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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的面具第46部分阅读(2/2)

个奇怪之处是,陈胜在未起事之前,便屡次说过‘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话。作为一名农民,他的鸿鹄之志又是什么?他在草莽之中又预知了什么?”欧阳博的尾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下去,为自己的叙述打着节拍。

    他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一旦讲到关键处,语速就自然放慢,不停地使用设问句、反问句来加重语气。

    “难道说,陈胜很早就预见到了大泽乡之变吗?这些已经无从查考。所以,讲完了上面两件事,我要讲第三件、第四件事,分别是白莲教起义与太平天国……”欧阳博想要继续往下说,但被叶天举手制止。

    “欧老,请为学生深度解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八个字中,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深意?”叶天谦逊至极地起身行礼,真诚求教。

    他没有亲眼见过发生在日舰雪风号上的那一幕,但作为身体脉络中流淌着华夏鲜血的中国人,他每次想到玉罗刹,都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钦敬。

    “那只是很普通的八个字,中国文字中,比其更有意义、更博大精深的字句不计其数。”欧阳博不以为然地回答。

    “不不不,你错了,你错了。”侧面的英式雕花门一开,一个握着拐杖、衔着烟斗、身着老式西装的中年人大步走进来,抚摸着两撇英式小胡子,居高临下、充满轻蔑地俯视着欧阳博。

    欧阳博哼了一声,身子向后一靠,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你们中国人总是执着于文字的表面,从字与字之间的连接上寻求意义,这就大错特错了。要想解读这句话,一定要谈及它出现的背景、人物关系、使用场合、出口语气。你们也差不多承认,这是一句咒语。那么请问,咒语有其真正意义吗?就算勉强将咒语按照母语分类解释出来,有意义吗?就像二位在这里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一样,你们解读到了什么?”等这人潇洒地转身,叶天才骇然发现,那件老式西装的背部竟然绣着一只展开双翼的白色蝙蝠。

    欧阳博冷笑:“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在向老天、向贫民们泣血喝问——那些成为王侯将相的人难道生来就该如此的吗?表达了贫民阶层对公平公正的渴望。”

    这种解释是千百年来中国人的共识,因为字面上看,就是此意。

    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从唇上取下烟斗,用烟斗的细尾指着欧阳博:“陈胜的起义动摇了秦朝统治的根基,足以证明,他不是个普通人,绝不会用这种普通人的语气说话。他是项羽、刘邦起义的榜样,可历史对他的记载寥寥无几。也就是说,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倏忽之间,他就站在了起义军领袖的大舞台上,振臂一呼,千人响应。这种怪异之处,你从来都不去质疑考证,反而只做表面文章——”

    “白蝠王,你不要胡搅蛮缠,大竹先生恳请我给叶天解释历史,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没什么事,请先出去。”欧阳博勃然大怒,拍案而起。

    陡地,白蝠王飞起一脚,他们围着的这张五米长、两米宽、一米高的红橡木会议桌被踢得向上直飞起来。

    欧阳博惊得目瞪口呆,忘记了向后躲闪,因为他毕竟只是个博览群书的历史学家,而非舞刀弄枪的江湖豪客。

    啪地一声,叶天右掌及时地拍到了已经离地一米半高的桌面上,借力翻滚,从长桌此端滚到彼端,凭着身体的动态发力,消解了白蝠王的暴怒脚力,将长桌压回到地面,而他也及时地翻身落地,姿势洒脱,毫不慌张。

    “少林北派地蹚功?很不错,很不错,海豹突击队的精英里熟悉中国功夫的没有几个,怪不得你被人称为‘海东青’,果然是万里挑一的高手。”白蝠王微笑起来。

    “你要踢的,只是我吧?我从不惹事……为什么你总惹我?白蝠王,大竹先生要大家合作做事,必须‘和’字当头。像你……这样,总是脾气火爆,惹是生非,总有一天要吃大亏的。”长桌下面有人出声,随即钻出一个瘦得如半枯竹竿的中年人,靠着欧阳博坐下,手里握着一瓶白酒,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走开。”欧阳博被酒气熏得清醒过来,掩着鼻子大叫。

