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顾菲坐了最早的班机回C城，唐少轩亲自送她到机场，临近登机顾菲又为唐少轩整理了领带，他送完她还要回公司，诸多繁杂事务亟待处理，他分身无暇。顾菲每每凝视唐少轩，总能感受到他回望她的眼神里款款柔情，那是只属于顾菲一个人的温柔与体贴。连周铭这般嫡系部下也时常会抱怨他的铁腕政策，尤其是执掌大权之后，他位高权重，杀伐决断转瞬之间，若非能力极出众很难跟上他的思维和步伐，有时他在病中甚至脾气暴躁，一整天都神情淡漠，手下人更是人人自危，胆战心惊。不过这些都与顾菲无关。她见到的唐少轩永远是那个深情的、温润的、视她如珍宝的男人。

    又反复叮嘱他注意身体多休息顾菲才去登机。唐少轩长身玉立独自站在大厅，顾菲忍不住回头看他，觉得他身影孤寂，心里一阵揪痛。只是短暂分离她却难以忍受，这一刻，顾菲才发现，原来她早就离不开他了。

    12小时长途飞行，到达C城时已经夜晚，顾菲第一时间致电唐少轩，她明明拨打了他的私人电话却被转接至秘书室，对方说唐先生此刻正在会议中。顾菲未多想给唐少轩留了言，说自己已经安全抵达，让他不必担心。

    来不及回家洗澡休息，顾菲先去了C城第一人民医院。到医院时徐父徐母都在大厅等候，两位老人神色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老去10岁。顾菲心疼老人家上前拥抱徐母，继而又轻声问：“子翼如何了？”

    徐母引着顾菲上10层，独立病房内徐子翼无声无息躺在床上，输液、吸氧、监护仪连在手指和胸部，他赤裸上身，被子只盖到腰际。右腿膝盖处打上了石膏，连着引流瓶缓慢排出些废血。走到床边，才能清楚看见他的头发居然被剃去，额头处软软的塌陷了一块。顾菲捂着嘴消无声息的哭了出来，她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人就是徐子翼，他从来都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怎会落得如此悲惨下场？

    顾菲蹲到床边，小心翼翼喊他名字。徐子翼睫毛微颤，想要醒来却没力气又沉沉昏睡去。

    顾菲从医生处了解到，徐子翼车祸导致颅内出血，已经做过开颅手术，取出了额上一根骨头让淤血可以顺畅流出，需在一年之后做二次修复手术将软骨放回原位。其次他右腿膝盖撕裂性骨折，暂时用石膏固定，等头部恢复些后才能做手术取出碎骨。

    徐父徐母是在一星期前的夜晚接到交警电话得知徐子翼车祸的消息，连夜赶到了C城。这些天徐子翼情况很不稳定，术后反复发烧，意识也迷糊不清。

    只有一日，徐子翼醒来片刻，目光扫视病房一圈，自言自语般出气说：“菲菲，我难受。”

    徐母再难忍，声泪俱下，辗转从叶灵灵处得到顾菲的联系方式，不顾一切致电顾菲，只希望她的出现可以给儿子一些念想和力量。

    顾菲再忍不住对徐子翼的愧疚，她那时一心想着唐少轩，连犹豫都没有就从徐子翼家搬出去，竟然不曾有一丝一豪顾及到他的感受。至今她还能记得，他们一起逛家居时他宠溺的表情，记得他带她回家时骄傲的模样，记得开始同居时他幸福的神态。他们都快结婚，她却不顾一切离开了他。她自己经历过怎么会不懂那是怎样的伤痛，但她却用同样的方式去伤害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她该如何补偿。

    顾菲一连三日在医院陪护，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假于人，闲余时，她会坐在徐子翼床边不停和他说话，她认识徐子翼也已有三年，从上司到男友，可回忆的事情太多，顾菲一点一滴全部说给他听，她相信他一定能听的到。

    徐子翼终于在第三天夜晚醒来，顾菲累极趴在他床侧入睡，徐子翼手指微动，再次看清这个世界时，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心爱的女孩在他身边睡着，意识还有些混沌，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一时间，甚至记不起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身上难忍的酸软疼痛迫得他呻吟出声。

