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6-10(2/2)


    卓绍华点点头,“如果他再出现,想办法找出他的蛛丝马迹。还有其他这方面的杰出人才吗?”

    “工信部三年前公派两位大学生去美国哈佛留学,一个在杀毒软件上,另一个是防火墙上,都有过专利,年底要回国了。”

    “好的,回国时,我见下他们。”

    接着,卓绍华又谈了国外军方网站常被入侵的几种情形,会议一直开到午饭时分。他和成员们一块在部里的餐厅用了工作餐后,去成书记办公室汇报了下情部,下午才回办公室。

    在走廊上,恰巧遇到了父亲卓明。

    他恭敬地敬礼,卓明只是点了下头,一句话都没说。

    卓绍华眉毛微乎其微的皱了一下,紧跟着他的秘书都没发觉。

    父亲这口气不知要生到什么时候呢?他除了抱歉,还是抱歉。

    还没进门,勤务兵像颗炮弹从里面发射出来,慌乱中仍记得把音量压低了,“卓将,唐嫂来了个电话,说……夫人走了。”

    他咄咄地瞪着勤务兵紧张的面容,有五秒钟灵魂似乎飞出了体内。

    “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镇定地走进办公室,坐下。

    秘书体贴地带上办公室的门。

    宽敞的室内,一片静谧中,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有多急促。

    吕姨接的电话,背景里小帆帆哭得惊天动地,唐嫂在哄个不停。

    “我和唐嫂怎么劝都劝不住,还差六天才满月呢,这样跑出去吹风以后会落下病的,虽然是年轻。”

    “走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他按住心口,防止一不留神心会破体冲出。

    “什么事都没有呀,她和帆帆玩了会,去书房弄电脑,然后就说要出去。”

    “嗯!”他慢慢搁下电话,说不出来什么心情,不是慌乱,不是焦急,当然更不会是轻松,有可能是烦躁吧!

    他让勤务兵备车。

    勤务兵悄悄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他脸上没有任何特别的神情。只是跨出车门,进屋时,他立了一会。

    腿千斤重,台阶只有十多厘米,他却抬不起脚。

    帆帆哭到睡着,小脸上还有泪痕。他蹲下,不舍地摸了摸小脸。帆帆小嘴蠕动着,想必梦里饿了,想喝奶呢!

    “卓将……”唐嫂很是内疚,吕姨头耷拉着。

    他安慰地笑了笑,“没事。”转身进了书房。

    按下电脑开关时,他的手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他设置的密码说来很有趣,并不是通常的生日或有规律的一些东西,而是他喜欢的两首英文歌的歌名。

    她解开了。

    他的电脑有自我防御功能,是他自己设置的,任何人只要碰过电脑,不管怎么删除,电脑都会自动备份下使用过的痕迹。

    没有,一点点痕迹都没有,所有的记录都是他上一次上网时的。

    他深呼吸。

    黄昏一点点被拉黑,室内暗了下来,只有屏幕的荧光在闪动。

    他想抽烟,考虑到这儿离婴儿室不远,他强忍住。

    他对她的了解也不多,去年毕的业,正在找工作。她说过,她挑的很,不肯坐班,又不要受限制,薪水还要高。后来怀了小帆帆,工作的事就搁下了。

    他不是个盘根问底的人,无由地就觉得她值得信任。

    他讶异她计算机技术如此之高,这并不是重点,他是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让她突然要丢下帆帆、丢下他离开。

    手指摸向桌上的座机。

    他不喜欢她的手机铃声,“想我了吗?想我才给我打电话,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呢?哼,我就不接,就不接……”

    还是接了。

    “喂?”她不知道是家中的座机号,语气带着设防。

    “诸航,是我!”他已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毫无起伏。

    “是你呀,吓我一跳。下班了?”她顿了下,随即笑了。

    “我到家了,你在哪?”

    “我在网吧!”

