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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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句话儿,形容我特合适——天下之大,大不过我缺德那块儿心眼儿。

    这三天里,我肚子没再疼过,可总觉得浑身上下,有哪儿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干脆就那么躺了三天。

    局子我也没去,顾云清说是给我请了假,还说什么,先请了一个月的,不够再请,那说的叫一个大气啊,好像财政局是他家开的似的。

    我听了以后,翻了顾云清一个白眼儿,就接着睡了。

    到了第四天,顾云清不管我怎么不乐意,给我从床上提溜起来,一路抱着塞进车里,然后直接开着车上了陆总。

    顾云清带着我直奔妇产科,杨家大姐杨梓云是妇产科主任,杨梓云给我做了一连串儿的检查,什么——血HCG检查和尿液检测之类的,最后我都站不住了,检查才算完。

    我虽说缺心眼儿,可都这阵仗了,我心里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本来是个喜事儿,可我一想到几天前摔的那一跟头,我就乐不起来,人都说,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万一我真有了,那前些天那一跟头,还有后来的腹痛,绝对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血HCG检查下午才出的结果,我中午时候还是胃口浅,吃不了两口就饱了,顾云清好说歹说,我才多扒拉了两口饭。

    下午差不多四点多了,我跟顾云清又回了陆总,去了杨梓云那儿,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有点紧张,手心儿都冒汗。

    我倒不是害怕怀孕,而是害怕那一跟头,这三天里,我虽然没再肚子疼,可像是有点儿见红,一开始我还特别傻,以为那是每月的例假,现在这么一想,那其实是见红。

    我跟顾云清去杨梓云那儿时候,杨文辉也在,我上去闲扯了几句,“你丫不是骨科的,上这儿干嘛来了?”

    杨文辉特崇高的来了句,“医者父母心,这哪儿分科啊”

    “少跟我这儿装孙子!”我虽然跟杨文辉说着话儿,可眼睛一直盯着杨梓云和顾云清,我有点儿不好的预感,因为我看见顾云清脸上特别明显的变化——刚开始那会儿,乐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后头去了,可后来杨梓云又说了点儿什么,顾云清脸色明显就沉了下来。

    “苏子,火气不小啊,不过也正常,我媳妇儿有了那会儿,天天跟我发火,一点儿小事儿都能惹得上火”杨文辉还说的特陶醉,杨文辉疼老婆那是出了名的。

    “得,你甭跟这儿瞎掺和,回你骨科去”

    “得,走了,给你惹上火,四哥那边儿我交代不了”杨文辉边笑着,出去了。

    杨梓云跟顾云清又说了会儿,也停了。我上去拉着顾云清胳膊,“爷,你先出去等会儿,我那什么……”

    我这还没想好借口呢,顾云清就干脆地出去了。

    顾云清刚出了门儿,杨梓云就扶我坐下,“苏子,快俩月了”

    我当然知道杨梓云说的什么,可我现在心里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赶紧问“姐,我前两天摔了”

    杨梓云点头,表情不算轻松“刚才尿液检查时候见红了,最近一直见红?”

    “四天了,我以为来事儿呢,没放在心上”我低头掰着手指头,我真是缺心眼儿啊,见红了四天,我居然一点儿没往这方面儿考虑,还成天特悠闲的在床上这么躺着。万一这孩子有什么事儿,那科不都是我这缺心眼儿闹得!

    “苏子,你停经了,自个儿没查?”杨梓云又问。

    “我那偶尔不大准,我就没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缺心眼儿啊”杨梓云哭笑不得,估计她是头一回见着我这么傻的,能把见红当成来事儿。

    “那现在严重不?不至于流产吧?”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这是我第一个孩子,要是因为那么一摔给摔没了,那我真是………

    “苏子,你现在这状况,有流产的可能,打今儿起,你自个儿无论如何,得留着神,你这样,从今儿开始,卧床静养,保胎药用维生素E加保胎丸,刚才给你验了孕酮,你孕酮缺乏,所以还得注射黄体酮”杨梓云越说我越没底,头也垂得越低。

    我觉着就没有我这么不靠谱儿的妈,自个儿怀孕了都不知道,直到快流产了,我才知道慌。

    我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跟杨梓云说,“这事儿别告诉顾云清成不?”

