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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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软下心肠,喊了她一声,“邵……阿姨,这样好了,我就先称呼你邵阿姨好不好?”

    邵予蘅像是受宠若惊,淌着泪望着坐在彼端的儿子,点了几下头,泪还是留个没完没了。

    唐震天只好端坐原处,等邵予蘅恢复过来。

    邵予蘅轻轻拭去两行泪后,哽咽地说:“她……再两个月就要嫁人了。”

    唐震天闻言,一动也不动地愣在原处,好久后,才将于敏容即将结婚的事消化进去。

    他梗着喉,“结婚嫁娶是一件喜事,你为什么哭呢?”

    邵予蘅避开他的目光,解释道:“你手上的卡片……其实是她寄来的喜帖。”

    唐震天寻思几秒,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邵予蘅的这串伤心泪不是为于敏容而落,而是为了他这个亲生骨血夺眶而出的。

    他取出卡片,垂头一语不发地读着于敏容的字迹,从卡上的字里行间窥知她已洋化许多。

    她甚至还夹附了一张礼物单,举凡毛巾、床单、餐具、窗帘等生活必需品都照单全收,只是奇怪的是,单尾竟开出了一个女用戒指!

    他活了二十四个年头,再怎么没见过大世面,也猜得出她突如其来的一着,实是不寻常的举措。

    他忍不住问邵予蘅,“她为什么要在单子上画蛇添足地列出一个女用戒指?”

    邵予蘅毫不隐讳地告诉他,“她不是画蛇添足,而是画饼充饥!”

    “画饼充饥?”他被搞胡涂了。

    邵予蘅赶忙解释,“敏容的未婚夫——杰生是个特立独行的怪人,他认为有爱就会相聚在一起,不相信任何束缚或是婚约的凭证,所以,除了宴客庆祝以外,一切仪式都将免除,不但拒绝在教堂成婚,连上法院公证十分钟都嫌多此一举,甚至吝惜到不愿送敏容一指戒指。因为,这有悖他的原则与信仰。”

    他闻言将那张玫瑰喜卡放回几上,“敏容不会对他言听计从吧?”

    邵予蘅无言以对,只能转述于敏容的意思,“我算得上是她最亲的人了,所以,她才跟我略提一下。因为她爱他,不愿去计较太多,在哪里成婚她都好说,但没戒指可成了她心上的疙瘩,戒指总不好是新娘子自己掏腰包买,你说是不?”

    他揪扯着发,近乎恼火地反驳,“这女孩是没有脑子吗?结婚证书她不去力争,只操心没戒指可戴这种小事,岂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邵予蘅不以为然的道:“每个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标准也就不一样。如果换作你,你能像她这样全力以赴地去搏一段感情,无条件地去接受、甚至崇拜一个自私的情人吗?”

    唐震天将脸埋在两掌里,无法给邵予蘅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这一生不算真正爱过,对于情爱,还处在混沌初开的蒙昧阶段,始终超越不了那个十五岁的女孩留驻在他脑里的纯美印象,若硬是强词夺理,一口咬定自己会无条件地去爱一个女孩,那是肤浅、言不由衷的。

    尽管如此,无人能否认,他这些年除了努力帮雷干城打稳江山外,还不忘记费心啃书本、拿文凭,因为,他的确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抬头挺胸地站在于敏容面前,意气风发地宣告,他这个菠萝番石榴的后代是有资格追求她这位金枝玉叶的。

    怎奈,到头来还是得接受一件事——在现实人生里,美梦与心碎,其实是千颠万覆犹不能逆改的同义词。

    他平心静气地回复邵予蘅提出的问题,“我是不能。”

    邵予蘅一脸心疼地劝道:“那么诚心诚意地祝她幸福好不好?”

    这个节骨眼上,要他祝于敏容幸福不啻是祝那个自私的杰生幸福,而他不是那种轻易宽待敌人的人。

    他勉为其难地道出他心中最想做的事,“我想见她一面。”

    第七章

    邵予蘅有点担忧,她搜寻着眼前的人脸上的表情。她听说儿子打少年时就加入某种地下社团,结交了不少称兄道弟的“朋友”,当年她初闻消息时,真是心煎如釜豆,但又没立场干涉约束,想要委任学校教职员去开导儿子,又怕适得其反,造成儿子的反弹。

    所以就在那一年,她头发白得快,上美容院染发整烫的次数比往年多了三倍。

    而当宝贝儿子高一学期结束时,她得知他的成绩不但没有退步,甚至是名列前茅时,便决定从此静观其变了。

    “你有什么样的打算?”

