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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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朗递给她一把伞,她接过,一直低着头,他难以看到在听到他不能陪她时,她眼中的失望。

    穆南、沈欣然、周薇薇都来陪着她了。四个人手拉着手,站在手术室门口,这一次她不再孤单了,有最好的朋友陪着她,她们一起为母亲祈祷,妈妈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见惯了强大的亲友团的医生们看着这四个单薄的小姑娘一脸的坚强,都为之动容。进手术前,为首的医生,看着她们,嘴唇一动,“放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手中的汗水是干了又湿,林艾眉头紧蹙着,牙齿紧咬着下唇,心里一直默念着。此刻,她的心是七上八下,脸色越来越白,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怎么还没有出来?”她低低地念着,离预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彷徨的无助,之前建立的信心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被吞噬。

    她们哪经历过这些,心里也慌了起来,欣然强忍着,劝慰道,“放心吧,我们要相信这些专家。”到底是孩子,身边也没个大人,脸上的紧张害怕之越来越深。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雨,越下越大,风声、雨声,交替着,人声就显得那么的微小。

    “钟总,要不要去看看她们,看样子是急了。”钟朗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目光深幽地看着她,点点头。

    “你——”话还没有说完,“手术中”的灯就灭了。医生前前后后地走出来,摘了口罩,一脸疲惫却带着浓浓的喜色,“手术很成功!恭喜你们。”

    “太好了!太好了!”她们三个人叫了起来。

    “好了,现在送病人去无菌室,还要观察。”

    林艾的脚步从开始基本上就没有移动过,她发现双脚好像被定住了一般,眼前的一切似乎越来越迷糊,紧绷的那根玄终于可以放下了,她笑了,傻傻地笑了,如同星空一般璀璨。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42、雨夜

    醒来的,手一动,就感到一阵刺痛。好像过了好久好久,朦胧中睁开眼,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风摇曳树影的声音。

    薇薇第一个发现她醒了,惊叫,“林艾,你醒了?”其他两个正在点豆豆的人,被这叫声立刻惊坐起来,跑到床前。

    “几点了?”喉咙干涩的发紧。

    “11点了,你都睡了五个小时了。”穆南看看表。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林艾摇摇头,“我妈妈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阿姨现在在无菌室,我之前去看了很好。”薇薇扶起林艾。

    林艾听了,微微的发着愣。一切的代价终于值得了,值得了。

    穆南看着她,眼神飘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欣然紧紧地拉着她,两人好像在争什么?

    “怎么了?”

    “喔,你饿不饿?保温桶里还有些粥。”欣然上前,说出来。

    这么一说,林艾倒了真觉得饿了,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真香,呼呼地喝了两碗,口齿留香。

    “这是哪家的?味道比学校粥吧的好多了。”

    “喔,就是,就是医院附近一家店。是挺不错的。”欣然闪烁地说道,“穆南连吃了三笼小笼包!”

    “不吃白不吃——”穆南叽叽咕咕地一句,声音有些小,林艾听的也不是很清楚。看到三个人脸上的疲惫之色,她倒是很过意不去,外面又是刮风又是下雨的,回去她也不放心。

    “我去看看我妈妈,你们睡吧。”说着,就下床。这几天一直yīn雨,气温了骤降了许多,套上风衣。

    “还是我陪你上去吧。”欣然说道。

    “不用了。”林艾换上鞋子,推着欣然到床上,“你们睡一会,我是睡够了。”

    “好吧。”有多久没有见到林艾脸上这种轻松的表情了。

    夜晚,11点多,医院里静悄悄的。外面大风呼呼的吹着,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四处的游荡,窜进领口,让人瑟瑟发抖。

    这么晚了,竟然还会有人。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背影上,为什么看上去有些悲伤,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梁仕昭听见脚步声,回头的一瞬,脸色的表情从惊喜、期待,到最后暗伤,总之精彩极了。林艾在电视上看到的他总是一派威严,现实生活中也只有在梁雨陵面前他才会展现出温柔、紧张的神色。