    “你都这样儿了,还想瞒着呢?苏子,话儿我得先搁这,你现在情况不乐观,怀孕初期最忌摔倒,你现在这情况,得有人好好照顾着,云清是孩子他爸,孩子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该瞒着他,而且我刚才都告儿他了”

    “那成,姐,谢了”

    “跟我这儿假客气呢”杨梓云笑,说话儿的功夫,扶我起来了,一直把我送到门口儿。

    门儿一打开,顾云清就在门外守着,杨梓云把我交给顾云清,“好好照顾着”

    顾云清点点头,“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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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陆总这趟回来,顾云清是彻底把我圈在富锦园养着了,哪儿也不让我去。

    我怀孕这事儿,暂时没让顾云清告儿他爸跟我爸妈,毕竟就像杨梓云说的,我现在情况不乐观,有流产的可能,现在说了,到时候万一出了事儿,空欢喜一场不说,何必再让长辈跟着伤神.

    从陆总回来的这两天,我脾气越来越大,确切来说,是心里越来越躁,也害怕。

    顾云清打陆总回来那天儿,特别傻地把脑袋轻贴着我肚子。

    我拍了他一巴掌,笑道,“胎动没到时候呢,您这也忒着急了点儿”

    顾云清轻轻搂着我,自打知道我怀孕以后,这位爷每次搂我的时候,都特别轻。

    顾云清搂着我道,“兴许我孩子跟别人儿不一样儿”

    “多个鼻子还是多张嘴怎么的?能不一样儿到哪儿去”我笑喷。

    “那用不着,跟她亲妈长一个模样儿就成”

    “你怎么知道就是个丫头片子?要是小子呢?爷,你是不是还不要了。见过重男轻女的,您还真酒特别”

    “但凡你生的,丫头小子都是宝贝”

    我继续赖在顾云清怀里笑,可笑着笑着,就再笑不出来了。

    我把手搭在肚子上,就像顾云清说的,其实甭管肚子里头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出生,那都是宝贝,问题是,能吗?

    顾云清一看我这模样儿,就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握着我搭在肚子上的手,“晓儿,别多想,只要你好好儿的,比什么都强”

    “那孩子呢?”我瞪他一眼。

    “你好好儿的,孩子自然也好”

    我俩搭在肚子上的手握着,特别温暖的感觉。

    说实话,这孩子来的有点儿突然,我是压根儿没有准备——既没准备好去迎接一孩子,更没准备好去面对可能失去这孩子的现实。

    但也因为这孩子,让我觉着特别温馨,顾云清搂着我,也搂着我俩的孩子,甭管以后怎么样,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儿的,在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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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闲在富锦园那两天儿,我特别不习惯,三天两头儿跟顾云清发火儿,可后来,等我逐渐习惯这日子以后,反倒平静了。

    我怀孕的事儿,我哥,陆子言跟潇潇都知道了,至于我在富锦园住的这段儿日子,还是我哥跟家里交代的。

    顾云清现在推掉不少应酬,可毕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我,于是乎,这一尤为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大尾巴狼身上。

    听说尹潇知道我怀孕以后,特别积极而且踊跃地要来看我,可我心里倒不大好受——您问为什么?

    尹潇对我的心思还在,现如今知道我有了顾云清的孩子,我不知道尹潇心里边儿会是什么滋味儿,反正要搁我身上,我不能好受。

    我怀孕刚俩多月,不管是B超还是羊水穿刺都不到时候,所以现在我不知道自个儿怀的是丫头还是小子,就因为这个,尹潇每回来买东西,都得买双份儿的,且还有说法儿,说什么买两份儿好,万一我肚子里孩子一高兴,来意龙凤胎,皆大欢喜。

    我说他纯扯淡,他也就一个劲儿乐,乐着乐着,反倒是我不自在了,我看着尹潇,多漂亮潇洒一小子,怎么就栽我身上了。

    “潇潇,你有点事厚道,缺点是忒厚道”

    第九十二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

    尹潇咧着嘴,还一个劲儿乐,但我知道,丫为什么偏偏在我跟前儿乐得这么欢实——那纯是乐给我看的,真正的苦,那是憋在心里的。

    大尾巴狼从前最爱挂在嘴边儿上的一句话儿就是——“大老爷们的,不能成天念念叨叨的,什么事儿都得搁心里,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里咽”

    我那时候听这话儿,最多是白他一眼,可现在想想,可不是嘛?

