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蚩尤的面具 > 蚩尤的面具第22部分阅读

蚩尤的面具第22部分阅读(1/2)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血珠上,元如意不假思索地取出手帕递过来:“叶先生,刚刚那一战,多谢了,多谢。”

    那只白丝手帕上绣着许多弯弯曲曲的古怪文字,与普通手帕迥异。

    “没事,不必客气。”叶天没有接手帕,但元如意跨近一步,已经用手帕拭去了血珠。白手帕果然有些古怪,血珠立刻沿着编织经纬晕染开来,之后便被白丝全部吸收,不留一点红色的印渍。

    “你最好不要再次生事,杀戮一旦开始,就停不下了。”方纯向元如意发出警告。

    元如意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像两泓被船篙搅动的深潭。

    “你在吓我?方小姐,不要忘了,这是在炼蛊师的世界里,这里的空气、草木、土壤都是跟炼蛊师息息相关的。很多时候,外乡人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找不到原因甚至找不到尸骨。不要吓我,因为炼蛊师的生命根本就不属于自己,已经奉献给万蛊之神……”元如意低声笑起来。

    “是吗?”方纯脸上的线条渐渐绷紧。

    “是。”元如意并不退缩。

    “炼蛊师也会死、也怕死,不是吗?”方纯的目光从元如意头顶飘过,然后飘向柚子林的树梢,飘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元如意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已经感受到方纯胸中涌动的杀气。

    “一切都结束了。”叶天横在方纯与元如意之间。这时候动手毫无意义,只会让另外的人渔翁得利。他担心的,是一直隐忍不动、虎视眈眈的黑夜金达莱。

    “对,看在叶先生面子上,我不会因方小姐的咄咄逼人而生气。苗疆人恩怨分明,这一滴血的恩德,必当后报。”元如意笑起来。

    元满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就这样埋了,岂不是太可惜?要知道,没人能有这么好的资源,身体中藏着那么多蛊虫。如果我能得到它们,力量增强十倍,立刻就……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叶天,我再说一遍,这种资源浪费是最叫人痛心的!”他盯着棺材中的两个人,表情如同饕餮之徒眼看着大鱼大肉摆在眼前却不让动筷子一样,心痒难耐之情溢于言表。

    叶天推开他,然后进入土坑,亲手盖好棺盖,用方纯递过来的锤子,细心地把盖子钉紧。笃笃笃笃的敲击声惊飞了柚子林里的鸟儿们,噗噜噜地振翼而起,唳叫声不绝于耳。

    这一次,是方纯亲自持铁锹盖土的,细心地把黄土馒头修复成原来的样子。

    叶天沉浸在莫名的悲哀之中,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大人物,譬如蒋沉舟和岳老三之流,年轻时光辉灿烂,到了中年以后,伤痛多过快乐,并随时会遭受重病、死亡的打击。人的一生,既简单又复杂,永远没有稳定下来的可能。

    一切结束后,叶天淡淡地说:“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了。如果有人敢动这里的一粒土,我的飞刀必将插在他的喉咙上。”

    这句话,是向着元家兄妹说的。

    “最起码……最起码百灵儿留下的锦囊应该公布一下吧?好歹说百灵儿的祖上是苗疆炼蛊师,那是炼蛊师之间的恩怨,我们有权利知道她到底要说什么……”元满不打算就此罢休,但却被元如意拉住。

    “叶天,你永远都不了解炼蛊师的世界。老卜留下的日记给你,算是报答你替我挡死的恩情。”元如意说,一边把老卜没读完的日记本扔过来,然后丢给他意味复杂的深深一瞟。

    然后,她跟元满从另一个方向穿林而过,不知所踪。不过几分钟后,那个方向上传来两个人且行且歌、凄厉哀伤的声音。元满的歌声低沉、嘶哑,如同陈年皮鼓;元如意的嗓音却尖厉高亢,如同新铸的唢呐。

    他们唱的是:“虫虫行行虫虫,盆盆罐罐坑坑,春秋岁月营营,人生几度空空。虫虫死死生生,月缺月圆匆匆,要问我向何处,山山水水听听……”

    “好一曲炼蛊师的悲歌。”方纯仰着头听了一阵,忽然苦笑着感叹。

    老卜、岳老三、百灵儿这三大炼蛊师的死,仅仅是一夜之间、数个小时内发生的事。三条命、三个活生生的人都因为年轻时选择了炼蛊师这条道路而丧命于此,如果他们从事的是另外一种职业,也许能平安无事,一直活到老。虽平庸,却安稳。

