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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部分阅读(1/2)

    ,好在朱妈准备充分,事先就买了一整箱回来,是想往后年年给关山林过生日备下的,这时就立刻换上新的。乌云招呼大家入席,关山林居中,乌云坐在他右手,旁边是会阳,朱妈忙着,一时不肯上桌,在关山林左手留下了位子,两个小孙子一边一个坐下面,湘阳和辜红坐对面,一家老少三代八口人热热闹闹地围成了一桌。

    菜是佳肴,朱妈为这一天使出了平生本事,酒是佳酿,乌云拿出了二十年前藏下的茅台,气氛也因为有了湘阳一家的回来而热烈异常。乌云先敬关山林的酒。关山林不说话,把一杯白葡萄递到乌云手中,自己先饮了面前的白酒,又拿过乌云面前的白酒一扬脖饮了,乌云知道他那是怕自己饮了白酒又犯喘,就把手中的杯子送到嘴边,轻轻呷了一口白葡萄酒。待乌云坐下后,朱妈从厨房出来,端了自己位子上的酒要敬关山林,关山林说,朱妈你坐着,你是咱们家的功臣,你的酒我要喝,但你得坐着,你站着我不喝。朱妈不坐,说,老关你是寿星,哪有给寿星敬酒坐着敬的?那不没有规矩了吗?关山林说,都是自家人,要什么规矩?你坐下,你坐下我才喝。朱妈仍不坐,说,你不喝我就不坐,我就一直站在这里,反正你是当大首长的,看你忍不忍心让我这老百姓在这里站一晚上。关山林无可奈何,只好端起杯来与站着的朱妈碰了,两个人一饮而尽。朱妈捂着嘴泪光闪闪地说,老关,我跟了你家快四十年,我这还是头一回给你敬酒,往后你还得给我这样的机会。关山林听了也有些激动,说,朱妈,往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往后不光你给我敬酒,我也给你敬酒,乌云你记着,往后每年到了朱妈的生日,你都照原样给我弄一桌,让我给朱妈敬酒!乌云一边答应了。接下来就该轮着湘阳辜红夫妇敬了。辜红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礼物是两支上等高丽参和一对名人书轴,书轴上书有一联:马嘶西风,剑鸣鞘匣;雄心一起,绕走通宵。这样的礼,既显出了贵重又显出了脱俗,足见选择礼物人的匠心。辜红不说是湘阳和自己送的,而说是自己的父母送的。关山林不知道客套,连个喜欢和赞赏的话都没说,还是乌云代为接了礼物,又问了辜副书记和夫人的安康,谢谢他们送的重礼。湘阳在敬酒时有一番演说,当然是不亏不盈,不疾不徐,既充满感情,又不让人犯腻的话,时间也把握得恰到好处,显出他做政治家的演说才能。辜红在一边附和着,又添了几句吉祥的话。关山林面有悦色,说,也祝你们两口子工作上进步。这样父子公媳间碰了杯,三人把酒喝了。一边两个小孙子早等得不耐烦了,双双端着雪碧摇摇晃晃抢下桌来敬爷爷,人还没走拢杯里的饮料就先洒了一半,祝辞是辜红事先就反复教过的,无非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喜庆话。两个小东西抢着说,抢急了,说成寿比东海、福如南山。关山林听得哈哈大笑。乌云也笑,朱妈也笑,湘阳也笑,辜红则嗔笑着拿眼睛去示意儿子,要他们改口,双胞胎哪里还顾得上改,腆着小肚子先扬头灌雪碧,竟也是两条小好汉,半杯雪碧一气干了,还朝爷爷亮亮杯底。关山林说,好!像咱关家的种!自己也端起杯子,扬头饮下。这一家人的气氛,到这里就融洽到高潮了。酒敬过,大家坐下吃菜,都夸朱妈妈手艺,又找起高兴的话题来说。这中间湘月从英国打来电话,说是正在试验室里做试验,偷空出来打的,要祝老爸生日快乐。关山林脸色红红的,对着话筒大声说,你给我谢谢你公公,他送我的礼物我最喜欢,今年不是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吗,你就说我这个老兵向他那个老兵敬礼致敬了!再替我亲亲丹,小鬼头送的礼我也喜欢!