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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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躯干已有三分之二在门外的佟青云煞住了脚步,考虑几秒后,才不耐烦地将头从门缝里探进来,威胁道:“有,我管它叫‘没你的事’!你若要一直挂念着它、拿它来烦我,别怪我明天去三流古董店桃一幅‘钟馗驱小鬼’挂上。”

    丁香没有因为他这把无名火而生气,反而很正经的提醒他,“老师,你不是说你明早得赶飞机吗?我想三流古董店可能没那么早开张。”

    佟青云冷眼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遍后,冷冷地浇了她一头水。“丁香,你该怕我的,这样你曰后动起剪子,才懂得如何拿捏分寸。”

    丁香的颊彷佛被他掴了一掌,瞬间转红,一股难堪不由得自心中生起。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同时百思不解,自己不是怕他得很,为何突然敢对他调皮起来?八成是弥漫在室内的橙皮混着丁香子的怪味把她给冲昏头。

    瞄见她不知所措的委屈模样,佟青云心头一软,意识自己小题大做,不该冒出这种莫名奇妙的重话。

    只是他不习惯,也不喜欢学生对他油腔滑调,更厌恶学生对他撒娇、讨好,虽说丁香对他这位新认的师父已反感到极点,怕他也好,讨厌他也行,只要两人之间能够保持专业的师徒关怀,他不在乎她唾弃自己的程度。

    不过根据他出道前两年带年轻女徒弟的经验,他知道自己若对学生软下心肠、丢弃黑脸面具的严重性,哪怕发生在丁香身上的可能性已降低到万分之一,他也不能不防范。

    他不禁要怀疑让丁香暂迁进自己的窝不是明智之举,也许他一开始就该反对于敏容的建议,要她另外找别的地方安置丁香,省得天天照面,关系更加恶化。

    主意已定,他略搔一下腮帮子,以缺乏抑扬顿挫的音调缓声说:“你先在这待一阵子,如果觉得别扭,就直接跟敏容反应,她会另外帮你安排住处。”

    话到此,他玻鹧劬ο肟辞逅成系谋砬椋讲抛⒁獾侥撬⒉岬难垌凉凰吭古?br />

    一股罪恶感在他心中窜起,催促他上前抚平那对困惑又迷蒙的眼,给她一个长者式的安慰。

    但到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从齿缝间,吐露一句要她早点休息的字眼,反手带上身后的门,让丁香独自解一个她不懂的谜。

    第五章

    九月烈阳斜过中天,整个台北盆地像一笼正在酝酿发酵面团的蒸锅,所造成的膨胀高压教身处其中的人硬是吃不消。

    林立的大厦内,沁凉的气体源源不断地由中央空调系统传散至“云霓美人”的各处角落,像层无形的保护膜,以防室内的员工与客户遭到秋老虎热浪的侵袭,可惜这膜虽凉,却像是糖衣炼造似的,一触高温就得溶,搞得人的汗腺失灵,皮肉黏乎乎的。

    偌大的员上休息室,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围坐在角落的一张用餐桌,一个吃着便当,一个喝着凉饮,另一个则忙翻着一本八卦新闻周刊闲嗑牙。

    “哇!你们看,从没看过有寡妇把黑色丧服穿得那么有韵味的,我看她就算没另寻长期饭票的打算,一箩爱慕者可能早已排长龙了。”

    吃便当的女孩转头瞄了一下杂志,不解地问:“她是谁?”

    “少土了,阿香,宁霓你不认识啊!”

    丁香一双筷子停在半空中,表情木然地看着阿玲好半晌,突地呼道:“哦!我就说嘛,看来挺面熟的。”是真的很“面熟”,面熟到快糊掉了,仍是不知这听来和“泞泥”两字同音的名字怎么个写法。

    “她本来是广告模特儿,几年前拍了系列型的洗发精广告,后来被影业人士找去拍了两部电影,最后被正值壮年的曹姓大亨娶去当老婆。两个月前,曹大亨在她的鸳鸯床上欲仙欲死地‘来、来、来’了好几下,想不到就真的做仙去了,杂志上说曹大亨是心脏衰竭去的,我看不然,他九成是服用威而钢过量,得了心肌梗塞去的。”

    丁香吃完最后一口饭,瞥了一下杂志,瞄见那身着素黑、眼带墨镜的女子的特写照后,同情地说:“我看她很难过的样子呢!”

