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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黑土(下2)(2/2)

也,运也,非战之罪。李忠,你别怨我,你还有葬身之地,这二十万人,恐怕都要做孤魂野鬼”。现在,崔浩手里只剩下最后一张牌,就是明军俘虏,正是因为有了这批俘虏,震北军那不知能打多远的火炮,才从来没落在高丽人头上。相隔五里扎营,谁也不知道,五里是不是一个安全距离。白天,崔浩第一次见到了蒙古人口中谣传的,大明火炮不可思议的威力。在那时,凭借一个老将的经验,他清醒地认识到,此时胜负已分,自己老了,战争的方式已经变了。主题不再是白刃相接,代之的是火枪,大炮之间的对话。既然这些日子的对峙是一个圈套,那,一直鼓舞人心的安东守军大捷,是不是一个更大的阴谋,他不敢再往下想,眼前最大的希望,寄托在五月的春雨上。各路人马能坚持到五月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五月,关外的雨季来临,连绵不断的春雨,能让明军的火器失灵。可即使粮草供得上,各路人马能坚持到吗?

    那群蒙古人已经不配做成吉思汗的子孙,可女直诸部的鲜血…,崔浩眼前,白天女直诸部惨烈的一幕,一一浮现.

    晨,女直诸部用罢战饭,在瓜尔佳,火查儿等勇士的带领下,进行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进攻。丰年,逐水草而居,荒年,则四处掠食。有力者生,最强者王,弱者死,这是马背上男儿的宿命。死于战阵之上,是女直男儿的荣耀。

    就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女直诸部武士向震北军大营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冲锋。脸上涂着牲畜的血,手中挥舞着巨剑,武士们一个个呼喝向前,如潮水般。

    碰,一声巨响,武士们丢下无数尸体,如浪花般退回。血,在地上飞溅成河。愤怒的子弹追逐着面前的每一条生命。伴着战鼓的节奏,震北军的火枪声清脆而整齐,每次齐射,都有整整一片的女直勇士倒下。平素的训练,使震北军士兵不敢闭上眼睛,不能呕吐,尽管射击者自己都不愿目睹这血腥,还是机械地射击,装弹,射击。女直人,如同田地里被割的麦子一样倒下,只是今天挥舞镰刀的,是十八层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退出足足二里之遥,背后再没有子弹追来,女直人停住了脚步。带队者尽量聚拢起自己的部下。再次结阵,不甘心,武士的怒吼和战马嘶鸣混成一团。就在这时,沉寂了多日的震北军火炮开始了第一次发言,相隔数里,崔浩都感到整个大地微微震动了一下。

    伴着轰鸣与尖啸,天空忽地一暗,无数枚,铺天盖地,炮弹落入了聚拢在一起的女直人当中,落地之处,已不是人间,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断臂,残肢,马的尸体,人的头颅,在空中飞舞,盘旋。

    只是一次三排连射,据震北军阵地二里之处,一条横向千百余步,纵向十余步的土地上,顷刻间就没有了活物。无数大坑呈现在哪里,坑里,黑色的泥土与红色的血凝成的泥巴散发着热汽,如魔鬼吞噬着生命的大口。哗,被打愣了的女直人只要还活着,无不选择了后逃,突如其来的阎罗面前,没人能保住尊严。

    炮声过后,荒原恢复了沉寂。硝烟散处,可清晰地听见伤者的哀鸣,可清晰地看见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在片刻前,他们还在大声地呼喊。

    低沉的号角从女直营中响起,在荒原上哽咽如歌。半个时辰后,女直诸部又整理好队伍,继续,走向他们同伴们的血染之地。这次,他们的马队分散开,排成纵列,期望火炮打来,只能打倒少数几人,其余的人可是趁火炮的间歇,冲上阵地,为死去的同伴复仇。

