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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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等待的眼神

    周落洁提着一袋他的换洗衣物进病房,高级病房,堪比五星酒店的设施和装潢,一点都闻不出医院的问道。就连套房内的颜色和家具都是一律温馨而舒适的淡色调。当然,任凭这里豪华得像宫殿也不能给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带来一点好心情。

    躺在床上的人身体难以动弹,本来英俊刚毅的脸肿得令五官走位,而头上包着纱布的地方头发都被剃光了,剩下的头发稀稀落落的,东一点西一点的搭在头皮上。这样的组合让周落洁很不厚道的想到了‘猪头’两个字。

    一向凌厉有型的上司突然变成这副可笑的模样,还真有点令她不能接受。全身上下也就剩下他那一双眼睛还看得出原来的样子,虽然眼眶周围依然浮肿,但眼神一如既往的锐利有神,毕竟猎豹再受伤也不能真的成了猪。

    周落洁道:“陈省长还在美国考察,一时半会可能赶不回来。夫人今天应该就能从北京回来。”

    他没吭声,似乎也不关心这些。

    周落洁又道:“请的几个看护还行吗?”

    他眼珠子转了转,眼皮就要合上,似乎有些疲倦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一向又膛开眼,头往

    门的方向移动,周落洁过来几次,他这样等待的眼神她见了不止一两次,心如明镜的她立刻明白他期待的是什么。当看见他身边换了张新的女人面孔,她还以为自己的预感是错误的,直到听到他醒过来问出口的第一句话,她方蓦然明白过来这个一向绝情的男人这次并不如看起来的那样洒脱。

    当时他撑着不断下合的眼皮子,眼神寻到她,明明都吐不出话了,声音都沙哑得不成样,可还是硬撑着,问:“她有没有事。”

    周落洁当时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个‘她’是谁,以为是问当时在她车上的女人。她回答他:“梁小姐正在动手术。”

    可是他的眼神愈发的焦急难耐,使劲的眨着眼,试图晃动脑袋,只是体力不支,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发出破碎的音节:“依……依……”

    周落洁认真的听了听,脑海中一下闪过刚才匆匆一瞥,那个被推进病房的熟悉的人。

    他一直撑着,直到她打了通电话回来告诉他,徐依可没事,他才一下睡过去。

    当时她本来就在奇怪这场车祸怎么发生得如此蹊跷,还偏偏徐依可也在。后来才明白过来,这场车祸绝对和徐依可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两个人都执拗加别扭,即使情深,恐怕也终究缘浅。她比这两个人大不了几岁,但早已尝尽世间沧桑。作为局外人更比他们看得透彻。这世上无法把握的除了爱人的心以外,还有永远无法预知的命运。一时的意气用事可能就成全了最后的穷途末路,万水千山。

    进来的却是医院的院长,医生和护士,医生过来查看了一番填着病例,道:“恢复得还算不错,脑部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什么异常,你放心静养。”

    院长也道:“陈省长刚还才来电话,我也劝他放宽心,林医生是我们外科最好的大夫,你大可放心。”又对周落洁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周落洁点头,送一干人出去,回来看见他还失神的盯着门的方向。

    她本来不想插手这样的事情,但最后还是道:“徐小姐已经出院了,还是要她过来一趟?”

    他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有别扭的恼怒起来,道:“多事!让她过来干什么!”她想来的话自然会来,如果她心里还有一点他的存在!

    周落洁不以为然的笑笑,道:“那你好好休息,娱乐城那边一切正常,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我会及时向你报告。”

    周六的早上,徐依可早早的就起来了,煤气灶上的蓝色火苗舔着锅底,她拿着勺子一下一下的搅着锅里的粥,其实心思已然飘远,只剩下手中的动作还机械的继续着。

    徐妈妈打了个哈欠从房里出来,闻到一股烧糊的味道赶紧往厨房跑去,锅里的粥已经在锅底粘了一层厚厚的糊糊。

    徐妈妈赶紧关了火,道:“你这孩子还没睡醒呢,人站在锅旁都能让粥糊成这样!”

