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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1/2)

    打过电话,老王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领导上不仅同意肖石的请求,而且还把案子指派给他了。老王三十多年的警察经验,又多了一项新的内容。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电话打通的时候,萧远山正好在场,没有这位主管刑侦的副局长拍板,肖石根本不可能独立接手这件案子。

    肖石大喜,跟老王打了个招呼,就立刻出发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正式当警察的第一天,就独立接手了一件大案,他太兴奋了。

    南城小区是繁华的商业区,有两家大型服务批发市场,住着很多外地来的生意人,肖石估计两个死者是这一类,因为老王说死者“是一对做生意的男女”,而没有说夫妻。

    按老王给的地址,肖石到了现场,南城区派出所所长周喜良迎出,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因为老王已经提前通知了他。

    双方打过招呼,周喜良开始照例为肖石介绍案情:“我们是早上七点钟接到的报案,报案人是房东,他早上六点半去收租金。死者是在附近做服装批发生意的外地人,男的是Z省的,叫肖海齐;女的是H省的,叫赵惠娟。两个人各自都有家室,但在本市同居已经有十多年了,有一个九岁的女儿,在一家小学上三年级,因为孩子没户口,上的是私立班,邻居和老师都叫那孩子夏夏,估计是夏天出生的。”

    “孩子现在怎么样?”肖石打断了一下。

    “没发现,估计是在亲戚家吧,幸好如此,否则肯定无法幸免。”

    “学校也没有吗?”

    “我们调查了,老师说孩子今天没上学。”

    肖石点了点头,周所长继续道:“案发时间应该在凌晨两、三点,肖海齐每天出摊的时间,因为没有破门迹象,估计凶手是趁肖海齐出摊的时候进去的,很可能是熟悉或了解肖海齐的人。两死者共中了十几刀,初步判断凶手是两个人,因为有两种刀口,以我的经验,一种是三棱军刺,一种是匕首一类的短刀。情况基本就是这样。”肖石很年轻,还是个见习警,但周喜良没有表现出任何轻视,案情介绍得很具体,他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他知道对一名新警察来说,第一案对这个职业的重要性。

    “现场情况怎么样?”

    “现场很凌乱,有明显打斗迹象,不过这只是我的观察,我们没有技术力量,只是把现场保护起来了。”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肖石问。

    “当然可以,我们只是配合你工作的。”周喜良看了看面前的小师弟,在他肩头拍了拍,关心地道,“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

    肖石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周所长,我会的。”

    案发现场就在一楼,门口站着一个民警,周喜良打开门,肖石走入。

    周所长没有耸人听闻,现场如果用八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地面上到处是血,足迹错杂,两个死者一横一竖躺在血泊中,面目狰狞。肖海齐大半张脸朝下,张着嘴,身上至少被刺中七、八刀,肠子流出体外一尺有余;赵惠娟侧躺着,头枕在一条手臂上,身下有一条半米长的爬痕,不过表情尚算安祥,眼睛睁到极大,仿佛在远远地看着什么。两人死状极惨,令人目不忍视。

    肖石内心十分沉重,这第一案的现场,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他小心翼翼地围着现场转了两圈,四处观察着。现场留下的痕迹很多,足迹、毛发、皮屑甚至指纹,技术科肯定能取到很多线索和证据,只可惜这些东西并不象电影里那样神奇,足迹或许能判断一下凶手的身高体重等特征,血型和指纹只能在抓捕到凶手后才能起到对质作用,因为警方没有血型档案和指纹库,破案还是要靠走访和调查。

    “周所长,我们先出去吧。”仔细观察了一番后,肖石决定先离开,在技术科的同志勘察现场之前,他同样不能做什么。

    “哦,好。”周喜良愣了一下,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师弟。如此惨烈的现场,他从警多年也只见过三次而已,普通人不晕血也会呕吐,但肖石太平静了,甚至平静的可怕,除了少许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这哪象个上班第一天的见习刑警啊!他不得不对这个十八周岁的小伙子另眼相待了。

