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八章(2/2)

,目光中有气愤:“澈哥哥,今天的事情,是明姐姐做错了!你为明姐姐做了那么多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就像为了她跟古飞樱解除婚约,你甚至答应……”

    “小雪,”风涧澈打断她,拍拍她的脑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晓溪无关。”

    “可是,”东浩雪还要继续说,“你那么喜欢明姐姐,明姐姐却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不是吗?你那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澈哥哥,为什么明姐姐要……”

    “小雪!”

    风涧澈的声音带着严厉,一下子就将东浩雪的眼泪吓了出来。

    “晓溪是怎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而伤害到晓溪。”

    “澈哥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东浩雪泣不成声。

    “答应我。”

    东浩雪抽泣半天,终于擦着红彤彤的鼻子,泣声道:

    “我……答应你。”

    夜,越来越深。

    雨渐渐停了。

    加护病房里静无声息,只有宁静的明晓溪和昏睡中的牧流冰。

    她凝视着他。

    他的睫毛那么长,又黑又密,有点翘翘的,温和地遮住他的眼睛。她记得他的眼睛,最初时像水晶一般清澈透明,闪动得让她不自觉地脸红心跳;后来,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冷酷一点一点占据了他的眼底,她拼命想去温暖他,可是,没有成功,寒意反而侵入了她的心。

    她离开了他,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她曾经答应过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明晓溪闭上眼睛。

    为什么,牧流冰总是能让她的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没有声音。

    像是有风拂过她的面颊。

    明晓溪猛然睁开眼睛。

    “冰,你醒了吗?”

    她扑到牧流冰面前,眼睛亮得发光,情不自禁握住他冰凉的手。

    他的手指在她掌心蜷缩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反转过来,也握住了她。

    他静静地望着她。

    看着他,明晓溪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僵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皱着鼻子深吸了一口气:

    “牧流冰,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骂你!如果不是你刚做完手术,我也许还会打你!”

    牧流冰的嘴唇煞白,恍若失血的花瓣。

    “有一些小孩子,一旦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撒娇胡闹,用各种手段伤害自己,目的是威胁那些爱他们的人。”

    苍白的嘴唇扯出极浅的笑容:“他们可以成功吗?”

    明晓溪瞪着他,叹口气:“总是成功。”

    “那,恭喜他们,因为被人爱着,所以才威胁得起。”笑容中带着自嘲。

    “牧流冰!”明晓溪瞪大眼睛,“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我在指责你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你知道自己的胃不好,为什么还不好好爱惜,你居然折磨自己到胃出血!胃出血,那不是很痛吗,不是会痛到死去活来吗?”

    牧流冰冷冷在笑:“我早就感觉不到痛。”

    明晓溪惊怔。

    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望着他发呆。

    过了很久。

    明晓溪咬住嘴唇,强迫自己面对问题,不能逃避。

    “我该怎么做,你会好起来。”

    牧流冰躺在雪白的枕头上,眉毛显得出奇的黑,眼睛显得出奇的亮。

    “你担心我?”

    “是!”

    “为什么?”

    为什么?

    明晓溪细细思考着这个问题,她的眉毛皱了起来,她的目光暗了下来,她无意识地抬起头,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到了夜空中的月亮。

    一弯明月。

    月光优雅而皎洁。

    就像一个优雅而皎洁的少年。

    ******

    空荡荡的皇家音乐厅。

    风涧澈修长的手指停在洁白的琴键上,像是想要弹奏,但又不知该弹给谁听。

    舞台下满满的座位,空无一人。

    月光透过音乐厅宽大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个斜斜长长的影子。

    他坐在琴凳上。

    眼睛像雪山般寂寞,没有看向别处,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

    右手手臂上,那只白绸缎的蝴蝶结仍在不知疲倦地起舞。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明晓溪这样告诉牧流冰。

    牧流冰的面容沐浴在月光下,有种忧悒的美,但眼角却带着冷酷的伤痛。

    “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明晓溪反应有些迟钝,摇摇头,慢吞吞地问:

    “你说什么?”

    牧流冰带着满满的恨意怒视她:

    “你爱我。你从没有停止过爱我,就算你命令自己不再爱我,你也依然爱我!”

    明晓溪惊慌地站起身,嗓子发颤:

    “你在乱说什么?我已经离开你了。”

    牧流冰冷冷地笑,笑中有残酷。

    “你的心呢?”