    中年人“呃”地一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睁开惺忪睡眼,笑嘻嘻地说:“欧老,欧老,不要那么严肃,这又不是在你的研究生指导教室里,我李白也……不是你的学生……我李太白……是酒中仙……”

    欧阳博伸手一推,中年人便从椅子上滚落在地,但却毫不恼怒,爬起来,将遮在眼前的乱蓬蓬的灰白头发撩开,先喝了一大口酒,放声吟诵:“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吟两句,喝一大口,转眼间,满满的一瓶酒就去了一大半。

    “李白,你再把上次盗墓的事给欧老讲来听听,顺带告诉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是什么意思。”白蝠王拍打着桌子,边笑边说。

    叶天听过“旧金山大灵媒”白蝠王与“犬儒盗墓者”李白的大名,两位都是雪泥鸿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大人物,不料能在这种环境下见到。

    “为什么要反复说那件事?那又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不如喝酒……白蝠王,不如喝酒,喝酒……”李白早就醉醺醺的了,连番灌酒之后,浑身像抽了筋一样,软绵绵地半躺在地上。

    白蝠王又是一拍桌子:“当然要说,因为这里只有你明白那句话的意思。李白,你以为自己是因为能喝酒、能吟诗才被大竹先生请到这里来的?如果不是你进过秦始皇的‘十二铜人九幽守魂墓’,谁又能看得上你?好了好了,海东青也在这里,把那个怪墓里遇到的事再讲一遍,就算是给自己当个下酒菜好了!”

    叶天心底一惊,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据他所知,“十二铜人九幽守魂墓”指的是秦始皇墓外围的附属墓地之一,其作用是为秦始皇“镇魄守魂”,不被外界的邪魔外道所勾引挟持。不过,世人只从典籍中找到了这座墓的名字,却无人探知它的准确位置。

    “口说无凭,耳听是虚。”欧阳博愤愤地说。

    “什么?什么什么……我李白说过的自然都是亲眼见到的,不编造,不说谎……我是文人,文人就有文人的操守,清高、傲物、淡定、飘逸……文人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类人,是你们这些俗人比不上的。欧老,不,不是欧老,我应该叫你老欧!听着,老欧,我再说一遍,我真的在那个墓穴里看到了十二铜人,也见到了陈胜咒杀秦国命运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按照一种奇怪的方式排列,就会变成一幅图画……图画中,一只长着翅膀的天狗,横向咬断了一棵参天神树的主干。现在你们明白了吧,那是咒语,然后下咒者通过念诵它,在虚空之中借来天狗之力,咬断敌人的主干。主干一断,交战双方胜负的天平就会倾斜……”李白含含混混地叙述着,东一句西一句,必须全神贯注地去理解,才能弄懂他的意思。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又拿不出证据,谁会信你?”欧阳博怒冲冲地扭过脸去,不再看李白。

    “我现在就演变给你看,你看了,就会知道,我没说错!”李白挣扎着爬起来,努力睁开眼皮,左右张望着。

    叶天以为他是在找纸找笔,正想帮他,可他却使劲挠了挠后脑勺上乱哄哄的灰白头发,自言自语地笑了笑:“忘了,我忘了,我是画不出那样子的。天狗肯定画不好,不如画条狗腿来下酒……”

    欧阳博寒着脸回应:“很好很好,我看你就是只缺一条狗腿下酒罢了。‘十二铜人九幽守魂墓’迄今为止无人进入过,江湖上的假消息多不胜数,根本不足为信。”

    忽然又有人蹒跚而入,手里托着一只画夹,一只手握着铅笔急速勾勒着,走到桌前时,停下笔,倏地举高画夹,展示给众人看。他画的是一只体态庞大、皮毛逆竖、血盆大口怒张、双眼寒光四射的巨型猛犬。猛犬的两肋之下突兀地鼓出两只鹰翼般的三叠长翅,正随着猛犬弓腰扑击的姿势高高扬起,张开到极限。

    “这是什么?”画画的人问。

    无人回应,欧阳博只看了一眼,便扭脸后退。

    “这就是天狗,李白脑子里藏着的天狗。如果各位感兴趣,我可以画出任何人脑子里的东西,比如他——”他用铅笔指向叶天,“这位小兄弟脑子里藏着一位大美女,还藏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叶天冷静地看着他,但笑不语。

