠着人家留下来的磨人精。

    “留下来吧。穿我的衣服。”吃完饭后,墨兆锡第三次提出建议,和甘擎商量,声音一次比一次发粘。

    甘擎转转眼睛:“唔。那我明天早上还要回家一趟换衣服,好麻烦。”

    墨兆锡作势挠几下自己的脸:“我都这样了,你麻烦一下也没什么吧。”

    甘擎把他的手拿下来,责怪地瞪他一眼。

    回想起她得病的时候,墨兆锡为了照顾她,是怎么撵都撵不走的,现在自己却要在关键时刻开溜,是有点不讲义气,但她真是有点顾忌身体恢复点活力的墨兆锡半夜会乱来,毕竟这是他的地盘。

    “留下来,留下来——”

    他顺势把她揽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一遍遍复读机似的重复,直到甘擎怪叫一声,撅着嘴答应:“好啦,好啦,留……留下来就是了。”

    墨兆锡狠狠地亲她脖子一口,她本能一躲,那家伙又不高兴了。

    “还是嫌弃我?”

    “没有。”

    他yīn森森地:“没关系,你越嫌弃我,我越要让你知道,我是千层脸皮的……”

    甘擎打算睡沙发或者客房,墨兆锡哪能允许,在她洗完澡后穿着他的大T恤出来才迈一步,直接把人抱到卧室里。

    他把她压在身下搔她的痒,甘擎被折磨得笑出眼泪,像是一不小心,他的手掌罩住了她的腿间,她唇间溢出一声嘤咛,两条腿绷直,然后羞怯地合拢,却把他的手夹住。

    “墨兆锡——你刚才不是说不碰我的吗?”

    墨兆锡一只胳膊撑在她上方:“现在是你夹着我啊。”

    身体发热,甘擎连忙松开腿,爬起来,到床的另一边乖乖躺下:“早点休息吧。”

    墨兆锡躺在她身后,看她差点就要掉下去似的把床边睡,逗弄说:“甘小擎,用不用在床中间弄个楚河汉界什么的你才能更安心?”

    甘擎回手打他一下,拳头被被墨兆锡攥住,他一并将她馨软的身子带进怀里,箍紧她的肩膀和腰压在xiōng口。

    许久,墨兆锡知道她也没睡着,悄声问道:“今天回家都顺利吗?”

    甘擎显得有丝兴奋,嘴角微弯:“嗯。”墨兆锡还想问点具体的,比如杨颂英是怎么对他俩之间的态度是什么样的,腰间突然被甘擎的小手拧了一下,“你说你怎么那么大能耐啊,墨兆锡?以前我都没看出来,你连我妈都能搞定,你得多大魅力啊。”

    “嗯?”墨兆锡听不出来她是喜是怒。

    “从小到大,我妈都没有像今天讨论你的时候那样讨论过我。”

    “讨论我?”

    “我吃醋了。”

    “你好像最近特别容易吃醋。”

    她抬头一瞬不瞬看着他,手里又拧了一下。

    墨兆锡吃痛:“咝,我吃醋,是我吃醋,哪个牌子的醋最好吃,甘小擎?”

    “还贫?我说的是认真的。”甘擎垂下脸,睫毛忽闪,向他怀里靠一靠,“我爸爸去世之后,她从来没对我这么亲近过,我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留值日生大扫除,那天扫到很晚很晚,天已经黑了,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接送,我却没有,最后是老师把我送到了大伯家……其实……那天值日会很晚,老师之前让每个值日生都回家告诉家长,冬天天黑的早,安全起见,最好有家长来接送,而我却没说。”

    “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很想知道我妈发现我没有按时到家,会不会惦记我,关心我,或者四处找我。”甘擎鼻子微酸,“结果是,都没有。”

    墨兆锡垂脸吻了下她微湿的头发,心口一痛,却打趣说:“原来你那个时候就会耍心眼了。”

    甘擎轻笑:“也许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它会时不时就跑出来侵占一个人的理智,让人在过去、未来或者现在的生存价值中迷失……”半响,甘擎抱着他的腰,仰头,“你迷失过吗,墨兆锡?”

