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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生第4部分阅读(1/2)

    “真是个好地方,”时生又将视线转向窗外,“叫人有些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我总有一天要住进高档住宅区,世田谷或田园调布,一掷千金,盖一座豪宅。”

    “那就是你的梦想吧。”

    “不止这些,还有更远大的呢,比如,买下土地房屋,然后租出去大把大把赚钱,你不觉得很爽吗?开着进口高级车到处兜风,再让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陪着。”

    时生频频注视着拓实:“你也野心勃勃啊,嗯,也难怪,就是那么个时代。”

    “你这是什么话?”

    “啊,没什么。你就不想脚踏实地地挣钱吗?”

    “如今的世道,脚踏实地就得受穷。虚张声势也好,故弄玄虚也好,押中大冷门就能赢。”

    “可人生不仅仅是金钱啊。”

    “瞎说什么?说到底就是金钱。现在的日本不是从战后的谷底重新站起来了吗?听说外国佬说咱们日本人是住在兔子窝里的工蜂,那只不过是嘴硬,对那些家伙,只要用成捆的钱抽他们耳光就行了。”

    时生不知为何垂下了头,然后又转向窗口,开口道:“日本的确会凭着这股干劲赚全世界的钱,至少还有十年经济繁荣的时间,人们开始斗富,铺张浪费。那都是枉然,能留下些什么呢?”

    “这不正求之不得吗?”

    时生摇摇头。“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吹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除了空虚。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精神和物质上的支撑。要到那时,日本人才会明白。”

    “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失去的东西呀。从现在起再过十多年,谁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包括你刚才说的人情。”

    “别说得像真的一样,哪会有这种事!日本今后将不断地强大起来。能赶上这潮流的就是赢家。”

    拓实紧握拳头在面前晃了晃。时生小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到达锦系町时,霓虹灯都已亮起,紫罗兰的门上也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或许是时间还早,只有一个客人坐在吧台旁。妈妈桑坐在那人身边。螳螂脸调酒师对拓实他们露出客气的笑脸,可马上又板了起来。

    “啊,是你们呀。”妈妈桑也显得无精打采。

    “上次多谢了。”

    “又来干吗?不是说过了吗?千鹤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桑这么一说,身旁的客人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拓实他们,那是个三十出头、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

    “这两位是……”

    “说是千鹤的朋友,正在找她呢。”

    “哦。”那人露出颇感兴趣的眼神。

    “你是谁?”拓实问道。

    那人诡笑道:“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自报家门。”

    “那就算了吧。”拓实又转向妈妈桑,“你对那些人说我的事了?”

    “你说谁呀?”

    “少装蒜!星期六,我们走后来的那两个。他们也是来打听千鹤的吧?然后,你就把我的情况告诉了他们,不是吗?”

    妈妈桑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不行吗?我想你们都在找千鹤,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我这么热心,你该感谢我才是。”

    拓实哼了一声,回头对时生说:“你听见了吧?她到翻脸了。”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要不也像这位客人一样,喝上一杯。来到营业的酒吧问东问西的,至少也得喝一杯吧。”

    “有意思。喝就喝,你要是以为我们没钱,就大错特错了。”

    “喂,拓实,”时生在后面拉了拉想摆阔的拓实,“别上她的当。”

    “话都说了,还能收回吗?”拓实甩开他的手,瞪了调酒师一眼,“喂,干脆拿高档的来吧。”

    “嚄,嚄!”螳螂脸调酒师睁大了眼睛,“高档的也有很多种,你要哪种?”

    “这个……”拓实一时语塞,紧接着又道:“拿破仑,要拿破仑。”

    “哦,哪一种?”

    “拿破仑就是拿破仑呗!莫非这里没有这种高档酒?”拓实话一出口,调酒师就嘿嘿笑了起来,妈妈桑也忍俊不禁。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时生从背后对他耳语道:“拿破仑是一种白兰地的牌子,不是酒的名称。”

    “呃,是吗?”

    “当然。连酒都不懂的小混混还充什么阔!”调酒师恶毒地说。

    拓实觉得热血冲上脑袋,左拳已经举到胸前,只想马上跃过吧台。但是,他的手被时生拽住了。

    “不行,拓实。”

    “给他轩尼诗。”妈妈桑身边的客人开口了,“我请客。”

    调酒师颇觉意外地说了声:“是。”

    “别多管闲事。”拓实对那人说道。

    那人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却不是妈妈桑和调酒师那种令人恶心的嘲笑。“我想听到下文才请你喝酒,不用客气。”

    调酒师在拓实面前放下一只酒杯,装模作样地斟上了白兰地。

    拓实犹豫一下,将手伸向玻璃杯,刚将杯子端到嘴边,一股甘醇的浓香就钻进鼻子。他抿了一小口,含在口中。酒的滋味仿佛是那香气的结晶,令人舒心地刺激着舌头,并迅速扩散开来。

    “和电气白兰地不一样吧?”调酒师擦着杯子,饶有兴致地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拓实嘴上这么说,手却握着酒杯不肯松开了。

    “随时别人请客,我也算是店里的客人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他对妈妈桑说道。

    “我说过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千鹤?”

