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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2/2)

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撒撒娇罢了。在家里比掌上明珠还珍贵的女儿一旦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就是想说声自己的母亲好,还要把婆婆搭在里面……她悲从心起,眼泪再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元娘看着也眼睛微红。

    不管怎样逗母亲开心,自己的病就如哽在母亲喉头的刺一样,不动都会疼,何况是挑动了那根刺……

    三十一

    元娘和大太太伤心起来,屋里的气氛立刻一变。

    谆哥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张着清澈无暇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大太太,好像不明白外祖母怎么无缘无故地就哭了起来呢?

    五娘目光一转,掏了帕子上前递给大太太擦眼泪:“今天母女重逢,是喜事,母亲怎么就伤起心来!”

    大太太听了破涕为笑,接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看我,越老越不经事了。”

    那笑容,还是有点勉强。

    元娘的眼角有晶莹闪烁:“娘是在女儿这里呢!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大太太点头。

    就有丫鬟们打了水进来给大太太和元娘净面。

    元娘身边自有服侍的人,大太太这边则由十一娘端了盆,五娘帮着挽袖卸镯。

    净完脸,元娘吩咐丫鬟:“将上次皇后娘娘赏的宫粉拿出来。”

    丫鬟应“是”,很快拿了画珐琅开光花卉小盒来。

    “娘试试,内务府的东西。”元娘笑道,“我一向不用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要是您用的顺手,我让人送几盒过去。”

    小丫鬟忙捧了靶镜过去。

    大太太拿了粉盒,嫩黄色的底,繁杂的天蓝色纹样,淡雅素静。

    “不愧是内造之物。”她拿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才轻轻拧开盒子。

    立刻有股清雅的茉莉花香迸发出来,淡淡地飘满整个屋子,让人闻了精神一振。

    十一娘动容,不由打量了那盒子一眼。

    里面装的粉是淡黄色的……

    她不眉角一挑。

    现代彩妆技艺,在肤色粉底里添上一点点黄色粉底抹在脸上,能让黄色的皮肤变得明亮光洁……罗家的女眷,用的全是纯白色的粉,不仅如此,而且还认为越白越好……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理念。

    内造的东西,果然比市面上的东西好不止一点两点啊!

    感慨中,大太太已将粉沫在了脸上。

    果然如十一娘所料,粉妆自然柔和,让大太太骤然年轻了五岁。

    五娘在一旁“啧啧”称奇,眼底有艳羡闪过。就是许妈妈,也满脸的惊讶。

    元娘抿嘴一笑,吩咐丫鬟:“你明去跟宋买办说一声,就说上次娘娘赏的宫粉不错,让他再送几盒进来。”

    丫鬟曲膝应是,大太太已摆手:“不用,不用。何必为几盒宫粉欠了人情。”

    元娘笑道:“不打紧。现在掌管内务府的是顺王,是从小和侯爷一起长大的,熟得很。”

    大太太还在那里推辞,就小丫鬟禀道:“夫人,文姨娘来了!”

    元娘微怔,笑道:“她的耳报神倒灵……让她进来!”眉宇间并没有悲怨愤然,而是平和自然,就好像听到相好的邻居来访……

    大太太就有些狐惑地望着女儿,低声道:“是扬州文家的……”

    元娘点头,笑道:“娘也见见。都是江南人。文家虽是做盐引起的家,可这几年丝绸生意做的也不错。多认识一个人多一条路。要是有机会,让吴孝全去趟扬州,看在我的份上,文家的人定会对他礼遇!”

    罗家的财产除了田亩就是丝绸铺子。但罗家毕竟以诗书传家,如果不是田里的收成要靠天,丝绸的利润又实在是让人心动,也不会去开铺子做生意。所以罗家的元德丝绸虽然是江南的老字号,却一直做杭州府附近的生意,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设分店。虽然经营几代,但也只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十一娘听元娘这口气,竟然是让大太太借文家的势力扩张生意似的!

    她不由微微吃惊。

    和十一娘同样感到吃惊的还有大太太:“你这是……”

    元娘朝母亲笑了笑,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转身吩咐丫鬟,“去将我那柄掐丝珐琅镶猫眼石的镜表拿给太太。”又向大太太解释,“你给她做见面礼吧!”

