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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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谷风了解投资一事终于有下文后,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但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抱着骆佳琪那副人工雕塑出来的身子办事的景况,但为了守住对城哥的诺言,他佯装一脸喜不自胜,不说二话地对老家伙点头。

    等老家伙正式签下合约后,他就得对骆佳琪提出婚约请求了。

    可恨的是,他昨天却忘记躲开那名宣称只对一夜情感兴趣的女子……

    一个能让他与雷干城的计划转变成破局的变量……

    邢谷风就这样困在自己的思维里,任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天。

    他的手机超乎寻常的热门,几乎每隔三十分钟就有电讯传来,面对这样催命夺魂的铃声,他非但没有采取逃避主义地把音量调小或切断电源,反而若无其事地照常吃饭、走路。

    尤其当他走进人群,乍响的铃声总让他身旁的人反射性地掏机探望,而他却摆了一张事不关己的酷脸,站在原处,或看报,或抽烟,或嚼零嘴。

    邢谷风逛到夜市腿酸口渴,便往摊位一坐,跟熟识的大婶要了一份爱玉冰止渴。

    此时恼人的铃声又响起,他耐性等电讯自动销声后,抬眼问大婶:“陈妈,你卖这一大锅可赚多少?”

    “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啦!天气好,我卖个四十碗是有的;天候若差,十碗都不见得卖得出去。”大婶边说,边抹着摊子,最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邢谷风,“你的手机子响了好久哩!”

    邢谷风叹了一口气,从钱包里抽出一小迭千元钞票递给陈妈,“就这五张,陈妈,你今天早点收摊吧!”

    陈妈老眼睁得又圆又大,接过五张千元大钞问:“为什么?”

    邢谷风掏出响声不断的手机,顺手往那七分满的铝锅放进去,在确定它“淹死”后,才起身离去。

    五分钟后,邢谷风从7…ELEVEN超商买了一个肉包出来,两脚交立肩倚骑楼处,连皮大口咬去四分之一的肉馅,边嚼边考虑该怎么进行下一步,当他扫到眼角的公用电话后,原本轻松闲适的表情顿转冷酷。

    迟疑一分钟后,他将发凉的包子往嘴里送,掏了几枚硬币,快速拿起听筒,拨了一组电话号码。

    “什么?城哥找我一整天?为了哪一桩?嗯,我以为是骆佳琪打的,所以不小心让手机掉进爱玉冰里……”

    他被在线另一端的人打断话语,聆听片刻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既然他坚持的话,我在万华夜市里的超商门前等他。你问我为什么跑来这里?唉!说来话长,咱们回头见了再聊!”

    邢谷风挂断电话,思绪全都绕在刚才秦丽好管闲事的一句话,“你跑去那里做什么?”

    问得好,他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早已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也都是苦涩尖酸的,他为什么自找没趣地跑来这里?

    夜已深沉,一轮明月却高挂如镜,像在盘问红尘世界何图繁华?

    邢谷风满面疑惑地站在清风习习的街角,回望人潮渐疏、灯火递熄的夜市阖眼睡去,而深埋在他脑海里的童年回忆却在此时慢慢苏醒过来。

    他顿感困惑,忍不住闭上眼睛想甩开记忆里的影像,但他愈是抗拒,影像愈是清明——

    一个扎着油花辫子、身着私立教会学校制服的女学童遂在他脑海酝酿成形。

    那女孩端着一个品学兼优的模范生奖座,从他的左眼晃到右眼,然后勇敢不畏恶势力地走上前,活灵活现地指着他的鼻尖,喋喋不休地提醒他,“唐震天!打架、作弊、逃课是最要不得的行为,你若自认是个男子汉,就应该改正过来。”

    第四章

    好笑的是,这个叫唐震天的“男子汉”只有十三岁,刚升国一才两个月,其品行与成绩之劣,令这所私校的教师闻其名便大叹头疼。

    而怪到莫名其妙的是,这个叫唐震天的问题学生还“留级”不得!