    “他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们只问我千鹤的去向,不过目标好像不是她。”

    “这我明白,是千鹤带着的什么东西,对吧?”

    “东西?我没听说啊。”

    “那你听说了什么?”

    “他们说起一个姓冈部的人,问那人是不是真的在千鹤身上花了好多钱。”

    “冈部?这又是谁?”

    “我们店里的客人。听上去他们要找的是冈部,好像是为了他才找千鹤的。”

    “那个冈部是干什么的?”

    妈妈桑摇了摇头。“很久了,听说是电话方面的工作,不知道具体干什么。”

    “电话?”

    “其实,我也在找冈部,”请客的男人说道,“所以来这里打听,他好像常来这家酒吧。刚听到一个叫千鹤的人,你们就闯进来了。但这样事情倒清楚了,似乎是冈部和千鹤一起跑掉了。”

    “冈部是什么人?顺便也想问问,你是什么人?”

    “这和你没关系。”

    “是那伙人的同党?这样倒巧了,我正有东西要还给他们。”拓实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对折的信封,“这是我们保管的钱,转角给他们吧。”

    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锐利地轮番看着信封和拓实的脸。“原来如此。付钱给你,要你去找千鹤。”

    “这钱我们不需要了。”

    “等等,我可不是付这笔钱的那伙人的同党。”那人将目光转向妈妈桑和调酒师,“结账吧。”

    “我还没说完呢。”拓实道。

    “我们出去另找个地方慢慢谈。”

    “哎哟,就在这里谈好了。客人们还不会来,我们又那么守口如瓶。”妈妈桑热情地说道。她眼中藏着好奇。

    “不想给你们添麻烦。”男子站起来,从上衣口袋中取出钱包。

    出了酒吧,那人一言不发地朝车站方向走去,看样子不像在找咖啡店。走上大路后,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

    “不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想必你有些寻找千鹤的线索。告诉我,我替你去找,如果我发现了千鹤的踪迹,肯定和你联系。”

    拓实将双手插进口袋,看了时生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人身上。“你以为我会同意转移的交易?我连你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我是因为工作才找人的,你不用担心。”

    “理由呢?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即便你拿得出,我也不打算委托他人去寻找千鹤。”

    “哦。”那人点点头,又摸了摸鼻子,“要你相信我恐怖有点勉为其难。那么,能听听我的忠告吗?你们现在去找她,对你们不利。暂且忍耐一下,不要去找千鹤,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们,估计那时应该知道千鹤在哪里了。”

    “这大叔又开始说莫名其妙的话了。”拓实用大拇指指着那人,对身后的时生说道。他对那男子摇了摇头。“到底有什么蹊跷我不知道,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要找千鹤,谁也别想拦我。”

    “你们轻举妄动,千鹤也会有危险。”

    “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你就该把事情说清楚。”

    那人似乎不想说,紧抿着嘴唇,盯着拓实。

    “走吧。”拓实招呼了时生一声,抬腿就走。

    “等等,我明白。”那人站在拓实面前,“很遗憾,现在我还不能说。总有能说的一天,但现在不行。”

    “行啊,让开道吧。”

    “我无法阻止你们,但有句话我要说到前面,可不能听给你们的那伙人的话,不要与他们有什么瓜葛。”

    “不用你说,也不会和他们有瓜葛的,和你也一样。”

    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个本子,飞快地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撕下那一页,递了过来。上面写了些数字,好像是电话号码。

    “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号码能找到我,有什么犯难的事就打电话。若知道了千鹤的下落,最好也立刻通知我。就叫我高仓吧。”

    “高仓,下面自然是个健喽。”拓实随手将纸条扔到路上,“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那人叹了一口气。“如果可能,真想把你们两个关起来。”

    “有本事就来试试啊。”

    拓实对时生说声“走吧”,就迈开了脚步。这次那人没有阻拦。

    “喂,有些不妙啊。”时生边走边说。他手里攥着拓实扔掉的纸条。

    “你不说我也知道。妈的,千鹤怎么会和那小子一起消失呢?”