    “有时候,我也很想唱歌。”叶天静静地笑了。

    在伊拉克沙漠中执行任务时,他有数次面对大漠孤月引吭高歌的冲动,但他一直都好好忍着,用数子弹、磨匕首、检查枪膛等等琐碎的工作磨砺着自己的躁动。为了完成任务,他把所有喜怒哀乐都深深地隐藏起来,冷硬得像一块铁、一块木头那样。

    “唱什么?”方纯问。

    “唱一首献给那些不知为何而死、不知为何而生的江湖人的歌。”他回答。

    方纯取出笔,在木牌上加注了“百灵儿”的名字。

    她的字,方正凝重,与普通女孩子纤细灵动的字迹有相当大的区别。书法界讲究“字如其人”,当叶天审视那三个字的时候,仿佛是在透过一笔一划研读着方纯的内心世界。

    他在读她,她亦在读他。

    方纯若有所思地说:“叶天,我越来越觉得,你根本不像是一名江湖人,而应该去做诗人或者作家。因为你太重义气、太具书生气,根本不属于江湖。或者说,你的所作所为跟白道上的大人物近似,光明磊落,正气凛然,这些都是江湖人所不具备的。叫我说,把你跟金延浩金王子掉个个儿,就正好了。”

    金延浩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浓重邪气,叶、方两人一照面就感觉到了。

    叶天一笑,把锦囊放进口袋里,指向小落水村:“走吧,我这辈子是做不了诗人或作家了,接下来应该做一个潜水家。”

    自始至终,他没有打开锦囊,只要这秘密没被揭示,元满就会一直觊觎左右,不愿离去。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要这张玄妙无比的关系网永远编织下去,直到结成一张颠扑不破的巨大渔网,将历史长河中沉淀着的秘密一网打尽,全都捞起。

    硝烟暂时散去,但笼罩在泸沽湖上空的阴霾却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叶天与方纯慢慢地回转小落水村,一路上默默无语。繁华过后,尽成寂寞,苗疆炼蛊师四大家族转眼间只剩下两家了,而隐居多年的竹联帮大佬和他心爱的女人也都长埋地下。

    “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就开始探湖行动。”方纯关切地看着叶天。

    雷燕等人埋在地下已近四天,再耽搁下去,危险就更大了。

    叶天点点头:“好,你也小心,别让黑夜金达莱的人有机可乘。”

    在他看来,金延浩是个很危险的人物,心机深不可测。

    方纯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们防不了。幸好,群狼环伺,彼此掣肘,我们才有一点点喘息的机会。你不觉得,金延浩的行动显得小心翼翼吗?他一定是在谨慎防范着藏在暗中的某些人,怕被别人抄了后路才对。你的手臂没事吧?这种‘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

    事实上,叶天的手臂一直在流血,为元如意挨了这一口,不知是福是祸。

    大约十小时后,叶天、方纯、安信到达了泸沽湖边的一个竹坞。坞内的水是灰黑色的,水体动荡不安地起伏着,水面上飘着许多落叶。人类靠湖而居,对泸沽湖的污染之严重,从这小小竹坞里就窥见一斑。

    小码头边停靠着一只脏乎乎的木船,船上站着三名皮肤黝黑、身材矫健的年轻人。

    “安爷。”三个人一起向安信点头。

    安信介绍:“他们三个的名字分别是穆塔、穆图、穆都,亲兄弟,潜水功夫一流,对泸沽湖北岸的地形和暗流很熟悉。有他们陪你们去,一定没事的。”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有些安信知道,有些安信不知道,但他什么都不多问,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着叶天和方纯的安排。

    叶天摇摇头:“不是陪我们,而是陪我。方纯不会下湖,只有我过去。”

    方纯想要争辩,叶天已经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背:“别争了,我们两个结伴过来,要牺牲的话只牺牲一个就好,总得留一个人在岸上,报信,收尸。”

    这句话很残酷,很不吉利,但却是实情。像雷燕等人被困地底的窘况一旦发生,外面留下一个援兵,比被敌人一网打尽大包圆要好。所以说,下湖探险与外围留守同样重要,并且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那么,保重。”方纯给了叶天一个满满的拥抱,与安信一起目送他上了木船。

