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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三百七十六章圣婴大王(两章合一)(2/2)

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哩。你与他相别五六百年,又不曾往还杯酒,又没有个节礼相邀,他那里与你认什么亲耶?”

    行者道:

    “你怎么这等量人!常言道,一叶浮萍归大海。为人何处不相逢!纵然他不认亲,好道也不伤我师父。不望他相留酒席,必定也还我个囫囵唐僧。”

    三兄弟各办虔心,牵着白马,马上驮着行李,找大路一直前进。无分昼夜。行了百十里远近,忽见一松林。林中有一条曲涧,涧下有碧澄澄的活水飞流,那涧梢头有一座石板桥,通着那厢洞府。行者道:

    “兄弟,你看那壁厢有石崖磷磷。想必是妖精住处了。我等从众商议,那个管看守行李马匹,那个肯跟我过去降妖?”

    八戒道:

    “哥哥,老猪没甚坐性,我随你去罢。”

    行者道:

    “好,好!”

    教沙僧:

    “将马匹行李俱潜在树林深处。小心守护,待我两个上门去寻师父耶。”

    那沙僧依命,八戒相随,与行者各持兵器前来。却说那孙大圣引八戒别了沙僧。跳过枯松涧,径来到那怪石崖前,果见有一座洞府,真个也景致非凡。但见——回銮古道幽还静,风月也听玄鹤弄。白云透出满川光,流水过桥仙意兴。猿啸鸟啼花木奇,藤萝石蹬芝兰胜。苍摇崖壑散烟霞,翠染松篁招彩凤。远列巅峰似插屏。山朝涧绕真仙洞。昆仑地脉发来龙,有分有缘方受用。将近行到门前。见有一座石碣,上镌八个大字。乃是“号山枯松涧火云洞”。那壁厢一群小妖,在那里轮枪舞剑的跳风顽耍。孙大圣厉声高叫道:

    “那小的们,趁早去报与洞主知道,教他送出我唐僧师父来,免你这一洞精灵的性命!牙迸半个不字,我就掀翻了你的山场,翙平了你的洞府!”

    那些小妖闻有此言,慌忙急转身,各归洞里,关了两扇石门,到里边来报道:

    “大王,祸事了!”

    却说那怪自把三藏拿到洞中,选剥了衣服,四马攒蹄,捆在后院里,着小妖打干净水刷洗,要上笼蒸吃哩。急听得报声祸事,且不刷洗,便来前庭上问道:

    “有何祸事?”

    小妖道:

    “有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带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在门前要什么唐僧师父哩。但若牙迸半个不字,就要掀翻山场,翙平洞府。”

    那魔王微微冷笑道:

    “这是孙行者与猪八戒,他却也会寻哩。他拿他师父,自半山中到此,有百五十里,却怎么就寻上门来?”

    教声:

    “小的们,把管车的,推出车去!”

    那一班几个小妖,推出五辆小车儿来,开了前门。八戒望见道:

    “哥哥,这妖精想是怕我们,推出车子,往那厢搬哩。”

    行者道:

    “不是,且看他放在那里。”

    只见那小妖们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着五个看着,五个进去通报。那魔王问道:“停当了?”答应道:“停当了。”教:“取过枪来。”有那一伙管兵器的小妖,着两个抬出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递与妖王。妖王轮枪拽步,也无什么盔甲,只是腰间束一条锦绣战裙,赤着脚,走出门前。行者与八戒,抬头观看,但见那怪物——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出门来。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要识此魔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

    那红孩儿怪,出得门来,高叫道:

    “是什么人,在我这里吆喝!”

    行者近前笑道:

    “我贤侄莫弄虚头,你今早在山路旁,高吊在松树梢头,是那般一个瘦怯怯的黄病孩儿,哄了我师父。我倒好意驮着你,你就弄风儿把我师父摄将来。你如今又弄这个样子,我岂不认得你?趁早送出我师父,不要白了面皮,失了亲情,恐你令尊知道,怪我老孙以长欺幼,不象模样。”

    那怪闻言,心中大怒,咄的一声喝道:

    “那泼猴头!我与你有甚亲情?你在这里满口胡柴,绰甚声经儿!那个是你贤侄?”

    行者道:

    “哥哥,是你也不晓得。当年我与你令尊做弟兄时,你还不知在那里哩。”

    那怪道:

    “这猴子一发胡说!你是那里人,我是那里人,怎么得与我父亲做兄弟?”