    而这一静观,忽忽七年飞逝而过,儿子参予过大大小小的帮派事端起码有个十来件,有些甚至东窗事发上了报,但奇怪的是,这小子命倔,竟没有一次被警方盯上。

    这一点,他可是比另一个在美国混的“流氓”还要青出于蓝了。

    唐震天对她做出保证,“我没闹场的意思,只想知道她变了多少。”

    邵予蘅不愿儿子抱持任何希望,便将她所知的一切道出,“当年敏容的父亲死后,我还来不及替他下葬,就收到敏容和她的生母在加拿大发生车祸的噩耗,她的生母送医不治,敏容则有脑震荡的现象。

    “我以新任监护人的名义,带着冀东的遗物去照顾敏容,才了解她失忆的情况不轻。大约拖了半年,敏容的记忆力才一点一滴地恢复过来,我以为上帝这样安排她暂时失忆,也算是圆满,只是……”邵予蘅说到这里,将话打住,她无法告诉唐震天,他的名字与影像就是这样被历劫归来的敏容给遗忘掉了。

    目前的于敏容,心里只有杰生一人,对唐震天的记忆早已是零。

    两个月前,于敏容打电话给邵予蘅问安时,邵予蘅一时忘了,快乐地告诉她,唐震天就要取得硕士学位的消息时,她还反问她一句,“阿姨,这真是个好消息。不过……震天是谁啊?”

    邵予蘅当时花了好多时间解释,于敏容才勉为其难地说:“嗯,经你一提,我好像有印象了。”

    此刻的邵予蘅重新面对唐震天,将心里的遗憾掩藏好,强颜欢笑地建议,“我这里有她的照片,你要不要挑一张保存?”

    唐震天没异议,将邵予蘅过滤好的照片仔细地翻看,好久才吭出一句话。“她比我想象中的还漂亮。”

    邵予蘅警觉出唐震天话里夹带的钦慕,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敏容说造型师功不可没。”

    唐震天点点头,挑出一张照片,“你打算送敏容什么做贺礼呢?”

    “我为她订了为期半年的登山待训课程。”

    唐震天闻言盯着邵予蘅,猜测道:“她的另一半该不会是登山狂吧?”

    邵予蘅既惊讶又佩服地望着儿子问:“你怎么猜到的?”

    他耸了一下肩,无所谓地道:“随便瞎猜的。”

    其实他是从于敏容爱屋及乌的个性来推测的。那个叫杰生的家伙,如果将指一弹,点名要她上刀山、下油锅的话,她恐怕也会不计一切地听命行事。

    “敏容跟我提过,杰生爬过珠峰两次了,她希望有朝一日也能跟杰生去看山。”

    唐震天听了,没好气地吐出一句。“这世上就是有这么自虐的人。”

    邵予蘅听出他话里的醋意,很想咧嘴笑,却明白她若一笑,他这辈子可能更不愿意喊她一声妈了,于是她装出一脸同情,附和道:“就是说啊!这个杰生也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老是要敏容迁就他行事,如果有可能,我还真想从中作梗一下。”

    邵予蘅与杰生晤面过两回,几番谈话后,她认为杰生虽然是摄影界的天才,但却是无可救药的自恋狂,把旁人都看得扁扁的,自己则是完美无瑕,从来不会出差错,这种“错不在我”的人怎么可能会公平地善待于敏容呢?