    “装腔作势的啦!她继承到的遗产就算买不下一颗人造卫星,起码也值一架协合超音速客机,她若不哭给人家看未免无情了些。”女孩不屑地下了结论后,将杂志顺手往旁一放。

    没多久,像玩起大风吹,原先吃便当的喝起凉饮,喝着凉饮的吃起便当,唯独闲嗑牙的照旧闲嗑牙。

    阿玲手肘往身旁嘴含吸管的丁香拐去,辣辣地问:“阿香,说真格的,你觉得我到底该不该和二保拍拖下去啊?”

    丁香睁着一双鹿眼,受宠若惊。“嗯……阿玲,这我怎么会知道呢?”

    阿玲双目谴责地瞪着她,“你怎能不知道!昨天我不是把情况都告诉你了吗?

    我那‘性子’对我不忠,带我逛街两眼总是乱瞟。“

    吃着便当的林欣媛忽地放下筷子,插嘴道:“简单,下次带他去逛动物园看猩猩狒狒,他两眼包准盯在你身上。”

    “你去吃大便!我又没问你,要你多事。”阿玲狠瞪了她一眼,回头催丁香道:“丁香!你呆掉了啊,我在等你说话呢!”

    丁香充耳不闻,抬眼看见林欣媛-派无事继续扒着崆肉便当,再低头看看自己这杯褐色的透明冬瓜露,灵光一闪便将纸杯放到远程,以免说话不称阿玲的心,反被咒去喝“黄河天水”。

    “为何不该交往?”丁香心境浮躁,八成是受天气影响,再加上对这话题不感兴趣,便直话直说:“他看漂亮妹妹,你就明目张胆地看帅哥啊。”

    “可是他把错怪到我头上,说都是因为我不跟他上床,他才去瞟漂亮妹妹的。

    你说他贝戈戈不?“阿玲一脸委屈。

    “真是贱到骨子里去了!”林欣媛凑上一句,“不过照你这种归纳法,那佟老师怎么办?他有到处看漂亮妹妹的职业病,听你这么一说,有可能是他的女朋友把关把很紧,不肯让他轻易登陆。不过我待了一年半了,还没听人提过他有固定女朋友这回事,听人提起曾见他出入Gaybar场所过,也是‘同志’,你们想这传言会不会是真的啊?也许他是个双性恋者!”

    阿玲双手捧着下颔,照着小说上的用语,夸张地哀出一句,“想想那张严峻的侧面轮廓,那对莫测高深的深邃眼窝,还有那身英挺得令人目眩的衣架子身材,唉,他若真是Gay,是我们女人的损失。”

    林欣媛白了阿玲-眼,回头问:“丁香,你不是暂住在佟老师的公寓,有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吗?”

    丁香大睁着眼。“譬如什么?”

    “譬如他有没有男访客留宿过夜?他是不是只穿一个耳洞?还有他的内裤是不是紧身的?最明显的,你有没有没意到以男性为主的另类杂志?”

    丁香即使注意到也不会说的,毕竟这是佟青云的私事,不过她的脑子正努力地回想任何线索,无奈除了墙上那副被他临行前撤换掉的“女子写真照”外,光从寓所里外,根本无法与佟青云的个性串连上,只能说他这个人行事可以反复无常到飘忽的境界。

    阿玲眼看丁香的神思已转到别的话题,玉手一挥,不客气地打断林欣媛的话,“男人跟男人的事我们现在没兴趣听啦!”她侧过脸,横眉问:“阿香,既然你是佟老师特别找来的,我认定你一定有过人之处,大脑比我灵光多了,你说看看,我和二保该不该上床?”

    “那要看你和二保是不是真的适合彼此啊!”丁香有点气阿玲打断林欣媛的话,更讶异自己对佟青云的八卦韵事有兴趣,说话因此带了点火药味。

    “若不适合,就算二保有里奥纳多那么酷,也不值得你去冒那个吞‘新宝纳多’的险。”

    “说得好。丁香,”林欣媛嘴上附议,心上却有着疙瘩。“你一提到里奥纳多,我就忍不住想起一个人。”

    丁香如蚌壳不语,阿玲则像一尾大嘴鱼咧着嘴,憨憨地问:“谁人?”

    林欣媛不理阿玲,目不转睛地盯着丁香。“阿奇这人你知道吧?”