    年轻人穆塔用竹篙轻点湖岸,木船便悠悠荡荡前进,轻飘飘地出了竹坞。方纯挥别的手停在半空中,但叶天却一直没回头,而是表情严肃地眺望着湖面。

    蒋沉舟的日记最后,详细说明了由湖底进入八重天阶的路线。那里存在着一个类似于潜水艇出入口一样的地方,潜水者先进入储水室,关闭入口后,排空储水室里的水,再打开通向地底的门。之前的十小时内,叶天反复翻阅日记,把蒋沉舟赶到泸沽湖后做的事、见的人、接受的命令都记在脑子里。

    现在,他有一个很可怕的预感,所有人在做的,都是一件未知生死、吉凶未卜的事。超级武器、地下怪物都无法用人类物理知识加以解释,局面失控的话,所有人都找不出有效的措施。

    “真是一件万分棘手的事!”他不知不觉叹气出声。

    “失控”是一个可怕的字眼,由此带来的惨烈后果将无法想象。所以每前进一步,他都会小心权衡,绝不敢大意。

    两只船桨快速划水,木船迅速接近预定方位。

    “叶先生,您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到了,就在前面一百米的地方。”穆塔说。

    湖面上突然飘起了乳白色的薄雾,几分钟后,四面的景物就变得模模糊糊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雾气阻隔视线,无法观察周围环境,将会大大增加遭人围攻偷袭的可能。

    忽然间,前方雾气中传出了悠扬舒缓的竹笛声。

    穆塔走到船头去,手搭凉棚向南看,纳罕地自语:“怎么回事呢?这里很僻静的,轻易没有游客闯过来。”

    话犹未尽,水声一响,一条漆成白色的小船从雾气中钻进来,船体一横,贴着木船停住。船头上站着一个瘦骨伶仃的女孩子,身着白衣,脸上蒙着白色的纱巾,左手反拎着一根墨绿色的竹笛。

    穆塔吓了一跳,刚要发火,女孩子屈膝一跃,凌空横跨五步,上了这边的船头,一挥袖,穆塔就翻滚到船舱里,噗通一声,跟那些潜水衣、水肺、水镜、氧气筒、鼓风机跌成一堆。他的两个兄弟反手掏出随身的尖刀,想要冲上去搏命,被叶天举手制止。

    三个人的武功跟那女孩子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一拥而上,亦是徒劳。

    “是你?”叶天认识她,正是那个出现在无为寺里的女孩子。

    “对,是我。你不该搅进来的,我警告过你,但你偏偏不听。你站出来,想把全世界都扛在自己肩上,可能吗?”女孩子的右手插进口袋里,捏出一张叠得紧紧的纸条,轻轻扬了扬,“是司空摘星写给你的,也许会对你有一点教育意义。”

    叶天冷静地点头:“谢谢,他还好吗?”

    司空摘星是护送小彩去蝴蝶山庄的,看这样子,两个人已经凶多吉少了。

    “还好还好,我要他写点什么给你,他很合作,就写了。”女孩子指尖一弹,两寸长的纸条飞射过来,落在叶天掌心。

    叶天小心地用指尖挑开纸条,上面果然是司空摘星的笔迹,写的是:“对不起,技不如人,我司空摘星栽了,赚不到你和方小姐的金条了。”旁边,司空摘星居然还有闲心画了一张小人哭脸。

    “他很顽固,嘴也很紧,但这是在炼蛊师的世界里,有很多种方法叫他开口。于是,他就全都说了,包括北狼司马的秘密在内,共说了几百条。叶先生,作为前海豹突击队成员,你可以去做私人保镖、雇佣兵、政府密探之类的许多工作,没必要闯入一个陌生的市场里,跟其他人抢饭碗。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根本不了解炼蛊师的世界,也不了解血咒对于段承德一家的意义。所以,你只会遭到失败,并且是一次比一次更惨痛的失败。”女孩子不无惋惜地说。

    “司空摘星是个好人,别伤他。”叶天开始后悔了,不该拖司空摘星下水的,此地发生的一切都透着十足的诡异,恍如一个剧烈动荡着的宇宙黑洞,会把所有人一举吞噬掉,之后尸骨无存。

    “他?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如何自保吧。”女孩子骄傲地笑了。

    叶天摇摇头:“小彩还只是个孩子,手下留情吧。”