    陡然,他沉默如山。

    森寒慑人的气息穿过电波,想必她也感觉到了,忙主动报告:“我过一会就回家。”

    山更深更远。

    她有一点了解他的,“我这就去结账,然后回小帆帆的家。”加上定语,不然他会认为她回的是那个大杂院。

    如果有一天走,她会说再见。

    “网吧的地址是?”似乎过了一世纪,他终于出声了。

    “不要接的,我自己坐公交。哦……在地铁口附近,叫太平洋网屋。”她老实交待。

    他自己开车去接,那地方真不好找,挺僻的一个巷子。她体贴地站在显目处,方便他看清。那儿正是个风口,穿堂风肆虐地倒灌进来,她在风中东摇西摆。

    他的脸青白的骇人。

    “哇,好暖和。”她爬进车,手忙不迭的捂着暖气口,嘴唇都紫了。

    他从后座拿过一件厚厚的军大衣裹住她,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冰块一般。

    她笑得眉眼乱颤,“天,军装哎,我第一次穿呢!以前,我也想考军校来着,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今天圆满了。”

    笑语欢颜,没有人附合,挺难堪的。她自嘲地皱皱鼻子,安稳地坐好。

    “书房里有两台电脑,你喜欢哪台?”车灯打向一排植物,前方拐弯。

    “喜欢?啊,我不是来泡网吧!我心情好心情不好,都要到网吧坐坐,这是从初中时养下的良好习惯。呵——”

    “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好呀,我捉到一个赚钱的机会,等很久了。”她兴奋得摇头晃脑

    他摇下车窗,向岗亭的士兵颌首。“什么样的机会?”

    “我设计了个游戏,人家考虑投资。”

    “合同签了?”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谢谢你去接我,我想我该先去洗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那样就不能和小帆帆玩了。”她推开车门欲下车。

    手臂被人牢牢地捉住。

    她一僵,慢镜头般,一格一格地偏过头,愣愣地瞪着那只温热而又修长的手掌。

    “诸航,要听话。”如果帆帆的性子真随她,他能想像十多年后,他会是怎样一个无力、无奈、无措的父亲。

    那张被暧气熏红的脸,越发红艳如霞,“嗯!”感觉自己变弱智了。

    “我等你吃晚饭。”他松开手掌,忐忑一晚上的心才颤颤地平静。

    她做了个OK的手势,一溜烟地跑了,开心地向震愕的唐嫂和吕姨打着招呼,笑声洒了一院。

    寒气像是钻进了骨缝里,当热水漫过身体,屋中罩满了腾腾的白气,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有两个月没看邮件了,一打开,里面跳出十多封。莫小艾的四封,犹如**毛信般,十万火急,那家游戏开发商找她,她留的联系号码是莫小艾的。她现在用的手机号是托人办的南京地区的卡,为的是让其他人相信她人不在北京。

    她顾不得谎言被戳破,跑出去与开发商见了一面,开发商犹犹豫豫,但口气明显松动许多。签合同是早晚的事,给的价码也很让她激动。

    能顺利拿到钱,出国读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姐姐是有准备了钱,但姐姐有梓然,还想换个房子,她哪能那样自私。钱当然是花自己的才爽呀!她毛手毛脚,洗盘子这样的事肯定干不了,而且她不想在国外呆很久,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学业上才是真理。

    有几封是其他同学的,工作找得不错,留个联系地址。

    宁檬也来了一封,她进了一家银行,她告诉诸般,周文瑾要回国了。

    三年前,周文瑾获得公费去哈佛留学的机会。走的时候,他对诸航说:“猪,你想赢我吗?来哈佛,我等你。”

    9,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三)

    早晨九点,窗外还是漆黑一团。挪威的冬天就是这般,一天之中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黑暗之中。如果碰上yīn天,那白昼就是出来打声招呼,嗖地一下又没影了。

    周文瑾在挪威的三天都是晴天,他和导师一块来这里开个学术研讨会,姚远也来了。同学打趣老师偏爱中国学生,班上仅两个,全带来了。

    在第二天的夜里,很幸运,他看到了传说中的北极光。

    那光,就像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从天而降,又如丝巾般涤荡在银河的点点星光之中。然后,一束束光柱喷发出来,好像要挣脱夜空,又慢慢恢复平静。

    姚远和导师手中拿着相机,兴奋地拍个不停,尖叫个不停。

    他只是专注地追寻那神秘的光影,直到它消失,眼才缓缓眨了一下。

    “周,看到北极光,就像看到了上帝的眼睛。你太冷静了,不像个年轻人。”导师说道。

    姚远附合,“就是,多少摄影师在这里等待几月几年,都看不到一次,我们这么幸运,你连个喜悦的表情都没有。”