    顾菲被轻微的动静惊醒来，正好对上徐子翼正凝望她的视线。顾菲紧绷的心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泪水也因为太过喜悦湿了眼眶。

    顾菲在他耳畔说：“子翼，是我，顾菲，记得吗？”

    徐子翼想扯开嘴轻笑一下却因没力气而咧的有些不好看，他声音低弱的厉害：“你是我的菲菲。”

    顾菲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及多想，见他意识清醒，直感动的掉泪点头。

    徐子翼终究元气大伤身体虚弱，很快又睡去。但自从那晚醒来后，徐子翼的情况便一日好过一日，主治医生说他已经无生命危险，剩下的得靠养靠自身慢慢恢复，等他再好些时会安排骨科会诊，做膝盖的修复手术。

    但徐子翼每天需要掉5袋药剂，有时输的慢些一直到半夜才能输完。医生在他手臂埋了滞留针，顾菲每日帮他日敷消肿。

    徐子翼看着顾菲为自己忙碌的身影，感受她的温柔与爱护，感觉一切都幸福的那么不真实。

    徐子翼已经撤去了氧气，顾菲帮他把床摇高些让他可以舒服的靠坐，徐子翼说：“菲菲，我没想过，你会回来。”

    顾菲将吸管插入热过的牛奶里递给他：“喝点牛奶吧。”

    徐子翼深叹：“我大概只有在病中才能感受你的情意。”

    顾菲说：“子翼，我只希望你能恢复健康。”

    从芝加哥回到C城已经快一星期，这些日子顾菲日日为徐子翼牵挂忙碌，竟忘了打电话给唐少轩，奇怪的是他居然也没有联系过她。徐子翼如今情况好了些，有徐母在医院照看，顾菲得空回家再拿几件换洗衣物。洗过澡躺在自家大床上，顾菲刚想致电唐少轩却先接到了叶灵灵的来电。

    叶灵灵在电话那头像是炸了锅一般声音尖薄：“顾菲！天呐！唐少轩要结婚了！”

    顾菲一时反应不过来叶灵灵在说什么：“灵灵，大白天的你喝酒啦？”

    叶灵灵却像是急了一般又叫道：“顾菲，我说，你家唐少轩要娶别的女人了，这可是现在各大报刊、媒体的头条新闻！”

    顾菲甚至未来得及挂断电话，跌跌撞撞打开了卧室的电视，国际新闻正播这条消息，播音员字正腔圆播报说：“盛华集团近日发布消息，唐少轩先生不日将迎娶孙雅茜小姐”晃眼的频幕上，唐少轩和孙雅茜的亲密合照赫然在目，刺的顾菲双眼酸痛，泪水啪嗒掉在地上都未发觉。

    叶灵灵担心顾菲会出事，闯了一路红灯赶到顾菲家时顾菲正蜷缩着坐在床尾，电视里新闻已经播完此时正插播广告。叶灵灵小心走上前，在顾菲身边蹲下把她抱在自己怀里，顾菲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只想好好爱他为什么就那么难？”

    叶灵灵无奈的叹气，只把她抱的更紧，可怎么也抑制不住顾菲一直颤抖的身体。

    顾菲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忽然醒悟一般找到被自己仍在一旁的手机，她要亲自问他，他明明对她用情至深怎会说变就变，这其中一定有她所不知的误会，她不能轻信谣言，她只相信唐少轩。

    顾菲反复拨了无数遍他的号码，听到的却是永恒不变的关机提示音。她又打给周铭，就连周铭的私人手机也关了机。

    顾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想坐到床上，却觉得头晕恶心。靠在叶灵灵怀里低低说了一声：“灵灵，我想吐。”可是连起身去呕吐的力气都没有就人事不知的晕了过去。

    顾菲醒来时已是当天夜里，病房里灯光昏暗，药水冰冷缓慢的滴进血管里，叶灵灵托着下巴在床边守着她。顾菲恍恍惚惚的有些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恍若隔世。

    叶灵灵忽然惊醒来，见顾菲睁着一双眼目光毫无焦距凝望着天花板。

    顾菲先开了口问：“我怎么了？”