湘月在话筒那头委屈地大叫道,就不谢我啦?就不谢巴斯克斯啦?我们不也送了礼吗,我们那礼就白送了吗?再说,没有我们俩,您上哪儿找你的老兵亲家,您不也抱不上您的外孙女吗?关山林呵呵笑着,说,谁说我不谢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嘛,那就谢谢我的女儿女婿了!湘月不依,说,光谢还不行。关山林说,不行还能怎么着?湘月说,我要您像对丹那样,我要您也亲亲我。关山林说,老大不小了,都做妈妈的人了,还想赖着撒娇呀?湘月说,谁叫您小时候不让我有机会撒?弄得我蓄着憋着,巴斯克斯都嫌我老长不大。湘月和爸爸说了一会儿话,又要妈妈说话。乌云接过话筒,湘月在电话里停了一会儿,轻轻说,妈,我替爸爸谢谢您,也替我谢谢您。一句话,说得乌云眼里有了雾气。乌云轻轻说,傻孩子,说什么话。又说,要谢,得我们谢谢你,是你们兄妹让我和你爸有了寄托,我们打心眼里为你们骄傲!乌云放了电话,回到饭厅里,大家正在议论湘月打电话回来的事。湘阳怨妹妹没让自己说上两句,就拿出随身带的手提电话要给湘月拨过去。乌云说,算了,你妹妹不是从家里打来的,她正在试验室里,要打晚上再打过去,现在先吃饭。于是湘阳收了手机,大家又接着吃菜,说一些家庭里的事,间或湘阳给父亲敬一杯酒。乌云知道关山林酒量大,这些年都是按时检查身体,除了白内障和静脉曲张,别的毛病都没有,能经酒,所以也不阻拦,任他们爷俩尽性。倒是湘阳不胜酒力,几杯酒一下肚,脸就开始发热,话也越说越飘。也是怪乌云自己,一边给会阳碗里拈菜,一边和辜红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问辜红家里的事和两个孙子的情况,顺道就问了湘阳最近的工作,湘阳就在那边把话接过去,说起年底要召开的人代会来。

    湘阳为这届人代会做了充分的准备,要往上挪一挪。湘阳提升副厅级没几年,照说这一届人代会再讨红利是不大有可能的,但湘阳却雄心勃勃,不想在副职这个位置上有太多的耽搁。他年轻,是省里年龄最小的副厅级干部,有过当兵的经历,又干过大企业、共青团和省委组织部门的工作,这期间他替自己弄到了一个经济管理专业的硕士文凭,文化程度这一档,就有了相当的实力。最重要的是,他有辜红的父亲做后盾,在省委方面可以拉到足够的票数,这两年在C厅当领导,又为人大常委们做了不少好事,可以说深得人心。省C厅的正职是个五十出头的干部,上一届才上去,政绩不错,没有可能腾出位置来让给湘阳,湘阳不想等着正职从五十出头到六十出头,也不想等着人家犯错误,湘阳瞅中了另一个空缺,省A厅厅长的位置。原A厅厅长调往北京,位子空了出来,包括A厅副厅长在内的好些人,都在打这个位置的主意。湘阳先给自己争取到一个中央高级党校学习班的培训指标,从北京学习回来后,就开始积极活动。擂者虽多,擂主却只有一个,湘阳的竞争对手,别人都排不上名次,只有那个A厅副厅长,因省府方面有中流批柱,构成了对湘阳的威胁。两人都明白谁是自己真正的对手,平时见了,拍肩打背,称兄道弟,暗下却咬牙较劲,各自霍霍磨刀。人代会将近,湘阳从辜红父亲那里探听到,大多常委们认为湘阳虽年轻有为,但那个副厅长也不是弱材,两人相比,势力相当,各有所长,副厅长长期在A厅工作,有本系统工作经验,自家的猫若会捉鼠,又何必抱邻居家的猫来?湘阳为此和辜红的父亲做过一次长谈。湘阳说,省里应该知道,A厅这些年步履蹒珊,工作上徐徐缓缓,没有什么成效。辜副书记说,不能那么说,省委省府有定论,A厅的工作,还是有发展的。湘阳说,发展要看什么样的发展,现代工业社会,经济是各行业中面对国际接轨的第一环,经济的发展同时也是最快速的,考察发展,应该放在这个背景上,一匹马在走,其它的马在跑,相对个体来说,这匹马确实在前进,但相对群体来说,它就是落后了。辜副书记说,别的马都吃饱了,练出来了,在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上跑,那是该的,我的马是在负重爬山,能走就不简单了,就是用鞭子抽,能抽出个世界纪录来?