    “我的心?”明晓溪慌张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是我自己……”

    她说不下去了。

    她的掌心冰凉,里面似有一个冰凉的东西。

    心口前,掌心里,是一条镶着碎钻的十字架项链。

    她一直带着它,让它贴在她的心口。

    她望着他。

    他颈间那条泛着银光的细链,坠子是一个雪花样的水晶,晶莹剔透,优美纯净。

    月凉如水。

    明晓溪站在那里,恍惚间,有点分不清楚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

    ******

    月光,比以前所有的月光都要温柔。

    温柔地照在风涧澈修长的身躯上。

    风涧澈静静地趴在钢琴上,他的面容藏在他的双臂间,没有人可以看得见。

    他的背脊弯成一张优雅的弓。

    他的心上插着一支箭。

    月光皎洁。

    洒在他沁凉的背脊。

    他知道他也许真的该离去了,这样才不会让她为难。

    可是,他离不开。

    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斜斜长长地映到地上,清冷得像月光。

    加护病房的门开了。

    明晓溪走出来。

    她的面容似乎比刚做完手术的牧流冰还要苍白,嘴唇倔强地抿着,眼睛奇异地闪光。

    门外有瞳、鬼堂、兰迪和“烈炎堂”的很多人,见她出来,都愣住了。

    兰迪一下子蹦起来,蓝色的眼睛瞪着她:“喂,你出来做什么,冰怎么样?”

    明晓溪没有看他,只是望了眼瞳。

    瞳站在一边,离开众人有一段距离,沉默得像个不存在的影子。看到明晓溪,她只是眉心略微一皱,也没有出声。

    明晓溪朝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去。

    “烈炎堂”众大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兰迪急了,两三步追上明晓溪,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

    “你不能走!你必须留下来陪着冰!”

    明晓溪手掌轻轻一扬,他阻拦的手臂就像面条一样被卸掉了劲道,错愕间,他被她甩在了身后。

    夜凉如水。

    皎洁的月亮,细细地弯着。

    明晓溪走出光榆医院,忽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她站着。

    呼吸一口夜风,满心满肺都是清冽的雨意。雨,不是已经停了吗,为什么她还是感到冷。

    “晓溪。”

    有人唤她。

    明晓溪转回身去,是瞳,那个美丽如夜的少女。

    瞳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白色纸盒。

    她的眼睛黝黑得像深潭:“这件东西,在送少爷来的时候,你忘在了公寓里。”

    明晓溪接过它,白色的纸盒上,赫然有血,触目得惊心。她的手指捏紧纸盒,里面的礼服微微作响,她对瞳僵硬地微笑:“对不起,我把它搞坏了。”

    瞳望着她:“只要你能放得下,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切真的还来得及吗?

    明晓溪没有坐车,手里抱着白色的纸盒,漫无方向地走在寂静的街上。

    夜很深了,或者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街上的路灯依旧亮着,行人和车辆变得稀少。

    她知道她错过了什么。

    坐在街道的台阶上,她打开了那个纸盒。

    月白色的小礼服。不知道她穿上会不会可爱得像个公主,明晓溪想一想,怔怔出神。

    夜空没有星星。

    她已经错过了属于昨天的夜。

    ******

    月光下的舞台。

    钢琴前。

    风涧澈沉静地坐着。

    他知道自己会等下去,无论等多久,无论她会不会来,他都会永远在这里等她。

    即使她已经忘记了他。

    他还是会一直等她。

    风涧澈的眼睛明澈如雪山。

    右臂上的白色绸带,像一只蝴蝶,迎风而舞。

    ******

    月色的寂静中。

    忽然,一阵优美的合弦铃声,从风涧澈放在钢琴上的手机中传出。

    修长的手指有些紧张。

    “喂?……”

    “……”

    “是晓溪吗,我认得你的手机号码啊。”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似乎在微笑。

    “哦。”明晓溪略怔。

    “你还好吗?”

    “澈……对不起……我……”

    “听到你的声音我就放心了。”风涧澈温和地打断她,停了一下,问她,“晓溪,你在哪里?”

    “我……”

    空旷的街道。

    一辆汽车急驰而去,溅起地上积的雨水,打在明晓溪的身上。

    明晓溪望着前面没有一丝灯光的音乐厅,咬了下嘴唇:“音乐会还成功吗?”

    “很成功。”

    她笑了:“澈一定弹得很好,对不对?”

    “对。”

    “澈的右手真的完全好了,像以前一样出色,是吗?”

    “比以前还要出色。”

    “有神的右手出色吗?”

    “比神的更出色。”

    明晓溪微笑着叹息,叹息中带着小小的满足:“那多好,澈终于又变回像神一样完美的少年了。”

    “晓溪,你快乐吗?”

    “……?”

    “如果我变回像神一样没有感情,你会快乐吗?”

    风涧澈的话语静得像夜。

    月夜的钢琴旁。

    风涧澈望着音乐厅玻璃窗外,就像望着他正在等的那个少女。

    “晓溪,想听我弹钢琴吗?”

    明晓溪的声音有些着急:“澈,这么晚了你难道还在音乐厅里吗?澈!”

    “……”

    “你究竟在哪里?!”

    “我在家,音乐会一结束,我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

    她放下了心:“哦,你在父母家吗,公寓里没有钢琴。”

    “是,我在那里。”

    “晓溪,你喜欢听哪一首曲子呢?”

    “这个……呵呵,我什么也听不懂。”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只要是澈弹的就一定好听!”

