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1-20(1/2)

    十一

    幸好小魏先生不介意配合她弄虚作假,一个人的午餐时间里,田然在肯德基被大众公认为垃圾食品的一干东东腐蚀得很尽兴。美中不足的是,在她将最后一块**翅盘剥干净,拿纸巾擦过嘴和手,抬头喝咖啡时,接到了一双兴味浓浓的注视。虽然有对方的一层镜片相隔,其内的揶揄仍清晰可察。可以想见,她的吃态,人家观赏了多时。

    “欧阳先生。”将用过的纸巾放到托盘,田然力求面不更色,“没想到在国外呆过的人,还会进肯德基。”

    “我陪她。”欧阳念拿下颚点了点邻桌。

    只向那位抱着全家桶心无旁鹜埋头饕餮的短发女孩瞄去一眼,酒足饭饱的田然几乎也想要一个全家桶与之对吃,那吃相,绝对是对快餐业的最佳广告。

    “女朋友?”

    “嗯哼。”欧阳笑得无奈,“她最喜欢吃这个。”

    “很可爱的女朋友。”圆圆的脸,圆圆的眼,自来出鬈的毛毛头,照时下流行的说法,粉Q,有让人拉过来蹂躏一把的冲动。

    “她是很可爱。”宠溺的笑拉软了斯文的俊颜,欧阳念说,“关于我上次的提议,田小姐考虑得怎么样?”

    “……提议?”田然大眼晴眨巴眨巴装可爱了咪咪时间,作恍然大悟状,“那个啊,俺压根就没有去考虑。”

    欧阳念面色微僵,“不能考虑一下吗?”

    “一,你我不是朋友。二,你我不是亲戚;三,我家的钱不比你家的钱少,不可能需要你的报酬而你也不会给我。”田然伸出三根手指,依次放倒,而后总结陈词,“综上所述,我没有理由帮你。”

    “田小姐说话完全可以稍稍宛转一点。”

    “有话直说是我的优点之一。”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欧阳先生你心有所属,本姑娘仍然是名花无主,为了帮欧阳先生,误了我的终身大事,这种事太吃亏,也太不合常理,欧阳先生不认为你是在强人所难?”

    “你相亲是为了结婚?”

    “不然为什么要相亲?”嫌时间太多?

    “你……”这个回答稍稍出乎欧阳念的意料,他以为,他们都属于被逼无奈的那群人,挡箭牌的提议应该适用于彼此。

    “阿念,你被我抓到看美女看到发呆哦。”结束了与**翅可乐的奋战,终于有时间关心自己男朋友动向的向情,跳过来搂住欧阳念的脖子,“你敢背叛情情,情情会拿眼泪淹死你!”

    “别闹。”欧阳念将女朋友拉下来按到身旁,“认识一下田小姐。”

    “我最喜欢认识美女。”向情伸出小手,“我叫向情,不是‘晴天’的晴,是‘浓情蜜意’的情。”

    “我叫田然,不是‘甜蜜蜜’的甜,是‘田地’的田。”

    “可你笑起来真的很甜。”

    “你笑起来很可爱。”

    “呀呀。”向情掩脸,“别让我听到‘可爱’这两个字,我那些不肖同事们说,这两个字用到我身上时,就是幼稚的代名词,我不要!”

    没有把嗓子捏起来说话,没有噘嘴鼓腮效仿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这个女孩的一言一动,都在诠释“可爱”这两个字。有这样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女朋友,难怪欧阳念百般设法也要保住了。

    他们所在的这个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她对欧阳家不是没有耳闻。那个家族的成员组成中,有政界高官,有商场巨擘,有学界泰斗……比她田家的结构要复杂庞大得多。一年前,欧阳家曾有一位第二代想要娶一个从山村考上大学的凤凰女,也演出了一些为真爱抗争出走的戏码,一度成为八卦报纸的热门头条,结果……未过多久,第二代乖乖回到家里,娶了一位副市长千金为妻。