    十一娘若有所思。

    大太太还欲说什么,屏风外面已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姐姐,可把亲家太太给盼来了!”

    一时间,把大家的目光都集到了屏风旁。就看见一个香坠般娇小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穿了件姜黄色素面小袄,茜红色折枝花褙子,白月色挑线裙子。青丝梳成坠马髻,左边戴朵西洋珠翠花,右边插三枝赤金石榴花簪子,耳朵上赤金镶翡翠水滴坠儿颤悠悠地晃在颊边,更映得她肤光似雪,妩媚撩人。

    十一娘眼睛一亮。

    真是个美人!

    “大太太,奴婢文氏,给您行礼了!”文氏未语先笑,言语利爽,上前几步,稳稳当当地蹲下给大太太行了个福礼。

    大太太脸上早已换了上盈盈笑意:“快起来,快起来。一家人,何需这样多礼!”那边许妈妈已递了个红漆描金的匣子给大太太,大太太看那匣子漆工精湛,描金花卉典雅大方,不是自家之物,知道这就是女儿刚才提到的镜表了。心里虽然不舒服,但还是笑着接了递给文氏:“你拿去玩吧!”

    文氏笑盈盈地接了,眼睛却在那匣子上打了个转才递给身后的丫鬟,然后笑着上前给元娘行礼:“姐姐可好些了?”

    元娘的笑容到了眼睛里:“你这一来,不好也好了!”

    文姨娘听着花容失色:“姐姐,这话可不能让侯爷听见了,要不然,我这小命不保。定被侯爷送到王太医那里做了羹汤……”

    在元娘怀里的谆哥突然道:“姨娘,你说错了。黄妈妈才管厨房……”

    元娘大笑起来。

    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只有谆哥,左顾右盼的,先是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笑,后来看着大家都笑,有些羞涩地躲到了母亲怀里。

    文姨娘就上前半蹲在床前笑望着谆哥:“好谆哥,要是侯爷问起,你可要像刚才那样,说王太医可不管厨房,管厨房的是黄妈妈。”

    谆哥抬头朝文姨娘点了点头,又把头埋到了母亲的怀里。

    大家又是一阵笑。

    或者是笑得太频繁,元娘竟然咳嗽起来。

    文姨娘忙上前帮元娘顺气,又接了丫鬟递过来的茶,倒了一小口在盅盖里尝了,然后才坐到床边扶了元娘服侍她喝茶。

    她的动作做得极熟,一点不生涩,看得出,是常做这种事的。

    十一娘目光微闪,五娘脸上却露出惊容。

    喝了茶,元娘顺过气来。文姨娘就望着神色关切地立在床前的五娘和十一娘:“这两位想来就是五小姐和十一小姐呢?”

    元娘笑着点头。

    文姨娘飞快地打量了两人一眼,笑着上前拉了五娘的手:“我第一次见到姐姐,觉得见到了仙女似的,姐姐却常说家里的妹妹们才是真正的漂亮。今天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五娘忙笑道:“姐姐一向对我们这些妹妹照顾,心中亲厚,不免偏袒,让姨娘笑话了。”

    文姨娘目光闪烁:“哎呀呀,可真是个爽利人。”然后回头望了元娘,“倒对我的脾气。”

    元娘呵呵地笑。

    文姨娘对自己的丫鬟打了个手势,那丫鬟就捧了两个匣子。

    “刚知道大太太带了两位小姐来家里玩,匆匆忙忙的,两位小姐不要嫌弃。”

    五娘和十一娘道了谢,接在了手里。

    这样遇人就有见面礼,自己到小发了一笔……

    十一娘不无自嘲地在心里笑了笑。

    又有小丫鬟隔着屏风禀道:“太夫人屋里的姚黄姐姐来了。”

    一个又一个,真像群英会啊!