    徐依可回过神来,锅里果然一团乱。她扔了勺子,走到沙发上坐下。

    徐妈妈最近见女儿心事重重,失魂落魄的次数多了,而且天天往医院跑,这大早上的就起来熬粥,一系列的事情都让她以为经过这次的劫后余生,女儿终于回心转意,开始接受马峻了。不禁欣喜万分。

    徐妈妈道:“这是熬给马峻的?”

    徐依可倒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哼两声算是回答,这几天在台里,同事都知道她出车祸了,又和陈墨阳的那辆车联系在一起,以为她当时是坐在陈墨阳的车里,一个劲感叹车毁成那样她还能没事,当时车里的人必定是用尽了全力保护她。还八卦的直向她打听陈墨阳伤得怎么样了?就连台长见了她,都关心道:“陈总没大碍吧?替我向陈总问候一声,他现在谢绝探访,要不然我真想去看看他。”她有嘴说不清,要是说她当时不是坐在陈墨阳车里,估计会引出更多的事情来。

    她比他们更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手术后有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恢复的怎么样了?他的家人都那么忙,有没有人尽心的照顾他?他脾气那么大,谁伺候得过来?

    一想到这些她就心烦意乱,这些都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如此下贱,在他那样绝情以待后,心心念念的还是他!他到底有什么好?霸道,不讲理,残暴,花心,除了有钱,长得比马峻好以外,马峻哪一样不比他强,可她怎么就说服不了自己呢?夜深人静,梦里梦外都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为什么女人总是爱错人,总是将呆你漫不经心的人刻在心头,而把你刻在心头的人,你又漫不经心以待。爱与被爱之间总是难以理智的取舍。她太害怕了,害怕自己再一次的抵挡不住心里的渴望,以至于会重蹈覆辙。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走出来,绝不能再走回头路,更何况也没有路可以让她回头。他不是说过了吗,就算她跪下来,他也不会再看她一眼!

    徐妈妈还是找了个保温瓶把粥装起来,道:“我再给你做几样清淡的菜,你一起送过去。”

    徐依可道:“妈,倒掉吧,都糊了,还装起来干什么?”

    徐妈妈道:“没事,这上面的一层还能喝,总归是你的心意。”

    徐妈妈算计得精明,这样的粥,马峻一喝肯定知道是自己女儿亲手做的,这次她无论如何得把这两人撮合成了。

    徐依可懒得争,道:“妈,上次拿回来的医院的医药费单子在哪里,我看看哪些可以拿去报销。”

    徐妈妈边炒着菜边道:“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你自己去找。”

    一会儿,徐依可慌慌张张的拿着一打清单跑向厨房,大叫:“妈……”

    徐妈妈拍拍胸口:“你干什么,吓死我了!”

    徐依可抖着手里的单子:“妈。这是怎么回事?”

    徐妈妈瞟了一眼,道:“银行的贷款月交清单啊。”

    “我知道,我是问怎么会有这么多,我们家到底贷了多少钱啊?”

    徐妈妈道:“你别管了,我菜做好了,你赶快洗脸换衣服,等下给马峻送去。”

    “我们家用什么抵押给银行?”外地人在江乐可不是那么好贷款的。

    “还能是什么,房子,店铺。店里的货物。”

    “妈,你跟爸想好没有啊,我们家现在这样就可以了,我又该做了,根本不需要这么冒险,你能保证马老板那个工程是稳赚不赔的吗,再说就算前期款需要我们垫付也不需要一次性拿这么多钱出去啊?”

