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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2/2)

着丈夫从福建到京师,相比那些在京师大宅门中从未挪动过的夫人们,自是见识不同,此时更是觉得陈澜直爽,不似别的千金只显摆优势藏着缺点,当即就连连点头:“女人又用不着考科举,闺阁诗词难道还能留出去给外人窥视不曾?还是你这般自娱自乐的好,眼界宽阔了,心胸就宽阔了,怪不得也不怕人笑话喜欢花茶。”

    “太夫人说的是,其实,我也知道这些窨制花茶的茶叶往往都不是上品,若没了那股花香便要跌落好几层,这就是各有所爱罢了。其实,旁人以为这花香盖住了茶韵,于是失了品茗真道,可在咱们这些喜欢的人这儿,却觉得有了这花香,原本苦涩的茶水入口时却更甘甜。”

    “你说得极对……哎,我喝了这好几十年,奈何家里也就只有我一个好这一口罢了。”

    一老一少说得起劲,别人却听得无趣。秦太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品了陈澜带来的四味花茶,她也委实不客气地分了一些去,随即就吩咐伺候的人等在外头,又偕了陈澜到里屋说话。至于一直陪侍在侧的智永和尚,此时终于觑着了空子,悄悄地就退了下去。

    进屋之后,秦太夫人在当中的一具榻上坐了,又示意陈澜过来挨着自己一块坐,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县主今天想来是有意候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吧?”

    此时别无外人,刚刚进来时,陈澜又瞥见两个妈妈守在了门外,郑妈妈也离得近,再加上这会儿秦太夫人说话低声,她也就坦然答道:“太夫人说的是,我确实是为了您来的。”

    对于陈澜

    “太夫人与我素昧平生,若没有花茶这引子,之后的话也就很难说了。”见秦太夫人面色微微一沉,陈澜仍是保持着刚刚那侧坐的坐姿,微微笑道,“虽是投您所好,但《茶谱》是我家四弟从前搜罗来的书,我早些时候就看过。花茶也确实是我喜欢的,无论蔷薇茉莉亦或是栀子花茶,于我都是一样的。今天寻着这机会,我并不求太夫人其他的事,只有一桩却不得不提。太夫人可知道,前时晋王妃有喜被太医诊出乃是有假之后,晋王被人挑唆上了题本请求废妃,皇上对此深为失望?”

    秦太夫人原以为陈澜是为了最近风口浪尖上的阳宁侯太夫人朱氏求情,然而,陈澜却只字不提那个,而是一下子拉回到了当初的旧事上,她顿时有些预计不足。想起那会儿陈澜在宫中住了大半个月,兴许是皇后露出的口风,她不敢轻视了这一茬,微一沉吟就说道:“晋王殿下也是无法,那时候接连两件事,他也是被逼无奈……”

    “太夫人可想过,别人要的正是晋王殿下这被逼无奈?”

    陈澜一言已出,看到秦太夫人那原先还保持着淡然的面孔渐渐有些失色,这才徐徐说道,“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册立皇后——哪怕皇后当时膝下并无子女,母家又已经完全式微。几十年相濡以沫,废后的声音从未断过,可天下无人不知帝后伉俪情深。因此及彼,晋王殿下那上书,当时的皇上皇后会怎么看?事后真相大白,可印象却已经铸成了。皇后在时曾经无意间对我说过,皇上要的是有担当的储君,言谈之间不无叹息。”

    秦太夫人终于勃然色变。家族因为出了一个淑妃,又有晋王这个皇子,再加上又是文官,自不能像那些存续上百年的勋贵那样可以两边下注。晋王的上书她知道之后也觉得太莽撞,可晋王婉转表示的意思打动了她。如今皇帝削勋贵权柄的意思很明确,晋王娶一个书香门第的王妃,这对于拉拢那些文官自然是有利的,毕竟文官认的是嫡,认的是长。

    可是,如果如陈澜所说……

    “太夫人,夫妻不但是敌体,也是一体,有些事情,看似谋算的只是王妃,实则是谋算的晋王殿下。晋王虽偶有过失,也有失察的地方,但终究不曾有大错,在这节骨眼上,看得不是才能,而是气度,是魄力。前天我去探望晋王妃时,眼见堂堂王妃竟然形同囚犯不得出院子,甚至不得见外人,而这时节宫中因为皇上称病免朝已经有数日,奏折都还压着,更尚未有一言责备查问,试问别人对晋王殿下会怎么看?所谓一石二鸟之计,不外如是。”

