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42. 笑舞(1/2)

    阿明回到家,天已黑了。路上,他不敢说起阿雪和桑哥的事儿,生怕小燕生气。同时,那一次宝石山上的吃醋,在阿明的心里,总是想忘也忘不掉,所以他尽量避谈过去,只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晚上,他焐着热水袋,坐在桌边,对着那几张已写好的纸儿发起呆来。

    老二、老三对他说了不知多少次“燥弄1”“活拆空”了,可是,汹涌澎湃的波涛蓦然消失了,这对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的阿明来说,无异是自戕灵肉。但是,这半桶水硬要它晃出来,是一万个不可能的。

    这一年的1月8日,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因病逝世了。噩耗传来,全校师生泪飞如雨,沉浸在无限悲痛之中。

    学校操场上搭起了追悼台,花圈似海,挽联如山。在悲伤的哀乐声中,师生们胸佩白花臂缠黑纱,流着眼泪向敬爱的周总理遗像三鞠躬。

    自从在湖滨欢迎西哈努克亲王时看到敬爱的周总理那一刻起,阿明觉得我们的总理就是张良再世、诸葛重生,所以给他取了个雅号“赛诸葛”——这一雅号后来就用在《龙虎争霸》(《龙虎风云演义》)一书中。

    所以,在清明节来到的时候,阿明和许多同学一样,怀着深深的思念,精心编织了小花圈、小花篮,自发涌上街头,悼念敬爱的周总理。

    意想不到的是,隔了几天,学校追查的很紧,说“四五运动2”是反革命性质的暴乱。老大被批斗的阴影始终笼罩在心头,阿明这下吓得脸孔都洁白了,一进校门细脚光儿就不由自主地抖索。青皮甘蔗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居然连课都不敢来上了。

    这反革命帽子要是被戴上了,那肯定死翘翘了!

    以至于阿明一看到民警出现在路口,脚步声越来越响的时候,一颗心儿几乎被拎到了喉咙口,恨不得插翅而飞,或一头钻进地缝里去。

    还好,阿明只是一个小虫子,侥幸没被踩到。但从此以后,他对波谲云诡的政治就避而远之了,生怕一泡烂污粘在自己这个小老百姓身上,这苦头如何吃得起啊!

    不顺的事儿连着来了,几张网儿短短半个月间,都无影无踪了。

    也许是西湖水域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也许是有路道3的渔霸,半夜三更划着小船儿拖着钩儿湖里头到处乱逛,要想再靠渔丝网发财,那是难上加难了。

    但钞票究竟是好的,且好得不得了,《水浒传》上一文钱憋死好汉青面兽杨志,这阿明读得太熟了。他囊中有些钱时,觉得走起路来腰板儿都挺了不少,说话的喉管也粗了,所以他心有不甘,翻着掂着卖鱼积余下来的十几块钱,想着如何再去西湖捞一票。

    他打定了主意,趁阿爸休息天,借了他的自行车,一路赶往闻家堰。虽然不用像小时候那样跨在车杠上骑,勉强能坐在车凳上,但上赤山埠和钱塘江大桥的高坡儿还是要离开坐凳的。初中最后一个暑假要到了,他已成了夜猫子,晩上不去西湖里泡上一二个钟头,实在有点儿难受。

    他买了300米10磅的线儿,一分为二,主线上每隔1米吊个尺来长的子线,子线上再吊个小号针儿。

    “甲鱼、湖鳗、湖蟹值铜钿。”阿明记得络腮胡说的这句话。

    暑假到了。阿明准备好了臭猪肝,到了夜深,便掩上门儿出发了。

    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当时的西湖水域管理处在涌金门,他想好了地方,就在管理处不远的湖滨一公园抲甲鱼。

    那时市总工会办公的地方还在一公园,里面是幢小洋房,外面是一堵围墙。阿明在围墙外捡了块砖头,然后脱了衣裤高举着,从水里进到围墙內。

    他将衣服囥进树蓬后,将线的一头绑在砖头上,走到离岸三四米处,沉到水底,然后边往外游,边将针上已穿好臭猪肝的长线儿放了下去。

    放好线儿后,阿明靠在墙上吸着烟儿。小洋房里只有一只走廊灯亮着,也许值班的人早就梦到苏州去了,一点声响都没有。

    阿明慢慢合上了眼儿,这时的眼前,浮现出许多爬动的甲鱼,黑黑的背脊,厚厚的裙边——本塘甲鱼呀,五块钱一斤哩!他数着一沓厚厚的钞票,一个名副其实的阔佬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劳动路口,没有人不对他刮目相看!

    数十只蚊子叮碎了他的美梦,脸上身上满是块儿。他痒的东抓西挠,蚊子嗡嗡地围着他,似乎在说“别做美梦了,别做美梦了”。

    他估计四点多了,便下到水里,用脚儿去勾那线儿。线儿勾到了,可不是紧绷绷的,而是软疲疲的。

    阿明暗叫不妙,连忙收起线来。那线儿轻飘飘的,收不到五十米就没了。他仔细一看,线头看上去是被甲鱼咬断了,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阿明哪肯善罢甘休,他把断线儿和好线儿连接在一起——200多米长的线儿,一切都寄于此了!

    隔了一天,他白天去柳浪闻莺钓了些苍条儿、虾儿,半夜里又出门了。

    阿明觉得市总工会处是个不祥之地,于是一直往前走,到了湖滨六公园。

    那时还没有圣塘景区,岳飞被害死的风波亭前是一条通7路车的柏油马路,马路边主要的建筑是杭州外文书店,而临湖黄墙红瓦的石函精舍等洋房当时被机关占用着,外面是一堵青砖围墙。

    阿明到了围墙边,脫衣下水,将针上已穿好鱼块和虾儿的钓线放入了湖中。

    他不敢再抲甲鱼了,这次要抲的是湖鳗。

    用鱼块、虾儿做饵抲湖鳗,阿明也是从别人处听来的,效果有没有、好不好没数帐。他忐忑不安地躲在树丛里,等待着时间的过去。

    有些日子没进帐了,他希冀这最后的钓具能抲到几条湖鳗,卖些钱儿来好活络活络。

    据说在漆黑的夜里,虔诚地祷告一百遍能通神,祷告三百遍则会显灵,阿明对着星空对着湖月默默地祈求着发财。

    果然,他的祷告显灵了!

    阿明下水后脚儿一勾住线儿,就感到紧绷绷的,说明有鳗儿上钩了。他激动万分地回到岸上,慢慢收起钓线来。

    线儿很沉,不停地抖动着,有一种力量移到东移到西往外去。阿明生怕线儿被拉断,竭力抑制激动——不能功亏一篑啊!

    钓线收起了,一条又长又粗的大湖鳗盘缠着线儿,白里透黄的肚皮在月光下泛着亮光。他把它塞进了量米袋,一路小跑回家了。

    到了家中,他倒出湖鳗。那针儿斜穿着进入了它的嘴,费了些气力才拿了出来。这时阿明傻眼了,那钓线是乱缠得一塌糊涂,随你如何细细地解,乱结因有很多针儿错杂,要想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