    叶灵灵抓耳挠腮犹豫了一番终于如实说：“菲菲，你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

    顾菲不再说话，起初只是默默流泪，到后来却成了歇斯底里的痛哭。叶灵灵和顾菲认识已经十年却从未见过顾菲哭的如此绝望。

    顾菲像是自嘲般冷哼一声，话语间透着无尽的心酸：“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要娶别的女人。”

    对女人而言，爱情就像一份虔诚的信仰，若不是被伤的体无完肤，断然不会放弃。可惜在男人的世界里爱情却不是唯一，他们有更多的抱负与追求，似乎任何一样都高于爱情而存在。

    芝加哥密歇根大街尽头明锦山庄主屋，庭院已是一片春意盎然，唐少轩透过二楼卧室的落地窗看出去，隐约还能看见一个明媚娇俏的倩影，那明明只是他的幻觉，他却觉得似乎连她的笑脸都能看的清晰。还记得他们在C城老宅住着的那段日子，她总爱穿慵懒宽大的线衣日日在他的园子里跑跳穿梭，想来，重逢之后，他给过她的只有那么一小段幸福无忧的日子，他负她的实在太多。

    周铭看着唐少轩出神的样子，小声禀报：“顾菲大概已经得到消息。”

    唐少轩连日来体力透支的厉害，此刻就连躺入被内也觉得满心疲惫丝毫不得缓解。闭目片刻吩咐说：“帮我订到C城的机票。”

    周铭惊讶：“少轩，如今局势你怎么离开的了？Steven先生和老爷子那边怕是会起疑心。”

    唐少轩心中已有安排：“把返程票也订好，我只在C城停留一天。”

    周铭了然，唐少轩如此不辞辛劳两地奔波，定是放心不下顾菲。只是太多势力需要牵制，走到这步已经不是少轩一己之力可以操纵。

    顾菲身体还很虚弱，医生说她情绪太差，影响到腹中胎儿，需要卧床静养保胎。

    顾菲却像是满不在乎一般闭着眼说：“保不住就罢了。”

    叶灵灵知道她已经心死，与唐少轩有关的一切都成了心头累赘，但孩子是无辜的，不该被迁怒：“菲菲，这孩子也是你的骨血，连你也不爱他了他多可怜。”

    顾菲却说：“他不该来，这样我还能恨唐少轩少一些。”

    叶灵灵心疼顾菲实在不忍看她一副无魂无魄的模样，自己跑进卫生间悄悄哭了一阵，抹干了眼泪才出来。

    是谁说，爱到了尽头就成了恨，曾经爱一个人有多深，恨他就有多深。殊不知，只要还有恨就意味着你依然爱着这个人。顾菲对唐少轩便是如此，她甚至想过把他的孩子打掉，但小生命实在可怜，她舍不得。

    唐少轩瞒着所有视线耳目由周铭陪同搭乘了前往C城的航班，他迫不及待想见到顾菲，这一次他不会再瞒她，他要亲自把一切解释给她听，只要顾菲陪在他身边，他才有继续走下去的信心。否则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下飞机后，未做停留唐少轩首先去了徐子翼所住医院。顾菲本是为了徐子翼才回来此刻一定会在他那儿。只是到了医院，却只见徐母一人守在病房内，徐子翼正昏昏睡着。

    徐母见眼前人气质矜贵脱俗，已料到他一定才是顾菲心属之人，虽然为自己儿子感到遗憾，却还是如实说：“菲菲昨日说回家拿些换洗衣物，还未过来，大概在家休息，这段时间她累坏了。”

    唐少轩听罢又亲自驱车前往顾菲的公寓。但顾菲并不在家，打她手机也是关机。唐少轩又急又恼，心头一阵焦躁，一手扶着墙才堪堪站稳。周铭见他脸色苍白，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想上前扶他却被他推开。

    可能是不停的门铃声被顾菲楼上的邻居听到，一位穿着入时的女士下楼说：“顾小姐昨日被救护车接走的，好像是仁和医院出的车。”

    唐少轩身子晃了晃，好在周铭及时扶住了他：“少轩，你别急，顾菲会没事的。”

    唐少轩和周铭赶到医院询问下才得知顾菲住的是妇产科。唐少轩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只手握在门把，似是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病房内一片安静，顾菲躺在床上正睡着，叶灵灵见唐少轩进来，满心怒气立刻跳了起来。却被周铭拦下硬拉着把她拽出了病房。