    这几月里发生了多少事,旁的不提,就尹家的事儿也是接连不断,我什么时候也没听着潇潇念叨过一句,哪件儿不是自个儿咽肚里了,再苦,那也得自个儿憋着。

    尹潇乐了好一阵儿,才说,“晓儿,我俩是想不厚道,问题时,你压根儿没给我点儿不厚道的机会”

    “照你这么说,错还在我了?”我也跟着笑。

    我觉得心里特酸,不单为潇潇,也为我俩真真假假的笑。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除了笑还是笑,可有几分是真心,自个儿心里最清楚;我看着眼前这漂亮到不能再漂亮的小子,其实我一点儿笑不出来,可潇潇刚才那么费劲才笑了半天儿,我也只能跟着乐。

    “那是”潇潇别过脸,走到窗前,从窗口往下看。

    他看见的,指定也是戳在那儿,特别怪异的几棵枣儿树跟石榴树。

    这两天我偶尔跟顾云清说过那些树,顾云清特别淡定地告儿我,那是为了打小儿就训练我俩孩子爬树的技能。

    同一个房间待着,各有各的心思。

    潇潇一直靠着窗口,让我想起张爱玲颇为经典的那段话儿——“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如果我是潇潇那颗心口的朱砂,不知道多少年后,谁能是潇潇的床前明月?

    我躺在床上,房间里特别安静,不论是我还是潇潇,谁都没再说话;不是没话说,而是对潇潇而言,他想说的,不能说,只能像个爷儿们一样地憋在心里,对我而言,我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俩都不说话,时间一长,房里的气氛就有点儿怪异,直到敲门声响起,我才收了心思。

    门外头站着的是付苗苗,付苗苗手里还牵着陆家二姐闺女——韩佳妮。

    韩佳妮那小妮子一进门儿,就往我床上扑,可后来顿了一下儿像是在想什么,又停住了,没像往常一样挂在我身上。

    我笑着看小妮子偏着脑袋,胖乎乎的小手还挠着脑袋,啊憨憨的模样儿,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拉小妮子。

    韩佳妮倒好,见我把手伸出来,还愣是不理,然后特别认真道,“苏苏,他们说了,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儿,我得离你跟你肚子一米远”

    我被小妮子逗乐了,“妞儿,这么没大没小呢,苏苏是你叫的?”

    小妮子重重点了头,“我听见小叔叔这么叫,顾小叔叔”

    我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可对韩佳妮特别偏爱,再加上现在自个儿有了独子,所以见着韩佳妮特别亲切,这孩子几句话儿给我一逗,我心情立马儿变得特好,冲小妮子挥挥手,“妞儿,过来”

    小妮子怯怯地盯着我肚子看,看了许久,末了儿,摇头道,“小叔叔得揍我”

    “不能,小叔叔现在得听我的,他不敢揍你”我循循善诱道,最后终于把小妮子哄到身边儿。

    刚一拉住小妮子,我就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两下。

    抱住韩佳妮的时候,我有一瞬的错觉——如果这是我的孩子,那该多好。

    如果我和顾云清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出生,该多好。

    我把韩佳妮抱在怀里,这才跟付苗苗说话儿,“你俩怎么碰上一块儿了?”

    付苗苗也过来捏捏韩佳妮的小胳膊小腿儿,“我给拐来的”

    韩佳妮在我怀里不安分地扭着,小脸儿埋在我怀里,说了句,“苏苏,我昨儿个去凯旋宫了”

    “哟,挺能耐啊,我现在都被明令禁止上那儿了”我又捏了把韩佳妮的脸,孩子的皮肤总是特别新嫩。

    “嗯”韩佳妮挥掉我的手,一本正经道,“苏苏,每个男人一生都会有两朵花——一朵红的,哟多白的;红的叫红玫瑰,白的叫白玫瑰”