    “我以为你会问那个高仓关于冈部的事呢。”

    “那人不会说的,看模样就知道。再说,我们的目标是千鹤,我才不管什么冈部呢。不管怎么说,不论是石原裕太郎还是高仓健,都还没有确凿的线索,我们只要抢先一步找到千鹤就行。”

    “明天就动身?”

    “这还用说?还有什么理由磨蹭?”

    其实,拓实眼下恨不得立刻出发。千鹤到底卷入了什么事件,叫人全然摸不着头脑,只感到火药味越来越浓。拓实只想将她拖回来。

    他们在锦系町车站附近吃了晚饭,回到公寓,见楼梯下站着一个高个子男人,留着髭须,看着还有些印象——是石原的手下。拓实想,来得正好。

    “出门去了?”来人问道。

    “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要吃吃饭、喝喝酒的,你来有什么事?”

    “两天过去了,不知道有什么进展。”

    “哈哈,是老板叫你来问的吧,真是个跑腿的大个儿。”

    那人的脸颊猛地抽动了一下。拓实马上摆开架势准备反击,可那人并未动手。

    “知道那女儿在哪儿了吗?”

    “关于这事,我有话要说在前头。”拓实取出放钱的信封,递到那人胸前,“钱还给你们。正好二十万,一个字儿也没花。”

    “什么意思?”

    “千鹤的事我死心了,不再找她,因此这钱也不需要了。对你们老大也说一声。”

    “真的?”

    “嗯,太麻烦了。这下两清了,以后别再跟着我们。”

    拓实对时生使了个眼色,就上楼去了。那人抬头看着他,却没有开头阻拦。

    “难道这样他们就罢休了?”进了房间,时生担心地问道。

    “不罢休又能怎样?我说不去找那女人了,他们也只有好另想办法呗。准备一下明天的行装吧。”

    其实没什么可准备,只是往一个旧运动包里塞了几件替换衣服和毛巾。时生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像样的行李。

    临睡前,他们又数了数身上的钱,大约还有十三万。两人各拿上一半。

    “一人六万五千,这也没多少啊。”拓实望着钱包说道。

    “本该是一人十万,都是你胡闹用掉了,才只剩下这么点。”

    “知道了。我也反省过了,你就别老提这事了。我说,”拓实膝行着靠近时生,“上次我也问过,那样的好像真没有了吗?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什么?”

    “像卡兹拉·海赛克那样的,还有吧?”

    时生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要问多少遍才肯死心啊。那一次也是偶然知道了才用上了。我对赛马根本不敢兴趣。”

    “赛马不行,还有赛艇、赛自行车啊。”

    “那就更不行了。总而言之,那种事就没有第二次,别老指望了。”

    “唉!一次性的好梦啊。”拓实和衣躺在硬邦邦的被子上。

    时生关了灯。过了一会儿,他又嘀咕道:“呃,有句话也许不该问。”他又顿了顿:“算了,还是不说为妙。”

    “怎么了?你还像个男人吗?快说!”

    “噢,千鹤和冈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拓实坐了起来,扭向时生的方向。“你想说什么?”

    “两人一起消失了,是吧,那不是私奔吗?要是这样,他们的关系……”

    “胡扯!”黑暗中,拓实的牙齿白光一闪,“你是说千鹤三心二意?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

    “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你也应该知道,来路不明、形迹可疑的人一个个冒出来,这哪是什么简单的私奔?肯定是冈部这小子干了坏事要溜,把千鹤卷进去了。她本不愿意消失的。”

    “是吗?”

    “难道不是?”

    “可她不是留了纸条?那是千鹤的笔迹,没错吧?写着‘再见’嗯。所以,不管有什么蹊跷,千鹤从你面前消失,还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说白了——”时生又停下了。

    “说下去啊。”

    黑暗中,拓实感觉到时生在深呼吸。

    “说白了,你还是被甩了吧?”

    拓实想反驳,随即又沉默不语。他自己最清楚,时生说得一点也没错。尽管如此,他还是哼了一声。“这件事不见到千鹤怎么搞得清楚!”

    时生没有反驳,只是小声说:“哦。”

    拓实躺下,用毛毯蒙住了脑袋。

    15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直奔东京站。到达后,时生不住地打量四周。“嗯,没什么大的变化,百货商场什么的都没有。”

    “嘟囔什么呢?赶紧买票。”

    拓实刚朝售票处走去,却被时生一把抓住胳膊。

    “绿色窗口在这里。”

    “绿色……要在那儿买?”

    “还要先查一下有没有车次。”时生狡黠地笑了笑,望着拓实,“你该不会没坐过新干线吧?”