    唐少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握着顾菲未打点滴的手，凝望她的目光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他把头埋进她手里，滴落的泪水打湿了洁白的床单。

    顾菲其实已经醒过来，见到心爱的男人竟然流了眼泪，她心里止不住的疼。唐少轩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顾菲不曾想他会为她无助至此。于是又阖上眼，等他开口。

    唐少轩轻柔抚过顾菲白皙娇嫩的小脸，像是满心的烦忧疲倦都郁于此，只累极一般唤了一声：“菲菲。”

    他在她的病房里安静坐了好久，只言片语都没再说，夜幕降下时才起身离开。

    在门外也只是对叶灵灵说：“好好照顾她。”

    随后与周铭一同去机场登上返程飞机。

    上机后，唐少轩盖着毯子闭目不发一言，但他脸色苍白的厉害，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搭放在胃部，呼吸之中也带着喘音絮乱不堪。

    周铭轻轻唤他，想让他用过药再睡。

    唐少轩睁开眼，目光已经模糊，只绝望一般低声说：“我伤透了她的心。”

    第八章

    唐少轩走后顾菲一个人想了很多事。

    爱上唐少轩那年顾菲不过十六妙龄，那时她还单纯稚嫩不谙世事，是唐少轩带着她教会她很多为人处世的原则和道理。她天性莽撞常常迷糊犯错，是唐少轩处处帮她打点善后，免去她许多责罚和训诫。在她懵懂向往爱情的年纪里遇见唐少轩这样温润优秀的男人，本就是一场阳春白雪般美丽的故事。

    分开的那三年，她原以为是他亏欠太多伤她太深，到头来，最忠贞专情的那个人反而是唐少轩。顾菲心灰意冷时选择接受徐子翼的爱，唐少轩却用三年时间独自抵抗病痛，一心期待与她重逢那一天。唐少轩待顾菲周到细致、用情至深，给予她的疼爱远超过任何人。

    如今十年过去，她有了他的孩子，却无法体味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感动，反而yīn霾缠绕心头挥之不去。十年爱恋，大梦初醒般荒唐了半生。

    顾菲在医院静养了将近20天，当主治医生欣慰的告诉她，胎儿已经稳固、往后注意心境平和多补充些营养即可时，顾菲立即办理了出院手续。徐子翼也已经回家休养，顾菲再去探望时他整个人精神状态较之前好了许多。他们坐在一起吃徐母亲自下厨做的家常便饭，老朋友一样随意聊天。徐子翼到底心疼顾菲，像许多言情剧里的惯见台词，对她说：“无论何时，只要你想回来，我们便去领那张未领的结婚证。”顾菲却像个小孩子矫情的哭了起来。她没有告诉徐子翼自己怀着唐少轩的孩子，心里也早认定唐少轩一人，只能辜负他的错爱。

    临走时，徐母把顾菲送到楼下，拥抱她轻轻拍她的背：“顾菲，你是个好姑娘，你与子翼有缘无分，可阿姨希望你幸福。”

    离开C城顾菲回了南方老家，伤痛之事没有与父母提及半分。只借口说，公司里轮休才得空回来。顾父顾母见姑娘回来自然开心，做了许多顾菲爱吃的菜，饭桌上还问及她和徐子翼感情如何了，被顾菲含糊搪塞了过去。夜晚，顾菲和妈妈一起睡，有妈妈在身边顾菲觉得安稳踏实一些。

    头三个月的妊娠反应并不算太强烈，虽然每早晨起洗漱时会觉得恶心干呕，但强度不大也能忍受下来。偶尔触摸到还未隆起的小腹，心里依然有缓缓的暖流流过。

    在家住了一个星期，顾菲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愿父母担心无法再待在家中，心里那个小家也已经不复存在。在火车站随便买了车票，倒不如随心所欲权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了。

    顾菲坐在嘲杂的候车厅，车未来唐少轩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顾菲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按下接听键：“唐少爷有事？”

    唐少轩身在芝加哥，算算时差，现在午夜已过，他声音疲累口气却缓和：“菲菲，接下来又打算跑去哪里？”

    顾菲清冷说：“不劳驾唐先生挂怀。”

