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剑不比打铁,小陶需要重起炉灶,他几乎一贫如洗,郑彦慷慨地预支出一笔钱。新灶由砖石砌成,十分坚固,小陶安步就班地安好墩砧,架好风箱,摆上磨刀石,像模像样的开始铸剑了。他翻出欧冶子的铸剑之书,上面的灰尘足有一寸厚,祖先遗著竟然被后辈如此保存,郑彦觉得好笑,忍了半天才没笑出来。
小陶庄重地翻开书页,愣住,半晌一语不发。郑彦见他目光呆滞,黑脸憋得通红,心下已有几分明了。
“你不会不识字吧?”
小陶怨恨地瞪他一眼,“我好歹也上过三年私塾,只是没学过古字罢了。”这本书连父亲都没有读过,他不认得古字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你不怕我偷学铸剑工艺,我可以给你做翻译。”
“你认识古字?”
郑彦点点头。岂止古字,一切字画符咒他无所不通。
小陶想了想,把书扔给他。“你念给我听,要一口气念完,不准琢磨。”
好个滑头的家伙,郑彦笑了,明白小陶欺他不懂铸剑,仓促之中不可能领略要旨。可是小陶不知道郑彦的本领之一是过目不忘,别说念一遍,就是看一眼,都会铭记于心。
“铸剑宝典,所谓铸剑,诚心为本,熔炉炽焰,投之铜铁锡,以极寒之天水淬火,取最坚之石磨砺……”
宝典不长,郑彦朗朗上口,只用一柱香的时间就念完了。他将书交还小陶,沉思不语。照宝典所言,铸剑除材料、火候之外,还需天水和磨石相助,什么才是极寒之天水,最坚之磨石呢?
金刚钻,一定是了。记得邯郸分店刚到了一批货,现在借土遁过去也许来得及。磨石解决了,天水哪里找?
这边小陶冥想片刻,道:“镇上有一口古井,名叫寒露井,井水奇凉,没人敢饮用,取来铸剑正好。”
虽然知道对方急于摆脱自己,但是看到他对铸剑这么上心,郑彦很欣慰。
“就这样吧,磨石包在我身上,你负责取井水。”
郑彦立刻动身,邯郸路远,土遁也需两天时间才能赶到。
小陶也不怠慢,马上拿起扁担去挑水。
和煦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温热的感觉好舒服。真不想回去了。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他就看到一片乌云慢慢向太阳移动,可恶,运道真差。
阳光一被遮掩,阴冷潮湿的空气便将周围笼罩,寒露井边更冷,雾沼沼的看不真切。
“呜呜呜”哭声。
小陶觉得身上发冷,平日这里没人来,不免有些阴森。
“谁在那里?”他壮着胆子问。
哭声停止,小陶走近些,依稀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汲水。
少女发现他,丢下水桶欲逃。但他已经认出她的身形。
“蝶儿。”
少女蓦然回首,幽怨的大眼睛满含泪水。
“你到这里干什么?这水不能喝。”
蝶儿泪汪汪地看着他,晶莹的泪水几乎溢出眼眶。
“我知道。我不喝,用来浇树。”
“是梧桐吧。难怪。”梧桐号称仙树,种植的方法果然特殊。
“你为什么哭?”他发现她的异样。
“我哪有。”她用力抹眼睛,泪珠却滚滚而下,她忽然咧开殷红的小嘴“哇”的哭出来。
这下小陶傻眼了,手足无措,只顾替她擦眼泪,那双手沾满煤灰的手很快把蝶儿弄成小花脸。
蝶儿将头靠在他肩上,尽情挥洒泪水,痛苦中极需依靠便不嫌脏。
“梧桐开花了。”她断断续续地说。
“这是好事呀。是头一次开花吧?”
“可是,他没来。”
“谁呀?”
“凤凰。”
小陶笑了,“傻丫头,你还当真栽下梧桐树想引凤凰来,那是传说。”
蝶儿认真地摇头,“不是传说。真的有凤凰,他来过。”
原来蝶儿七岁时,一夜被耀眼金光惊醒,一只凤凰从天而降停落在屋顶上。凤凰化成英俊的男子,在院子里洒下几颗种子。第二天看时,地里发出几根小苗。长大了就是梧桐。
“我一直以为梧桐花开,凤凰会来。现在却为何不来?”
对着满脸情愁的蝶儿,小陶不禁对那只未曾谋面的神鸟生出几分妒忌。
“放心。他会来的。今年不来,还有明年。你这么用心培植他的梧桐,他一定会来看。”
蝶儿破涕为笑,“我也这样想。他播的种子,怎会不来看呢。”
她用手帕擦净泪痕和污垢,“小陶,谢谢你!今天的事不要对别人讲,好吗?”
小陶急忙赌咒发誓,蝶儿嫣然一笑,提着小水桶,哼着歌谣欢欢喜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