    “啰嗦!老出门的人,谁坐那个啊。”

    “对不起。我去买吧。”时生独自前往绿色窗口。

    拓实漫不经心地望着周围,今天是个工作日,旅客不多,身穿西装、精神抖擞的商务人士倒较为多见。他们个个发型整齐,手提着像是装有重要文件的公文包,走起路来也比一般人要快。想必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气势穿梭在日本各地,不,世界各地。其中年龄与拓实相仿的也不在少数。

    我连像样的旅行都没有过啊!拓实觉得自己似乎被社会抛弃了。

    时生回来了。“车次太少了,真令人失望。‘希望’'注:1992年开始在东海道、山阳新干线运营的特快列车'也没有。”

    “没有希望?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给你车票,特快票和乘车票。”

    “辛苦了。”

    “还有时间,买盒饭吧。”

    拓实跟在迈开脚步的时生身后。看着车票,他发现了一件事。

    “喂,等等。”

    “怎么了?”

    “这车票只到名古屋?我们的目的地可是大阪啊。”

    时生转过身来,双手叉腰道:“你不是答应去东条女士家吗?”

    “去啊。可先得找到千鹤,这可是争分夺秒的事,你明不明白?”

    “即便到了大阪,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她,还是把该做的事先了结为好。又不费多少时间,顶多半天罢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样的局面,能浪费半天吗?把车票改成去大阪的。”拓实刚要朝绿色窗口走去,马上又停下脚步,将车票往时生面前一递,“去改成到大阪的。”

    时生伤心地皱着眉。“半天不行,三个小时也可以呀。除去从名古屋车站到那儿的往返的时间,真正能和东条女士见面的时间只有一小时。这也不行吗?”

    “既然这么想见,你一个人去见她就行了。你可能想借此了解一些自己的来历,我可不想知道什么。”

    “这怎么行?这可不行啊。”时生猛地搔头,将头发都抓乱了。

    “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见那个老太婆?”

    “你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我知道会改变。”

    “简直是发昏!猜中比赛,就真以为自己是预言家了?”拓实朝绿色窗口走去。

    “你现在见了她,”时生在他身边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说‘多亏那时见了亲身母亲’,你还会对你儿子这么说的,会两眼放光、自豪地这么说。”

    拓实站住了。他回过头,恰好与时生四目相对,时生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股莫名奇妙的感情涌向拓实的胸口,与时生叫他赌马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并且,和那时一样,拓实仍无法抗拒这波浪潮。

    “三十分钟。”他说,“只见她三十分钟,再多我决不答应。”

    时生脸上绽开了放心的神情。

    “谢谢!”这个具有魔力的青年向拓实低头致谢。

    16

    下了“光”号列车后,拓实在名古屋车站的月台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已经到名古屋啦,只是一转眼的工夫。到底是新干线,就是快。看看钟,从东京出发才过了两个小时嘛。”

    “别那么大声嚷嚷,被人听见了害不害臊?”时生皱起眉头,小声道,“刚才在车上就快啊快的,还没说够?”

    “怎么了,说快的东西快,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但也别嚷得太起劲。还说车上的售货小姐的裙子短什么的,不停傻笑。”

    “嗯,那妞的腿长得真好看,就是有些不爱理人,我不太喜欢。不过从她手里买的鳗鱼饭味道不错,回去时还要买。”

    “如果回去时还有钱坐新干线——”

    时生迈开大步朝前走,拓实急忙跟上。时生在宽敞的车站内毫不迟疑地朝前走,通道两旁都是摆满了当地特产的小店铺。

    “噢,在卖外郎米粉糕呢。”

    “名古屋的特产嘛。”时生脸冲前方答道。

    “卖扁面的店也有啊,扁面好像也是名古屋的特产。喂,既然来了,就吃点吧。”

    “刚才不是吃过鳗鱼饭了吗?”

    “不相干的。这和女人吃了饭还要吃甜食一个道理。”

    时生停下脚步,倏地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拓实的脸。拓实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最近老是被他这么盯着,拓实总是抬不起头。

    “拓实,你是在逃避吧?”

    “逃避?胡说!我逃避什么?”

    “和生母见面。你总想将这事往后拖。”

    时生叹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特产店,忽然“啊”地叫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忘记买特产了。东京车站的小店里不是卖东京特产吗?人形烧什么的。太粗心了。”

    “用不着。东条家就是做糕点的,哪有带糕点去糕点店的?”

    “你还是不懂啊。正因为是做糕点的,才特别留意别处的特产。雷门的栗粉羊羹什么的,他们肯定喜欢。”

    “没必要让他们喜欢,走吧。”

    这次是拓实迈开了脚步,可没走几步,他不得不又站住了。“喂,从这儿怎么走啊?”