    欧阳念是太了解他家庭的破坏力,才要请她配合放出相亲成功的消息,以掩人耳目的吧?但是,那是别人家的事,她无能为力。

    “我上班时间要到了,阿念,情情先走喽。美女田小姐,认识你很高兴,拜。”

    田然向可爱小女友抓手作别,“你的女朋友应该不知道我是你的相亲对象吧?”否则,也太大方太放心了一点。

    “我没有告诉她。我不想她想太多。”

    “她很单纯,也很聪明。这种性格,最容易受伤。”

    欧阳念拿指拈了拈眉间,“所以,我想保护她。也许因为操之过急,对田小姐有点强人所难,请见谅。”

    “真的对她这么没有信心?或许,你爸爸妈妈会喜欢她。”

    他失笑,“如果你见过他们,绝对不会这么说。”

    “这么独裁?不怕起义吗?”

    “起过,但截止目前没有一人成功。”

    “岂不更加助长了独裁者的独裁信心?”

    “我哥哥说过,我们兄妹三个加起来,也斗不过他们的三分之二。”

    田然耸肩,“既然如此,就算我愿意配合欧阳先生,恐怕也不能长久吧?要做男女朋友,就算是假的,也必须有一些取信别人的亲密动作,你的小女朋友不会介意?而你的父母,如果没有被骗过去,当然就没有假戏可做。如果成功骗过,不可避免的要被催婚,到时候你又准备怎么做?”

    “看来,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欧阳念苦笑。

    “欧阳先生为什么会相信我?”第一次见面,饭后送她回家,本来一路少话,她也无意寻找话题热场,没想到临下车前,欧阳先生却抛出了如此恶俗的提议,让她回家以后实实在在兼很没同情心地大笑了一气。

    “只是一种感觉吧,感觉田小姐是可以信任的。”

    “本来,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并不介意偶尔被你利用一下。但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还是少用为妙。” 喝尽纸杯里最后一口咖啡,田然起身离座。

    “田小姐这话一针见血,治标不治本。”欧阳念随她站起来,并肩下楼时,状似随意地,“我和情情遇到的问题不容易解决,田小姐和阿辄这门当户对的一对,又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田然脚步踬了一下,“你……看见了?”莫非定律,万用不爽啊。

    “你们……做成那样,不就是为了让人发现的吗?”

    十二

    吃过午饭,乔念洁把欧阳念叫上楼,有几句语重心长的贴己话要和外甥交流。

    女主人也怕疏忽娇客,特地殷殷交代,“然然,我这边十五分钟就好,你如果呆得闷,后院里的晚香玉开得正漂亮,喜欢的话可以去看看。”

    一个人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空间里,的确有点闷。十五分钟过去,眼见楼上并没有任何动静,她推开通往后院的旋转门,置身到了十几株露地栽培的晚香玉包围中。

    在寸土寸金的都市里,坐拥华厦之余,还拥有一个能见着泥土的院落,实在需要些本钱。

    准备效仿古人闭眸提鼻撷香的田然,一口深呼吸还没有完成,即被来自腕上的一股扯力带进了几丛高jīng宽叶的热带植物中。后背抵着的是一堵硬墙,眼前则是十五分钟前在饭桌上面面相对了近一个小时的男人。

    “你干嘛?”他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么?

    两臂的支点,各在距这个女人左右肩头的五公分处,形成一个宽松框囿,一如既往的端木大少作风,笑容也是招牌式的慵懒痞样,“相亲的感觉如何?”

    “还不错。”

    “阿念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说不定。”

    “阿念是好孩子。”

    “怎么说?”

    “如果我说你配不上他,你会不会生气?”

    “会。”当她是圣人吗?田然用了点力气想把眼前人推开,但那个长年锻炼的肩膀不是一般的强硬。“让开。”

    “真的生气了?”端木辄要笑不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外界的评价了?”

