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是有些幸灾乐祸。”
“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好啦,我给你加点热茶,你再说说后来发生的事。”
尤建设说:“我在陈国栋家坐下,我问他,‘指导员,你现在退休了,退休工资拿的不多吧?’他说,他退休以后享受的是国家干部的待遇,一个月的退休工资要拿三四千元呢。”
甄建国说:“那不少了,怎么搞得这么寒酸?”
尤建设说:“是啊,当时我也是这么问他的。”
甄建国问道:“他怎么说的?”
尤建设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说:“他说,小尤啊,按理说呢,我们这些人打过仗、参加过国家建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按照国家的政策退休以后享受享受也不过分。可我总觉得我还能干点事情,年纪大了,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甄建国又问:“那他干了些什么?”
尤建设说:“他把他的终身积蓄拿了出来,捐给了当地的一个中学。”
“那有多少钱呀?”
“整整二十万元。”
“他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
“是有一个儿子。可他说,儿子已经成了家,收入也不错,基本不用他来负担什么,他把钱捐出去,是为了下一代。”
甄建国沉默了,起码这一点他做不到。
“怎么啦,不说话了,你不是还想问点什么吗?”
甄建国摇了摇头,笑了笑。
尤建设说:“临走时,我扔下了一沓钱,让他把房子修缮一下。他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唇发抖,说了句,小尤,请你把这东西拿回去吧,否则我要骂人了!”
甄建国说:“看来你给他钱,倒像是羞辱了他。”
尤建设说:“是啊,我没想到他会发火。后来,我给学校买了一百台电脑,他这才消了火气,还特意杀了只鸡,请我到他家去喝酒。”
甄建国说:“老头子还挺倔的,蛮有意思的。”
尤建设说:“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我们边喝酒边谈事,谈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甄建国颇感兴趣地问:“你们都谈了些什么?”
尤建设说:“都是些陈年老调的事了。比如说,过去他们打鱼的时候,要是打起王八了,就赶紧把王八扔回到江里,说是吃了王八船会翻的。陈国栋说,‘我就不信这个邪,你们把王八拿回来,我吃!’结果他真的把王八蒸熟了吃了。”
“结果怎样?”
“结果王八肉好吃,船没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甄建国说:“我们那会儿在渔业连的时候,就开始吃王八了,也没人说起过这件事。”
尤建设说:“那是以前的事了。因为陈国栋开了先例,大伙儿就跟着吃了。”
甄建国说:“于是王八也跟着倒霉了。”
说着,两人又开怀大笑。
一壶开水喝完了,甄建国又叫了一壶;茶水喝淡了,没味了,又叫服务员重新泡了一壶新茶。这一次,两个人谁也没有看表,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谈话就像茶水的味道,意犹未尽。
尤建设说:“那晚我们两个都喝多了,当天我就睡在陈国栋的家里。我们两睡在一条炕上,那晚我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呀?”
“你想想看,要是再倒退二十年,我的身边睡的是陈国栋,你睡得着吗?”
“倒也是啊!”
“你们谈到过去的事没有?”
“没有,压根儿就没谈。”
“是不想谈还是不敢谈?”
“是不愿意谈。”
“你说话总是爱绕圈子。你提嘛,看他怎么说。”
“唉,我们都不年轻了,在一个老人面前,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唉,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把这本书给我,让你失望了吧?”
“你胡说什么呀,我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看把你急的,被我一下子猜中了吧?不信换上你试试,你忍心开得了这个口?”
甄建国不吱声了,他确实在换位思考。
沉默了一会儿,甄建国突然问道:“那你后来怎么就留下了呢?”
尤建设长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这话提起来心里就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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