    “李白,是这东西吗?”白蝠王又在敲桌子。

    李白站起来,搂着画画人的脖子,哈哈大笑:“没错,没错,你这家伙好像钻到我脑子里了,画得太像了。就是这只天狗,咬断了巨树,给人以无比恐怖的感觉,仿佛在它的利齿之下,全世界无人得以逃生。”

    白蝠王大声说:“看,那就是陈胜的诅咒,一句话消灭了秦始皇的江山社稷。”

    叶天将那张铅笔速写仔细地看了十几遍,牢牢地记住了天狗的形象。

    “难道玉罗刹发出诅咒时,用的也是‘天狗断树’的方式方法?无法复原历史,又怎么能解决那个疑问呢?”他的思想渐渐行上了岔路,甚至忘记了自己深入此地的最初目的。

    “王公公呢?为什么还没过来?今天晚上的灵修集会时间就要到了,他不来,怎么开始?”画画人大声问。

    李白醉醺醺地说:“你不过是想赶紧去看看那个老家伙,想画出他脑袋里存着的东西,然后向大竹先生报功……我告诉你,那是一个死人,应该躺在棺材里超度转生,而不是被搁在架子上研究来研究去,像是做湖北腊肉一样。腊肉下酒,味道糟糕之极……要喝酒,最好的下酒菜是狗肉懂不懂?正所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我李白是酒中神仙,比那个叫‘服部九兵操’的日本老兵更有研究价值,不如你也把我做成腊肉,一起放在架子上……”

    他真的醉了,举着瓶子喝酒,却连自己的嘴都找不着。

    画画人帮李白将瓶口塞进嘴里,低下头,喃喃地说:“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痛苦?画那些东西就像吸毒上瘾一样,一上手,就根本停不下来。”

    叶天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服部九兵操”的故事已经结束于大理蝴蝶山庄,尸体肯定也已经埋葬于彼处,又怎么可能在三星堆遗址下面出现另一个叫同一名字的死人 ?'…'

    一个尖声尖气的板刀眉女人怒冲冲地走入,仿佛带着一股冲天的怨气般大喇喇地落座,直眉瞪眼地叫着:“王公公呢?王公公呢?每天都是一大群人等他,他难道就不能放下那个臭架子吗?还当自己是黑手党的大军师吗?等等等,你们这群废物就知道等,老娘的时间有多宝贵,你们明白吗?那些死尸一个一个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老娘动手,能恢复原样给你们做研究吗?有的没有眼睛,有的没有耳朵,有的开膛破肚,有的体无完肤……如果没有我‘收尸大王’冯娘娘,你们谁能搞定?谁、能、搞、定?”

    画画人赶紧换上笑脸,连连点头称是。熟料那女人根本不给他面子,伸手一推,大声叱喝:“滚一边去,你这个娘娘腔、假男人!”

    声音未落,一个大腹便便的矮胖男人便走进来,双手插在裤袋里,故作潇洒地挑了挑肥胖的下巴:“时间到,大家跟我来。”

    画画人立刻快步上前,不离左右,一口一个“王公公”地亲热叫着。

    板刀眉女人冯娘娘也收敛了泼辣气势,与画画人一左一右,伴着王公公前行,其他人跟随在后。

    过了四道石门,叶天赶紧下降了至少十几米,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呼出来的气立刻化为了白雾。

    第五道石门开启后,出现在叶天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低温冰库。

    王公公停步,左右扫了一眼,向前一指:“大竹先生说,我们需要加快工作进度。从现在起,采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制。你,每画完一段,就赶紧交给我,由我送到他那里去。冯娘娘,你的修补工作做得很出色,大竹先生很满意,望继续努力——咦,那是什么?”

    他突然抬起头,用肥肥胖胖的食指指向通道顶部的一角。

    青灰色的墙壁上竟然停着一只半个鼠标大的双翼蝴蝶,正微微扇动着淡青色、淡粉色、淡蓝色错杂交织的翅膀,静静地蛰伏着。

    “是蝴蝶。”画画人立刻回答。

    王公公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是蝴蝶,我要问的是,这小家伙是从哪里来的?”