    至于把整个身家都搭进去吗,要是店里生意不好,到时贷款交不上要怎么办?现在整个经济大萧条,人家都小心翼翼的,她爸妈倒好,整副身家的扔出去都不带皱眉头的。

    “其实是马老板的亲戚要建一个炼钢厂,需要建的供水工程材料给我们家做,因为地是马老板的,马老板才有三成股份,其实马老板也投不出那么多钱,都是集资的,我们家也投了一部分。”

    徐依可要疯了,道:“妈,你的意思是不仅有那个什么供水工程还有投资炼钢厂,妈,你跟爸是不是太疯狂了。你不是一直说有多少钱做多少事,一步一步慢慢来,总不能一口撑成个胖子。”

    徐妈妈将最后一盘菜从锅里铲出来,装好,道:“依可,我跟你爸都老了,没有时间一步一步了,再说,这个炼钢厂还有高官投资,很靠谱。你不用操心。”

    “妈,你们还有我跟依泽,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负担得起家里的经济,你跟爸不用这么拼命。”

    徐妈妈却道:“就因为你跟依泽,我跟你爸才更要努力,依可,你不是不知道江乐人有多势力,娶媳妇,嫁女儿都要看嫁妆,聘礼,家室!更何况我们是外地人,他们一向看不起。要是家里再没有点钱,你跟依泽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在江乐没钱就是活受罪,嫁了人被婆家看不起,娶了媳妇被丈母娘看不起,爸妈不能让你们过这样的生活。”

    徐妈妈拍拍她的肩,道:“好了,别想了,去换衣服去。钱你爸已经拿去发货了,炼钢厂那边也投了,想再多也没用,这次说起来还多亏了马老板,不然,就算有东西抵押,银行那边也没这么快贷钱下来。”

    徐依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合上,钱都已经投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希望真的像妈妈说的那样,是个靠谱的生意。

    大概是因为她生性保守,所以对于父母这次这么冒进的事情总感到不安。

    出门徐妈妈还一个劲的交代:“要说是你自己做的菜知不知道。”

    女儿傻傻的,什么人情世故一概不懂,要说家里再没点家底,就算马峻喜欢再喜欢她,她将来的婆婆也不一定待见。这一点徐妈妈已经想得很长远了。

    就算一家人在这里住了十几个年头却依然是漂浮在这座城市的浮萍,没有根,没用分量,随时可能被风吹走。

    所以她希望自己的儿女扎根在这座城市,对这座城市有归属感,能被这座城市真正的接纳,而不用担心因为外乡人的身份被排斥着。

    这一辈子,她已经没用什么盼头了,只希望一对儿女将来的生活不用像父母一样奔波。

    到了医院,马峻欣喜的道:“这么早就过来了,有没有睡好。”

    “嗯,给你带点早餐过来。”

    徐依可把粥盛好递给他,道:“有点糊了,不能吃的话我去给你买。”

    他笑道:“是你熬的。”

    “粥是我熬的,菜是妈妈做的。”

    “谢谢,早知道就不让我爸妈出去买早餐,这么多你也一起吃吧。”

    她说:“不用了,我吃过了。”

    他吃,她就静静的坐在一旁,她今天把头发绑起来,脖子上围着一条丝巾,丝巾下方露出项链的坠子,在她的胸前轻轻的晃动着。

    一如他起伏荡漾的心,她昨晚一夜无眠,今早又起得早,精神不济,坐在那里也是恍恍惚惚的想着事情。所以一点都没有觉察马峻的靠近,等到他伸手抱住她,她才惊醒过来,挣扎着道:“马峻,你干什么,别这样……”

    她挣扎的动作让他吃痛的闷吭一声,她想起他身上有伤,怕弄痛他,也不敢再动了,只是低低的道:“马峻,你先放开……”

    他依然没有放手,反而紧了紧,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道:“依可,我真的想慢慢的等着你,可是经过这次的车祸,让我觉得世事无常,这世上这么多意外,谁知道早上出去晚上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趁自己还活着就应该还好把握,依可把一切交给我好吗,不要害怕,我们将来一定会幸福的,你相信我……”

    “马峻,你放开再说好不好。”

    “我不放,你先答应我。”在医院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会过来,细心的照料他。他知道她是因为愧疚和感激,可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可以让她心软的,如果他不懂得把握这次机会,那他就是傻子。

    她急得眉头皱成一团,道:“你别这样好不好,马峻……”

    她一动,他就发出吃痛的声音,可就是不松手。

    两个人正纠缠着,马峻的爸爸妈妈已经买了早餐回来了,推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两个长辈都愣了愣。

    徐依可尴尬得想死,哀求道:“放开,放开!”