    “我冻僵了。”说北京冷,与挪威的寒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可是血是热的呀!”姚远呵出一团热气,晃晃手中的相机,“我的照片可不与你分享。”

    他想笑一下的,没有成功,脸真的冻住了。

    回到酒店,姚远迫不及待地把相机连上电脑,向国内的朋友显摆去了。他站在后面看着,姚远的摄影技术一般,如果不加上文字说明,很难让人看出那是北极光。

    “给我倒杯茶,红茶。”姚远回头嫣然一笑。

    出国三年,这丫头固执地不碰咖啡,只喝茶。春夏是绿茶,秋冬是红茶。

    他倒了两杯过来,一杯握在手中,一杯搁在电脑前。

    “周文瑾,话说你真的不是个有趣的人。”两人同时到哈佛留学,同一专业,同一个导师,来自同一个地方,以后还会在同一个部门做同事,自然而然就熟稔了。

    他没有否认。

    “我打赌你大学里都没追过女生?”

    “什么叫追?”

    “一块泡图书馆、看电影、吃饭、逛街呀!”

    他低下头吹开杯中的茶叶沫,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难道有过?”姚远大惊。这三年,她对他的印象,不是图书馆,就是机房,周末的聚会,他很少参加。她问他为什么要这样拼命,他说一不小心,后辈就会追上来,多丢人。她当时只当听了个笑话,笑得前俯后仰。

    “我请她看过一次演唱会,莎朗布莱曼的。”沉默了一会,他挑了挑眉,眉间浮现出一缕温柔。

    “哇,档次不低啊,票价很贵的。那个晚上很难忘吧?”

    他淡淡笑了笑,“票是请她班上的男生转送的,也不知怎么和她讲的。”

    姚远是急性子,“她没去?”

    “演出都要开始了,她才到,和她的一个同学。”

    “啊!你怎么办?”

    “她没有看见我,也许也不知道那票是我送的。”唇边勾起微微的自嘲,“她在门外大声叫问,谁要票,我这有一张。想看演出又没票的人很多,随即把她给围住了。八百元的票,她卖到一千九。我看到她兴奋地数着钞票,嘴里嚷个不停,赚翻了,赚翻了。”

    “哈哈!”姚远很没同情心地笑瘫在椅子上,“你当时是不是有杀人的冲动?”

    “那到没有,我有些后悔没把两张票都给她,那样赚得会更多。”

    “可怜的同志呀!现在,她在哪?你们有联系吗?”

    他放下杯子,“我该回去整理下会议记录,明天见!”

    “你这把人吊着,不是害人吗?”姚远跺脚,人已出了房间。

    静夜里,不知哪个房间传来了笑语,想必也是看到了上帝的眼睛。他插上房卡,床前一盏暖色的台灯应声亮起。

    脱了外衣,随意躺在床上,怔怔地瞪着雕花的天花板发呆,一些久远的记忆如海浪冲刷着岸堤,一波波袭来。

    其实,他不算是个冷静的人。

    篮球场与诸航的误会,让他成了系里的一个笑柄。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向诸航当面道个歉,谁知她根本不给他机会。

    他特意去她教室等过她,她居然翻窗从后面跑了,幸好那个教室在一楼。

    那天他有些感冒的症状,和老师打了招呼,去医务室拿了几片药,回来时经过体育馆,瞧着诸航在台阶上象兔子跳。

    这也算邂逅吧!

    他咳了一声,她扭头看见是他,又回过身去继续跳。

    “会做仰卧起坐吗?”他瞧见走廊外面扔了几个垫子。

    她停下,哼了声,“想比赛?”她很烦这人,听莫小艾说他还是系主任特地从别系挖过来的,当重要目标培养。

    “可以,输的人请吃晚饭!”

    “我不会输,你要输了,永远别再烦我。”她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同意。

    结果,他做了一百个,她也做了一百个。他看着她脸都红透了,汗如雨下般,没敢再继续。他看出来了,他如果继续,她是拼了命不会服输的。

    从垫子上站起来时,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从后面托了她一下。

    “干吗?”她眼睛瞪得溜圆。

    他缩回手。

    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怪的,腰却挺得像块门板。

    他摸摸鼻子,视线无意扫过她躺过的垫子,发现上面有一小块暗红色的血迹。

    他陡地抬起头,还好,她穿的是黑色牛仔裤。

    那天,她生理痛,请假去医务室。与他只是前脚与后脚。

    第二天吃早饭前,他特意绕到女生宿舍楼,只看到莫小艾和宁檬下了楼,没看到她。午饭时,她也没出现。

    宁檬发觉他一直看过来,主动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他佯装随意问:“三人行怎么成了二人行?”