    她站在离他有两米地之处,隔着玻璃,看着无菌室的妈妈,安稳的睡在那里,身上插着好多管子,脸色有些苍白,一定很痛吧,痛过之后才会重生,万物如此,她想。

    “小艾,别哭,你妈妈没事的。”不知不觉中,梁仕昭的靠近,她都没有发觉。

    原来自己哭  了,右手触到脸面才感觉到那一片濡湿,冰冰凉凉的,抹干净眼泪。哭,也不能给不相干的人看。退到另一边,与他之间隔开距离。

    梁仕昭看着她避开自己,到现在连正眼也没有看过自己,心里一阵挣扎,嘴角动了几次,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林艾贴在厚厚的冰冷的玻璃上,想和母亲靠的更近些,那样似乎才能更深切感觉到母亲心跳的幅度。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冷。她双手环住自己,自我取暖。

    梁仕昭看到这一幕,赶紧脱下自己的藏青色夹克,颤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披在林艾身上,触到她的娇小的双肩时,双手僵硬的缩回来。

    林艾身形一顿。

    待梁仕昭手一放下,她如触电一般扯下衣服,塞到他手里,“梁市长,这怎么敢当呢。”

    梁仕昭覆盖在衣服下的手如同被刺了一般,一缩,目光深切地看着她,脸色难看了几分,他的女儿啊,“你还年轻,身子骨要紧。”

    林艾心里一阵冷笑,抬起头看着他,脸色冷冷淡淡的,仿佛要看清这个男人一般。

    “小艾,我——”

    “梁市长,这么晚了,您还是回去吧,您的妻子和女儿会担心的。”

    梁仕昭眼睛一暗,“小艾——”

    “别,梁市长,您还是叫我林艾吧。”她实在受不起他声声“小艾”这么叫着。这人也太善变了。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和我说话——”语气中祈求显而易见,“我——我是你爸爸啊——”

    林艾一脸的震惊,惊愕了几秒。

    随即笑了,他竟然好意思说:“梁市长,我想您弄错了。您的女儿叫梁雨陵,而我姓林。”

    “不,你是我的女儿。我——”他皱着眉,慌乱地说着,向前一步,林艾慌恐地向后一退。

    看到她避自己如洪水一般,心里一阵心酸,从知道她是自己女儿的那刻,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对她好,想好好的照顾她,想弥补之前的一切。

    林艾一阵冷笑,“女儿?怎么会呢?我要是您女儿,您会一巴掌把我打下楼,您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给您女儿下跪?”她多咄咄地说着,难道他都忘了?

    转过脸,雨水滑过玻璃上,留下了一道道长长的水痕,这些痕迹轻轻一抹,就没有了,玻璃依旧可以恢复窗明几净。可是午夜梦回,她从楼梯“咚咚咚”滚落的痕迹、她下跪的疼痛,是再也抹不去了。

    空旷的走廊,寂静无声,她的声音更显得凄厉无奈,让人心疼。

    “您的女儿,现在在那个华丽的房子等着您呢。我不是!我也不会是。”她说地缓慢,原来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是说出来还是会痛,就如同伤口已经结痂了,  硬生生的把那块痂给撕下来,然后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小艾,你别激动。我今晚来只是想看看你妈妈。你妈妈没事,我也放心了。”他一提到她妈妈,她心里就更来火。

    他凭什么?凭什么想来就来。

    她咬着牙,眯起眼睛,表情yīn郁,“您走吧,我和我妈妈,这么多年过的很好。”没有你,我们依然活得很好。

    “这个你拿着,你们以后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说着就把一张支票塞进林艾手里。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双肩不住地颤抖,慢慢的看了看那张支票,怔怔的看着,这是施舍吗?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抬头对上了梁仕昭的双眼,“没想到,市长的待遇竟是这么好,到底是国家公务人员,随随便便一张支票就可以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过一辈了。”

    梁仕昭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林艾心里越来越痛,恨也好,爱也罢。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个晚上一下子仿佛说了一辈子的话,“不知道这钱是不是梁夫人陪嫁的钱?呵呵。”