    马峻见是自己的父母过来,也就松开了手,他脸上完全没有徐依可的尴尬和不好意思,大方的笑道:“依可给我送早餐过来。”

    徐依可一刻也呆不下去,道:“叔叔,阿姨……那,那我先走了……”

    马爸爸道:“再坐一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家里还有事……”

    她急急的跑出去,眼睛都没看路,头一下撞到门框,她羞得捂着头一溜烟跑出去,后面传来马峻愉悦的笑声。

    徐依可一路疾走出去,到医院的草坪上不防撞到一个男人身上,她抬眼说了声对不起就往前走,走两步就反应过来那张面孔很熟悉,转过头来见是江文韬。江文韬也认出她来,以为她是来看陈墨阳的,就问道:“阳子怎么样了?”

    徐依可支支吾吾的道:“他……他……你自己去看看,我先走了。”

    江文韬看着她跟有鬼追似的逃开,莫名其妙。

    徐依可走到远处的一个秋千架旁边才能停下来。

    冬天的风卷着周围的落叶翻滚,隐隐的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一个护士很年轻,可能受了点委屈,说话带着细微的抽泣声。

    另一个在安慰她,道:“忍一忍,也不是每个病人都像他那样难缠,再说在高级病房福利好,更何况伺候的都是有钱人,哪像我这里牛神马面,蛇龙混杂的整天像菜市场似的吆喝。”

    “你以为有钱人就好伺候,你说他伤那么重躺在床上还有力气折腾,打针不让脱裤子让我怎么打,你不知道他一个眼神过来就能吓死我。他房里的那几个看护平常连气都不敢出,就怕一不小心犯了他。”

    “人家也可怜,平常横行霸道,现在一下躺在床上让你们折腾,肯定来气,不过我还真没见过陈墨阳,只在电视台采访的时候见过一次,长得真帅。”

    “帅什么!刚送来的时候脸肿得跟猪一样,头上裹着纱布,跟鬼差不多,现在倒好一点……不过……”她压低声音道:“我听医生讲他腿伤到神经,可能会出问题,现在都不敢告诉他。”

    另一个大惊:“真的?不会成瘸子了吧?”

    “不知道,我听得也不是很清楚,你不要出去乱讲……”

    徐依可握着秋千绳子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指甲掐进掌心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徐妈妈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跟抹幽灵似的躺到床上,道:“妈,你让我好好睡一觉。”

    第十二章“患难见真情”

    看到陈墨那副模样,江文韬很没有道德的在病房里笑得不可抑制。

    陈墨阳任他作,不拿正眼瞧。

    江文韬道:“不行,看你这副样子我又想笑……你说你平常开车也没见你规矩,跟只螃蟹似的横着来,怎么这次就出事了,我刚没在两天,你就整出这副鬼样子来!”

    陈墨阳道:“行了,你回去吧,来这里给我添堵。”

    “我这不是给你解解闷吗,对了,我刚才在楼下碰见你小心肝了,那跑得叫一个快,你是不是又抽风把人家给吓着了……还是,你这副尊荣打碎了她的幻想,哈哈哈……”

    陈墨阳一时没反应过来,道:“碰见谁了?”

    “谁?徐依可啊,难不成你又换一心肝。”江文韬一脸纳闷的表情:“我也没看出那女的有多特别,你说你跟正翰怎么就闹成这样,看不出来你们还都好这口。”江文韬起先还弄不明白闵正翰好好的怎么跑出国去,而且还久去不归,后来几次看见徐依可和陈墨阳进进出出的,一琢磨才算想通了,不禁感叹这还真是一红颜祸水!

