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无烟一喊之下反应过来，她整个如遭轰击，并非害怕，而是她失态了！她知道旁人定是她看她笑话，霍长安尤甚吧！

    她抑着从心底冒出颤抖，迎上霍长安目光，却发现他双眸幽深像无底洞，黑逡逡好似要将她整个都吸进去似。

    她一时捉摸不透他心思，硬着头皮伸手去接，他依旧紧紧盯着她，目光似绞住一般，深劲狂野，她握住风筝一端，他手却仍牢牢捏着风筝，纹丝不动，竟似并非要放手姿势。

    她素少诽咒，此时心跳急促，激烈难安，不禁暗道一声，这人到底想要如何，要嘲要讽，倒是给个痛！

    “长安，我也累了，想冯太医或是那余大夫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先到大厅去罢。”连月笑笑走过来轹。

    “长安？”

    她眼睫扇动，如玉脸上落下一层薄影，又唤了一声。霍长安目光一动，似回过神来，暂不再难为她，松手之余，淡淡丢下一句，“待我忙完，你我谈一谈。”

    无烟答应了，略略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同时竟升起一丝难以言说失望。也许是她还沉浸过去回忆当中，让她觉得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日子。有一瞬，她想，也许，她能跟他说上几句什么，也许他们虽已形同陌路，但至少……不必像现下如此剑拔弩张，针锋以对趱。

    临走前，连月看着她，微微一笑：“无烟，抱歉，我们先过去了。”

    “应当。”无烟点头笑笑。

    两个主子既散，这场娱乐也就此散了。

    梁叔吩咐人留下收拾，他和梁婶跟着霍连二人撤走，几个女子自然也跟着回去。

    娉娉给竹歆使了个眼色，竹歆也是满腹疑惑，霍候方才非常奇怪，这种奇怪让人心情激荡还有……不安。但一时之间，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无烟仿佛看到她眼中疑虑，已先开了口：“我和霍候识于少年，年少不免气盛，当时认为他只该和我一个好，但我只是个普通姑娘，以侯爷身份自然不可能只爱我一个，后来，他和长公主一起，我们也就散了。我如今有难需要他援手，他便将我带回府，就是这样。”

    竹歆：“原来你们已认识多年。怪不得侯爷对你……”

    这番说话，让她心中松缓不少。

    方才一刹，未免叫人震撼，令所有人都震撼。霍长安生来身份尊贵，又是少年得志，生平只有他吩咐别人，那一瞬他二人身份却好似全然调换过来，他仿佛变成一个兵卒去执行军官命令。她心胸再宽，也不可能希望自己深深爱慕着男人还深爱着一个女人，一个长公主，已足够多了。

    原来，却是看往日情份上。也是，若是深爱着，饭桌上焉能当众斥责？他就从来没有斥责过连月。

    而能占据霍长安心女人，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

    她其实想说怪不得侯爷念着几分薄情，但她到底并非落井下石人，立刻便改过口来：“侯爷重情仗义，你家中有事，他定会帮你。”

    娉娉和其他几人互换了个眼色，撇嘴冷笑，“得不到似乎是好。但时日一过，得偿所愿，那便什么也不是了，喜欢终究是喜欢，其它，也总不过如此。”

    无烟淡笑，默然不语。

    “故作清高！”娉娉冷哼一声，满意看着她脸色微白，与其他几个姑娘低声笑着，一道上前，紧跟霍长安与连月而去。

    竹歆见她仍站原地，微一叹气，出言提醒，“能去还是去吧，侯爷爱护夫人，对夫人表示关心总是没坏。”

    “谢谢姐姐。但我还是先回屋吧。”

    无烟不想凑这份热闹，余太医是慕容缻专用御医，和她交集虽不多，但经常行走后宫，对她并不陌生。虽说霍长安有说辞圆场，但能避则避，传到孝安耳中，必定要责备这个侄子，多一事争不如少一事。再者，如今她虽再也威胁不到连月什么，但她不，连月只会高兴吧。霍长安办完事，会派人来传她。

    竹歆见状，心中不觉也生了丝愠怒，“无烟，我怎么说你好呢，夫人如今大概还没侯爷面前说上什么重话，你一旦真将她惹火了……”

    无烟只道：“姐姐去吧。”

    “行，那随妹妹喜欢吧。”竹歆见她态度坚决，眉头一皱，不再停留，追上娉娉等人。

    无烟一直等不到霍长安派人来传。

    纸鸢被她拿了回来，放桌上。

    她又看了眼纸鸢，终于缓缓站起，思忖着自己主动过去该还是不该。

    末了，正要推门而出，却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

    “没想到……”

    是娉娉她们，这是其中一个女子声音。她认得，她们既已回来，连月应当诊完脉了，余太医也应当离开了。

    她正要推门出去，却听得那女子续道：“夫人已有了孩子，平素便娇宠，这下侯爷还能不越发宠爱来着？侯爷都还没跟我好呢，夫人就……这以后我们日子还怎么过呢？”

    “小点声。仔细这话让夫人听到。”娉娉冷笑道。

    听出，她也是心情复杂，语气并不太好。

    “知道了娉姐。”先前那女子承了她情，悻悻应道。

    另一名女子把声音压低，“我看侯爷是高兴坏了，方才诊完脉二话不说就把夫人带回屋里去，你们说这是不是好似含嘴里怕化，捧手里怕摔了……”

    声音中既有艳羡，还有嫉妒。

    然后，无烟听到拍门声音。

    她知道，这是竹歆。

    把门打开，外面果然是竹歆清秀脸庞，其他人都陆续进了娉娉屋子。女人之间有太多话要分享。

    竹歆眸中好似笼着一团烟雾，她看着无烟，淡淡道：“冯太医方才诊出……夫人有孕已一月有余。看出，你对夫人有些想法，可这家里做主是夫人，如今是……你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无烟忘了谢她。直到她神色有些冰冷离开，去了娉娉屋子，她都忘了出声。

    喉咙好似被什么堵得死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独自站了很久，方才记起要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