    因为他是经由该校的邵董事长保荐入学的,谁若主张要这穷酸小子退学,就得面对校董们的“咨询”与“心理辅导”的压力。

    大概是仗着后台硬,他的行为举止不免嚣张跋扈,其中一项算轻的罪状是脏话满天飞。

    “×你娘!”唐震天一听到高他两届的学姐于敏容唠叨,就忍不住咆哮,“于敏容,你别以为教务处指定你当我的小老师,我就会任你摆布!你若再鸡婆,我会剪去你那两条臭油辫,打花你的娃娃脸!”

    凡是女生,若是面对满口脏话的唐震天时,不是泪眼汪汪地跑去跟老师告状,就是躲他老远,唯有这个叫于敏容的女孩,敢挥着模范生迷你墓碑往他太阳穴敲,还镇定地提醒他,“别污辱我妈!”

    唐震天污辱她妈妈的后果是,她只需将“墓碑”退还给教务主任,而他却得承担被敲到智障的风险!

    好像这样以牙还牙地教训他嘴脏还不够,生养她的老子竟是开西医诊所的!

    在众乡亲的八股观念里,子债当然是由父来偿。

    于是,他这个幸运地被“金枝玉叶”扫成脑震荡的“野孩子”,在众口铄金的情况下,理所当然地被推进她爸爸开的小医院。

    他只住了一个月,却险些被折腾到送命。

    所谓送命,当然不是指控于敏容的爸爸是蒙古大夫之流啦!而是欲为人师的于敏容占着他不良于行的弱点,天天扛着她自己的旧课本到医院,美其名是为他补习画重点,实际上却是对他施行精神虐待。

    住院第一个礼拜,他因为脑伤的关系,形同废人,所以,于敏容无从下手折磨他。

    第二个礼拜他总算有些起色后,她马上跟美丽可人却没爱心的护士阿姨勾结。

    她们恐吓他,除非他乖乖地让于敏容摆布,否则,就要将于敏容的爸爸送给他的漫画书全都没收。更过分的是,连于敏容的妈送给他的瑞士巧克力都会被她们拦截!

    干!这世界到底有没有正义可言?

    他可以不看漫画书,巧克力却是不吃不可。

    不得已之下,嘴馋的他只好向恶势力低头,甘心认了于敏容这个课后辅导小老师。

    不过认归认,唐震天痊愈出院后,对于敏容则是能躲即躲,躲不过再以毒言恶语污辱她,污辱无效后,才认命地听其摆布。

    半个学期后,平常大小考都是缴白卷的唐震天总算跟上同年级的进度,甚至跌破众人的眼镜,在期中考时,考了个全班第三名。

    不公平的事是,他外婆和全校的老师根本就漠视他个人的努力,把他成绩突飞猛进的功劳全都加在于敏容身上,着实让他不服气到极点。

    最后,他横着一张酷睑,以怨报德地告诉她。“于敏容,躲你不躲你,全靠老子决定,要不要名列前茅,也是单凭老子高兴。你以为我把你教我的东西都听入耳了吗?才怪!我都是盯着你那两粒『彰化肉圆』梦周公,回家后无师自通的。”

    于敏容听后没动怒,只说:“唐震天,你又在胡言乱语了,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好,那我们不妨做个实验。从现在起,你不用帮我温习功课,我也不来上学,期末考时,若让我蒙到第一名,你得自动对我献吻。”

    “唐震天!你的脑筋大概是真的被我敲坏了。”于敏容瞪着矮她半个头的小男生说:“让我提醒你一下,我可是高你两届呢!你这个小癞蛤蟆想吃什么天鹅肉!”

    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美丽明亮的大眼斜睨着小男生,补上一句,“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唐震天的心事猛地被她料中,当下老羞成怒,疾声否认,“喜欢上你?!杀了我吧!谁会喜欢上一头暴牙凸眼的长颈鹿!我看是你喜欢我才对吧?要不然怎么每次一放学你就缠着我,要当我的辅导小老师。”

    她为他没凭没据的指控气结不已,将下巴一扬,摆了一个倨傲的姿态,郑重地宣告,“我才不会喜欢像你这样的调皮猴呢!我会帮你,全是因为校长和教务主任想提高你这个顽劣学弟的素质,而我是个热心服务的女童子军,宣誓过要日行一善的。”

    唐震天才不管她的动机是否纯善,总之,她刚才已嚷得够大声了,全校的人,包括餐厅里的厨娘和校舍里的园丁,都知道她不会喜欢他这只调皮猴!