    他们如愿了,明军稀稀落落打了几炮后,发现效果不明显,就停止了炮击。女直人一声呐喊,不再吝啬马力,拼命的冲上前。

    战马嘶鸣着,极不情愿,但无法违背主人的意志冲向死亡。铁丝网,无情地挡住战马的脚步。只是一盘旋,一瞬间的停顿,已是生于死的交界。火枪,准确地响起,打进肉体,发出噗噗的声音,勇士从马背上落下,马落荒而逃。后边的勇士舍命冲上,不过是重复前者的命运。

    蹬里藏身,在付出了无数条生命为代价后,终于有人学乖了。藏于马肚下冲到近前,挺直身子,奋力向铁丝网砍去,以一个生命为代价造成一个豁口。后面,有同伴策马从豁口一跃而过,落下,马倒,人被摔下,被子弹打成筛子。第二道铁丝网下,无数铁丝贴地纵横成绊马扣。冲过第一道铁丝网的武士只比同伴多前进了五米不到,死不瞑目。

    “射马”,王浩大喝一声,明军迅速调整火枪射击角度,子弹构成的火网,先把马射倒,再夺走落在地上的武士之生命。

    女直人引以为荣的骑射功夫,此刻完全失去了用途。偶而有骑手把弓箭射入明军阵内,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何况是精心打造的铠甲。渐渐地,火枪兵熟悉了自己,也熟悉了敌人,开枪越来越狠,把女直人压到了百步之外。百步之内,尸体一个个几乎摞了起来。

    一边倒的屠杀进行了两个时辰,再付出了无数条生命后,女直人红着眼退下。只休息片刻,又从大寨中冲出一队队成纵列的步兵,举着大盾,护着弓箭手,缓缓向前。在他们身后,萨满摇着铃铛,为死者招魂,期待死者的鬼魂保佑生者取得最后的胜利。

    这次,是女直武士最成功的一次进攻,一度攻入第一重铁丝网,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不是勇气可以弥补。女直弓箭射程不如火枪,盾牌经几次射击,纷纷碎裂。暴露出来的人,就成了对手的靶子。付出了无数生命走到弓箭射程之内,剩下的弓箭手已经无法组织起一次像样的齐射。乱纷纷的弓箭打在明军的头盔上,如同搔痒痒般,连较深的痕迹都留不下。偶尔有人中彩,弓箭落在火枪手没有防御的手臂上,明军队伍中,立刻有人把伤者换下,送到医护营帐篷中,帐篷内,军医镇耀与陈士泰一个负责解毒,一个负责处理伤口,在女护士的协助下,有条不紊。而换上的火枪手终于等到了杀敌之机会,格外珍惜。

    整个白天,女直人用血和生命试验着攻破明军大营的方法,浑不畏死。直到太阳再也看不下去这人间惨剧,躲入西山。本来同意从另一侧发起进攻的蒙古人没靠近明军大营一步,派人瞭望了一会,慌不急待地把营盘又后撤了三里。高丽人无奈,北面组织了几次进攻,结果不比女直人理想,明军先是把高丽人打退,趁其第二次进攻没有发动之机,打开一条通路,把自己的被俘虏同胞接进了大营。据混在其中的探子拼死送出的消息,俘虏进寨后就受到款待,好吃好喝,单独安排营寨休息。同一营的弟兄互相组合之后,很快大部分高丽探子就被抓出来砍掉。

    当夜幕再次笼罩奔狼原时,三万多具尸体横在了明军大营外,女直大营中,萨满们忙碌着,用草药与巫术治疗伤者。有人提议趁夜色把死去的同伴遗体抢回,被族长们含泪制止,今天,女直已经牺牲了流了太多的血,不能再浪费生命。女直人恨,比起汉人战士的凶狠,他们更恨蒙古人的背信弃义,高丽人的软弱。

    是夜,各部族长老聚集在中军大帐,踌躇,争论,谁也看不到取胜之机。就在这当口,巡营兵士恨恨上报,有明使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