    行者道:

    “你是不知,我乃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我当初未闹天宫时。遍游海角天涯,四大部洲,无方不到。那时节,专慕豪杰,你令尊叫做牛魔王,称为平天大圣。与我老孙结为七弟兄,让他做了大哥;还有个夔龙王。称为静海大圣,做了二哥;又有个大鹏魔王,称为混天大圣,做了三哥;又有个狮驼王,称为移山大圣。做了四哥;又有个猕猴王,称为通风大圣,做了五哥;又有个禺狨王,称为驱神大圣,做了六哥;惟有老孙身小,称为齐天大圣。排行第七。我老弟兄们那时节耍子时,还不曾生你哩!”

    那怪物闻言,冷笑道:

    “原来你就是当年的弼马温,当年七大圣结义。为天下群妖的表率,却唯有你贪图富贵,投靠天庭,不想却被人诓了做了一个无品的弼马温,你就嫌官小,再三造反,使得天庭对我等妖族打压甚重,现在你居然又投靠了那佛门。在这一路之上不知打杀了多少我妖族之民,现在你还有脸提七大圣的名号。无耻之徒,还不看枪!”

    说罢红孩饵举起火尖枪就刺。那行者正是那会家不忙。又使了一个身法,闪过枪头,轮起铁棒,骂道:

    “你这小畜生,不识高低!看棍!”

    那妖精也使身法,让过铁棒道:

    “泼猢狲,不达时务!看枪!”他两个也不论亲情,一齐变脸,各使神通,跳在云端里,好杀——行者名声大,魔王手段强。一个横举金箍棒,一个直挺火尖枪。吐雾遮三界,喷云照四方。一天杀气凶声吼,日月星辰不见光。语言无逊让,情意两乖张。那一个欺心失礼仪,这一个变脸没纲常。棒架威风长,枪来野性狂。一个是混元真大圣,一个是正果善财郎。二人努力争强胜,只为唐僧拜法王。那妖魔与孙大圣战经二十合,不分胜败。猪八戒在旁边,看得明白暗想道:

    “不好啊,行者溜撒,一时间丢个破绽,哄那妖魔钻进来,一铁棒打倒,就没了我的功劳。”

    你看他抖擞精神,举着九齿钯,在空里,望妖精劈头就筑。那怪见了转身就走。行者喝教八戒道:

    “赶上,赶上!”

    二人赶到他洞门前,只见妖精一只手举着火尖枪,站在那中间一辆小车儿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八戒笑道:

    “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往那里告我们去耶?”

    那妖魔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那五辆车子上,火光涌出。连喷了几口,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一座火云洞,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谶天炽地。八戒慌了道:

    “哥哥,不停当!这一钻在火里,莫想得活,把老猪弄做个烧熟的,加上香料,尽他受用哩!快走,快走!”

    说声走,他也不顾行者,跑过涧去了。这行者神通广大,捏着避火诀,撞入火中,寻那妖怪。那妖怪见行者来,又吐上几口,那火比前更胜。好火——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这火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炼成真三昧火。五辆车儿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长空万物荣。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镇西方第一名。行者被他烟火飞腾,不能寻怪,看不见他洞门前路径,抽身跳出火中。那妖精在门首,看得明白,他见行者走了,却才收了火具,帅群妖,转于洞内,闭了石门,以为得胜,着小的排宴奏乐,欢笑不题。

    却说行者跳过枯松涧,按下云头,只听得八戒与沙僧朗朗的在松间讲话。行者上前喝八戒道:

    “你这呆子,全无人气!你就惧怕妖火,败走逃生,却把老孙丢下,早是我有些南北哩!”

    八戒笑道:

    “哥啊。你被那妖精说着了,果然不达时务。古人云:识得时务者,呼为俊杰。那妖精不与你亲,你强要认亲;既与你赌斗,放出那般无情的火来,又不走。还要与他恋战哩!”

    行者道:

    “那怪物的手段比我何如?”

    八戒道:“差不多”“枪法比我何如?”八戒道:“虽没你棒法老辣却也纯熟。老猪见你一时拿他不住不住,却来助你一钯。不期他不识耍,就败下阵来,没天理,就放火了。”

    行者道:

    “正是你不该来。我再与他斗几合,我取巧儿捞他一棒。却不是好?”

    他两个只管论那妖精的手段,讲那妖精的火毒,沙和尚倚着松根笑得呆了。行者看见道:

    “兄弟,你笑怎么?你好道有甚手段,擒得那妖魔,破得那火阵?这桩事。也是大家有益的事。常言道,众毛攒钡。你若拿得妖魔,救了师父,也是你的一件大功绩。”沙僧道:“我也没甚手段。也不能降妖。我笑你两个都着了忙也。”

    行者道:

    “我怎么着忙?”