    女孩子也摇摇头:“不行,孔雀向我下达的命令是,全杀,不留。”

    风过,她的白衣猎猎飘飞着,浓烈的杀气亦随风而动,笼罩着这艘木船。

    孔雀,就是段承德一家灭顶之灾的始作俑者,由爱生恨,血咒泄愤,非要把段氏一门赶尽杀绝不可。

    叶天的心和脸都忽然热起来:“好,那我告诉你,小彩我保定了,谁杀她,我也跟着大开杀戒,一杀到底。”现在,愤怒犹如大海涨潮,一波一波地向上翻涌,几乎要冲毁他的忍耐底限了。大人犯下的错,应该由大人承担,不该殃及下一代。孔雀的做法,已经破坏了江湖人的行事规矩。

    “杀、不杀、杀、不杀……”他心里在反复拉锯斗争,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寻找着对方身形中的弱点,从十个暴增到五十个,只要出手,必定是一击必中、一击必杀。

    女孩子孤傲地笑了,对叶天的话根本不予回应。

    “叶先生,我们怎么办?”穆塔沉不住气了。他们还年轻,看不出白衣女孩子身上蕴含的杀机。

    “怎么办?退回去就好了,把叶先生送回去,然后一直送他离开泸沽湖。云贵边区的事,必须由炼蛊师自己解决。”女孩子大言不惭地说。

    叶天濒临怒火焚身的极限,但脸色仍出奇地平静:“我不走。”

    女孩子好整以暇地应答:“那我就让人杀了司空摘星和小彩,这两个人的命,要记在你的头上,好不好?”

    叶天立即回答:“好,他们的命记在我头上,你的命也一样。”

    女孩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但叶天陡然间冲近,一把拖住她的手臂。两个人高速过招,用的都是中国擒拿手和美国军警格斗术,两三分钟内谁都制服不了谁。混战中,啪啪两声,双方各中了对方穿心一脚,随即借力腾身跃出木船,双臂纠缠着齐齐落在小船上。

    小船一晃,几乎向右倾覆过去,但叶天双脚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一顿一沉,船体随即放平。

    “现在,我们在一条船上,别惹我,否则我会弄沉这条船,大家一起丧命。我不管孔雀说过什么,你只告诉她,小彩的命是我保的,天王老子来了都不会打个商量。我必须要她平平安安离开泸沽湖,至于你们回去怎么交待那是你们的事。”他说。

    女孩子点点头:“好,沉就沉。你是一飞冲天的海东青,鸿雁在云鱼在水,一落入泸沽湖,死的是你。”

    她慢慢地仰起脸来,向着雾气愈来愈密的天空,发出一声震颤的呼哨,声音拉得极长,穿透迷雾而去。稍后,迷雾之外,至少有五处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回应的哨音。

    “这是在大陆西南,一个诞生炼蛊师的奇异环境里。你刚刚听到的,就是只属于炼蛊师的悲歌。悲歌一起,任何事情都将演化为惨烈的悲剧。海东青,你若不信,就动手试试吧。”她说。

    第05章 泸沽湖底,八重天阶

    穆塔等人拥到木船的船头来,每人平端着一支霰弹枪,从三个方向对准了女孩子。

    叶天挥挥手:“都退回去,这里不关你们的事!”他不想平白无故再死人了,这是高手间的对决,普通人掺和进来,只会徒增伤亡。

    穆氏兄弟跃跃欲试,并没有顺从地退回去。

    女孩子冷笑一声,扬起袖子,向湖面上撒出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细沙。唰的一声,细沙过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在湖面上铺陈出一只五米宽、三米高的孔雀开屏图形来。孔雀的头指向东北,怒张的尾翼伸向西南,长羽上的彩色圆圈散发着油亮亮的光斑,看上去既美丽耀目,又诡谲异样。

    穆塔愣了愣,突然丢掉霰弹枪,双手捂住嘴,掩抑不住地嘶声低叫:“孔雀,是炼蛊师家族余家的人。”随即,他伸展双臂,护住自己的兄弟,一叠声地叫,“谁都别乱动,快趴下,快趴下!”