    “从我决定回到正轨开始,就要学着在乎。”田然再推他的肩,“所以,为了我的声誉,你该往后退一步。”

    不退反进,他的脸向前欺近,深隽眸内透出十足诱惑意味,“如果让我那个把你当成乖宝宝喜欢的妈看见你和他的儿子接吻,会怎样?”

    田然心平气和地,“如果你想让我从此把你当成陌生人,请自便。”

    不是一般的别扭。“阿念有女朋友。”

    “我知道。”

    “他告诉你了?”端木辄微讶,“看来他对你的印象也不错。”

    “还好。”

    “不失望?”

    “一个好男人被别人订走,当然会。”

    “你不适合好男人。”

    “不试试,又怎么确定?”

    “好,试试。”他低下头,将她两片刷着粉色唇蜜的果冻般的丰唇噙住。

    “……端木辄,你别太……”过分!未竟的话,迅速被他高超的吻技吞没掉。她抬足要踢,他以腿压之;她张齿要咬,他以手捏住她下颌;她……,他……

    她所有的反抗,只是方便了他登堂入室,滚烫的舌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将她的小嘴里里外外品尝,手甚至探进她的裙底……

    混蛋!田然的怒气一下子达到沸点:来硬的?谁怕谁?!反守为攻,她哗地扯开了他腰上的皮带,两只手轻车熟路的“重游故地”……

    “然?”这下,愣的成了端木辄,“你——”

    “怎么了,端木?”田然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你要的只有这个,不是吗?”

    激烈热荼的呼吸,升腾在眸里的欲色,刹那间冷却,端木辄放了手。踉跄后退时,脚步甚至是狼狈的……

    一场春色满院的纠缠,到此为止。

    还好是到此为止,若不然,得让人饱去多少眼福?田然拒绝进一步的深想。

    “正如田小姐所说,你应该不会介意偶尔被我利用一下吧?”

    “是要挟?”

    话者一脸的人畜无害,“我更愿意解释为互相帮助。”

    要说人不可貌相,再对没有了。看起来斯文儒雅的贵公子,也会要挟于人。欧阳念,不免让她刮目相看。

    “如果……”田然大眼睛眯成弯弯一线,上身前偎,一手抚上这位男士的左胸,一手取出裤袋里的超薄手机,将两人的暧昧姿态笼罩于摄像镜头范围之内,“如果我把当前情景拍下来,再发给你可爱的女朋友,你想,她会怎么样?”

    欧阳念笑容僵在唇边,“你……”

    很纯情咩?这样会让她有迫害纯真男生的罪恶感哎。

    “欧阳先生,别得罪女人,好不好?”田然善良地给予忠告,“至于那天您观赏过的A片前奏,就当我免费请您了,有时间,不妨拿出来回味。失陪了。”

    直到那个女孩悬着一脸的甜美笑容走下楼梯,欧阳念大脑仍处于当机状态,回旋脑际的,只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十三

    田然有感今天当值的老天爷与自己八字犯冲。

    早晨起床时闹钟没响晚起半个小时然后下了出租车做上班冲刺时高跟鞋卡在下水道夹缝里断掉打卡前是九点打卡后显示在电脑里的时间是九点零一分……

    诸如这些细枝末节,她田大小姐也就不计较了,但此刻是怎么回事?平时在街上过来过去空来空回的出租车,在她要为上司送一份急件时,都到哪里去了?

    “爸爸!”

    “……然然?”

    “我生日快到了,生日礼物是一辆车!”

    “……嗯?”若他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女儿二十四岁的生日落幕不久吧?

    “一辆车,四个轮子的,就这样,再见!”