    唐少轩像是有些气恼，生生唤她的名字：“顾菲！”

    顾菲更不愿让步，赌气说：“你日理万机又有娇妻要陪，还管我做什么。”

    唐少轩不再与她闲扯，直接说：“我接你回芝加哥。”

    顾菲气的要跳脚，声音高亢爆炸：“唐少轩你凭什么！”

    唐少轩被她突然升高的音调震的心神杂乱，一只手覆在心口处，一下一下轻揉着：“菲菲，小声些，我胸口疼。”

    顾菲楞了片刻，心想他何时又添了心口疼的毛病。

    唐少轩又说：“不要再乱跑，你怀着宝宝，需要人照顾，我接你回来。”

    顾菲说：“我会照顾自己。”

    唐少轩声音越发虚弱无力，语速也变的缓慢：“你若不愿住在明锦，我为你在别处置房。”

    顾菲眼角上扬，冷笑说：“唐少爷这是打算金屋藏娇？”

    唐少轩精力有限，不理她刻薄话语：“你在候车厅稍等片刻，会有人来接你。”说完随即挂断了电话。

    顾菲拖着行李箱，打算快些离开。下了二楼候车大厅，站在出租车口排队，有人在身后轻拍她的肩膀。顾菲转过头，身后人一套黑色正装，说话彬彬有礼：“顾小姐您好，我叫林序，奉唐先生命令来接顾小姐。”说罢接过顾菲手中的行李箱，径直往出口走。顾菲无奈跟在他身后。

    这个叫林序的年轻人沉默寡语，只在上车后打过一通电话，似乎是打给唐少轩，简单几句话便收了线。随后一路无言，开车在伊岛假日国际酒店前停下，酒店的服务人员上前帮他把车停到车库，林序带着顾菲上了预定在16层的套房。

    帮顾菲把行李放置在房间，林序退了出去，站在门口说：“辛苦顾小姐在这儿休息一晚，明日的机票，飞芝加哥。”

    林序走后，顾菲让自己陷在柔软的被褥间，一手隔衣抚着小腹，小声与腹中宝宝说话：“宝宝，我们要去见爸爸了，爸爸欺负妈妈，你要站在妈妈这边。”

    舒服的泡过澡之后，顾菲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该如何面对唐少轩？

    第二日傍晚时，林序送顾菲上飞机。

    顾菲在飞机上吐了几次，空姐温柔有礼的询问她是不是胃部不舒服，需不需要药物，顾菲摇头拒绝。之后也不敢再用飞机餐，只盖着毯子强迫自己沉沉入睡。

    飞机在芝加哥奥黑尔机场降落时，顾菲忽然觉得yīn霾再次笼上心头，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她却已经失去所有。也是在这个机场，唐少轩送他回C城时，柔情关怀还历历在目，如今已经再不属于她。

    顾菲觉得身心都已经疲惫不堪，头等舱的乘客都已经下机，她才慢慢站起来，之前关心她的空姐走上前说：“顾小姐请随我们走特殊通道。”

    顾菲疑惑：“为什么？”

    空姐说：“唐先生已经在通道出口处等候。”

    顾菲诧异，他竟亲自来了。

    隔着落地玻璃顾菲第一眼便看见了唐少轩，他坐在轮椅里，周铭、许尤都在身边。唐少轩也看见了正向自己走来的顾菲，一只手撑着轮椅扶手站起了身子。顾菲站在他面前打量他，他脸色不好，连嘴唇都白白的缺了血色。

    顾菲说目光扫过他身后的轮椅说：“唐少轩你怎么了？”

    唐少轩笑道：“人犯懒，不愿意站着。”

    顾菲口气略带嘲讽说：“唐少爷身子金贵，自然怠慢不得。”

    唐少轩见了她似乎心情极好，便也不生气：“我们走吧。”

    他没有再坐轮椅，自己走了出去。周铭和许尤对视一眼，哀怨般跟在后面。

    唐少轩出去后便坐到了前面一辆车内，顾菲也跟了上来，正准备上车，唐少轩却摇下车窗说：“菲菲你坐后面那辆。”

    顾菲表情冷漠，上了后面的车。

    唐少轩车内，DR.Khan叹气道：“你何必瞒她。”