    “余、岳、元、卜,纵贯滇西。孔雀到处,寸草不留。”女孩子威严无比地冷喝。

    穆氏兄弟已经全部趴在木船上,不敢抬头,更不敢说话。

    叶天静静地看着女孩子表演,她与余家的孔雀,就是蝴蝶山庄的血咒导演者。解铃还须系铃人,追寻了这么久,终于找到正头香主了。

    湖面上的孔雀随着水波一环一环扩大着,直至放大到十米长、六米宽,然后这只五颜六色的巨鸟便无声无息地消融在水上,不留任何踪影。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女孩子问。

    穆塔战战兢兢地回答:“是孔雀麾下的神女莫邪。”

    女孩子傲然笑了:“不错,我就是莫邪,现在只需要放出一条‘飞蛾蛊’,整个小落水村就会变成一个死村。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我手中掌控着。你们为了钱帮助外乡人,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嗡嗡、嗡嗡”,莫邪腰间的卫星电话忽然震动起来。

    她抓起电话,只听了一句,脸色就阴沉下来:“什么,有人带走了小彩?是谁?敢跟余家对着干?是……司空摘星?”

    叶天忍不住暗笑,司空摘星就像一条永远不肯老实低头的泥鳅一样,任何人轻视他,就会被他耍得团团转。他有两只无法形容的手,除非砍掉它们,否则任何人、任何刑具都锁不住他。

    “你们怎么会看不住他?你们八个人,他才一个人,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莫邪的恼火写在脸上。

    叶天悠然想到,司空摘星保持的最高纪录是从一幢高十五层、七十名守卫者、十九道防卫线的环境下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并且带走了放在顶楼三层连环套锁保险柜里的世界名画。莫邪麾下的区区八个人,又怎么可能看住他?

    啪的一声,莫邪的电话被子弹击中,上半截不翼而飞,只有带着凌乱线头的下半截还握在手里。她立刻愣住,因为击中一寸宽的卫星电话远远比击中她的头困难,枪手打断电话,只是给她一个警告,也许下一枪,中弹的就将是她的眉心。

    “是你的人 ?'…'”她问。

    叶天点点头,他相信那是方纯在后面的某个地方端着狙击步枪为自己保驾护航。

    莫邪忽然变得有些沮丧:“不要争了,司空摘星已经带走了小彩,我手里的好牌都出光了。”

    叶天淡淡地回答:“那好,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但是完成了泸沽湖的事,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孔雀女士的。”小彩即使回到蝴蝶山庄,摆脱了身体上的禁锢,但半条命仍在孔雀的“血咒”下捏着。不根治,必定会死。

    “这儿的事是完不成的,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里。要真的有块大肥肉在水底下,哪轮得到你?”莫邪的语气柔和下来。

    叶天摇摇头:“我没有选择,所以不得不抖擞前行。”

    莫邪笑笑:“你这样下去,就是白白送死。不过,我猜很多人都乐意看着你去打头阵的,趟平地雷,然后别人才进来收获果实。叶天,司空摘星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希望你能活着出来,再看到美丽的泸沽湖风景。”

    她轻巧地向后折腰,反身跃进水中,鱼一样向西游走。即使在她抽身撤退时,叶天也有把握狙杀她十次以上,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平静地盯着水波翻滚之处。莫邪只是孔雀手上的一张牌,不见到孔雀,血咒之战就永远不会结束。

    “叶先生,余家不好惹,我们怎么会跟他们对上?”穆塔心有余悸,慢慢地从船舷边抬起头来。

    本地人对炼蛊师十分忌惮,特别是听到“余、岳、元、卜”的名号,更是魂飞魄散。

    “没事。”叶天不想过多解释,那只会令穆氏兄弟更恐惧。

    穆塔向水面上连啐了三口:“呸呸、呸,真是晦气透了,还没下水呢,就碰上硬茬子了。老天爷保佑,让我们兄弟平平安安的,回去就给您老人家摆酒祭拜。”

    叶天等到水面上的波浪平息了,才跃上木船,向预定地点出发。

    穆氏兄弟是水上好手,一到地图坐标指着的位置,就迅速下锚停船,然后开始换潜水衣。

    在蒋沉舟的日记本上,对于湖底天窗是这样描述的:“天窗嵌在一组平铺湖底的石雕之中,石雕是一组横跨百米的椭圆形群雕,吹掉所有泥沙后,可以看到那是无数张面具结合在一起组成的。每个面具长三米,高也是三米,都是从整块整块的大青石上开凿出来的,表情或狰狞、或皱眉、或严肃沉思、或漠视天空。天窗就在正中央一只面具头顶正中的眼睛里,面具的耳朵就是开启天窗的机关,左耳右拧,右耳左拧。进入天窗下,外面的人反向重复刚才的动作,就能关闭天窗,放掉储水室里的水。”