    “猪还在床上呢,说一吸气,肌肉就抽痛。我一会给她带饭上去。”

    他嘴角抽了抽,没再多说。

    那一年,全中国的街头巷尾流行着一首歌,叫《吉祥三宝》,宁檬、莫小艾与诸航也是计算机系的三宝。计算机系女生少,长相过得去的就少之更少。偏偏诸航那届,招的三个,姿色还都属于中上。

    宁檬和莫小艾,自然就有许多师兄抢着照顾。

    晚上熄灯之后,男生们就爱在黑暗中对系里的女生逐一评点,说到最后,总会长叹一说:“猪那性子真是可惜了那小模样。”

    诸航很独立,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10,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四)

    二月,立春。

    他进入大三下学期,她就读大一。

    校园里因为学生们的回归热闹起来。食堂又出现了排队买饭的人群,宿舍里又组成了小牌局,小树林里又开始有人卿卿我我。喧哗的是球场,冷清的是教室。

    周文瑾就在这时推出了他设计的防火墙。

    防火墙在面世前,必须得到各方面的考验。他的教授在校内网上安装了这款防火墙,结果,没到一周,就给人攻破了。

    这人就是诸航。

    他此时才得知诸航在中学时期就拿过国内的编程大奖,是作为特招生进来的。不过,进了大学后,她突然觉得校园生活没有想像中那么有趣,便开始混。

    要不是他,她还在颓废中呢!

    他觉得他不应该是对她刮目相看,而是应专注地去看她。

    因为她的攻克,他找出防火墙的漏洞,进行了新的设置。但是一发布上网,快时,诸航是三天,慢时也就一周了,肯定能攻城掠地。

    他俩就像在玩一个游戏,你守我攻,来来往往。

    教授笑着说:“有没发现你俩的姓很趣,周与诸,哦,要是诸葛就更好玩。三国时,周瑜与诸葛亮同样是足智多谋,但因为心胸上输了一筹,才输了性命。瞧吧,她是你的克星。嘿嘿,既生瑜,何生亮。你若防住她,历史绝对改写。”

    起初,心情有点输不起,毕竟那是个大一的小女生。后来,平静下来,他接受这个事实,欣赏她,尊重她。

    日子因为有她,变得越来越有意思。

    他夜以继日地加固防火墙,然后等着她来。在她没有攻克的时候,是他最快乐的时候。

    两人在校园里碰面,她故作不屑,却掩饰不住眼中如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

    他们没有交流。

    诸航形容自己在大一下学期和大二整个学年,比上高三时还要用功。

    教授评论,他的防火墙现在已足够挡得住千军万马。

    他不在意千军万马,他只在意她。

    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她,不驯服的头发,总是汗渍渍的额头,一双慧黠带有几份倔强的清眸、活力四射的阳光般的笑容。

    有意无意,在图书馆会挑她附近的位置坐,尽量与她同一时间去机房,吃饭时爱和他们班的男生凑一桌,只为能多听到她的消息。

    她居然喜欢莎朗布莱曼的歌。

    他托了许多关系,用买新手机的钱,买了两张布莱曼演唱会的门票。出门时,鬼使神差还换了身衣服,检查了下钱包,想着看完出来,钱要够两人一起去吃个夜宵、打车回校。

    结果——

    他只觉着哭笑不得,不过,那就是诸航。为了朋友,绝对可以把自己的感受弃之不顾。

    那个晚上,她把赚来的钱带莫小艾去狂吃了一通。吃得什么,莫小艾不讲,只是一个星期看到肉,莫小艾就掉头。

    改善两人关系,还是一场球赛。

    北京为了办奥运会,邀请亚洲的几支球队来北京与国奥队热身。他们去看的是与韩国队的那场。

    他们也去看了,这样的事,诸航肯定不会落下。

    上半场结束,两队踢成了1:1平,下半场就热闹了,球迷们是赤臂上阵,嗓子都喊哑了,却挡不住输球的结局。

    不知谁说了句:实力本来就有悬殊,奇迹怎么可能发生?