    地下世界内门户重重,防护森严,连只蚂蚁都进不来,一只误打误撞的蝴蝶似乎没机会深入此地。

    所以人抬着头看蝴蝶,王公公不发话,谁也不吭声。

    蓦地,王公公阴沉沉地笑起来:“白蝠王,你有没有感觉到,这小家伙身上蕴藏着一股灵力?我断定,有人在操控它,但用的却不是‘驱虫术、驱鬼术、蛊术奴役五鬼搬运’之类的邪道功夫。你有什么高见?”

    白蝠王只回应了一句:“抓它下来研究?”

    王公公点点头说:“好。”

    白蝠王向前走了一步,伸出拐杖,杖尾对准蝴蝶,一点点地凑上去,像北方人“粘知了”那样,将蝴蝶慢慢地“粘”了下来,然后交给王公公。

    看到蝴蝶,叶天立刻想到了白晓蝶和方纯,因为这种翩翩飞舞的小精灵总会令人联想起美好的东西。

    “从一粒沙中看世界,一朵花中看佛国。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王公公抬高手掌,眯缝起微带浮肿的双眼,紧盯这只蝴蝶,并凑近它,撮唇吹动着它头顶上那两根短短的触须,“那么,告诉我,你从哪里来呢?到我们这里来所为何事?”

    叶天默默计算,自己从进入洞口到现在已经有近五个小时,方纯一定在外面等得心急如焚了。可是,此地这些怪人怪事根本没办法让她知晓。如果蝴蝶真是她驱动的就好了,至少可以互通消息。

    “小家伙,从你的眼睛里,我似乎看到了一些很复杂的东西,生死离别,报仇雪恨……白蝠王,有一个女孩子在操控蝴蝶,她就在上面,距离地下世界的入口不远。不过,我们无需理会她,无需理会她……”王公公缓缓地说着,手掌平平地晃了几下,蝴蝶便在震荡中化为灰色的粉末,随风而散。

    “冯娘娘,你最好能加快进度,将最后一批死人弄好,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数据链,以确定地球轴心的精确位置。玉龙雪山那么大,如果没有精确至五公里范围内的坐标点,那么大家就不必赶去浪费时间了。不多说了,开工吧。”王公公拍掉了手掌上的灰尘,一个人施施然扬长而去。

    叶天跟着画画人的脚步向前,穿过一排排平放着一具具尸体的台子,最后到了冷库正中。在一组无影灯的照射下,平躺在台子上的死尸仰面向上,面目冷硬呆滞,可不正是服部九兵操?

    稍稍迟疑后,叶天揭开了盖至死尸胸口的白床单,露出了胸膛至小腹那一部分。在大理,服部九兵操曾被香雪兰亲手解剖过,胸前百分之百应该有伤口,可现在再看,皮肤完好,连块疤痕都没留下。

    “这就是服部九兵操?你要画他头脑中的东西?”叶天放下床单的时候,因过度疑惑与惊诧,十指全都轻轻颤抖起来。

    画画人“嘘”了一声,小心地调整无影灯的角度,把服部九兵操头部的阴影完全去除,然后拿起铅笔,深深地凝视着死尸的额头,观察了足足有十分钟,才慢慢下笔勾勒。冷库中的温度差不多在摄氏零下十度左右,但画画人丝毫不觉得冷,每一笔下去,都会下意识地咬一次铅笔头,完全沉浸于作画的亢奋之中。

    忽然,他停下笔,喃喃自问:“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像她那样美的女人,哪里来的那么多怨念?”

    叶天探过身去一看,跃然纸上的,是一个半卧在地上的现代美女,一只手向前指着,樱唇微启,似乎正在说话。画画人的技艺十分传神,令人一见到她,便立刻领悟到了她的内心世界。她心里一定怀着一种彻骨的绝望与悲怆,并且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对这个世界已经再无半分留恋。可是,她又是那么美,美得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第09章 浮雕密室

    “这是无法更改的结局,她已经成了永远的过去,再爱她,也不过是爱一幅画那样爱她。”画画人撕碎了第一张,随手一抛,碎纸片纷飞如雪。

    叶天轻拍他的肩,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这就是我最大的痛苦,所看、所画的都是别人脑中的历史,一旦看到自己期待的东西出现,来不及欣喜,早已成过去。于是,我夜以继日地痛苦,无休止地在得与失的彷徨中颓唐度日。”他开始画第二张,下笔加快,线条更生动。