    叶天握着一架防水望远镜向水下观看,约在十二米深的水下,湖底平坦,隐约透出浮沙遮盖下石雕的轮廓来。

    “叶先生,我们带着鼓风机下去吹沙,完了再通知您。”穆塔很认真,干活也很卖力气。

    叶天点点头,在船头的小马扎上坐下,看着穆氏兄弟换好潜水衣,拖着鼓风机翻身下水。水面上,立刻涌出了十几串白色气泡,三个人也越潜越深,直到立足在石雕上,弯腰展开工作。

    “‘黑室’指使蒋沉舟做这些事,到底意义何在?按照既有的线索,黄金堡垒、超级武器都在西南大山里,泸沽湖底下发生的事与之有什么联系?黑室啊黑室,这个在二战后已经沉默了六十年的国民党政府神秘机构,又在筹谋着什么?”叶天的表情看似平静,实则脑子里像烧开了锅一般,仔细地梳理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不喜欢金延浩和黑夜金达莱,他们出现的时机非常微妙敏感,正如最近动荡不安的东亚形势一样。金延浩的父亲和大哥近三年来频频出现在国际媒体面前,要求提升本国在东亚的地位,迫切希望参与国际事务,不再甘心做大国的追随者。该国的经济实力、军事实力之弱,是全球各国首脑有目共睹的,他们的要求自然被多方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最后,该国悍然宣称自己拥有和平开发核能的“核主权”主张,要步入“有核国”的行列,并开始紧锣密鼓地实施核试验。诚然,该国政界人士提出的“核主权”主张在《核不扩散条约》(npt)框架下缺乏现实性,但国际观察家仍认为,要密切注意金氏家族的庞大野心,谨防这种野心演变为二战时邪恶轴心国挑起战争的导火索。

    半小时后,穆塔浮上水面,摘掉水镜,大声说:“叶先生,现场已经清理干净,可以开始了。”

    叶天收起胡思乱想,穿上潜水衣,背起氧气瓶,跟随穆塔入水。

    水底的泥沙被吹开,呈现在叶天眼前的,是整齐排列的平坦石板。确切说,是排列着的石雕面具。在穆塔的指引下,他们到了石板的中心位置,那里是一个额前拥有方眼的面具,那只“眼”约三尺见方,凹陷进去一尺,然后被一层红色的玻璃状平板挡住。平板是半透明的,叶天缓缓地贴上去,向内部观望。

    毫无疑问,下面那石室他曾经到过,当时雷燕、日本兵、驼背、修罗都在彼处。

    他向穆塔打了个手势,穆塔随即平举双臂,分别向面具两边的穆图、穆都示意。两人立即双臂发力,扭动了面具的两只耳朵。立刻,平板打开,叶天随着水流进入,跌在一个正方形的幽暗空间里。当平板关闭时,空间里的水立即向左右退去,正前方出现了一条狭长的倾斜通道。

    叶天毫不犹豫地前行,很快便进入了昏迷时所在的奇怪空间里。

    “雷燕,雷燕。”他纵声大叫。

    四面无人应声,地上也没有发现尸体和血迹。叶天绕着那空间慢慢搜索,始终找不到去路,而上次进入的通道也被坍塌的乱石堵得结结实实的。他趴在地板上往下看,那些诡异的合成生物一动不动,竟然仍是二十四个,一个不少。

    他脱掉潜水衣,再次用心点数,发现怪物的数量、样子跟第一次看到的完全相同。事实上,他亲眼看到了怪物之间的撕咬、格杀,不可能在恶战之后,死掉的再复生,伤残的再复原。

    当他从防水袋里取出望远镜,一寸一寸逐步搜索那透明空间时,在极深之处,发现了四条人影。他将望远镜的放大倍数调到极限,看清了那四个人正是雷燕、日本兵、驼背和修罗。他们全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双手贴在腿边,一动不动。

    叶天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死了!”随即,他焦急地跳起来,对四面的石壁进行了第二轮搜索,终于在正北方向离开地面半米的位置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