    唐震天的自尊心正滴着血。

    他两拳紧握,受伤地瞪着眼前高瘦的女孩子,“你们当我是实验室里的荷兰猪吗?”

    他两手拱在唇间,模仿小女孩的声音,讽刺地大声嚷道:“嘿!大家来看喔~~我是『于敏容』,把一年平班的问题学生唐震天给变聪明了!”

    她一脸荒谬地望着他说:“别傻了,你考试名列前茅是你的努力啊!怎么会是我变的呢?”

    随即将态度放软,“要不……这样好了,我就照你的提议,不再抓着你恶补;但你不可以逃课,只要你期末考在前十名之内,我就给你一个大姐姐的吻。”

    他没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反而敌视地将她打量一圈,违心强辩道:“你省省吧!谁希罕长颈鹿的吻来着?”

    说完,吊儿郎当地将手往裤袋一插,甩头走人。

    这次谈话后,于敏容没再提着书包来替他补习了。

    而他逃课的情况恶化,与以前的旷课数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期末考时,唐震天虽然到场应试,但只是应付的交卷,成绩迅速倒退回原点。

    如今,她赏不赏给他一个吻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于敏容对他的耐性似乎也就只有那么多,除了不再主动亲近他外,甚至有睨到他的影子便躲的趋势。

    春节过后,返校上课,两人狭路相逢的结果是:都将对方当成陌路人。

    这对唐震天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损失,因为这学期一过,于敏容就要升高一了,而他却落在她身后一大截,先天条件已不良到极点,后天的努力又失调,他要“把”住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苦于无法将心中恨事对旁人倾诉,唐震天自甘堕落的情况显得更加严重。才十三岁大,他已学大人叼起烟,甚至公然跟校外的小太保和流氓厮混在一起。

    某日,他放了学,到他外婆摆米粉汤摊子的黄昏市场,和邻居雷姓大哥接洽碰头。对方递给他一包东西,要他隔天午休时,送到同校区的高中部,给一个姓佟的学姐。

    唐震天将东西直接往扁塌的书包里塞,才回身,就看到于敏容从前方走来。

    他的心狂捣着,人却不动声色地坐入身后不到一公尺的米粉汤摊子。

    她走近摊子时逗留了片刻,似有若无地睨了他鼓起的书包一眼,她那对晶灿有神的水漾眼眸里,充满了戒备与迟疑,仿佛很不乐于见到他似的。

    他调开视线,低垂着眼眉,等她自动走开。

    令人讶异的是,她非但没绕道而行,反而趋近他外婆的摊子,脸上带着一弯甜笑,客气地跟唐震天的外婆点了一碗米粉汤。

    外婆眉开眼笑地问她,“于小姐想坐哪里?”

    她两手搭住裙子,往唐震天所踞的长凳一跨,朗声地说:“就这里。”

    外婆扫了托着腮帮于的外孙一眼,舀了一大勺米粉汤,往唐震天面前一放,“小子,这汤热,你帮我递给于小姐一下。”

    唐震天瞪着眼前的米粉汤,义正辞严地跟外婆抱怨,“婆,难道你这米粉汤生了眼珠子,烫她就不烫我吗?”

    外婆打哈哈地说:“别嚷,你是大男生了,帮女生服务一下,皮会掉一块吗?”说完,转头招呼其他客人。

    唐震天睨了于敏容一眼,见她不反对,才伸出一指,将那碗米粉汤推移到她面前。

    于敏容轻声道谢后,就杵在那里不说话。

    这可奇了,她平常健谈得有如泄洪的石门水库,如今却摆了一副小家碧玉的别扭姿态,实在不寻常。

    十秒后,他拉开话匣子,不客气地粗声问:“我外婆的米粉汤可不是火锅,再不趁热吃,是会凉的。”

    “可不可以请你……”

    他大剌剌地凶她一句,“干嘛?”

    于敏容收了笑眼,生硬地往他身侧的塑料汤匙比了过去,张唇道:“递……”

    他不等她说完,径自将汤匙往她递过去。

    她接着往一罐辣椒比去。“还有……”

    他得令照办地将辣椒罐放到她眼前,没好气地补送她一句,“你是不是还要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