    53

    隐退之前的墨兆锡从来没迷失过,他目标明确,意志和做法统一,奔着一个方向前进,似乎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通往所谓“成功”的康庄大道,当然,现在的墨兆锡除了前几天甘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搭理他之外,也没有再迷失过,因为他已经用了那一年时间,从那条笔直却将来注定会再面临触碰到他职业底线的大道上急速转弯。

    墨兆锡长长地酝酿一段时间来组织语言,想着——这是个挺长而且曲折的故事,里面还涉及到他从未向甘擎提及的过去,她会理解他当年急流勇退的做法吗,会不会……心里七上八下地垂头看一眼。

    ——杞人忧天了啊,甘擎在他怀里已经乖乖睡着了。

    甘擎星期一上班在会议室里遇见度假归来的何仲,她坐在靠近门的第一个位置,风从门缝留中灌进来,她向下拽拽裙子,双腿交换,手上继续翻策划案的资料夹。

    何仲从身边站起来,体贴地将门掩好,把空调的度数也调高,甘擎感觉得到他和同事们投来的诜诜目光,微微抬头,对何仲礼貌却生疏地一笑:“谢谢。”

    读书节的策划案在会议上就定下来,甘擎虽然觉得有点匆忙,但何仲毕竟是上司,她也没有必要再坚持,快下班,甘擎给墨兆锡打个电话慰问他的病情。

    “今天感觉怎么样?现在还发烧吗?”看了下表,甘擎从已经黑掉的显示器屏幕里看见一个陌生的自己,似乎,每天有个这样一个人让她牵挂,很幸福……

    电话那头是刺啦啦的响声,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喂?喂?我没事了,你快回来吧,欸,对了记得带一合麻辣香酥酱上来?”

    甘擎恍然了悟,原来是在炒菜,做晚饭呃。

    她看见对面显示器的反光中那个女人明明是有点生气的,抿着的唇线两端却是明显地上挑,眼睛也弯弯。

    “喂喂?”

    甘擎咳嗽了一声,视线挪到显示器旁边的笔筒,警告说:“墨兆锡,我看你真是不想把病养好了,辣是太刺激性的味道了,你不知道吗?你是嫌昨天挨一针不够,再想挨一针?还是……想看人家护士小妹啊?”

    墨兆锡那熟悉的“咝”又通过电磁波传递进耳朵里。

    “得得,我不吃辣了,吃豆瓣酱总行了吧。豆瓣酱。”最后的“豆瓣酱”像他在咬牙说出来。

    甘擎拿他当初为她普及的知识反过来教育:“吃太咸容易留疤,你自己给我讲的你都忘记了么。”

    “我一个大男人,留一两块小疤,算不了什么。”

    “……你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要考虑一下每天都要面对你的人——他们的感受吧。”

    甘擎站起身,一边笑着激将他,一边在笔筒里找之前她误会墨兆锡一时气愤丢进来的雨伞项链。

    墨兆锡这边快抓毛了,她的言外之意是——她将来瞅见他脸上的那些个凹陷会觉得不舒服?!他怎么能甘心?

    “那我吃什么啊……辣酱说我的心思在别的人身上,豆瓣酱留疤你嫌弃我……你说吧,我做了胡萝卜香菜汤和一道清淡得快没味道的小炒,我应该用什么来搭配?”

    “番茄酱吧,酸酸甜甜。”

    “……”墨兆锡那边彻底没了动静,静悄悄的,响久,真真恨得咬牙切齿,“番茄酱是女人才爱吃的……”

    “找到了!”甘擎脱口而出。拿着吊坠借着夕阳的光细细打量,还好没什么损坏。

    “找到什么?”

    甘擎调皮地卖关子,脸上绽放出的笑比吊坠上镶嵌的钻石折射出的光芒更加明艳夺目、流光溢彩。

    “秘密,不告诉你。”

    甘擎按照原计划回家换了件衣服,然后在便利店里买了一瓶番茄酱,一路开往去墨兆锡的高级公寓,在最近的路口红灯处,手机响起来,甘擎看了看信号灯的秒数,偏着身子把包拿到腿上翻找,啪嗒,手机顺包包的边缘滑落,掉到脚边,捡起来看的时候,对话已被接通。

    “甘擎?你现在有空吗?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