    “然然……”已经挂了。被女儿这通没头没脑的电话骚扰过的田依川摸着下颌稍加思忖,即拔通特别助理的分机,“查一查最近新上市的车型有哪些适合女孩子开的,把目录给我。”

    纵使田先生财大气粗,也无奈远水难解近火,他的女儿在打过发狠般的电话后,依然站在路边饱受汽车尾气骚扰。直到田大小姐打算在心中对老天爷还是西天佛祖稍示不敬时,一辆深蓝色宝马车嘎声停来。

    这辆车,田然不陌生

    “要去哪里?”墨色车窗摇下,端木辄探脸淡问。

    “锦华酒店,”

    “我约了客户在那个方向谈事,上车吧。”

    好吧,就把这当成是老天爷尽力而为的补救好了,被阳光曝晒的感觉不好受,她没时间矫情。

    当然,她没有傻到去拉车前门——佳人在座,谁敢自讨没趣?这位佳人她也不陌生,名媛章欣,端木少爷的未婚妻。

    “我们认识么?”田然甫坐未稳,章小姐已回眸递笑,声色柔缓地问。

    尽管仪态无可挑剔,田然仍吹毛求疵地从对方眼底找到了一丝雌性动物面对同性接近配偶时的高度惕戒,差一点点,就激起了她血液里的好战情节。“我曾经参加过章小姐与端木先生的订婚宴。”

    “你和端木不会是在我们的订婚宴上认识的吧?”

    “应该不是。”

    章小姐有点怒意了,一个上了自己未婚车的女人,对她这位“女主人”的态度未免太应付,“这位小姐……”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不然这个时候来电话的是谁,田然都决定感谢他。“喂……小阿姨?田田很想你呢。……是是是,我怕下一个生日你再给我一耳光做礼物,所以乖乖从命喽……可是,我还没有考虑到出国定居啊,土罪都没有受够,不想跑出去受洋罪……好吧,我会考虑看看……对啊,至少目前我不想走,我怎么可能把田先生的财产全部便宜了别人……”

    电话告毕,田然对前座射来的鄙夷视线佯作未见,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一般时候,她不会和猪打架。

    “这位小姐。”但一般时候,“猪”是没有自觉的,“你很喜欢钱吗?”

    “你不喜欢吗?”

    章欣打着玫瑰色口红的姣好唇型泄露清浅笑意,“我的确很难理解有些人为什么对钱这么热衷。”

    田然耸肩。这世界,为什么公主总是比城堡要多?

    而她的不予回应,并没使章欣享受到胜利者的喜悦,只因她眉间那道很碍眼的讥讽。“这位小姐……”

    “端木先生,您可以请您的未婚妻住嘴么?”她太明白这个男人的劣根性,他最享受的,就是两个女人为他而起的战争。当年在雅士他也曾鼓励她与一个上门挑衅的女人“决斗”,她的选择则是,到另一方挑起了男人们因她的“决斗”……

    “你这是什么话?太失礼了,端木,你从哪里认识这样的朋友?”名媛风范不同凡响,纵是在叱责人时,还是保持着良好的声色和仪态。

    “端木先生,我在前面下车,请停一下。”

    但端木辄听若罔闻,车开依旧。

    “端木先生?”

    “我不是田小姐的司机。”这些字符,没有起伏的打端木辄嘴里吐出

    他在……生气?田然不明所以,“我也不敢把端木先生当司机,麻烦您,我在前面下车,正好有些东西要买……”

    “方向盘在我手里,有权决定停止还是继续的,是我。”

    田然皱眉。他到底要说什么?

    “辄,拒绝一位小姐的请求,可不是绅士会有的行为哦,这位小姐既然要下车,你就放人家下车嘛。”

    未婚妻的软语央求也未能软化端木大少纠紧的脸部线条,“我有说过我是绅士么?”

    章欣彩妆精致勾绘出的红白脸色一僵,“辄?”

    看来,端木大少实在是很不爽,不爽到忘了维持他对女性最值得称道的风度。

    “到了目的地,当然就会停下来,田小姐要坐稳了。”

    她忘了,他对女人,除了好风度,还有很强的支配欲。只不过,他的支配欲被一向被好风度掩饰得不显山不露水,今天是什么日子,值得端木大少不惜自毁?