    “死者在本市有什么亲属或熟人?”肖石问。

    “应该没有。”

    “没有?!一个都没有?他们不是在本市居住十多年了吗?”肖石转头望着周所长。

    “据我们了解没有。干服装批发很辛苦,除了春节能休息三天,每天都是凌晨出摊傍晚收摊,八点前搞批发,白天零售。”周所长耐心地解释着。

    肖石回过头,凝神思索了一下,忽然转身返回了现场。

    周喜良大奇,也紧随而去。肖石站在地中央四处环视了一圈,最后盯住了赵惠娟身下的爬痕,又逐渐向上,停留在她的表情和眼睛上。这位母亲的目光所视,是一张靠墙横放的大床。肖石轻轻地走过去,强忍着心脏的剧烈跳荡,慢慢弯下了腰。

    黑暗的床下,一个小女孩儿缩在墙角,脸色刹白,浑身不住地发抖,眼光惊恐无比。她的下身处,是一摊水汪。肖石痛苦地别了下头,他知道,那是尿。

    这是肖石兄妹的第一次见面。

    17 第十七章 杀两人救一人

    夏夏很漂亮,小脸圆扑扑地,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她横躺在地上,两腿不停地蹬着,拼命往后缩着孱弱的身体,可后面是墙。

    看着这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肖石的心脏剧烈地悸动着,他想到的玲儿,同样是九岁,同样也姓肖,可眼前的小女孩儿却亲眼目睹了自己最亲的爸妈被凶手血腥屠杀。肖石觉得嘴里很苦,不停收缩的心脏仿佛要把他十几年的苦水同时倾出。

    法网恢恢,凶手终究难逃法律的制裁,可孩子呢,谁来拯救她?她还能走出心灵上的巨大阴影吗?她的人生会不会比床下的光线更黯淡?

    肖石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部的真诚和感情对小女孩儿发出一个微笑:“小妹妹,你叫夏夏对吧,别害怕,我是警察叔叔,是好人,是来救你的!”

    夏夏身体抖得更甚,右手一根手指已经在嘴里咬出了血。

    周所长见了,忙过来向床下望了一眼,想说点什么,却被肖石挥手阻止。肖石又道:“夏夏,叔叔知道你看见了很可怕的事,现在坏人走了,叔叔是来保护你的,来,到叔叔这儿来。”

    肖石慢慢伸出双手,夏夏突然双手掩脸,发出一声惊傈的尖叫。周所长立刻抓住肖石的手臂,将他拖出,严肃地道:“小肖,这个女孩儿很可能是本案的唯一目击证人,她的心理伤害很深,你不能再刺激她,必须立刻把她交给心理医生。”

    肖石眼光一寒,刷地向周喜良射去。周所长心头一凛,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退了一步。肖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神色,淡淡道:“周所长,我从没满月就生活在孤儿院,一直到上警校之前,总共生活了十五年,什么样的孩子我都见过。这个女孩儿心理受伤确实很深,但心理医生救不了她,我能。”

    周喜良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小师弟,一句话也说不出。

    肖石又道:“不要再打扰我,也不要让别人打扰我,技术科的同志来了,让他们先在外面等着,现场勘察工作等我出来后再做。”肖石再度返回床边。

    周所长看了看肖石,默默出去站在了门前。不知是出于对肖石的信任,还是对夏夏遭遇的同情,他遵从了肖石这位“案子负责人”的指示,不仅技术科的同志被挡驾,就连闻讯赶来的萧远山等局领导也被他坚决地挡驾在外了。

    肖石盘膝坐在床边,没再看床下的小女孩儿。他很清楚,目睹至亲的爸妈被残忍杀害了,夏夏的幼小的心灵受到巨大惊吓,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包括警察。

    “夏夏,爸爸妈妈没了,叔叔知道你什么心情,叔叔也没有爸爸妈妈,比你还小的时候就没了……”肖象在口述回忆录一样,低低地诉说着自己的身世,跟夏夏聊天,聊孤儿院的见闻,和玲儿的一点一滴。除了周所长送了一回食水,没有人再进来,也没有人打扰他。