    我听了乐不可支,原本刚才想起这话儿时候,心里是苦涩;可现在听韩佳妮说时候,倒是觉得好笑。

    “苏苏”小妮子忽然凑近了我,然后把嘴贴着我耳朵,压低了声音,“昨儿我去凯旋宫,看见小叔叔的红玫瑰了。”

    我继续乐着,小妮子急了,扯了我胳膊,“长得克漂亮了,苏苏,不比你差”

    我看了眼韩佳妮,又扫了眼付苗苗。

    付苗苗一耸肩,“我打算带付凡一块儿走,上次那场子一半儿就散了,昨儿又办了一场,清了几个上回没到场的”

    “红玫瑰?”我笑道。

    “伊夏”

    伊夏是叶芳菲表姐,也是顾家二哥顾承甫追了八年的人儿,换言之——那是顾云清未来二嫂。

    如果说徐森是顾云清那红玫瑰我还信,可说是伊夏那不是纯扯淡嘛。

    “苏苏”韩佳妮这小妮子百折不饶,俩手抱着我胳膊“真的,昨天那红玫瑰一人儿去的,后来喝多了,还是小叔叔给送回去的呢?”

    昨儿晚上?

    我想了想,昨儿我从晚上七点多久开始睡,也是半夜醒了一回,那时候不知道是几点,但是顾云清在我身边儿;至于说顾云清出去送伊夏,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这人儿睡觉一向特别沉,一旦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我搂着韩佳妮,“妞儿,告儿姐姐,你还看着什么?小叔叔跟红玫瑰还干什么没有?”

    小妮子听我这么问,又凑到我耳边,献宝似的,“红玫瑰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小叔叔就一直搂着她,苏苏,就像你现在这样搂我似的,可亲了”

    我在小妮子胖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问,“这个呢?干没?”

    韩佳妮抓抓自个儿脑袋上的辫子,摇摇头,“没看着,不过苏苏,小叔叔对她可好了,一直搂着她呢”.

    韩佳妮的话儿,我多是当笑话儿来听,只是一个劲儿乐。

    后来,付苗苗说话了,“伊夏跟二哥最近总是吵,二哥已经半个月没在自家待了”

    “真有事儿?”我追问这一句的时候,敛了笑。

    偏偏这时候,韩佳妮还在我怀里不停地扭,孩子是无心,可我肚子却疼起来,我只好对潇潇道,“潇潇,给这妞儿领出去玩会儿去,卖了都成”

    尹潇心神领会,虽然未必看出我不舒服,但知道我指定有话儿跟付苗苗说,接着韩佳妮就出了房间。

    小妮子的笑声在门外不时响起,知道渐渐淡去,付苗苗这才答我,“这事儿叶芳菲也知道,伊夏这些天都是在叶芳菲那儿过的,伊夏跟二哥,这回不知道为的什么事儿,但是闹得特别厉害”

    “还有叶芳菲”付苗苗又补了句,“昨儿那场子,叶芳菲也去了,叶芳菲跟伊夏那姐俩昨儿就像跟酒干上了是的,一个劲儿喝酒,喝到最后,伊夏都红了眼睛,叶芳菲就是抽烟,也不说话儿,到最后,叶芳菲抽着烟,把手心儿燎了”

    “燎的是左手”

    “嗯,手心儿那块儿皮肉都焦了,叶芳菲手里掐着烟,像是一点儿感觉没有,后来还是伊夏,闻到焦味儿了,才发现那么整一根儿烟,叶芳菲没抽上一口,全烧在手心儿里了”

    其实燎不燎的,不是重点,重点是叶芳菲烧的左手心儿——那颗朱砂就在左手心儿。

    张馨那颗殷红朱砂被烧了;可我总觉得,叶芳菲这回挑碎的,是心口朱砂。

    我揉揉太阳穴,觉得头疼,特别疼。

    不知道是不是孕妇特别容易感觉累,反正我现在累。身上没力气,心里也累。

    “苗苗”我盯着付苗苗,最后问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惦记我哥呢嘛,可你也就干惦记?”