    陈墨阳脸色变了变,不悦的道:“扯正翰干什么,有他什么事!”

    江文韬也只是说笑,适时的就打住,他也知道以陈墨阳的性格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跟自己的兄弟大动干戈,那必然是有几分认真的。

    江文韬道拍拍大腿走人,道:“行了,不搁你这儿缠绵,我还有事情要办,我说你这还没留下一儿半女的,可千万别把身体搞残了,好好的养着。”

    “急什么?你不是过来给我解闷。”

    “得了,我一大男人还能给你唱小曲啊,正经的把你那小女人哄过来,吓吓她,让她哭几声给你听不也能让你乐,行了,我走了。”

    江文韬拉开门出去,正翰一小护士进来催陈墨阳吃药。陈墨阳眼角一沉,不耐烦的道:“出去!”

    这小护士这几天已经吃过不少他的苦头,也知道什么怀柔政策对那个男人都不管用,手一抖,药都差点掉下去。

    她下意识的转身就退出去,毕恭毕敬的道:“陈先生,需要什么?”

    陈墨阳看着站在床头犹如惊弓之鸟的护士,他奇怪,怕他的女人如此多,有几个被他吓着的时候比她还楚楚可怜,比如眼前这一个,可为什么他就独独怀念那个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

    他问道:“你们医院有没有一个姓马的病人。”

    “住在普通病房,二十几岁的男子,也是那晚车祸送进来的。”

    “对不起,陈先生,我不太清楚。”

    “你不是护士,连病人情况都不清楚?”

    “我没有负责普通病房的,所以那边的病人情况我不是很清楚。”

    “行了,你出去。”

    小护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回头道:“陈先生,你问的是不是马峻?他那晚就是和他女朋友一起被送进来的。”

    “马峻?对!他出院了没有?”

    “还没有,腿伤得还挺重的,她女朋友倒出院了。”

    “你怎么知道是他女朋友。”

    “我听同事说的,要不是女朋友,马先生车祸的时候怎么会那么保护那个女孩,听说救护车去现场的时候,他昏迷了都还紧紧的抱着那女孩,而且他在医院里,那女孩天天来看他,每天都送饭菜过来,形影不离,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怎么会不是恋人?”

    陈墨阳颇不是滋味的道:“这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小女孩的浪漫情愫发作,向往的道:“当然了,患难见真情,现在像这样生死与共的感情已经很少了,我们都很羡慕,所以会多关注几眼,今天一大早我都还看见他女朋友过来……”

    “可以了,你出去。”

    小护士也惊觉自己说多了,赶紧收住话,道:“那我出去了,陈先生,你要记得吃药。”

    小护士关上门,摇头,真是喜怒无常,刚刚还还好的说话,一转眼脸上又乌云密布的。

    门一合上,陈墨阳就发作的把床头的杯子掷出去,砸到门上粉身碎骨。

    ***,果然是患难见真情!人家早就双宿双飞,浓情蜜意的。只有他还像傻子一样的伸长脖子张望。

    ***,他什么时候这么掉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蠢事,真是愚不可及!他现在怎么这么怀念她的哭声,在他面前可劲哭,可劲求饶的模样。徐依可,你有种!你等着,我会让你哭得欢畅!哭得不带一丝停顿!

    外面的看护听到声响赶紧拉开门,看到地上的碎片不知道这位爷哪个地方又不舒畅了,蹲下去准备收拾,陈墨阳青筋暴起:“全都给我滚出去!”吓得看护赶紧掩了门。

    徐妈妈打开女儿的房门,在门上敲两声:“起来吃晚饭了。”

    徐依可被子盖过头,在床上鼓成一团,被子底下的声音闷闷的:“不饿。”

    徐妈妈过去扯了扯她的被子,道:“怎么了,你都躺了一天了,午饭不吃,晚饭也不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马峻说错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

    “没有!”什么都能扯到马峻!