    十一娘不由睁大了眼睛。

    “快请进来!”元娘笑着,就有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从屏风后面绕了进来。

    她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段纤细,却长了张圆圆的胖脸,看上去像大头娃娃,虽然有些不合比例,却十分可爱。

    看见满屋子的人,她笑眯眯地上前给众人请了安,然后对大太太道:“太夫人特意让我来传个话。说,知道亲家太太要来,本应亲自来迎。可巧程国公夫人带着侄女过来,只有烦请亲家太太先坐一会。还请亲家太太不要见怪。”

    一直仔细观察着元娘的十一娘就看见姐姐眼中有一转而逝的凛冽。

    那边大太太已客气地道:“太夫人比我年长,本就应该我去见太夫人,怎好让太夫人移步。”说着,略带迟疑地道,“不知道程国公夫人还要盘桓多久?我既然来了,怎能不给太夫人请个安……”

    不待姚黄回答,元娘已笑道:“娘,婆婆是主人,不好弃客而来。你却是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有什么不能去的。”说着,吩咐身边的丫鬟:“你们帮我换件衣裳。”竟然一副要陪着大太太去见太夫人的样子。

    大太太不由犹豫起来。

    女儿这样的身体,让她陪着去自己心中不安;不让她陪着去又有失礼节。

    一时间,她左右为难起来。

    文姨娘看着目光闪了闪,笑道:“姐姐,要不,我陪着大太太去吧?要不然,太夫人见姐姐这样不顾身体,又要伤心了。”

    元娘沉思。

    文姨娘又道:“我抱了谆哥,陪着大太太过去。”

    “也好!”元娘笑道,“到时候让谆哥代我给娘请个安。”

    文姨娘笑道:“姐姐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元娘满脸歉意地望着母亲,还没有开口,大太太已笑道:“姨娘这个主意好。让谆哥陪着我去见太夫人。”又道,“你放心,有我在身边,定不让谆哥吹了风受了寒。”

    元娘望着母亲的目光渐渐变得认真起来:“那我就将谆哥交给您了。”

    大太太郑重地点了点头。

    三十二

    从元娘那里出来,她们依旧坐着来时的青帷小车,朝着西边走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然后左拐上了一条夹道,出了夹道再左拐,停在了一个广亮门前。

    灰色筒瓦,清水墙,黑漆大门,门外有八字壁影,左边雕一个“福”字,左右雕一个“寿”字,都有人高。门前五级石青台阶,凿成五福捧寿花样。两个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台阶上玩,看见马车停下来,一个溜烟地跑了进去,一个迎上前行礼。

    谆哥就朝着那小丫鬟喊了一声“小芍”。

    看得出来,他和太夫人院里的人都很熟。

    小芍笑嘻嘻地应了,许妈妈就从衣袖里摸了几文钱赏了那个小丫鬟。小丫鬟谢了赏,就有几个穿着官绿色比甲的丫鬟簇拥着个穿着牙黄色比甲的丫鬟走了出来。

    “亲家太太,奴婢是太夫人跟前的魏紫。”穿牙黄比甲的丫鬟恭恭敬敬地给大太太等人行礼,又笑着给谆哥行礼:“谆爷,您可是陪着外祖母来看太夫人的?”

    谆哥腼腆地笑。

    许妈妈则拿了荷包出来给众人打了赏,魏紫等人落落大方地谢了赏,一行人进了门。

    迎面是座怪石嶙峋的假山,两边都是抄手游廊。

    假山上牵攀着或如翠带摇曳,或如绿线蟠屈的藤萝,山脚草木葱茏,点缀着几朵或黄或红或兰的小花,虽然野趣十足,却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景象。

    十一娘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些草木间隐隐露出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暗红色大方陶格──原来这些草木并不是长在地下的土里,而是种在一个个正方形的陶缸里。

    应该是在温室里培养好了,然后搬过来的。

    她一面暗暗思忖着,一面面带微笑地跟着大太太从右边的抄手游廊到了穿堂。

    穿堂三间,正中立着一面四扇的松鹤迎客的紫檀木烧玻璃的屏风,绕过屏风,左右都是抄手游廊,正中一个小小的三间厅房。

    那姚黄就笑道:“几位妈妈辛苦,随我去吃杯茶吧!”

    竟然是,不要紧的人就别跟过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