    斗殴就这样开始了,警察赶来时,现场是一片惨样。诸航给波及到了,还好他及时将她护在怀里,她的耳朵、他的手臂都流血了。

    一群伤兵搀扶着回校,诸航想挣脱他的手,又不敢太用力,怕扯动他的伤口。

    再见面,他对她微笑,她也会弯下嘴角。路上碰到,他喊她,她会应个声。在球场上,如果她恰巧在,也不会刻意回避他,还会和他打配合,挺默契。

    自然的,图书馆、球场、食堂、机房多了两人出双入对的身影。

    周末晚上,他来找她,在楼上叫一声,她不应答,下楼时却跑得飞快。

    宁檬非常妒忌,和莫小艾说周文瑾审美观点有问题。莫小艾回答:也许人家就好那口呢?

    防火墙大功告成,她撤军了,其他人又攻破不了。

    教授为他申请专利,他要加上她的名字,她拒绝,我才大二,明天光明着呢。

    他翻个白眼,大四难道就是垂垂老矣?

    她抿着嘴笑。

    接到公派留学的通知是大四下学期,系主任领着他去见一个人,那人是工信部的专家,说已关注他很久,这次留学是为了日后胜任更重要的工作。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关注,系里面举行公开选拨,其实名额内定。

    通知贴在食堂外面的布告栏里,只要是计算机系的在校学生都可以报名。

    她问他有没有报名。他点点头,“那我也要报。”她说。

    “你才大二,许多学分都没修呢!别闹了。”他在听莎拉布莱曼的歌,塞给她一只耳机。耳机线是Y字形,吊在两人中间。

    “干吗,你怕赢不了我?”她扮了个鬼脸。

    他弹了她一下,“少臭美了,别以为天下就那么好得。”他知道她好胜,而这件事,她必然要输的。

    她背着他还是去报了名。

    进了考场,他看见了她,心中一沉。

    可能那次机会特别难得,学生们真较了真,系里面找了外面的教授来改卷,以示公平,他们对他有信心。

    没想到,成绩出来,第一名两人,他和她。

    那天晚上,他没来找她,不知道见面该讲什么好,心中却很为她骄傲一把。他多希望工信部分给学院的名额是两个,那样,他就和她比翼齐飞了。

    两人的关系,此时还隔着一层窗户纸。窗户纸那头是什么,彼此都明白,就是没有捅破。这样的感觉也很好,外面仿佛风景无限,可是这边独好。

    他去找了系主任,提出自己的想法。

    系主任一脸不赞成,“部里看重你,哪里只看成绩,还有其他方方面面,这个决定是不会改变的,你必须要去美国。诸航那边,系里会考虑让她保研。你和她熟,劝她主动放弃,不然我们用别的方法。”

    他如何说得出这话来?

    他只能选择沉默,心中无力之极。

    系里面行动了,在全系师生中进行两人的民意测评,诸航落选。

    他没有丝毫的欢喜,她的失落也非常明显,又开始避着他了。

    期末考试一结束,诸航就急忙回老家去了,都没和他打招呼。

    他一直拖到九月中旬才去美国,临走之前的几天,他天天去找她。她很忙,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图书馆,晚上一点时间,还跑去西餐厅打工。忙得连和他讲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亦没有送他上飞机。

    他给她写邮件,她没回。和教授联系,教授讲她又像从前一样混了,经常逃课。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身边没有她。

    两人合听的耳机他带走了,另一个耳机没人戴了,他只能一个人塞着一个耳机,让另一个耳机挂着,耳机线呈I字形,挂在他的一侧。

    哈佛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校园非常幽美,行走在那些古老的红砖房之间,他常停下脚,缓缓回首。

    他等了三年,她没有出现。

    舒婷有一首诗叫《山盟海誓》,在结尾这样写道:

    偶尔

    听到你的名字

    我冷丁一哆嗦,那只是

    烟蒂烫了我的手指……

    窗外已经发白,挪威的白昼终于来到,在上午十点。

    他用手指作梳,理理头发,抬起来时,指头不住地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