    在各方近乎于尴尬的僵持中,田然手机再响,现代通讯工具啊,真是样好东西。

    “总经理,我现在已经到了南京路,估计十分钟后会到酒店门口,好,就这样。”

    公事要紧。她很顺溜地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坐稳如仪。

    端木辄从后视镜里瞪了她一眼,却有一脉笑纹浮上宽唇。

    章欣发现了。作为一位在香港各大八卦周刊皆挂得上一号的社交名媛,捕捉一个男人对自己沉迷的表情是她的长项,但是,如果捕捉到是自己的男人(至少,她已经做此认定)对不是自己的女人的关注……

    这位田小姐,会是她的对手吗?

    十四

    “然然,你最近和肖润走得很近。”

    田然一愣。这个“近”字,在田先生的定义里,指得必定不只是距离。否则也没必要在晚饭的筷子一撂,就特地到书房来“聊聊”。

    “怎么,不想和爸爸说说吗?”面对长女时,田依川总有几分不经意的小心翼翼。无奈啊,这个女儿给他的“教训”太清楚。

    第一次,打了她一耳光,她不哭不闹,不声不响的回到房里。他还在为之懊悔时,当天半夜,整栋房子差点被大火毁之一炬,是她做的。那时,她十三岁。

    第二次,还是一耳光,她转手就以她练过跆拳道的力道给了王倩一个,说他打她多少,她会从他老婆身上讨回来,他当场心脏病发。那时,她十六岁。

    第三次……

    他有时忍不住会怀疑,在这个孩子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一只狼?

    如果她是自己的敌人,他不择手段也要彻底击溃,偏偏是自己生自己养的女儿,他除了小心伺候,实在是想不出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爸爸,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闲话?”在公司这个小社会里,不止文臣武将皆备,三姑六婆更是比比皆是。她自己在洗手间里,已经听到了不下三个版本,关于她和肖润的。

    “不止是听到,还看到过你和他一起吃饭。”

    “吃饭……”她这几天,的确和上司共进过几次午餐。从她为他送了一份急件他请她吃了一顿饭开始,两人那纯粹上下级的公事关系仿佛稍稍打破,一起用餐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反正人类都需要吃饭不是?仅是如此这般,便给了大家无数的联想?想来在水泥钢筋搭成的写字楼里,人们太想为人生添点色彩了。

    “和他一起吃个饭,就让爸爸上心了?”

    田依川脸色一正,“如果是别人,我也许不会过问。但肖润,我用他之前,对他有过一个详尽的调查。这个年轻人,以一个平凡的背景,三十五岁就爬到了这个位置,头脑的聪明与否已经不必多说,另一个支撑他的,就是急于出人头地的野心。”

    “爸爸,您到底想说什么?”

    田依川眼里闪着的,是如鹰般的光芒,“我喜欢有野心有冲劲的年轻人,也不介意他们为了成功走些捷径,但是那段捷径不能是我的女儿。”

    “他知道我是谁?”

    “谁也不能说他不知道。”

    “OK,忠告收到。”田然粲然而笑,移身与父亲挤坐到一张沙发上,抱住父亲手臂,“田先生该记得然然的生日要到了吧?”

    女儿的亲近,让田先生有点受宠若惊,“不是说好要辆车?我替你选了两款,目录会让小吴拿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个不急,不买也没关系。”反正,她的驾照到手三年,但驾驶技术连她自己也不敢恭维,那一天纯粹是想对老天爷示示威而已,可归类为冲动。

    “那……”

    “我想搬出去住……”

    “什么?”田依川眉峰紧蹙,截声反对,“不行!”

