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景钰拒婚(1/2)

    崔景钰乌发松松高束,仅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衣,腰背笔直地跪在蒲团上。他肩背上的伤痕已结疤,透过单衣朦胧可见。天已入秋,祠堂的夜晚寒气逼人。崔景钰紧抿着淡色的唇,英俊削瘦的面容沉静如水,眼帘低垂,静得仿若已入定。

    “还不悔改?”崔父坐在一侧,面色暗沉。

    “不改。”崔景钰嗓音沙哑,话语却坚定如磐石,“儿子不孝,让二老操心,为家门添羞。儿子做的事,自己一力承当。待伤好了,儿子自会亲自上孔家负荆请罪。”

    “可是孔氏言行上有什么不妥?”崔公问。

    “不!孔氏闺训端方、娴淑温良。儿子反而名声不好,是配不上她。”

    崔公怒,“你可知,你若一意孤行,我可按照家规,将你逐出家去!”

    段夫人忙拉丈夫,“夫君,这还不至于吧……”

    崔景钰却是朝着父亲磕了一个响头,“儿子正是想让父亲如此!儿子退了亲后,就想离开长安!”

    崔氏夫妇惊愕,“你说什么?”

    “阿爷、阿娘,请听儿子细说。”崔景钰正色道,“儿子闹这一出,必然和孔家的关系必然会变得十分尴尬,更免不了受子的口诛笔伐。儿子借此顺势寻外放的机会离开头。同时,儿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再受制于皇后。”

    崔公听到最后一句,深思着,道:“继续说。”

    崔景钰欠身,“儿子或许不能一时彻底摆脱皇后的影响,却是可以借此机会逐渐淡出。二来,儿子外放历练,干出政绩后再调回京,也是理直气壮,洗刷了以往的耻辱。”

    段夫人道:“你当初投靠韦皇后,也是从权之计,又不是出自你自己之意。”

    “阿娘,”崔景钰道,“说的这个理,可是外放磨练,于儿子来说,也是个极好的机会。”

    崔公沉吟片刻,道:“那边,已经定了?”

    “大致不差了。”崔景钰道,“阿耶,儿子就任性这么一回,也并不是全无坏处。平白无故不好离职,也怕皇后起疑,或是干脆不放人。退了孔家的亲事,在长安存身不住,外放出去躲避一阵,却是再好不过的借口。就算皇后不放手,儿子远在外,也可逐渐摆脱她的影响。”

    段夫人不大懂政事,六神无主。崔公却是斟酌良久,终于点了头。

    “也罢。看来你同孔娘子终是没缘。”

    崔景钰隐隐松了一口气,嘴角挑起轻松笑意,道:“儿子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阿爷和阿娘请放心。”

    这日沐休,安乐公主在定昆池设宴。

    中秋已过,荷花都谢了。几只轻舟行驶在芦苇荡间,侍从撑篙,歌姬放声歌唱,悦耳的歌声随着水波飘荡到四方。

    崔景钰依旧在家里养伤兼跪祠堂,没能来赴宴。段义云和李隆基避开热情的女郎们,走到水边。

    一艘轻舟自芦苇深处驶出。一个少女穿着蓝青色宫装,发髻间斜插着一朵粉白芍药,怀中抱着一大束蓬蓬的芦苇,站在船头。佳人风姿卓越,明眸皓齿,轻纱衣袂和挽纱随风轻飘,好似凌波仙子,踏浪而来。

    “阿菲出落得越发好了。”李隆基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段义云很是自得地望着丹菲优雅窈窕的身影,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道:“我已向阿菲求亲了。”

    李隆基险些跌落了手里的金杯,“你是认真的?”

    “求亲还有闹着玩一说?”段义云反问。

    李隆基神色复杂,也朝远处的丹菲望去,“她怎么说?”

    段义云微微挑眉,“她答应了。只说暂时不便告知旁人。我想请郡王一道想个法子,将她放良出宫。”

    “她……答应了?”李隆基顿时有一种眼睁睁看着美酒变成陈醋的感觉,“也是。除了你,还会有谁?”

    段义云道:“我们俩早早沙鸣时,就彼此有些意思。只是她那时太小……”

    李隆基不禁嗤笑:“那时你是将军长子,她不过是个富户家的穷亲戚,你也没法娶她为正妻。若是将来……你们倒是门当户对了。”

    段义云感慨艺校,“这便是缘分。”

    两人各怀所思,彼此心照不宣,一起交杯换盏。毕竟儿女之事是小,男儿雄图伟业才是大。李隆基虽然喜欢丹菲那股精干灵慧又不肯同流合污的风骨,却也没到为她神魂颠倒的地步,用不着为了个女人和亲信闹不愉快。

    “景钰知道了吗?”李隆基问。

    “还未曾告诉他。”

    “他给我递了口信,说已经说动了父母,就要准备去退亲了。”李隆基眼里闪过一丝难耐的激动,“我已给他选好了外放之处,就待他大展身手了。若干得好,待两三年后再回京,便可替我支撑一方了!”

    “郡王高见。”段义云举杯,“就是此事要牺牲了他一桩大好的姻缘,倒真是可惜。”

    “未必呢。”李隆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丹菲领着端果盘的宫婢走在长廊上,迎面就见薛崇简带着一个少女凭栏看荷花。那少女正是盛装的方城县主。

    方城县主今日气质同往日不同,一改那股文弱怯懦之像,倒是神采奕奕,看着比以往精神伶俐多了。

    丹菲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大姓人家庭院深深,她一个靠着兄嫂过的庶女想必日子不好混,不得不装出一副温良无害的模样来。如今既然同国公定了亲,将来就是堂堂国夫人了,自然不必再小心低调地做人。

    不过看薛崇简对此也不在乎。他无精打采,对方城县主也不过是敷衍。方城县主一心想笼络住他,对他也是极有耐心。

    丹菲她们经过之际,客套地欠身行了个礼。薛崇简却是出人意料地开了口,唤住了丹菲。

    “段娘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薛崇简说这话时,看也没看方城县主。方城县主倒是识趣,尴尬片刻,随即大方笑道:“简郎有事,那我先回席上了。”

    说罢,就扶着婢子的手走了。如此会做人,又有毅力隐忍潜伏,这个女子倒是比刘玉锦要厉害不少。幸而刘玉锦没同她直接过招,不然还不知道输成什么样。

    丹菲打发了宫婢,朝薛崇简道:“国公有何吩咐?”

    薛崇简苦笑一下,“听说你去看过锦娘了?”

    丹菲点了点头,“她很伤心,却也无计可施。算起来,她的婚期还在国公您的婚期之前呢。大伙儿都劝她认命。她现在大概也放弃了,或许正在绣嫁妆吧。”

    薛崇简被她简单几句话戳得心口淌血,痛苦道:“她定是很恨我。”

    丹菲道:“恨不恨,这个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很失望的。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