    太阳西落,弯弯的月亮挂在了天空,屋里没有开灯,床里床外一般黑暗。肖石讲完了,无声地向床下伸出双手。夏夏没动,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床里床外的黑暗中对视。

    肖石在屋内坐了一天,萧远山和刑警队的同志在外面等了一天。当肖石抱着夏夏从现场走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对这位刚来一天的小师弟投去了异样的目光。萧远山迎上前,肖石只说了一句话:“案子交给我,孩子也交给我。”

    在萧远山和一干新同事的注视下,肖石的身影越走越远。

    路灯很亮,路旁车来车往,不时有灯光从他们身上掠过,夏夏很害怕光明,瘦小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肖石打开了警服最上的两颗纽扣,把夏夏的小脸埋在自己的胸膛。在楼下,肖石买了一包蜡烛,他要在烛光中重新打开夏夏的心灵。

    进了家门,肖石点燃了一根蜡烛,夏夏仍挂在他身上。肖石拍着夏夏的小脸蛋,轻声问:“夏夏,你饿了吧,警察叔叔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夏夏不说话,肖石想把她放在一旁,女孩儿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一天的谈话,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已经把肖石当成了世上唯一能部分信任的人。

    “那好,我们一起做饭?”肖石对笑了笑,扯过一条床单,象朝鲜族妇女一样,将孩子兜绑在身后。夏夏搂着他的脖子,伏在他的背上。

    肖石这房子是一个远亲通过方思诚送给他的,他刚搬来没几天,家里只有大葱、黄瓜和鸡蛋,因为肖石常常吃面条和蘸大酱。肖石和夏夏聊着天,做了锅米饭,炒了盘鸡蛋瓜片,还做了个鸡蛋糕,充分地利用了资源。

    “夏夏,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再不吃东西肚子就饿瘪了!”肖石把孩子搂在怀里,柔柔地看着她,把一勺鸡蛋糕送到她嘴边。

    烛影摇曳,夏夏望着眼前的警察叔叔,良久,终于张开了小嘴。小女孩儿真的饿了,她吃的很多,也很饱。看着夏夏一勺一勺地吃下自己做的东西,一种久违的情绪在肖石心中激荡着,他感动得直想哭。

    夜深了,肖石给女孩儿洗了手脸和脚,夏夏一直挂在他身上,搂着肖石的脖子睡着了,她太累了。肖石摘下孩子的手臂,想把她放到床上,夏夏醒了,张开手臂又扑到了他怀里,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惊疑的光芒。

    肖石笑了笑,和身躺在床上,拉过了被子。肖石轻拍着夏夏的背,两个人进入了梦乡。一生中第一次,肖石不是一个人睡。

    次日一早,肖石醒来的时候,夏夏伏在他身上,睁着大眼睛望着他。家里没有窗帘,屋内满是刺眼的阳光。肖石笑了,夏夏不再害怕光明了。

    “夏夏,什么时候醒的?”

    小女孩儿没说话,仍在望着他。肖石心里一沉,呼地坐起身,扶着孩子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冷汗开始在他的头上流出。已经二十个小时了,除了初见时的一声尖叫,夏夏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天,这太可怕了!

    “夏夏,你跟叔叔说一句话,一个字也行?”

    夏夏面无表情,只是望着他。

    “你几岁了?”

    ……

    “你饿不饿?”

    ……

    “你上几年级了?”

    ……

    “你去过动物园吗?”

    ……

    “你喜欢叔叔吗?”

    ………

    肖石多方诱导,夏夏始终一言不发,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目光,肖石一颗心似沉到海底,冰冷冰冷地。人生若只初相见,看着眼前这个同样九岁的女孩儿,肖石想到了玲儿,想到了孩提时代两小无猜的快乐日子,玲儿幼嫩响亮的声音还在他心底回荡。可夏夏呢?阳光照在她身上,他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肖石的目光重新敛聚,面上的表情也凝重了起来。案子要破,但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