    沙僧道:“那妖精手段不差你,枪法不输你,但是有二师兄的帮忙,你定可胜之,只是多了些火势,故不能取胜。若依小弟说,以相生相克拿他,有甚难处?”

    行者闻言。呵呵笑道:

    “兄弟说得有理。果然我们着忙了,忘了这事。若以相生相克之理论之。须是以水克火,却往那里寻些水来。泼灭这妖火,可不救了师父?”

    沙僧道:

    “正是这般,不必迟疑。”

    行者道:

    “你两个只在此间,莫与他索战,待老孙去东洋大海求借龙兵,将些水来,泼息妖火,捉这泼怪。”

    八戒道:

    “哥哥放心前去,我等理会得。”

    而后那孙悟空一个跟头就飞了出去,过了盏茶的功夫却又一人回来了,只见那行者却按云头,入松林里见了八戒、沙僧,叫声:“兄弟。”八戒道:

    “哥哥来得快哑!可曾请得龙王来?”

    行者道:

    “不曾来,说行云布雨乃天庭重任,不可轻动,不过那龙王给了我一张降雨符,可降半个时辰的豪雨,灭那妖精的火足够了。你两个切须仔细,只怕雨大,莫湿了行李,待老孙与他打去。”

    沙僧道:

    “师兄放心前去,我等俱理会得了。”

    行者跳过涧,到了门首,叫声:“开门!”那些小妖又去报道:

    “孙行者又来了。”

    红孩仰面笑道:

    “那猴子想是火中不曾烧了他,故此又来。这一来切莫饶他,断然烧个皮焦肉烂才罢!”

    急纵身,挺着长枪,教道:

    “小的们,推出火车子来!”

    他出门前,对行者道:

    “你又来怎的?”

    行者道:

    “还我师父来。”

    那怪道:

    “你这猴头,忒不通变。那唐僧与你做得师父,也与我做得按酒,你还思量要他哩。莫想,莫想!”

    行者闻言,十分恼怒,掣金箍棒劈头就打。那妖精,使火尖枪,急架相迎。这一场赌斗,比前不同。好杀—— 怒发泼妖魔,恼急猴王将。这一个专救取经僧,那一个要吃唐三藏。心变没亲情,情疏无义让。这个恨不得捉住活剥皮,那个恨不得拿来生蘸酱。真个忒英雄,果然多猛壮。棒来枪架赌输赢,枪去棒迎争下上。举手相轮二十回,两家本事一般样。

    那妖王与行者战经二十回合,那孙悟空见一时拿那妖怪不下,就把下一把毫毛,放在嘴里嚼的粉碎,就望外一喷,顿时化做无数个小猴子各舞棍棒朝红孩儿打来,只见那红孩儿不慌不忙丈八长枪好似梅花盛开,点点飞血,每一枪刺出,那枪尖上的火焰就要将一个小猴子烧成灰烬,不过那猴子实在太多,那红孩儿也不耐烦了,就虚幌一枪,怎抽身,捏着拳头,又将鼻子捶了两下,却就喷出火来。那门前车子上,烟火迸起;口眼中,赤焰飞腾。孙大圣回头叫道:“雨来!”然后将手一甩,就见一道溜光飞上天空,就听凭空一个霹雳,那降雨符就化为一片乌云,朝那妖精火光里喷下雨来。好雨!真个是:

    潇潇洒洒,密密沉沉。潇潇洒洒,如天边坠落星辰;密密沉沉,似海口倒悬浪滚。起初时如拳大小,次后来瓮泼盆倾。满地浇流鸭顶绿,高山洗出佛头青。沟壑水飞千丈玉,涧泉波涨万条银。三叉路口看看满,九曲溪中渐渐平。这个是唐僧有难神龙助,扳倒天河往下倾。

    那雨淙淙大小,莫能止息那妖精的火势。原来这降雨符降的乃是龙王自身聚集水汽凝结而成的私雨,只好泼得凡火,妖精的三昧真火,如何泼得?好一似火上浇油,越泼越灼。而且那火还顺着雨水直飞上天,将那降雨符所化的乌云大烧了一个干净,雨顿时就挺了,那孙悟空大叫一声:“不好!”就轮铁棒,闯进前去,寻妖要打。

    那妖见他来到,将一口烟,劈脸喷来。行者急回头,直刍得眼花雀乱,忍不住泪落如雨。原来这大圣不怕火,只怕烟。当年因大闹天宫时,被老君放在八卦炉中,锻过一番,他幸在那巽位安身,不曾烧坏,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他刍做火眼金睛,故至今只是怕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