    唐少轩胸前衬衣已经被揪的褶皱一片，一边咳着一边断断续续说：“她怀着宝宝，着急不得。”

    DR.Khan帮他服了药，让他倚着靠枕休息。唐少轩胸口疼痛未消，时而撕裂一般，时而又绞着痛，神色痛苦。

    DR.Khan愠怒：“叫你再逞强，迟早丧命在那姑娘手里。”说着扯过氧气面罩，辅导他深呼吸。

    唐少轩果然未带顾菲回明锦山庄，而是去了位于芝加哥远郊的诺希田园。他以私人名义在诺希购置别墅，甚至从家政公司雇佣了一位资历颇深的美籍华裔阿姨来照顾顾菲。

    车辆在独立别墅前稳稳停下，童阿姨已经候在门口。见唐少轩下车，鞠躬喊了一声“唐先生”。唐少轩缓步走到顾菲的车旁，伸手帮她拉开了车门。顾菲推开唐少轩的手，径直进到别墅里。唐少轩站在原地撑着车门低头喘息，周铭和DR.Khan上前想扶他进去。唐少轩却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必跟着。

    DR.Khan叮嘱道：“你与她交代清楚立刻跟我回医院，我在车里等你。”

    唐少轩也明显感到力不从心，答应说：“好。”

    顾菲正坐在一楼客厅等他，见唐少轩进来也不起身，只不冷不热的问：“唐先生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快一些，我累了想休息。”

    唐少轩在她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放松了身子向后靠着，双目微阖，话语间隐隐透着几分怒气：“顾菲，不要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顾菲说：“你想要怎样的语气？温柔关怀？怎么可能！唐少轩你自己做了什么事难道需要我说给你听？”

    唐少轩拧着眉看她：“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

    顾菲走到他身边蹲下，拉过唐少轩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处，恨恨说：“你反正已经不要我，我也不愿要他。”

    唐少轩脸色立即变的煞白，心突突的跳，只觉得一股甜腥猛然攻上心口，却被他强咽了下去，咬牙道：“你敢！”

    顾菲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他一眼，随即又扭过头去，气势弱了几分：“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你大概不会接我回来。”

    唐少轩趁着顾菲未看自己的空档，摸索着从外套内袋拿出一排药物，剥下一颗含在口中。右手下意识的用力捂着胸口，连带着胸骨都跟着绞痛，心悸引发晕眩，眼前朦朦的一层黑雾始终未散。

    顾菲见唐少轩不回答，以为他是默认，觉得心灰意冷，指着门口强忍泪说：“你走。”

    唐少轩此刻无力站起，低低咳了起来，却不敢用力，缓过一阵对顾菲说：“让周铭进来。”

    顾菲倔脾气上来，不肯听他的话，拿着自己的包上了二楼卧房。

    唐少轩力竭，不愿再撑，身子瘫软在沙发里，觉得身上到处都是痛感，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绞痛。

    童阿姨见状连忙出去唤了周铭来。

    周铭小跑几步，快接近唐少轩时便强迫自己放缓了脚步，俯身小声说：“难受的厉害？”

    唐少轩勉力点了一下头。

    周铭不由分说又出去从车里取了轮椅，和许尤一起扶着唐少轩坐了上去。

    到医院后，DR.Khan帮唐少轩连上监护仪，并做简单检查。发现他心动过速并伴有严重绞痛，原本就脆弱的胃部也跟着一起作乱。唐少轩被疼痛折磨难以入睡，DR.Khan在他耳畔说：“进屋一趟怎么就弄成这样出来了，看来顾菲丫头威力不小。”

    唐少轩声音虚弱无力：“她说话太气人。”

    DR.Khan摇头叹气：“我加了止痛剂，你能好受些，好好休息一晚。”

    唐少轩勉力说：“我需要出席明晚宴会，你想办法。”

    DR.Khan又气又怒却不敢在他面前发作：“你你算了”

    顾菲在飞机上被孕吐折腾的难受，本就休息的不好又与唐少轩置气一番，便觉得身心疲累，一直睡到第二日正午才醒。

    童阿姨见顾菲下楼，热情招呼她到餐厅用餐。童阿姨烧的一手好菜，粤菜、湘菜甚至川菜都十分拿手。当初唐少轩也是看中她擅做中国南方菜肴，知道顾菲爱吃，才决定重金聘用她。童阿姨的女儿与顾菲同岁，见着顾菲便尤其喜爱，待她更如自己姑娘一般好。