    梁仕昭白着脸,身子一晃,往后一退。

    林艾又重复了那个动作,双手从中间一撕,支票越来越细碎。她看着梁仕昭的眼睛,他眼中的痛苦,双手捧着那碟纸,往空中一抛,白花花的一片。

    梁仕昭哆嗦着嘴唇。

    “梁市长,您知不知道,钱,我能有的比你支票上的那个数多十倍,百倍。”她轻飘飘地一笑,“我妈妈生病,白天上课,晚上在酒吧打工。你们做了什么?把我在酒吧那些照片寄给学校,我被人揩油,被人轻浮,给人卖笑时,您的女儿在快快乐乐地弹钢琴。呵呵,如你们所愿,我被学校开除了,我可以忍。”她吸了一口气,咬着唇,“你们又让医院拒绝接收我妈妈,我一家一家医院跑过了,求了多少人,您知道吗?可是没有一家敢接收的——”

    当时,林母的病对她来说是一把刀,戳在心窝里,而这些人却是把刀一点一点向里面推,鲜血淋淋,她痛得快要死去。

    “我不知道雨陵会这样做——”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干净吗?真是可笑。

    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掌心,掌心的刺痛让她坚持说下去,“后来,我给您的女儿下跪,求她——求她——对了,这个您亲眼看到的,我也不必多说。我被学校开除了,租在一个小阁楼里,继续在酒吧卖笑,饱受着客人的刁难,拿着小费——”

    窗外的风,继续呼呼的吹着。梁仕昭的脸越来越白,汗珠悄然滑过。

    “我是在酒吧遇到钟朗的——”

    梁仕昭颤着声,双眼通红,声音哽咽,“他提出包养你?”

    “呵呵,酒吧里 什么样的人都有。他这样的,又有钱,长的又好,我为什么不答应呢?”

    梁仕昭愧疚地无法面对她。

    “您可能没有查到吧?”林艾声音一转,幽幽地抛出一句话,“我是被他强、暴的。”

    夜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白光闪闪,照亮了整个夜空,几秒后,雷声滚滚而来,“嘭”得一声炸开来。

    梁仕昭颓然地双眼睁大,一退再退,倚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掌捂住自己的脸……这个男人哭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泪,顺着掌心的缝隙,滴在了地面上……

    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是她的倾听者。她本以为这一切一生都不会和别人说,就像她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男人会来找她、认她。而今这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她的恨、她的痛,他也尝到了吗?她亲爱的父亲。

    倾盆大雨,如豆一般,噼里啪啦的。老天,你是不是知道人间有人伤心,同她一起哭泣。

    她似自言自语一般,“知道我为什么回来N市吗?高二的时候,我偶然在许晔轩那里看到你的照片,很奇怪,家里只有一张你的照片,可我还是认出来了。”

    爸爸——爸爸——这两个字,太艰难了。“梁市长,您还记得陈叔叔吗?”她一脸的yīn冷,“您说我是你的女儿,那您知道我的生日吗?”

    梁仕昭身子怔了怔,他……不知道。

    “呵呵,一个父亲连自己的女儿的生日都不知道?真是可笑!”她一阵冷笑,满脸的嘲讽,“我的生日是11月26号。您不记得,可是陈叔叔一直记在心里。那个善良的人,他记不得自己的生日,可是永远记得我和妈妈的生日。在我7岁生日那天,他给我订了一个小蛋糕。那是我第一次能够在自己的生日上拥有一个小蛋糕,我开心的不得了。一路上我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可是——”泪水终于滑落了,“可是——突然一辆车像失了控一般,向我们奔来,我在外口,愣在那里,是陈叔叔,一把推开我,自己却来不及——”

    “你看,我的出生是我妈妈赋予的,我的再生是陈叔叔赋予的——梁市长,此生我的爸爸只能是陈叔叔。您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是您的女儿呢?”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他,心痛的要死,除了“对不起”来忏悔,无能无力——