    “我不是永远搬出去。是一个朋友,就是何玫,她父母出国讲学,可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她是独生女,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而且心脏也有点小问题,我想去给她做伴。”

    “只是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可是啊爸爸,何玫比我小一岁,她已经有一栋房子了,我今天才知道他家的那栋房子就登记在她的名下,然然很羡慕。”

    这张脸,脸型、嘴唇、下颌像极了前妻,眼睛、鼻子则是他的翻版。这个女儿,是他最爱的女人留给他的唯一一样宝贝了。“爸爸在市中心有一栋公寓,明天让小吴过到你的名下”

    “那我偶尔可以住到那里去吗?”

    “如果是偶尔,就没问题。”

    “谢谢爸爸。”田然大方地在父亲颊上啵了一记,“那爸爸晚安喽。”

    看着女儿如一只蝴蝶般跳跃的背影,田依川唇上起笑,但唇间泛苦。他竟需要动用财富才有可能得到女儿的亲近,他这个父亲怎么就失败到了这般地步?

    “倩姨,晚上好。”书房门口,田然阳光灿烂地向门前人打过招呼,上楼安睡。以田太太的脸色,站了肯定不是一时半刻。今晚的田先生真是多灾多难,在受女儿勒索后,又要听受妻子的抱怨,唔,好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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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几点开始?”

    “八点三十分开始,二十分时就可以入场。”

    “今晚的晚宴主人丁璨,他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丁璨,三十二岁,本省最年轻的国际建筑奖项获得者,他的璀璨设计公司在近两年内突飞猛进,享誉国内,在国际上也颇有知名度。”田小姐早早就摸熟了这位上司喜欢随堂考试的习惯,功课做得煞是扎实呢。

    “很好。”肖润面露赞许,“那么你该明白,只要丁璨在他的作品中采用田氏的建材,田氏会有多大收益吧?”

    “所以今晚您的使命非凡?”

    “不是我,是我们。”

    “我们?”

    “晚宴的请帖上写的是携伴出席。”

    总经理言简意赅,田然却明白自己责无旁贷。“我需要换衣服。”

    “我们提前两个小时离开公司,我送你到美容院化妆,服装也由他们帮忙准备,报公司的账。”

    “这个……”田然转眸一笑,“我可以让朋友送衣服过来,恰好她也是位著名的化妆师,为公司节省的钱您可以当成奖励折现给我,打个八折我不会计较。”

    春花初绽的甜美笑靥使得肖润眼瞳微闪,“如果水准能达到公司要求,我不反对。”

    “总经理放心。”不管是衣服,还是何玫的化妆术,都只会是国际标准。“我以我的职业生涯作担保,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肖润发现秘书小姐的大眼睛在倏然间熠熠生辉,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像缺钱的样子。”

    “并不是只有缺钱的人才会喜欢钱。”

    “哦?”肖润身子靠向椅背,俊眸深沉凝视,“你说说看,除了缺钱的人,还会有什么人喜欢钱?注:撇开葛朗台那样的守钱奴不算。”

    在公事上严谨自律的总经理大人,是在和她聊天没错吧?“明白钱的重要性的人。”

    “有道理。”肖润赞同,“只是,如果我的秘书小姐这个时间还不出去打电话叫你的朋友准备的话,这笔钱怕是赚不到了。”

    “呀!”田然轻呼着转身,高跟鞋清脆叩击在田氏出产的地板砖上,小着步子跑去。

    她身后,肖润瞳底两簇异彩蹿起。

    十五

    十岁时父母离婚,她随母亲离开田家。十二岁母亲去世,她被父亲接回田家。接下来,她忙着长大,忙着做很多事,从不曾参与田家的任何对外活动,以致外界都知田家有两个女儿,却只熟识一位千金。

    想想,这样没有什么不好。

    “你以前参加过类似宴会?”肖润问。

    田然摇头。

    是吗?那么,他需要对自己的秘书另眼相看吧?当初,甫进职场未久,他首次随上司踏进了这个仅一个女士手包可以是他两年年薪的世界时,心脏在某个瞬间如遭重拳捶击,窒息的感觉贯穿始终。就是在那一刻,他对自己的期许倏然改变。有那样的心情,脸上表情必定不会坦然,而田然的表现,太坦然了一点。

    “对面走过来的两位,知道是谁吧?”