    “别捂着被子,闷死在里面。”

    “妈,你别管我了。我就是想躺一躺。”

    徐妈妈没法子,也不管她,道:“那我给你留着饭,起来了,自己热着吃。”

    徐妈妈替她关上门出去,她霍地从床上坐起来,刚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头发乱得跟**窝似的,她在床上呆呆的坐了会儿,其实脑袋里什么都没办法设想。

    她下床随便套了件毛衣,拿起梳子随便扒了扒头发,再拿了件外套就要出去。外面徐爸爸徐妈妈正在吃饭,见她穿鞋子,要出门的样子,徐妈妈奇怪的道:“去哪里?”

    “有事情出去一趟,我马上就回来。”

    “天斗已经黑了,你……”

    “我知道。”她走得很快,徐爸爸只来得及在后面喊:“注意安全。”

    门砰的关上,徐爸爸和徐妈妈对视一眼,问道:“依可今天怎么了?”

    徐妈妈摇头:“不知道,在床上病恹恹躺了一天,现在倒精神十足的出去。”徐依可出了门就直奔医院,连接着高级住院楼的走廊很长,她走得有些急切,大衣的衣摆在深冬的风里翻卷,周围的名贵花草浸在夜色里,只余下萧瑟的色彩。她害怕自己再一想就没有了去见他的勇气。

    深吸一口气上楼,她记得那天周落洁告诉她的病房号,她循着每间门上的那个数字一路寻过去,还没走到他的病房,就见走廊尽头的那间房门站着两个保全。头顶的声控灯因为她的脚步声而亮起来,两名保全望过来,还好不是她平日里所熟悉的那几个保全。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们面前走过,继续上楼,在他们视线触及不到的楼梯上坐着。也不知道这两个保全什么时候会走,她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打定主意要是等到十点,门口的人还不走,她就直接去敲门,反正脸都是要丢的,当着多少人的面也不那么重要了。只是他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冷嘲热讽?若无其事?还是根本就不耐烦见她?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凭着最初的那一点冲动就跑过来。

    当初话说得如此决绝,现在又这样回头,她也觉得很可笑,她告诉自己只是见他一面而已,她和他毕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识一场,现在他躺在病床上,至少过来看他一眼,人之常情。

    晚上的医院特别安静,没有一丝声响,白森森的灯光投射在周围的墙上显得特别的诡异。她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的凄凉感越来越深。

    其实再多的理由,再多的借口都掩盖不了心里最深的渴望,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她想他,想他的怀抱,想他的温度,甚至想他发怒时的神情。她不止一次的骂自己贱,骂自己不争气,可是爱着的人都贱,她放不下,却也得不到,只能在心里苦苦的折磨自己。

    不到十点,病房的门就吱呀的开了,她看见陈太太从房里出来,她真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盲目的冲进去。

    等到陈太太和两个保全走了,她才下去,站在门口,伸出去的手握在门把上,始终没有勇气旋开。‘近乡情怯’,她深吸口气,正要下定决心,有人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

    徐依可吓得一个哆嗦,差点尖叫出来,是刚才的一个保全,他声音压得很低,道:“你好,徐小姐,夫人想跟你谈一谈。”

    徐依可顺着保全示意的方向望过去,那一头果然站着去而复返的陈太太。陈太太挽着发髻,穿着黑色套装,一如既往的高贵庄严。

    不过她倒不像其他长辈那样的严厉,或许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注意自己的修养,陈太太朝她露出笑容,道:“过来看墨阳?”