    一家通宵营业的餐馆里,沈欣然默默地留着泪,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些话,字字如针,扎在她的心头。

    她对面的男人,默默地坐在那儿,抽着烟。

    “钟朗,你怎么能那 么对林艾!她——”平日里那些骂人的毒词,此刻她却一个字都说不来。

    欣然伏在桌子上,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是个坚强的女孩,这么多年哭得次数屈指可数。

    原本她是想去陪着林艾的,站在楼梯口,却看到林艾在和一个男人说话。正准备转身离开地时候,她听见了,那个男人说:林艾是他的女儿。她的脚步一滞,心跳突然加速。脚步虚晃,差点倒下去,吓得出了一层冷汗。幸好,后面有人扶住了她。

    她回头道谢的时候,发现原来是他。林艾说他是她的表叔,她知道不是。他看林艾的眼神明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意。

    她不想偷听,可就是鞋底像涂上了强力胶,两人静静地站在那儿。这层楼静悄悄,掉根针,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什么也没有听到。

    她看到身旁的男人,青筋暴露,显然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

    在听到林艾那句话时,她身体虚软,摇摇晃晃,震惊地咬着唇。看看身边的男人,就仿佛看到魔鬼一般!钟朗也慢慢地泄了气,拖着她,走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

    “我是被他强、暴的”,刚刚她那凄厉的声音,痛苦的表情,让他明白原来她是那般得恨,再光鲜、再幸福的表现也掩饰不了当初的肮脏。他以为这段时间她可以试着了解自己,慢慢地爱上自己,可是……他也恨!恨自己!当初自己怎么那么混?

    钟朗看着窗外,雨势渐渐地小了,黎明的曙光是不是要到了?

    “钟朗,你个混蛋,禽兽不如!你等着,你会有报应的。”沈欣然声声控诉,再也受不来和他坐一起,站起来,看到面前的一杯半冷的茶水,毫不犹豫地泼到钟朗脸上,一脸的愤恨。

    原来一直以来他和梁家人扮演的都是同一个角色。

    茶水慢慢的流下去,打湿了他昂贵的西服,流下暗黄的茶渍,几根茶叶沾在他脸上,他何曾这样狼狈不堪,而他并没有暴怒。

    因为,她是她的好朋友。

    43、天晴

    那晚,梁仕昭仓惶地离开了医院,林艾的一席话,让他愧疚地无法与她对视,他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多么的不堪,无地自容,是呀,他有什么资格让她叫自己一声爸爸?自己这些年,没有给过她任何温暖,独独带给她伤害屈辱。

    他仿佛一夜苍老了十多岁。

    第二天清晨,梁家的餐桌上。

    梁仕昭一脸青色,第一次对他宠爱有加的女儿动了怒,梁夫人陈佳丽和梁雨陵,一脸幸福地享受着早餐,餐桌上摆放着几朵含苞待放地红玫瑰,娇艳欲滴,他走近把一叠纸往桌上一仍,那力道,大的碗都一抖,足以见得他的盛怒。

    “爸爸,怎么了?大清早的吓死人了。”梁雨陵气呼呼地看着他。

    陈佳丽也有些生气,一个晚上没回家,一回来就发火。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梁雨陵无所谓的拿起那几张纸,一脸平静,看完轻飘飘地往桌上一搁,“喔,就这事啊。”

    “什么叫这事?”梁仕昭两眼瞪得大大的,语气沉痛,“你做了这样的事,一点悔改都没有。”

    “爸,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雨陵,你仗着家里的权势就这么欺负你的学姐?”梁仕昭撑在桌子上,一阵眩晕,“你让医院拒绝接受她的妈妈,你怎么做的出来。”原以为她是因为许晔轩的关系,讨厌林艾,没想到她竟然做出如此狠绝的事。

    陈佳丽扫了眼,这事她都清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女儿的气从要找个地方撒一撒,她淡淡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刚回来,先洗漱一下。”

    看到她们一番风平浪静,他气得大拍桌子,“你去和林艾道歉!立马去!”