    “顾小姐怀着宝宝，吃些营养清淡的好。”

    顾菲看着满桌菜肴尝了一口，觉得仿佛有家中味道，心里感动，未曾想在美国芝加哥这种地方居然也能吃到像极母亲做出的菜肴。抬头笑颜盈盈对童阿姨撒娇一般：“阿姨做菜真好吃。”

    童阿姨原以为顾菲脾气不好难伺候，现在见她俏皮神情才觉得这姑娘性格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待先生时就不留情面，唐先生明明对她很宠爱。

    唐少轩今天没有找她，顾菲落得清静，窝在房里随手画图。太久没工作，顾菲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无用的闲人。她当初为了唐少轩才辞去工作，如今却连经济独立的能力都没有，住在唐少轩的房子里，用他给的一切，像极了他养的情人。她明明才是他正牌女友，却见不得光，真是滑稽。

    晚饭前，顾菲在房里接了唐少轩的电话，唐少轩关切问她今天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觉得难受，并说为她预约了产科医生做例行产检。

    顾菲说：“随你安排。”

    唐少轩拿她无奈：“菲菲，我今晚有应酬便不过来，早些休息。”

    顾菲听他不来，不知是失望还是轻松，正准备挂断电话，却听见娇嫩的女声传来：“少轩你看我穿这件礼服如何？”那边随后便收了线。

    说的冠冕堂皇。有应酬？分明是要陪伴佳人！

    顾菲把手中电话扔出老远，把头埋在被子里呜呜哭了起来。童阿姨辈摔东西的声音吓了一跳，敲门进了顾菲的房间，见她哭的伤心，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搂着，安慰说：“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还哭的像小孩子，别哭了，对宝宝不好。”

    顾菲说：“我不愿见唐少轩，也不想接他电话，童阿姨帮我拦住他。”

    童阿姨笑说：“这整座房子都是唐先生的，我哪里敢拦着他。”

    希尔顿酒店顶层此刻浓重奢华、香槟艳影，商界、政界、甚至大名鼎鼎的黑手党成员齐聚于此，但凡有些身家地位的上层人士此刻寒暄交谈，等待着唐家和Steven家族成员到来。顶层尽头的商务套房内，唐少轩一身正装躺在沙发上闭目休息，孙雅茜穿Dior黑色高级定制礼服，妆容精致正陪着他。

    接近夜晚8点，孙雅茜轻声唤醒唐少轩说：“Daddy应该快到了，我们去会场吧。”

    唐少轩揉着眉心坐起来，就着孙雅茜送到嘴边的温水服了护胃的药，孙雅茜扶着他起身，伏在他肩上说：“我与Daddy说好了，你致完辞就离场。”唐少轩与大哥自掌权后，深居简出，一般宴会场合已经很少出席。但今晚是孙雅茜的父亲，Steven William Junk宴请挚友，这个面子他不得不给。

    进场前，唐少轩又确认了手机，见并没有顾菲的来电，准备把它调至静音，却突然有电话打进来，号码是诺希别墅的座机号。

    唐少轩站在原地，心里慌乱似有不好预感，连忙按下了接听键。

    那边是童阿姨迫切焦急的声音，混杂着顾菲低低的抽气呻吟声：“唐先生，顾小姐在浴室摔跤，她觉得腹痛，现在伴有下体出血！”

    第九章

    唐少轩持电话的手不停发抖，自己却觉察不到周身的任何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停滞与空白才找回清醒的神智。稳了稳心绪交代说：“童阿姨，你听着，车库内有车，钥匙在顾菲卧房的床头柜里，等救护车用时太久，你现在开车送她到Advocate Christ医学中心，我随后就到。”挂断电话后唐少轩又致电给Advocate Christ医院说明了情况并吩咐他们安排专人待命等候。这才觉得自己连站着的力气都被抽走，用另一只手搭在孙雅茜轻挽着他的手臂上，勉强说：“雅茜，扶我一把。”

    孙雅茜见他面色略显青白，嘴唇微泛着钳紫，呼吸也紊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