    徐依可点头。

    “他已经睡了,你改天再过来。”

    徐依可也只得露出笑容说好。

    陈太太过来拉她的手,道:“走吧,已经晚了,我送你回去。”

    在车上,陈太太问了她家的住址,然后吩咐前头的司机开慢一点。

    陈太太的毫无架子让坐在身边的徐依可慢慢的放松下来。

    陈太太道:“第一次见你的情景,我还有点印象,当时正翰那小子一直在饭桌上欺负你,我就在想这小姑娘单单纯纯的像刚开的花骨朵似的纯净,哪应付得了他那样的公子哥……”陈太太笑笑又道:“不过他们几个都混,凑在一起就不干正经事,尤其是墨阳,就是一个让人伤心的主,小时候伤父母的心,长大了伤女人的心。”

    徐依可静静的听陈太太讲下去。

    “他身边的女孩一个换一个,五花八门的,其中也有不少是 好人家的女儿,可从来也不见他定下心来,哪怕是有动过一点真格的带回家给我看看我也能感到欣慰,就说这次跟他一起出事的这个梁小姐还是他世伯的一个女儿,结果现在躺医院里,他却连句话都不给人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梁小姐的父母交代。我还真想不明白像他那样的混账又花心的性子,他身边的女人是怎么忍下来的,还一个一个的前仆后继,浪子的心可不是那么好收服的,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出现一个让他改性子的女人,你跟他在一起想必也没少吃苦头吧。”

    “……”

    “我儿子我还算了解,有时候他可能也有几分真心,可是往往不长久,三分钟热度,什么东西他一旦碰了,没有新鲜感了,哪怕刚开始这件东西对他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到最后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丢掉,可是那些女孩不是他的玩具,我也经常想人家女孩也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的,凭什么让他那样糟蹋……看你这样娇娇嫩嫩的在家里应该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嗯,爸妈很疼我。”

    “对,女孩子要对自己好,哪怕是为了疼你爱你的父母也不应该随意让人欺负,我知道墨阳肯定伤了你的心,阿姨跟你道歉。”

    “阿姨你不要这样说,我真的担不起。”

    “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你值得一个好男人一心一意的待你好,善待自己,爱可以不讲究公平,但起码是要有尊严的,你说对不对。”

    徐依可或许反应迟钝,但是对这样的事情却是敏感的,今晚陈太太的话每一句都是柔里带刚,每一句明着是数落自己儿子的不是,而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她,她和陈墨阳不合适,要她另找良人。

    可是她还是感激陈太太的好风度没有给她难堪的话,反而字字珠玑。

    她回答道:“阿姨,我明白的。”

    “我知道你肯定能明白。”

    徐依可犹豫了下,还是问:“他的腿会有事吗?我听说好像伤到神经了。”

    陈太太道:“这是谁跟你说的?”

    徐依可咬着唇没吭声。

    陈太太道:“他没事,我也请北京,香港那边的专家来给他做了详细的检查,没事,虚惊一场,过一段时间就能下地了。”

    她舒了口气,愣愣的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也对,陈墨阳怎么会有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操心!

    车子到她的小区,徐依可道:“阿姨,停在这里就可以了。”

    “好,你赶紧上去,晚了你父母要担心了。”

    “阿姨,今晚谢谢你,再见!”

    陈太太看那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对前面充当司机的保全道:“不用告诉陈墨阳那女孩来过的事。”

    保全明了的点头:“是,太太!”

    陈太太神情复杂,这样做是最好的,对那个女孩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

    她那天在警局看了当时出事时道路监控系统录下来的画面,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已经足够让她明白当时的情况了,那辆宾利跑车像疯了一样的紧咬着前方的车子不放,在路上毫无理智的横冲直撞。

    当时她还愣了下,直到画面里出现了那个女孩的面孔,她才彻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儿子一向绝情寡义,却为了一个曾经在他身边的女人丧失了起码的理智,这不得不让她警觉,她放任他在外面玩,但不代表她就真的放任他的人生。她明白这样的感情一旦发展起来是有多致命的。她倒不是嫌那女孩的家世不行,只是那女孩不适合嫁入陈家,不适合做陈家的儿媳妇,她性子太软,像柔软的藤萝似的需要依附着别人生存,这样的性格在一般的人家里没什么,但是将来放在陈墨阳太太的位置上却是最糟糕的。

    她需要的儿媳妇能不能拿捏得住自己的儿子不要紧,但是最起码要能独当一面,做人做事都要有手腕。以后儿子是要继承她娘家那边的事业,那么他的太太就必须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陈太太揉了揉眉心,但愿她现在掐断还不算太晚。

    徐依可回到家里,徐妈妈立刻迎上来,道:“回来了?”