    又在考试。“黄华建筑的黄总经理,兴业房地产的王董事长。”在客户资料上,那两位也算小有重量,她给标了三星的。

    “做得不错。”他说。

    “谢总经理夸奖。”她应。

    不知何时,他们在纯粹公事化的言来语往间,多了几分戏谑。

    “人已经到了,总经理请微笑。”田然已率先亮出一朵八颗牙的灿烂笑花。

    这个田秘书,越来越上道了。肖润迎上一步,与前来寒暄者笑语风声。

    丛林法则。身边的上司曾告诉她,在职场,就像在丛林,豺狼虎豹藏在碧树春花中,不知何时,一个不慎就会尸骨不存。那么,眼前这男士优雅,女士高贵,出入皆显贵,往来无白丁的场所,就是所谓的碧树春花了吧?走出这里,脱下那层虚伪皮毛,就是豺狼虎豹?

    上司和几位重量级人物到一隅私话,她从经过身边的侍应生盘上取下一杯橙汁,借小口呡饮的当儿透过玻璃杯去看这个衣香鬓影的世界。而后,发现了若干熟人。

    大帅哥魏克,贵公子欧阳念。二位各站在不同的人群里,各有佳人相伴。前者笑若春风,后者冷淡少言。

    欧阳念看到了她,向身旁女伴交代了数语,走了过来。

    “田小姐。”

    “欧阳先生,听说在这样的场合,撇开女伴独行是件很失礼的事。”

    “我妹妹不会在乎,她此来志不在我。”

    “原来那位是令妹。”欧阳百合,也是鼎鼎大名的名媛……嗯?“令妹她和这次晚宴的主人……”问出来,会不会让人觉得八卦?

    “没错,季璨是我的前妹夫。”

    “哦。”田然颔首,决定还是找一些比较社交的话题来谈,“令妹人如其名,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尤其今晚。”

    田然得意地原地旋个圈圈,“归功于这身香奈尔的礼服,还有国际级化妆大师的手笔。”

    “等一下不介意和我跳支舞吧?”

    “利用我?”

    “可以吗?”

    “今晚有豺狼虎豹要对你生吞吐活剥?”

    “你……”欧阳念起笑,“难怪情情说你和一般的千金小姐不一样。和你在一起,总是能轻松自在。”

    “很狡猾咩,拿你那个可爱的小女友来诱惑我。”

    “接受诱惑?”

    “顶多,如果你今晚真的遇到了什么不能脱身的麻烦,来找我。”之所以大方,是因她也想见识一下这位小欧阳先生的到底情有多痴。唉,当她无聊也行,充当活动花瓶实在不是她能喜欢的工作,只得找些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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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润透过三两人群,瞥见了自己的秘书小姐与人相谈甚欢

    她太自若了。周身上下不见丝亳与此间华丽格格不入的违和,镶嵌于别人项间指上的钻石珠宝都没牵扯去她的注意力,是她具有先天的贵族本性,还是他低估了自己女秘书的实力?

    “各位,欢迎光临璀璨公司成立十周年的晚宴。”司仪登台,开场白开始,“璀璨公司成立十年来,承蒙各界朋友相助,方有今日繁荣,在此,本人谨代表璀璨公司所有同仁对到场各位表示由衷感谢。”

    有感谢就要有掌声,掌声过,本晚的主人季璨出场。田然认为,这位被童真尊出本世纪第一贱男的男士,有一张很性格的俊脸,一份很冷峻的气势。如此一个男人,就连欧阳家的大小姐被斩于马下,桑蕊那个单纯小女人怎么可能是对手?