    “明知故问”付苗苗乌黑的眼仁儿一瞬间盈满了星子一样的光亮,然后又暗了下去,“你哥,我碰不得,两年前我就知道,苏景墨,我碰不得”

    锦城四少 第九十三章 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二)

    “你比叶芳菲聪明”我叹道。

    其实叶芳菲不是傻,是痴;总是不肯放过自己,痴中之最。

    她说是要跟我哥死磕到底,可说到底,她是在跟自个儿死磕。

    “你知道叶芳菲为什么偏偏燎了左手心儿?”我又扫了付苗苗一眼,付苗苗难得苦笑了一回。

    付苗苗心思沉静,不是个爱把情绪摆脸上的人儿,能见她苦笑一回,都是难得。

    “苏景默右手心儿有颗朱砂,俩手交握,如果朱砂在同一位置,这辈子,指定能成夫妻。”付苗苗盯着自个儿的左手心儿,白净细嫩。

    “晓儿,”付苗苗忽然抬头看我,“打我头回看见苏景默手里那朱砂,我就想给挑碎了,因为我手心儿没有,我害怕哪天来个有朱砂的,把苏景默给抢了。”

    “这回,叶芳菲亲手烧了自个儿手心儿朱砂。”我顿住,她可够狠的。

    就这么一下子,叶芳菲跟我哥不能再有戏了。

    付苗苗低着头,没一会儿,就出门儿了。

    付苗苗是聪明人儿,她倒没劝我说伊夏跟顾云清什么事儿没有——这个事儿,不能劝,一旦劝了,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付苗苗、尹潇还有韩佳妮走以后,我一直在想白月光或是心口朱砂的问题。

    其实我觉着,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这辈子都有那么一抹白月光和心口朱砂——往往你这辈子第一个惦记上的,未必就是最后陪你走一辈子的。

    陆子言跟顾云清,究竟谁是白月光,谁又是心口朱砂,连我自个儿都说不清——

    有句话儿说的不错——女人都小气,其实男人也小气,但他们有什么事儿,得像个爷们儿似的,憋在心里,憋着憋着,兴许就忘了。

    女人不一样,女人就爱钻牛角尖,起码我就是这么一人儿——我这人儿比较独特,时而缺心眼儿;时而小心眼儿。

    虽说我清楚,顾云清跟伊夏不能有什么,可还是会想,尤其韩佳妮这小妮子,三不五时就在我耳边念叨。

    最近小妮子来得特别勤,有时候是尹潇带着,偶尔,陆子言也能带着来两回。

    小妮子现在一来就往我这儿蹭,搂着我颈子,然后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压低了声儿告儿我最新进展。

    今儿小妮子一来,还是奔我来了,抱着我就不撒手,“苏苏,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小妮子特别爱夸大事实、虚张声势,也不知道这都跟谁学的。

    我懒懒地靠着,问,“怎么着妞儿,你小叔叔跟红玫瑰又有什么事儿啊?”

    “红玫瑰亲小叔叔了。”小妮子轻轻摇我,“苏苏,亲的脸,这是前天的事儿,阵仗可大了。”

    我看韩佳妮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哄她跟尹潇出去玩儿,把我哥留下了,“哥,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小丫头瞎闹呢,你也信。”我哥一句话想把这话题带过去。

    “我信。”我直直盯着我哥,小妮子爱夸大事实,可不爱胡编乱造。

    “晓儿,好好养着,那事儿闹了个误会,别往心里去。”

    “得,不说这个。”我摇摇头,这事儿等顾云清回来,我再问他,“哥,你跟叶芳菲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到底合计什么呢?叶芳菲把左手都烧了,你知道不?她那么一烧,什么意思,哥……”

    我还想往下说,可看我哥那模样儿,整个人儿愣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我又喊了两声,我哥才回神。

    我哥把右手放到我眼前摊开,“要是这朱砂惹得,早该挑了。”

    “苏景默!”我看着我哥特落寞的模样儿,忍不住喊道,“顾从月走了,哥,你放下吧,你这是真要记她一辈子啊怎么的,你是不是打算为了她守一辈子啊!”