    说到这里,陈澜便停住了话头。不管怎么说,她该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如果这位太夫人如传闻中那般颇有贤名,接下来就应该有所动作。果然,当她站起身要告辞的时候,秦太夫人突然抬起头来。

    “你说的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陈澜看了秦太夫人半晌,随即微微一笑道:“太夫人也太高看我了,我才多大年纪,哪有这许多见识?有些是从前皇后娘娘提过的,有些是娘和我说话时无意间露出来的,有些是我家里老太太的感慨,我不过是添添减减,做个传话的人罢了。”

    看到秦太夫人为之释然,陈澜心里知道,刚刚那一番话如今在对方心中只会分量更重,因而便恭谨地屈了屈膝,又悄悄出了门去。待到带着郑妈妈和红螺回到了自己的那间精舍,她便吩咐长镝和红缨收好了那些茶叶,又接过芸儿殷勤递来的茶盅痛喝了一气,这才很没有淑女气质地伸了个懒腰。

    “三小姐……”

    侧头看了一眼满脸忐忑的郑妈妈,陈澜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妈妈且放心就是,一切都妥当了。”

    满屋子丫头虽都不怎么明白是怎么回事,可陈澜这一笑一说,众人无不知道刚刚忙活的那一场总算没白费,一时间连忙叽叽喳喳围上来说话,尤其是芸儿,以这泉水难得,浪费了怪可惜为由,提议不若大家分着喝了。陈澜此时高兴得无可不可,自是满口答应了下来。因而这一闹,秦太夫人那一行已经走了好一阵,陈澜方才带着收拾好了的丫头们和郑妈妈出来。

    然而,才在半路上,她就被匆匆过来的智永和尚给截住了。这位竟是连一个小沙弥都没带,脸上也不见平常的和蔼慈厚,竟是有些惊惶。

    “县主……右军都督府的杨大人,说是有要事见您”

    看到智永这般少有的模样,陈澜不禁心中纳闷得无以复加。不过是要见她罢了,杨进周难道还会拔刀子威胁人不成,否则会把智永和尚吓成这样?

    智永自从做了住持之后,就从来没有这么快地走过路。只恨背后是身穿长裙绣鞋的世家千金,怎么也赶不上他,他不得不频频停下往后瞧瞧,确保没把人拉下。即便如此,他仍是心急火燎地连声催促。久而久之,跟在后头的郑妈妈和几个丫头心里直犯嘀咕,而陈澜也渐渐有些讶异了起来。

    这条路并不是通往山门,而是显然往寺中西边偏僻去处的她心中担心的同时又警惕了起来,可看见身侧的长镝和红缨一个手叩着腰间箭囊,一个不时抚摸着袖子,顿时想起了两人的甩手箭和短枪绝艺,她悬起的心方才有些定了。

    想来智永和尚这样精明的人,决计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事来

    直到邻近西边围墙,智永方才放慢了脚步,一面擦汗一面回头等。他是和权贵打惯交道的人了,瞧见陈澜后头那两个丫头的手势做派便知道是练家子,心里顿时更庆幸自己没带小沙弥,否则人家指不定疑心更重。因而,往前又走了一箭之地,竟是邻近西门的一座不起眼的小院,他就亲自推开了前头的院门,又殷勤地合十行了一礼。

    “杨大人就在这里头。”

    此时此刻,别说郑妈妈,就连芸儿那几个丫头也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芸儿二话不说抢先闪身进了院子,红螺看了一眼陈澜和郑妈妈,亦是紧随其后。不消一会儿,红螺就急忙回转了来,冲陈澜点点头说:“小姐,是杨大人在屋子里。”

    陈澜这才释然,即便如此,长镝和红缨仍然紧紧护持着她进了院子。这时候,落在最后的郑妈妈却停住了脚步,审视了智永片刻便冷冷地质问道:“智永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妈妈,不是老衲不肯说,实在是……总之老衲把人安排在这儿,是为了方便起见,绝没有别的意思。”智永原本就冒着汗的光头这会儿更油光可鉴了,见郑妈妈那目光仿若针刺一般,他只得叹了一口气说,“杨大人身上那样子,实是不好见人。”

    而此时此刻,陈澜已经见着了智永口中不好见人的杨进周,更是明白了智永为什么如此谨慎。因为杨进周左臂包裹着白棉布,上头还渗着殷殷血迹,而他那一身绛红便袍的下摆以及胸前几处,都隐约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