    梁雨陵惊愕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里的恨意不断地加深,一字一字的吐出来,“不可能!”

    “你……”梁仕昭拿起桌上的碗,高高的举起了,梁雨陵倔强地昂着头,心痛地留下眼泪。

    “仕昭,你一大早发什么疯?犯得着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对雨陵吗?”陈佳丽拉下的他的手。

    “呵呵,外人,外人……”他看着妻子,眼神突然觉得那么远,然后他无力地向书房走去。

    看着女儿哭成一片,陈佳丽一阵心疼,她看着丈夫的背影,心里又是一痛。

    “妈,爸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舅舅不是说,医院的事不会有人说的吗?”梁雨陵摸着眼泪。

    “你爸要查,还能瞒得了他。”陈佳丽叹了口气。

    “妈妈,爸爸是不是知道了?”

    陈佳丽眼睛一暗,微微发愣,二十二年了,是不是一切又要重新回到原点。

    天空终于放晴了。

    林母从无菌室转进普通病房,她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医生说,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趋于稳定状态。

    林艾用湿毛巾轻轻地给林母擦脸,一脸的幸福,“妈妈,昨天我收到很多你学生寄来的卡片,一会儿我念给你听。”

    “好,好,我也挺想那帮孩子的。”提到她的学生,林母一脸期许。

    午后,病房内传来喃喃细语,就像一首诗。

    “林老师,希望你身体快点好起来,下个月,我们就要中考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林老师,这次三模,我英语考了116分,听到这个分数,您开心吗?”

    “林妈妈,你快点好起来,回来陪我们去战场。”

    “林老师,我是李军,听说你生病了,您一定要好起来,将来我的孩子还要您来教……”

    “林妈妈,我们全班每一个人都折了一只千纸鹤和一颗星星,祝您身体健康!”

    这些童真挚语就像春天里的风,吹得人心,暖暖的,痒痒的。

    门口,梁仕昭静静地憷在那儿,他不敢迈进一步,怕自己突兀的出现会打破里面祥和笑语,他就一直站在那儿,直到双腿发酸,不能见,听一听她们的快乐,也能得到一丝慰藉。

    林母熟睡之后,林艾叫来护工,这几天一直在医院,日夜陪着母亲,刚刚钟朗打电话,说来接她,在母亲面前,她支支吾吾地遮掩过去。

    站在医院门口的右侧等待着,阳光刺目,她抬起头,仰望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心里一片纯净,终于温暖了,风任性地吹着,她压下被吹乱的刘海。

    一辆轿车停在她的前方,当车门打开,走下来的是梁仕昭。

    他犹豫地走到她身边,打量着她,“你要去哪?”

    林艾以为那晚已经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了,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淡淡地向后一退。

    不一会儿,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直直地向那边走去,梁仕昭叫她,“林艾……等等……”

    林艾停下脚步,一脸坦然,“梁市长,该说的,我已经我说清了,我请求你不要再来了,我和我妈妈只想安静的生活。”

    梁仕昭瑟瑟地苦笑,嘴角微张,刚要说什么。

    又是一阵风卷过,她额头的发又被风吹起来,轻轻地漂浮着,额角的那道伤痕,就这样落入了他的眼,他抿着唇,心脏一紧,那块疤痕是他起手留下的,此刻疼痛的不只是他的心,还有他的手。

    钟朗,一身休闲西服,一步一步走来,风流倜傥,梁仕昭看到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钟朗看了眼梁仕昭,把林艾拉近身边,一手自然地揽住她的腰,扬起眉峰,“梁市长,真巧。”

    “钟少。”梁仕昭的手僵了一下,面色沉痛,亲身父亲看到女儿与包养她的人一起,他只有默默地看着,却无力指责。

    这一幕,林艾倒是觉得痛快。

    “对了,提前恭喜了,晔轩和雨陵倒是金童玉女。”

    梁仕昭干干地扯了一个笑容,脸色越来越不好。

    “梁市长,我们先告辞了。”

    梁仕昭点头,“替我向钟老问好。”

    钟朗捏着林艾的手,向着车里走路,而他如同一个局外人,只有在远处默默地看着,眼里一片刺痛。

    车子平稳地开着,两人静默着,车里闷闷的。

    许久,路过一个红灯时,钟朗余光看了一眼她,问道:“你妈妈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医生说,过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提到林母,她的表情慢慢柔和起来。

    窗口开着,微风吹进来,她的发丝打乱,钟朗伸长右臂,替她把头发憋在耳后,轻轻地拂过。

    很快,红灯又变成绿灯了,车子又奔跑起来。

    “你怎么会认识梁市长的?”