    “好,那我弹给你听。”

    钢琴曲从她的手机里悠扬地传出来。

    音符跳动在宁静的夜里。

    听着听着,明晓溪微笑了,这首曲子,她却能听得懂,她跟着乐曲轻轻哼唱着: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明晓溪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向漆黑的音乐厅走去,她知道那里已经没有人了,但是,她还是想去看看,她答应过要去的,虽然,现在已经晚了。

    月光如水银泻地,透过大大的玻璃窗,洒在少年的身上。

    优雅少年弹着钢琴,一只白色的蝴蝶结俏皮地跳舞。

    音乐厅的大门开了。

    一个穿着月白色小礼服的少女,站在门口,张大了嘴,她手里的电话正传出同少年弹奏的一模一样的曲子。

    少女的裙子上有雨水的污迹,但依然可爱得像个公主,她的眼睛比世上最亮的星星还要漂亮。

    少年侧头轻笑:“你来了。”

    少女吃惊得有些结巴:“澈,你……”

    最后一个音符消失在风涧澈的指尖,他望着她微笑:“祝你生日快乐,晓溪。”

    明晓溪握紧拳头,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有点涩:

    “可是,我来晚了,音乐会已经结束了,我的生日也已经过去了。”

    “那就祝你十八岁的第一天快乐,”风涧澈对她说,“天天快乐,永远快乐。”

    她想笑:“澈,你的话很老套呢。”

    “再老套都好,只要能让你开心。”

    明晓溪怔怔看他,鼻子有点酸。

    风涧澈轻轻笑着,捏捏她的鼻子:“我还有更老套的呢,有礼物要送给你啊。”

    “澈……”

    白色的绸带像一只蝴蝶,翩舞在风涧澈的右臂上,对她招手。

    “你说你喜欢礼物有闪亮的包装和漂亮的蝴蝶结,你看,这个蝴蝶结还漂亮吗。”

    他温柔地拉起她的手:

    “它是你的。”

    明晓溪仰起脸,星光闪烁在她眼中,那光芒太亮,有些像泪。

    他将她的手放在那只蝴蝶结上:

    “打开你的礼物吧,然后,就把它留在我的身旁,即使你有一天离开了,我也好像仍然同你在一起。”

    他微笑得像一缕月光:

    “那样,我就会感觉很快乐。”

    风涧澈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抽。

    洁白的蝴蝶,应声而解,轻飘飘,飞舞成一条纯净的缎带,那一声很轻,似乎有笑,还有挣扎。

    这样一个很轻的声音。

    让明晓溪的心轰然而崩溃,她的泪水无法克制地涌下:

    “我知道我很差劲!我是这世界上最差劲的人!可是你这样做,却让我明白原来我比差劲还要差劲!”

    月色忽然变得有些慌乱。

    明晓溪站在慌乱的月色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仰起头,对他说:

    “你永远不会问我,为什么我没有赶到音乐会,对不对?我没有来是因为……”

    “你和牧流冰在一起。”风涧澈打断她,“只有他,才能让你忘掉一切。”他的微笑宁静如水:“你看,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我不问你,只是因为我害怕。”

    那一刻。

    明晓溪仿佛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面孔雪白,眼珠像沁在雾中,睫毛一眨,新的泪水又落下她有些脏兮兮的脸颊。她深深吸一口气,在泪水中,尝试对他微笑:

    “你不晓得,我有多讨厌自己。”

    “我曾经发誓绝不再哭,可是,你看,我没有做到,我还是在哭。”

    她努力去微笑,但是笑容没有展开:

    “我曾经以为,当我做出一个决定,我就可以把过去完全彻底地抛开,可是,我仍然没有做到,我又一次伤害了你。”

    风涧澈静静听着,眉头轻轻打开,唇角绽开微笑,他握住她略微颤抖的肩膀:

    “晓溪,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对吗?”

    明晓溪凝视着他,想了很长时间,终于摇头:

    “不对。”

    风涧澈的双手僵住,月光下,他忽然好像变成了一尊冰雕。

    明晓溪的眼睛坚定而郑重:“我心里应该只有你。如果做不到心里只有你,那么,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风涧澈的身子渐渐柔和:“我们可以慢慢来,我等你。”

    明晓溪摇头苦笑:“不可以。我不能允许自己再伤害你了。”

    “晓溪……”

    明晓溪没有让他说下去:“澈,我想离开一段日子。”

    月亮,温柔地照着那个少年和那个少女。

    风涧澈凝视着她,恍若有一生那么久。

    “你要离开多久?”

    “或者一两年,或者三四年。”

    “会回来吗?”

    “……”

    他笑一笑:“我可以去看你吗?”

    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会回来的,我不会让自己像鸵鸟一样,逃避得太久。”

    “我等你。”

    “不……”

    风涧澈的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决:“我等你。所以,早点回来。”

    “还有……”

    “……?”

    “我要吻你。”

    “澈!”明晓溪睁大眼睛。

    风涧澈捧住她的脸颊:

    “只是一个学长的吻。”

    那一夜的最后,或者说,那一天的最初。

    风间澈吻了明晓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