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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野花(1/2)

    3.野花

    小走狗们蹦得欢,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手一抹一闻,叫声爹,喊声娘,捂着鼻子,瞬间没了影儿。

    阿明也闻到了味儿,皱起了眉头,忽然见跷拐儿一颠一颠摔了个狗吃屎,又一颠一颠往家跑,一只布鞋也掉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笑得泪儿都出来了。

    阿明自烂腿后,变得少言寡语了,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只有眼泪,没有笑脸,尤其看见邻居们指指点点晒着的万国旗,向窗口射来道道冷酷的、鄙视的目光时,更是忍不住那滚烫的眼泪。

    这狗屎运是他们自找的,阿明也有舒心的时候!

    也许小鬼头们回家不敢说实话,也许说了实话大人还想出气,一支香的时间后,三四个婆娘聚集在谢家门前,泼妇开始骂街,什么难听的、龌龊的话都骂了,还嫌不够,乒乒乓乓地拍打着门,麻婆儿更是狠狠地踢上了一脚。

    谢家没大人在,臭婆娘们自然要趁机闹混堂1,在大街上耍耍雌威,出出恶气。

    那木门还算牢固,没被踢破,只是那些声响如小鬼敲夜门,传到楼上,阿明担惊受怕,心儿扑通扑通似要跳出喉咙来,不住地打着寒噤。

    阿明的脸突然通红,两眼喷射出仇愤的光,他提起了热水瓶,打开了窗子。。。。。。

    “哇----哇!”

    这时,阿煌哭了,不知是饿哭,还是被吵醒。

    “哇哇!”

    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阿明塞回了瓶塞,蹭到后床,给阿煌喂了几瓢。阿煌抿了抿小嘴儿,翻了个身儿,甜甜地睡着了。

    阿明回到了窗边,也许婆娘们看到了冒着热气的热水瓶,也许她们骂够了,楼下悄无人影。阿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明伏在窗口,眺望着马路的尽头。马路上来去几辆钢丝车、自行车,偶尔还有一辆骡车,也有挑菜担的、耍把戏的、卖棉花塘的、捏糖人儿的,锔缸补锅的,杂七杂八都有。渐渐地,阿明的眼光落在了几个讨饭子上。

    这几个讨饭子像是祖孙三代一家人,老年夫妇白发蓬乱,中年夫妇衣衫单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破破烂烂,他们拄着拐儿,背着包儿,拎着篮儿,捧着碗儿,在路口挨家乞讨过来,到了谢家门口,见门关着,便坐在青石板上歇息。

    那个小女孩似乎走累了,侧着身儿倒地便睡了。阿明看得很清楚,她右耳边下,有一颗豆大的黑痣。

    之前,阿明就听大人说起过,浙江衢州、金华、东阳、义乌一带发大水,淹死、饿死了不少人,好多人沿着浙赣铁路北上讨饭,杭州是个福地,难民自然很多。

    锡顺夫妇见了讨饭子上门,都要给他们一分、两分、甚至五分钱。那时的一分钱,可以买十粒盐津枣、一根棒儿糖;两分钱可以买一支赤豆棒冰、一根油条;五分钱就能买一碗粗面、两只馒头了。

    阿明盼着大人早点回来,太阳西下了,没有;天黑了,还没有。他迷迷糊糊靠在窗儿上,睡着了。

    天很黑很黑的时候,他们回家了。莲子从大板车上跳下来,见讨饭子在门口,便给了他们几分钱。那小女孩似乎没睡畅,揉着眼睛,走的时候,还不停地回头看。

    莲子跑进了婆婆屋里。她走前,在小脸盆里用开水焐着一只搪瓷杯儿,杯里放着两只刀切馒头,盖着锅盖,放在婆婆床边的方凳上。她见婆婆吃了,便又匆匆跑上楼,看荷花糕都吃完了,顿时没了焦急的眼神。

    “阿明,门口都是垃圾,是不是小鬼头们又来寻事儿了?”

    “嗯!”

    “又是老缸头带的头?”

    扑哧一声,阿明笑了。

    莲子好久没看见儿子笑了,而且又笑得那么开心,有点迷糊了,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阿明还是笑,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三个哥哥听见笑声,都跑上楼来。

    阿明抹了把鼻涕,眉飞色舞,把发生的事儿娓娓道来。他天生的会说故事,如此这般,又添油加醋,又装腔作势,说得活龙活现2。大家越听越发靥3,直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

    莲子笑了一会儿,收起了笑脸,下了梯梯,提了几桶井水,直朝门口洒,边洒边骂,还把空桶儿踢来踢去。在寂静的夜里,洋铁桶的咣当咣当声,像针头儿,直刺人的耳膜、心窝。左邻右舍白日里做了亏心事,都做了缩头乌龟,哪敢出来应战。

    “天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进货、摆摊儿,早点困搞4吧。”锡顺出门拉老婆回家。

    “这帮吃狗污长大的吊死鬼,你越怕他们,他们越要骑到我们头上来喳西喳污!”莲子甩开手,不听。

    “四天不去摆了,水沟巷的四罩儿5来抢位子了,省点儿力气明早用。”

    “明早天不亮,我就去拐角头把位子抢了,等你进货回来,看四罩儿有什么本事!”

    锡顺叹口气,回屋抹把脸、洗洗脚睡了。

    莲子骂够了,解气了,这才回屋休息。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