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七十六章(1/2)

    一转眼,南林已是深秋时节。

    杨钊陈兵牧州边境,皇帝让他进攻,派出的信使却如泥石过江,有去无回。牧州州牧乃是有名的骑墙派,接了皇帝圣旨也是囫囵一说,不愿参合进这次内乱中来。他身在边关,哪里不晓得杨记川部的骁勇,再加上这次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重甲骑兵,更是让人心惊肉跳。重甲骑兵既然能横扫北戎,打下他牧州,不也是分分钟的事这浑水,他不愿蹚,也不敢蹚。原本还怕皇帝派来讨伐将军不好说话,谁能料到,居然是杨钊。那牧州州牧更是放心大胆地站中立了。

    皇帝让人亲父子战场相杀,其心之险恶,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这一次派遣,寒了天下多少武官的心。

    牧州宣政使乃是杨钊门生,听闻此事气得砸破了桌子,痛骂当朝天子有眼无珠,冷酷无情。

    这厢,持天子大旗的杨钊部队还在牧州边境驻足不前。奉济的大军已然开拔,不出五日,兵临津州与其的交界线间。

    世人都以为杨记川在奉济很吃不开,却不知他早已暗中掌控了整个奉济的军事大权。此番调兵,却是态度强硬,直截了当告诉皇帝。你若敢从牧州绕进邕州,我便一路从津州打下随州,直捣永宁。

    朝臣们都被杨记川部嚣张的态度给震惊了,他们甚至开始怀疑,杨钊当初自动请命前去捉拿杨记川是否也是算计好的。

    驻守各地的宣政使们早已不满皇帝多年,重文轻武不仅让他们越来越失去话语权,就连兵权也逐渐被分割。前段时间有传言皇帝要将宣政使的职位撤去,该为议兵司,军队的调遣权利统统都要收归中央。这岂不是要将宣政使连根拔起

    一时间,整个大商暗潮汹涌。

    直到皇帝决定出兵镇压北征胜利的杨记川,还对皇帝和朝廷念有旧情的宣政使们终于明白,唇亡齿寒,狡兔三窟。

    宁州宣政使毫不作为,津州宣政使倒是意思意思,在奉济大军前来后派遣部队与其隔墙相望,两军遥遥对峙,就是不开打。

    连州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和永宁紧邻的随州、茂州和越州表示誓死追随朝廷。

    最让皇帝害怕的是,司徒靖偏偏在这个时候回南林去了。

    多疑的皇帝此时此刻甚至已经想象出一个以司徒靖为主谋,对象就是他自己的巨大阴谋。他越想约觉得司徒靖此番回南林,和杨记川大军入境绝对不是巧合

    皇帝简直如坐针垫,他立马下旨招司徒靖回永宁,一道圣旨不够,两道,三道,就差没有九道圣旨齐发,司徒靖再不回来就就地处决。

    而此时,只有很少一部份人知道,杨记川已经身在南林,并且待了不短的时间。

    杨记川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常山的跟随,那时他其实早已没办法理智地看待这件事,只知道,五郎还活着,他要去找他。

    不过他到底还算没有彻底糊涂,就算只身离开也是在部署好一切后再走。

    只是,常山的情报网大部分盘踞于北戎和边境,南林已然有些超出他的势力范围,但还算有一些线人。只是最近南林风头很紧,他们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不过,南林越是防备,越是让他们觉得,司徒靖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再加上司徒靖动作颇大的封锁南林城门,不少周边老百姓都瞧见临淄王似乎是为了抓谁回去,而且还成功了。

    时间就这么在杨记川越渐焦灼的心情中逐渐流逝,常山本就不苟言笑,现下因为严峻的失态更是寡言淡语,两个都不多话的男人待在一起,大部分时候都是让人感到时间被无限拉长的沉默。

    两人终究还是确认,邬琅就在临淄王府的某一处,但究竟在哪里,便不得而知了。常山曾经潜入过临淄王府,那也是趁着人多时鱼目混珠混进去的,再加上十分好运气的碰上邬琅密谋出逃,更是给了他很多方便,所以那时的常山可谓是拥有天时地利人合,才能进入王府偷到那本宝贵的同川册子。现在的话,就没那么好办了。先不说司徒靖会如何武装临淄王府以防有人前来劫人,光是确定邬琅被关的准确地点就十分困难。

    好在,司徒靖再厉害也不可能让偌大一个临淄王府形如铁桶,滴水不漏。是人的地方,就会有破绽,就会有漏洞。就比如,浩浩男宠女宠们眼巴巴看着王爷回来却一股脑地往一个地方钻,自然要想方设法知道那地方究竟是什么桃源仙境。

    常山与杨记川费尽周折,小心翼翼,终于还是从别人嘴里抠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常山买通了一个男宠的小厮,和他互换了身份潜入王府。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走了一遭的路就不会忘。他从小被训练成为最好的密探,自然也会是最好的暗卫布防专家,所以他可以轻易看出临淄王府哪里的守备最强,哪里的巡逻暗卫最多。而那里,估计就是邬琅被囚禁的地方了。

    常山回去之后立刻和杨记川商量营救计划。线人是不能用了,能突入临淄王府的战斗人员满打满算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杨记川当场拍板,他在明,常山在暗。他自己吸引临淄王府人马的注意,常山暗中前去营救邬琅。