    李白踉踉跄跄地走来,酒瓶子在停尸台上砰地一磕,大声吟诵:“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呵呵,诗是那么写的,不过是骗骗别人罢了。我们都没有用,是浪费生命的垃圾,找不到生命的最后终点。谁能告诉我,大家为什么活在这里?为什么要每天睡、每天吃,吃饱了再睡……”

    转眼间,画画人已经画完了第二、第三幅,变换了一下角度,但目光所指,仍然是死尸的头骨。他画的是服部九兵操脑中的记忆,记忆中唯一永存的只是玉罗刹慷慨赴死前的那光辉灿烂一刻。

    不知何时,白蝠王也走过来,站在画画人背后,看他高速画画。

    后来,他捏着下巴坏笑:“喂,我有办法能穿越时间,带你去看看这女人好不好?”

    画画人并不上当,只是埋头画画,不再分心。

    白蝠王转向叶天,低声问:“你感不感兴趣?”

    叶天礼貌地笑笑,然后点点头。

    白蝠王的声音压得更低:“据说,地球轴心里蕴含了超强的能量,并且分布着各种时间黑洞,所以很多聪明绝顶的人都想找到那地方,然后据为己有,成为唯我独尊的天下第一。那种绝代荣耀,是任何国家的总统或者暴君都无法相比的。”

    他拉了拉叶天的衣袖,两个人转入无影灯的背面,避开了所有人的关注。

    “他们都是厌世的疯子,可我不是。”白蝠王脸上布满微笑,但眼神凌厉,杀机隐现,像一头已经被猎手惊动的野豹。

    “那么,你是什么?”叶天并不被对方的坦诚相待而打动,只是脚下稳稳地立定,丹田之气提升至躯干和四肢,随时准备应付突袭。冷库中到处都搁置着冻僵了的尸体,再多添个一具两具,并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他不想变为尸体,死于别人预先埋设的圈套中。

    “十八。”白蝠王迅速地报了一个数字,并且拉过叶天的手,在他掌心里写下这个数字。

    “什么意思?”叶天不动声色地问。

    “长江矩阵,十八号。”白蝠王放开叶天的手,收敛微笑,严肃无比地回答。

    “那又怎么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天呼出一口气,在眼前化为一条长长的白色雾带。

    他跺了跺脚,搓了搓掌,继续问:“你拉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

    白蝠王脸色一变:“难道你不是长江一号?是组织派来联络我、与我并肩作战的?我收到的消息说,组织要派一名绝顶高手过来协助我,很可能是长江一号,我们将一举扫平地下世界。我为了这个任务已经潜伏了四年多,一千五百多天——我都有些想家了。你不是长江一号,那么你是谁?”

    叶天镇定地回答:“我是叶天,一名海豹突击队的退役队员,就这么简单。这种身份,与传说中的‘长江一号’根本对不上号,你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他退后一步,准备绕出阴影,回到画画人身边去。

    咔地一声,白蝠王突然掰断了烟斗,反向一插,那只能点火、能冒烟的吸烟工具竟然瞬间变成了一柄三寸长的短枪。

    他一个箭步跨过去,用这柄枪顶住了叶天的左侧耳根,冷森森地低语:“好吧,你不是长江一号也不要紧,至少可以给我当人质,去见大竹直二。没有人帮忙,我自己单干,也能完成任务。这鬼地方,我实在是待够了。”

    叶天没有选择,只能被白蝠王推着走出去,面对所有人。

    “你在干什么?”冯娘娘一下子竖起了板刀眉,扎煞着两只血淋淋的大手喝骂,“老娘的收尸工作已经够多了,你还想杀人,给老娘添麻烦?白蝠王,我忍你很久了,老是阴阳怪气的,跟个老吸血鬼一样,就知道在背后捅刀子……”

    “闭嘴!”白蝠王锐声大喝。

    “闭嘴?闭你七大姑八大姨三太姥姥九太姥爷的鸟嘴!”冯娘娘的骂声瞬间飙出高音,“大家到这里来是逍遥避世的,爱做就做,爱玩就玩,爱疯就疯,谁也不干涉谁。你拿枪指着那个小兄弟干嘛?是嫉妒他比你帅?放了他,快放了他!”