若再遇上洪水泥石流什么的,它就是停在那里不动,也是胜利。湘阳说,什么时候我们对干部的要求由不进则退演变成了不退则进的理论了?辜副书记笑笑,说,这话问得好,但湘阳你得记住,在理论和实践方面,我们共产党更看重后者。这是一种比较,谈到工作上的比较,如果你不能证明你比别人强,那么你至少可以证明别人不如你。你能不能证明这一点呢?湘阳是何等聪明的人,岳父的话他立刻心领神会了。翁婿谈话之后,湘阳找到了A厅办公室一个副主任,那是当年他们坦克团的一个战友。湘阳开诚布公,许诺战友办公室主任位置,日后还有重任,条件是提供他所需要的证明。战友欣然承诺,当即秘密活动,数日后便交给了湘阳一份用电脑打印的厚厚的材料,材料之翔实丰富,足以证明战友作为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能力。仅举其中三条就能说明许多,一、A厅下属某房地产开发公司,由某领导做主交由某人承包,承包性质实为公产私营,某人查为是某领导的内亲;二、某年某月某日,某领导带属下某某、某某、某某某赴深圳考察,所耗银两几数,其中洗桑拿一项,列有内容可疑的大数额小费在内;三、A厅下属某大型零售商业企业,在某领导的硬性干涉下,被迫收购一倒闭手表厂,因贷款、人头费、再启动资金负荷甚巨,该商业零售企业损失达千万,并使企业背上长久的重负。这份材料是一枚威力巨大的定时炸弹,湘阳将它仔细收好,以待年底人代会时从容引爆。当然,对于那个出卖自己顶头上司的战友,湘阳自有分寸,他不会信守诺言的,他已经决定在自己上任之后,就立刻把他调得远远的,调去香港或美洲,给他一份美差,使他既永远捏在自己掌心里,又不至于探听到自己的丝毫隐秘。

    这就是湘阳最近的一个大秘密,在父亲八十五岁的生日家宴上,他乘着酒力把它们说了出来。湘阳在说时,辜红就从关山林的脸上觉察出了什么,暗暗用手肘碰丈夫,示意他别再往下说。湘阳不领会,埋怨妻子说,你拐我干什么?这是洪湖,是我的家,不是省里,不是官场,平时做戏,把人都做成角色了,憋了一肚子话,不敢说给人听,现在回到我自己家里,还不兴让我发泄一下呀?关山林在湘阳炫耀他的计谋时,就已经开始变了脸,先是放了酒杯,然后又把手中的筷子搁下了,脸上慢慢地消失了笑容,褪去了红晕,一副凝重的样子,等湘阳吹完,关山林脸色已经相当不好看了。桌上除了湘阳,其他三个成年人都看出来了,要想拦住湘阳,那一罐氨气已启了盖,白雾迷蒙,封锁已来不及,她们心里都捏了一把汗。湘阳一说完,关山林就接了他的话,说,你很得意呢。湘阳酒劲已上了头,两颊如潮,辨不清父亲那话的意思,说,不至于得意,但对这一招还是比较满意的,此招一出,可以说胜券在握。关山林沉着脸说,你这不是玩小动作吗?湘阳说,老百姓才这么说,官场上,这叫谋略。关山林说,什么谋略?这叫阴谋!叫诡计!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辜红连忙站起来,说,爸,湘阳他平时也不这样,湘阳他平时总是正大光明的。关山林不看儿媳,说,那就更不该了,如果平时也这样,那是你的性格,生就的胚子,可节骨眼上干这种偷鸡摸狗落井下石的事,那就是人格问题!湘阳这时已看出父亲是对自己不满意了,但他此时已亮了相,再回到后台去重新扮妆已是不可能的事。他把妻子扒到了一边,说,爸,别人说这种话情有可原,您就不该说这种幼稚的话了。我们刚才谈论的是政治,政治,你能够像年轻人谈恋爱那么纯而又情吗?不要说政治,连谈恋爱都得讲究手腕呢。关山林轻蔑地盯着儿子,嘲讽地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理论,我倒想问问你,你和辜红,你们之间是不是也有手腕?辜红窘得要命,不敢顶撞公公什么,只能拿眼去剜丈夫。湘阳却不管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