    在一番简短的致谢辞后,季璨话音一转,“十周年,是一个新的开始,为了使璀璨更上层楼,璀璨将更加积极的广纳英才,现在,请允许我引荐大家认识本公司新一任设计总监桑蕊小姐。”

    田然猝然愣住。

    真的是桑蕊?台上那个一袭黑色小礼服的秀丽小女人,的确是她。

    “各位,晚上好。”桑蕊面色上微带局促,但语气从容,“璀璨公司是享誉国内外的建筑设计品牌,能成为其中一员,是许多设计者的梦想,我也不例外。”稍作停顿,目光一定,“但,恕我不能接受,谨在此深谢丁总的错爱。”

    众声哗然。本来以一双冷邃眸子凝视桑蕊的季璨,冷峻表情也现出一道裂缝。

    “对不起,要以这种方式和大家认识,祝各位有一个美妙的夜晚。”桑蕊欠首微揖,裙摆旋出一个美妙弧度,退步下台。

    经此意外,气氛必然是尴尬了起来。司仪忙不迭上前救场,主事者季璨却驻足原地未动。

    田然尾随桑蕊而去。

    “小蕊,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宴会厅外,有人先她一步,拦住了桑蕊。

    “有一段日子了。”

    “怎么也没联系?”男士故意使语气诙谐,想把气氛炒热,“很没良心,只记得阿璨。”

    桑蕊语气淡淡地道:“我和他也是偶遇。”

    男人脸色稍僵,“如果没有偶遇,你不会和任何人联系?”

    “我想等忙完了手头工作,再和一些朋友叙旧的。”

    “这朋友里,包括我么?”

    “阿时,你这样问,很没有意思。”

    “……你以前绝对不会这样说话。”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知道你是想问童童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她很好,一直都很好。”

    “她在哪里?”

    “没有得到童童的同意,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小蕊,我们这群人拥有的本来就不多,你还想替老天爷剥夺……”

    “别扣这么大的帽子给我,老天爷夺了你的东西,都还给了你。”

    “小蕊……”

    美人救美人义不容辞,田然窈窈窕窕地步出灯光暗影处,“桑桑。”

    桑蕊愣了愣,随即惊喜:“……田田?”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要不要找个地方叙叙旧?”

    “有什么问题!”桑蕊挽住了她的胳膊,两个人翩然离去。

    原地,一脸寒意的魏时兀自独立。暗观一切的肖润则耸肩低喟:他的秘书小姐啊,当真有许多地方值得揣味。

    十六

    昨晚,把桑蕊带回何玫家里,又打电话叫来莫荻和欧暖,一群人话说到半夜,因翌日都有班要上,才意犹未尽的散场。

    但桑蕊一句话,始终在田然脑里回旋未去。

    那是莫荻以辛辣名嘴的实力对季璨与魏时极尽刻薄之能事时,桑蕊柔柔淡淡地道:“莫,不要这样。只是不爱而已,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不管是我,还是童童,都已经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一句话,使得满场寂静。

    对啊,只是不爱而已。人的心最不能按常理去推断去揣定,当它不爱了,谁还能令一个人去爱另一个人呢?

    妈妈临终前,曾说:“然然,你只管过你自己的生活就好,妈妈放下的东西,不准你拿起来。”

    妈妈放下的,是对爸爸的恨吧?

    可是,她们是如此炽热如此义无反顾的爱过一个人。以她们那样爱人的能力,都不能得一个圆满,又何必要爱?

    “秘书小姐,请问你一大早来的工作,就是发呆吗?”

    意识回来,眼前正放大了一张脸,“金光闪闪”的肖姓帅哥是也。田然立即起身,先道歉没错:“对不起,总经理,昨晚我临时有事……”

    “念你是初犯,那打了八折的美容及置装费,再打个八折。但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明白。”

    “给我一杯咖啡。”

    “好。”

    目送秘书小姐的纤细背影进了茶水间,肖润须承认,她很“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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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你要的只有这个,不是吗?”

    蓦地,端木辄推开身上的女人,在对方不解的怔愕中,抬手耙了一把乱发,笑道:“今天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