    阿玲抢白,“谁不知道啊,‘帅屁哥’不是吗?除了身高不对外,我也觉得他有点像里奥纳多。”她猛吞一口口水,将内幕消息解悉给丁香听,“我跟你说,阿奇的尾椎是咱们这行公认最性感的,好多学员和女客户哈他哈得要死,加上他是佟老师第十七号台湾土种‘嫡传弟子’,所以跩得二五八万,成天翘着屁股绕来晃去,跟只恃宠而骄的外八公番鸭一样!哼,小心哪天屁股翘过头,给雷公看走眼,当成避雷针劈到,他就真是恃宠而‘焦’了。”

    听到有人如此形容阿奇,丁香算是遇上知音,心有戚戚焉。因为她总觉得阿奇这人目空一切,相貌美则美矣,骨子里却是银样蜡枪头,不可靠。

    林欣媛不悦地白了阿玲一眼,清了-下喉头,似在探丁香的口风。“那不是我要说的重点。坦白说,我觉得阿奇很注意你,似乎对你有意思。”

    丁香闻言没作声,只是荒谬地瞟了林欣媛-眼,低声迸出一句,“不会吧!前两个礼拜我才被他害得去打扫厕所。”

    “你刚到,不知道来龙去脉。阿奇那人……套句阿玲的话,是很高傲的,平常连理都不理我们这票女生,结果你一来,他的视线老是盯在你身上,还费心布局一番……别急着否认,不少人都看在眼底。至于你被他害去扫厕所那回事,他最后还不是去帮你忙。”

    丁香喊冤地说:“那是因为于姐也罚他的缘故。”

    林欣媛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少来了,他那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得不到佟老师的青睐,所以于姐虽然有分量,依我看恐怕也还没重到可让他放进眼里。不是有句话说,爱恨一线间吗?”她话中有话。

    丁香困惑不已,注视满脸认真的林欣媛,了解对方不是在说笑,她能侦测出对方刻意隐藏的敌意,或许将那股敌意解释为吃醋更恰当。

    丁香被前辈孤立排挤多时,好不容易得到同伴怜悯似的友谊与慰藉,她不能任沙漠里惟-的甘泉干涸掉,否则,她日后准无法在“云霓美人”熬下去。

    因此丁香郑重地否认,“我连那条线头都看不到;我跟阿奇那个人是百分之两百不可能。”话毕,她将脸别向阿玲,双手动着筷子,心不在焉的听阿玲数落二保。

    “阿香!”‘云霓美人’的首席设计师邓少娟踩着高跟鞋,疾步走进员上休息室,无视一室或交谈、或趴着午睡的员工,首冲丁香而来,气急败坏地对着她的脸吼道:“你进公司还不到三个月,竟有模有样地偷起懒来了,我忙得焦头烂额,你还有闲情在这里纳凉聊天!我不是要你帮赵太太上中卷吗?你怎么擅作主张要小玫给她上大卷?谁给你这权力了?”

    丁香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仰着一双冷静的眼看着盘诘自己的邓少娟,心平气和地解释。“于姐找了小玫顶我的工作,要我先进来用餐。还有,我记得你指示我替赵太太上大卷的,因此就把话传给小玫。”

    “怎么可能?”邓少娟不满丁香当着众人的面指正她的错,歇斯底里地矢口否认。“一定是你忘记了我的交代,不懂却又要装懂!你不要以为有佟老师和于姐在你背后当靠山、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乱了规章!”

    看在邓少娟是前辈的份上,丁香本来是不介意承认这个她没犯的错的,因为两个半月来,她已被人栽了不下十多次的赃。

    起初她硬着脖子坚持清白,阿奇和另外三位刚熬出头的设计师便连手整她,其实恶作剧的招式并不恶毒,只是弄得人不胜其扰就是了。

    资历较浅的实习助理皆以过来的人的身分劝她认栽了事,后来她顺流苟且、降低姿态,本以为能消弭误解语敌意,无奈却于事无补。

    导火线在她有个高姿态、不护短,却习惯在云端里看手下厮杀的师父,外加她被他放牛吃草两个半月,不谙内幕、藏着心结的资深同事便公然整起她来了。

    因此,丁香一听到邓少娟不明就里,信口指责自己把佟青云当成靠山心里便有怒。

    她怒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