    “看看地址,那封信没带着?”

    “哦,那个呀。”

    拓实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对折的信封。那是东条须美子的继女淳子寄来的,背面写着地址。

    “呃,名古屋市uta区……”

    “uta区?是atuta区吧。”'注:日语中的“热”字发音可以是“u”也可以是“atu”,但在“热田区”这个地名中念“atu”'

    “是吗?反正就是那里。”

    “那么只要到热田站或神宫前站就行了。坐名铁去比较方便,在这边。”

    时生用大拇指指了指方向,快步朝那边走去。

    名铁的车票也是时生买的。拓实也看了路线图,可除了自己在名古屋以外,什么都没看懂。该走哪条路线?该到哪儿?他一无所知。时生已将买来的车票塞到他手里。

    “你去过东条家?”

    “没有。”

    “怎么那么熟悉?”

    “名古屋我以前来过几次。快走吧。”

    名铁名古屋车站的月台有些与众不同。电车的方向分了许多枝节,可基本只有上行和下行两种。若不认准去向,就可能前往错误的地方。电车的停车位置也因去向而不同,若不明就里,可能会排着队等待很久,却发现并未对准车门,对这些必须要适应。拓实紧跟着时生,倒也顺利地上了电车。时生说他来过名古屋,看来倒是真的。

    电车里人不多,他们就坐了可坐四人的面对面的靠背椅。拓实将胳膊搁在窗框上,手撑着下巴,看着外边流动的景色。

    “在新干线中看到的净是些旱田、水田,这一带到挺开阔。”

    “浓尾平原相当辽阔啊,拓实。看,知道这个怎么读吗?”

    时生指着一处贴在墙上的广告商印刷的地址。他的食指正放在“知立”这两个字上。

    “什么呀?这是。chidachi?chiritu?”

    时生得意地笑了。

    “这读作chiryuu。有点难吧?在古代还要难哩,写作‘鲤鲋’。或许是那里鲤鱼、鲫鱼很多吧。'注:在日文汉字中,“鲋”意为“鲫鱼”'但据说那样太难了,才改成现在这样的汉字。”

    “哦,既然要改,就干脆改成好认的字多好啊。对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你知道的真多,都是听谁说的?”

    时生一度神情庄重,随即又露出笑容。“是父亲叫我的。常和父亲来这一带。”

    “又是他,是那个叫木拓的家伙吧。你老爸的老家就在这一带?”

    “不,不是的。”时生低下了头,不知为何言语含糊起来。随后,他又扬起了脸。“父亲喜欢这一带,经常带我来,估计这里有他的回忆。”

    “哦,那倒不错。”拓实不关心这些,但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老爸想必是为了见东条老太婆才来这儿的。说我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也是你老爸?”

    “不是。”

    时生一时沉默不语,拓实也无心追问,再度看起了窗外的景色。外面工厂的屋顶很多。他想起名古屋是有名的工业城市。

    “我有一个建议,”时生开口道,“说是请求更恰当。”

    “你这么说话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

    “我觉得不会给你添麻烦。”

    “行了,行了。什么事?说吧。”

    “嗯……我的事暂时不和东条家的人讲明为好。事情太复杂了,我也想独自调整一下。”

    “什么?我就是为了弄清和你的关系,才来到这里的。”

    “如果能弄清楚才是碰巧呢。这次来,最重要的是让与生身母亲见面。我的事以后再说。”

    “怪人。是你说要调查一下自己出生的事嘛。行啊,我不说就是。可又该怎么介绍你呢?”

    “就说是朋友,不行吗?”

    “无所谓。就算是朋友吧。”

    拓实松开支着下巴的胳膊,搔了搔后脑勺。“朋友”的说法使他有些不安。他想起自己已很久没有这种亲密关系了。他一直抱着“对熟悉的人也不推心置腹”的生活态度。

    在神宫前车站下了车,时生拿着那封信跑进来附近的派出所。拓实只好也跟进去。令人惊讶的是,那里的警察居然知道东条家。

    “顺这条路一直走,有座热田神宫,过了那儿……”一位长相忠厚的中年警察特意走出派出所,给他们指路。

    他们按指点来到有成排的木结构房屋的居民区。街上的行人虽也不少,却有一种闲适安详的氛围。临街开着一家古风犹存的和式糕点店,藏青色的门帘上清楚地印着“春庵”二字。

    “好像就是那儿。”时生说。

    “看样子不错。”拓实直往后缩。

    “怎么了?进去啊。”

    “等一会儿。先抽支烟可以吧。”

    拓实取出一盒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