    冯娘娘双手乱挥,从一具死尸身上沾到的血肉碎屑当空乱飞,有几块跌落在叶天脚下。

    “闭嘴,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疯子,全都被大竹直二当枪头使了。我的真实身份是长江矩阵十八号,绝不容许日本人在中国大陆搞任何恐怖活动。大家都让开,否则别怪我翻脸杀人!”白蝠王高声大叫。

    其实他这样做是极不明智的,等于一下子将自己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成为众矢之的,其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你想怎样?”有人问。

    “我要杀了大竹直二,带你们离开地下世界,回到各自的国家去,继续为人类的未来而奋斗。”白蝠王回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都是因厌世而来到这里的,你送他们回去,岂不是违背了所有人的意愿?我猜,这么多人中,只有你是厌恶这里而向往外面那个花花世界的。真要如此,走的人应该是你,不是其他人。你走吧,不要以‘解放别人、解放全人类’的口号为自己脸上贴金了。”那人又说。

    “你们都错了,外面的世界很美好,风和日丽,阳光灿烂。跟我出去,才是人间正道,才能得成正果——嗯?你是谁?”白蝠王骤然醒悟,因为与他对话的正是大竹直二。对方人未现身,声音却恰到好处地传进了各人的耳朵里。

    “自裁吧。”大竹直二说。

    白蝠王握枪的手忽然向后扭转,指向自己的眉心。

    叶天转过身,正好看见对方眼中的极度恐惧之色,仿佛一个沉沦于梦魇中的人,欲摆脱噩梦,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结束吧。”大竹直二又叹着气说。

    砰地一声,白蝠王的眉心炸开了一个铅笔粗的小洞,子弹贯通后脑,在后面的水泥墙上弹射开去。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下,沉重地砸在地面上。

    冯娘娘欢呼一声,飞身跳过来,拉住白蝠王一条腿,像拖一只死猪一样,将他拖到另一堆体无完肤的死尸旁,嗵地一丢,然后哈哈大笑。其余人全都面无表情,只当自己是过路的看客,刚刚看完一场无趣的表演,各自散开,继续刚才的事。

    叶天知道,长江矩阵的又一名精英因不冷静、盲动而阵亡了。

    “这不是游戏,这是世间最冷酷、最犀利、最智慧化的战斗。智商稍低,便立即淘汰,遭到无情杀戮。”他捡起白蝠王遗落的烟斗手枪,掂了掂,随手扔向一边。已经潜伏了那么久,如果白蝠王肯多付出一点耐心,不向叶天发难,或许战斗结果将迥然不同。

    “叶天,到我这里来吧。”大竹直二说。

    无人带路,叶天并不知道大竹直二身在何处,但他凭着对那声音的追溯,向右直行至冷库边缘,然后左转至第三排尸体架子,蹲下身,在架子的第二格找到了一只对讲机。

    “接下来怎么走?”他按下通话键,语调平静地问。

    “推开那架子,下来。”大竹直二简短地回答。

    叶天推开眼前的架子,一架钢制旋梯出现了,一直通往地下。他毫不犹豫地沿着梯子下去,一步一步遁入黑暗。

    旋梯尽头,是一个宽大的方形办公室,四面墙上挂满了军事作战地图。

    大竹直二就站在办公室中央,手里握着一根亮银色的指挥棒,静候叶天光临。

    “欢迎欢迎,欢迎经大熔炉一战而大难不死的英雄!”大竹直二笑着迎上来。这一次他的衣着非常怪异,竟然穿着一身二战日本军官的军装,腰间悬着一柄日式指挥刀。

    这样的装束,是极易引起中国人反感的,但叶天仅看了对方一眼,什么也没说。

    “你一定有很多问题要向我提问?说吧,我给你这样的机会。”大竹直二大度而洒脱地说。

    叶天打了个哈欠,找了张真皮转椅,疲惫地弯腰落座,双手捧着头,一副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