    “喔,他是我学妹的父亲。”林艾的脸撇向一边,关了一边的窗口。

    “学妹的父亲。”钟朗低低的沉吟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车子陡然间加速。

    林艾莫名地紧张起来。

    回到别墅,王妈迎了出来,“先生,小姐,你们回来了啊。”

    “嗯。”钟朗冷冷地丢下一个字,随即就上楼了。

    王妈一脸诧异,这早上不是高兴得和啥似的,怎么又变脸了。

    晚上,林艾坐在地毯上,盘着腿,正在津津有味地看新一季的美剧,钟朗走进来。躺在大床上,双腿垂在地上,疲惫地地闭着双眼,久到最后,林艾以为他睡着了,她把声音调小。

    他一进来,林艾就觉得气压有些低,异国的语言一句又一句的蹦出来,在这个安静的空间,更显得怪异,看完一集,再也没有兴趣看下去,合上电脑。

    她刚刚躺在床上,动作轻之又轻,她缓缓的闭上眼皮,就听到钟朗发出低沉的声音,“林艾,你恨过人吗?”

    偌大的房间里,皎洁的月光洒进来,映在纱帘上,微微地飘动,林艾的背脊一僵。

    她不是天使,她的心和所有普通人都是一样的,很小,也很软,怎么可能没有恨过呢?可是恨又有什么用呢?也只有自己痛苦。

    这一切要恨的人太多了,恨命运的安排,上一代、这一代的交错,甚至她自己都恨自己。

    她的选择是遗忘,在现实的痛苦中,恨,只会显得无力,埋葬了过去,才能新生。不幸已经太多太多,如果还沉浸在这些埋怨中,痛苦只会源源不断。

    黑夜中,谁也看不清谁,谁也不懂谁。

    林艾拉了拉身上的薄被,指尖微凉,很轻地回了一声:“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当钟朗提出同她一起去医院看望她母亲时,她一阵恍惚,清晨的时候,也许是人防御力最低的。

    一路上,她都忐忑着,她不愿意他去,可是终究说不出口,最难推却的就是别人的一番好意。

    自然是林艾先上去了,一刻钟之后,钟朗姗姗来了,两手提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之前林艾是一点都没有看到,一看就知道是补品,待接过来,才发现大多是是特供的。

    “林老师,这么久没来看你,听说这次手术很成功,我来看看。”钟朗自然地说着,大气稳重。

    “钟先生,实在太感谢您了,您人来,我就很感激了,带了这么多东西,倒是过意不去。”

    钟朗又详细地问了几位专家林母的情况,专家都给予的肯定,熬过了排斥期,一切都好了。

    林艾心里微微一动,他竟会这么细心,这么关心人,倒是在她母亲面前把“善心”的企业家形象树立得更加高大神圣。

    欣然她们来医院时,钟朗刚刚准备离开,门打开的一刹那,林艾心里觉得不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了。

    可是令林艾惊讶的是,她们这一次并没有热络的和钟朗打招呼,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就好像面对的是空气一般。

    钟朗起身告辞之后,几个人坐在病房里闲扯着,马上就要毕业了,穆南家里安排好工作,薇薇也签了Z市一家翻译公司,欣然还是决定留在N市,四个人,依依不舍地挤在沙发上。

    四年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最初的相遇是偶然,最后的离别是必然,一生中总是充斥着这一次次的偶然与必然,才会凸显出常伴于你我身边的人,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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