    她真想把自己的观点灌输给唐震天,怂恿儿子去扮演骑士,解救被爱神下过咒的于敏容;但回头想想,唐震天的个性横霸,品行更是有待商榷,要他英雄救美,不啻是用一枚浑蛋打走另一个王八蛋,除非无计可施,这样“以暴制暴”的下下策可千万使不得。

    唐震天单眉一挑,平淡地说:“这事其实容易办。”

    邵予蘅马上提高警觉,她扫了英俊挺拔的儿子一眼,心里忍不住哀叹,“唉!果然不出她所料!儿子虽然生得一表人才,但思维上还存在着黑道人物的霸念,他若醋桶一翻,将心一横,绝对干得出不择手段的事。”

    怨来怨去都是那个姓邢的家伙不对,他当年为什么不坚持一下,他若拒绝她的挑逗引诱,她也不会生出另一个黑帮份子来。

    啊~~都那么多年了,她一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忍不住要发脾气。

    她按着太阳穴,婉转地暗示,“不可以让敏容还未出嫁就守寡,算算家族辈份,她也算得上是你姐姐……”

    唐震天老实不客气地提醒邵予蘅,“我妈早入坟了,哪来的姐姐可认?”

    邵予蘅听他说出这么绝情薄义的话,可真是揪心极了。

    但她了解,他的绝情缘起于不知如何化解的多情,偏偏他跟于敏容之间,缘太薄、情太浅……这不就像是自己跟另一个人的写照吗?

    见邵予蘅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唐震天再次将态度放软,“我知道自己只要扯上敏容,就会变得自作多情,不大讲理了……”

    她见不得儿子一副煎熬内疚的模样,忙安慰道:“多情本身不是一件坏事。”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请让我把话说完。”

    她双掌忙地竖起,表示合作。

    他顺了顺气,盯着咖啡杯说:“『爱屋及乌』这种事,我办不来,可是我会试着去『祝福』她。”

    她聆听。“那我就放心了。你打算怎么祝福她?”

    “我想买一枚戒指,请你转交给她。”

    像是料中他的意图,她马上点出一些疑虑。“她不记得你,会怀疑你送戒指的动机。”

    他捺着性子说:“那更好,省去一些无聊话。你只要告诉她是你送的就好。”

    她问:“这说不通,戒指明明是你买的,为什么你不自己送?”

    他知她有意刁难,“我是陌生人,没有送她戒指的理由。”

    她听而不闻似的想着主意,“嗯,或者……我可以留在台湾装病,派你这个差使送过去。”

    “你犯不着做这么戏剧性的牺牲,我知道你们女人喜欢凑热闹,尤其是出嫁这回事。”

    她还是依然故我地想着法子,“要不然这样吧~~戒指你来买,我和你这个远亲侄儿一起将戒指送去美国,这样,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将戒指亲手交给她。”

    他天性冷漠,摇头拒绝。“我还没服兵役,走不了。”

    邵予蘅闻言垂眉,几秒后笑脸突绽,只丢下一句,“我有东西给你。”随即起身,急促地走出大厅。

    唐震天趁她离座的空档,将那张要来的照片从胸口掏出,摊在掌中央。照片上,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躺在毡毯上,半睁美目地凝望前方。

    约莫一分钟左右,邵予蘅拎着一袋数据回来交给他。

    他将照片放回口袋,接下资料袋问:“这是什么?”

    她殷切地回答道:“能证明你身分的证件。”

    他迟疑一会儿后,拆开资料袋,在瞄见一份美国联邦政府核发的出生证明和美国护照时,着实吃了一惊。

    他想起外婆曾经提到的故事,但还是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弄到这些证件的?”

    “我有定期帮你更换护照的习惯,最近一次是六年前,你报考大学申请准考证的时候。”

    他摊开护照扉页,望着护照上登记的洋名,Dave Hsing,若有所思地逸出一句话,“教务处三不五时地通知我缴的照片遗失了,原来是被你拿去的?”

    邵予蘅不好意思的点了一下头。

    他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被问得语塞,小心翼翼地承认,“我了解你从初中时,就加入某种……”她还特别地慎选措词,“嗯……社团,我担心你……”

    “担心我哪天犯下杀人抢劫罪时,不至于被抓去吃牢饭是不是?”

    她泰然地坦诚道:“这种念头的确闪进我的脑里过,不过令我讶异的事是,这么多年来你与少年警队相安无事,这些证件也就成了我的压箱宝。”

    他没给她任何解释,只是无言直视她。

    她挤出一个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