    我哥盯着自个儿手心儿那朱砂出神,好半天儿才说,“从月儿当初说挑了,其实早该让她挑了。”

    “哥。”我把我哥的手握起来。

    这事儿吧,没法儿说——顾从月要是还没走,我哥其实早晚能放下她;问题就在于,顾从月就这么没了,受了一辈子的苦,然后一人儿搁陆总孤零零走了,这么一来,我哥就一辈子都不能再放下顾从月。

    叶芳菲后来有句话儿其实说对了——“活人不能跟已经去了的人儿比。”

    起码某些方面儿,的确是比不了。

    叶芳菲后来还说,“苏景默就是一冰山,谁撞上谁沉,我就是一泰坦尼克,我也扛不住。”

    这些话儿,都不假。

    叶芳菲喜欢我哥,绝对不比顾从月少,要不然,叶芳菲也不能把我哥看得这么透;最后的最后,叶芳菲看透我哥,也看透自个儿,却没落得什么号结果。

    “晓儿,你现在甭操那些心了,把自个儿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我哥临走前,叮嘱我。

    我点头,可心里却想着——我不是天生爱操闲心的命,我也不是闲着没事儿干,我要不是真关心,我何必操那份儿心?——

    顾云清这些天回来得都特别早,然后每天都特规律地七点半哄我睡觉,有时候我真困了,就睡过去了;可有时候,我是装睡。

    顾云清每天晚上十点多这段儿会出门儿,一天都不带落下的。

    而我要是装睡,他走时候,我也起来,就那么靠在床上,等他回来。

    顾云清一般十点出去,十二点之前能回来,回回差不多到他回来的时间,我就继续躺下装睡。

    刚开始那阵儿,我是嗜睡,可现在,我半夜常常失眠,压根儿睡不着。

    伊夏的事儿,我到底没问,因为我觉着,一旦问出口,显着我特别小家子气,我也一个劲儿告诉自己,顾云清跟伊夏没事儿,那是他嫂子。

    可问题是,这事儿搁到谁身上,谁能好受?——自个儿丈夫每天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出去陪别的女人俩小时。

    我就自己这么跟自己叫劲,时间长了,脾气也见长。

    今儿是第十天,顾云清晚上还是十点出的门儿。

    我实在忍不住,就跑到楼下大厅等他。

    我等了整张两个小时,可十二点时候,顾云清没回来。

    我整个人儿蜷在沙发里头,忽然就想哭,我这还怀着他孩子呢,且还有流产的可能,他这见天儿地跑去抚慰未来嫂子,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

    说不准儿,伊夏还真就是顾云清那心口朱砂,那朵心尖儿上的红玫瑰。

    我把脑袋枕在膝盖上,吸吸鼻子。相爱容易相处难,这话儿我总算是知道什么意思了。

    我用手背揉揉眼睛,这时候门口有动静,门一打开,是顾云清回来了。

    顾云清见着我蜷在沙发上,先是愣了一下儿,显然是没料到我会在这儿。

    顾云清几步走过来,“怎么醒了?”说着要抱我上楼。

    顾云清身上有很重的酒气,指定喝了不少,我皱眉问他,“喝了?”

    “二哥那边儿有点事儿,二哥跟伊夏的事儿。”顾云清倒是挺诚实,可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这么一句,然后他问我,“今儿怎么醒了?半夜饿了,还是渴了?”

    “刚开始有点儿渴了,醒了看你不在,就下楼看看。”

    顾云清把我放到床上,“好好睡吧。”

    “嗯。”我给他一个笑脸儿,后来我想了想,这是我这段日子,给他的组后一笑脸儿。

    多珍贵一笑脸儿啊,可惜他转身得太快,没瞧见。

    我原本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事儿,我俩能走到今天这步,也不容易,总算是能好好儿过日子了,哪怕平淡呢,起码我们一家三口儿在一块儿,平淡的日子也挺温馨,可惜,原来是我想得太美好。

    后来的几天晚上,顾云清有时候会出门儿,有时候不会,可我倒是没一天晚上能睡着。

    晚上,我俩躺在床上,常常是他搂着我,我背对着他,然后等我觉着他睡着以后,再睁开眼睛,俩眼睛瞪得老大,直到第二天早上。

    倒不是我刻意折腾,我是真睡不着。

    我这么别别扭扭过了一阵儿以后,顾云清晚上倒也不出去了,可我心里那疙瘩已经在那块儿了。

    您说我小气也罢,小心眼儿也好,但您到底不是我,不可能切身体会我的感受。

    ——患得患失,其实每个人儿都有这心里,只不过有轻重之分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