    常山有些犹豫。他不是信不过杨记川的武力。但是现在的郎骑将军没有他那身刀枪不入的护甲保护,只剩一杆长枪的话,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总有力竭的那一刻。而且,司徒靖现在识破少爷的身份,杨记川对于他来说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就算背上骂名,也定会使出全力让他有来无回,个中惊险,即便只是想象也觉得略有胆寒。常山不敢下这种让杨记川去送命的决定。若是能将少爷救回,杨记川却身死,那少爷岂不是一辈子落得个孤家寡人他又有何面目再见少爷。

    “将军,此计不可。司徒靖为人狡诈,临淄王府机关重重,你独自迎战,只怕凶多吉少。”

    杨记川摇摇头,道:“我不会比他先死,你放心。”

    常山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最后还是拧不过杨记川,两人开始围绕着一明一暗展开计划。

    他们并没有太急,摸清了临淄王府的人员流动情况后才着手选择时间。

    他们选定的日子很是普通,因为普通,所以没有人去在意。

    行动当日深夜,两人换上夜行衣。火龙枪也用黑布包好,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瞩目。

    今夜乌云遮月,一切都笼罩在一个看似宁静,实则汹涌澎湃的黑暗中。

    临淄王府就像是趴伏在这黑暗中的巨兽,虽然沉睡着,却异常敏锐,随时准备着给袭击它的人一口痛击。

    杨记川和常山早在潜入临淄王府的某一处落脚点后便分道而行,常山向东潜行至囚禁邬琅的地方,而杨记川则向北,一路直上司徒靖寝室,挑衅。

    常山善于潜伏,而且极有耐心,他在等待,等待因为杨记川的从天而降而秩序混乱起来的临淄王府,这一刹那就是这个怪兽最大的破绽。然而还未等他找到这个时机,却突然发现囚禁邬琅的暗室周边的暗卫人数骤然增加,而且一个个从暗处浮出,往四方飞散,有人急吼吼地从一个密道里出来,气急败坏。

    “快找,找不到你们全体都得死”

    常山大惊,难道少爷已经逃走了

    这时,杨记川那一头却依然开始了张扬的出场。

    整个临淄王府彻底打乱,不仅仅是明面上因为有人入侵而匆匆集结的府内侍卫,还有暗处因为需要严加看管的人却凭空消失而造成的诸多恐慌。

    此时此刻,司徒靖寝局院落前,一身黑衣的杨记川宛如一颗松柏笔挺而立。包裹着火龙长枪的黑布簌簌落下,枪尖氤氲的血气在黑夜中发出晦暗不明的光亮来,看起来嗜血而鬼魅。

    司徒靖还穿着白色的单衣,发髻也未束,头发铺散开来。他长眉拧紧,直直盯着面前这个不速之客。

    “郎骑将军杨记川,你不接旨前往永宁认罪伏法,到孤府上有何贵干”

    “临淄王殿下,末将前来不过是向你讨要一个人。他乃是末将至亲、至爱,还请临淄王殿下将他还给我。”

    “将军说笑,既然是你至亲、至爱,又怎会在孤手上。若他走失,何不问问你自己为何将他弄丢了。”司徒靖尤为在至亲至爱这四字上咬字甚重,似是恼火,又或是嘲讽。

    杨记川冷冷地看了司徒靖一眼,语气淡漠地说道:“他本是通天彻地之人,奈何被奸人暗算,被人掠走时身有重疾,不若,岂能这般束手无策。”

    司徒靖冷哼:“将军还是往别处寻吧,孤府上没有你要找的人。”

    “王爷的意思是不愿放人那末将便只好硬抢了”

    “杨记川,孤念你是本朝开疆拓土的功臣,不与你计较,你若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

    “北戎皇族一样被我屠戮殆尽,尔等又算什么上人抢我至亲、囚我至爱,与我之仇便是不共戴天”

    司徒靖面色一如黑夜般冷峻,四面八方如潮水般的王府侍卫在此刻纷纷朝着杨记川涌去,而那个男人,手持一杆火龙长枪,顶天立地地站着,没有丝毫的畏惧。

    司徒靖没有见过邬琅和杨记川并肩战斗时的模样,但是他见过邬琅一身玄甲,卓然自信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五年内必灭北戎的神情,那样的邬琅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王府里的邬琅永远只会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你说一句,他回一句,不远不近的态度。像是一团搁置在精致杯盏中的水,偶尔掀起一丝波浪,便让人心神荡漾。然而那个扬威将军,若也是水的话,便是激浪滔天的洪水。充满张扬的力量和自信。他和杨记川有默契,有心有灵犀,也有相互依赖。

    对了,就连这种天下人皆可杀的态度也是一样。

    这么看来,他们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人。因为邬琅在他面前,永远不会有那种舒服的表情。他要么是疏离,要么浑身都是刺。

    司徒靖感觉自己内心有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那团妒火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没了。

    杀了他,杀了杨记川

    杨记川火红长枪在他手中挽出一个漂亮的枪花,冲在最前头的王府侍卫连他的身体都没有触碰到便被横扫而过的枪身齐齐扫飞。枪尖氤氲如丝的血气仿若毒舌吐信,带来致命的毁灭。

    侍卫们在司徒靖的命令下一个又一个不要命地向前冲,包围圈即便在这一刻冲散,下一秒又再次聚拢。被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