    “嗯?”

    徐妈妈问她:“你是不是去医院看马峻了?”

    徐依可没有回答,朝自己的房门口走,手扶着门又回过头来,道:“妈,你很希望我跟马峻在一起吗?”

    徐妈妈被她这么正经的一问,还愣了愣,道:“当然了,你要是跟马峻在一起妈可就放心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徐妈妈觉得女儿今天奇奇怪怪的。

    “我跟他在一起为什么让人感到放心?”她需要一些理由,一些说服自己的理由。

    “傻孩子,因为他爱你,会对你好,在最危难的时候他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你,这样的男人你一辈子能遇到几个,嫁给他,你还愁什么,对于女人来说最幸福的事情是一辈子身边有一个能让你随时感到踏实的男人,女人追求的不过是安慰两个字,等你以后经历的事多了你就会明白,可妈希望你现在就能把握住,不用经历过一系列的破事才醒悟。”

    徐依可打开门进去,道:“我明白了。”

    徐妈妈还跟在后面:“你是不是跟马峻好上了?”

    “还没有!”

    徐妈妈笑笑,女儿回答的是‘还没有’而不是‘没有’。

    第十三章我们结婚吧

    春节将至,本该是阖家乐融融的时刻,徐依可却发现家里的气氛莫名的低靡。这几天她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悲伤着她的悲伤,也没有多留意家里的情况。

    直到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发现爸妈都异常的沉默,而且各吃各的,互不搭理。这才意识到这种情况似乎持续几天了。

    贫穷夫妻百事哀,所以这两夫妻年轻的时候吵得比较凶,每次一吵,家里就是这种处处要触雷的气氛。可现在日子也过顺畅了,徐依可奇怪还有什么事能让自己的父母在年关之际吵起来?

    下班回来,刚进门就听到爸妈的房间里传来争吵声,徐依可踮手踮脚的贴在门上偷听。

    一向温和的徐爸爸这次似乎非常气愤,声音也提高了,道:“你这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徐妈妈也火大:“你别说得太难听!难道不是我的女儿吗?就你会心疼孩子,再说这件事跟依可没关系,你为什么非要扯在一起。”

    “怎么没关系!这依可跟马峻还没怎么样,你就借钱,你这不是逼着依可嫁过去吗?以后马老板一家人会怎么看依可?就算嫁过去了也会看人家脸色!”

    “你说清楚点,我那是借钱?这是生意上的事,这么多的货,我让他先打点预付款过来有错吗?你要知道这个工程不单单是马老板一个人能决定的!当初本来就说好首款工程费要我们自己垫付,现在又要他们提前付款,你还不是凭着依可和马峻的关系去讨人情?这三十万是马老板自己掏腰包付的。”

    “行,我把这三十万钱退回去,你告诉我们从哪里生出钱来,厂商那里一直在催货款了,还有每个月银行的贷款,原先的那些客户一听说不能再赊账现在连尾款都不肯结给我们,都弹尽粮空了你知不知道。我是希望依可嫁给马峻,那是因为马峻对她好,难道我还会为了这三十万块钱逼着依可嫁过去,你简直莫名其妙……”

    徐依可轻手轻脚的提着包又出去了,晚上,店里只有徐依泽在。

    徐依可道:“把这个月的营业单拿给我看看。”

    “干什么?”

    “快点!”

    徐依泽拉开抽屉把本子递给她。

    徐依可翻了翻,道:“这么少,这总营业额才……”她拿过计算机噼里啪啦的算起来。

    徐依泽道:“行了,姐,别算了,这个月根本没什么生意。”

    徐依可道:“为什么?店里的生意不是一直不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