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代跋(4)(2/2)

肠。老太太详细问过前后,乃徐徐道来:日本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然后举她在沈阳时代的日本邻居,就提到了木鲁木老太太和土井的事。土井还有后续,他一去南洋不返,不知道死于哪个荒岛。战争结束后,遣返日本人,他的妻子儿女就到了营口,我祖父特意去看望,今是昨非,只有一怀清泪。妇道人家全无主意,我祖父帮助她安排抵挡了不少事情,而土井夫人则以祖传的一只瓷瓶相报。那时国民党军警对日本人也十分不客气,土井夫人把瓷瓶藏在一团乱草里,临上船时交给我祖父,作为永远的留念。我祖父回忆当时临到上船,盟军方面宣布每个日本人只允许携带20公斤物品。日本遣返人员多思东洋三岛弹丸之地,回去断无生计,日夜彷徨,内有人在东北经营多年,多有细软,经此最后一击,多有精神崩溃者,一时港口哭声震地,大批日本人在营口投海自尽,在船上,我祖父亲眼见一四十余岁之人,将金戒指吞入口中,从船上跳入大海,救之不及。

    对一般日本人的情况,我祖母也多有正面描述,比如日本警察比国民党的尽心敬业。当时街角上都有小亭子,里面有个铁盒,日本警察夜间按时巡逻,到那里就打开铁盒,签字盖章,说明自己巡逻到了。而国民党“光复”以后,警察人少,胆子也小,缩在局里,绝不出来巡逻,即便是报警,也要耗到天亮来。还有木鲁木老太太的丈夫病死沈阳,送葬的时候肃穆而安静,全无中国传统大出殡找几百叫花子来哭的喧闹。我当时哪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呢?后来她告诉我对我太太印象很好,哪国人无所谓,人好最重要,试图力促这门婚事,所以不对我讲当年的事情。

    结果,我和我太太在相识六个月后于北京结婚。按老太太的安排,我们没办婚礼,后来到南方旅游了一次。我的婚姻很幸福,到今天我也很快乐。真正知道这些详情,是在我要到日本的时候。因为我太太要到神户大学续学业,我决定支持她一同前往。那时,我祖母叫了我去,才长谈一番,把当年和日本人的这些恩怨一一道来。说到那夜夜听风吹门响的时光,我的老祖母依然饮泣不禁。末了,对我说,说这些不是为了我恨他们,就是为了我到那边不要吃日本人的亏,他们中间有的人心里狠啊。至于叔兄之仇,两国的恩怨,我祖母倒比我看得开,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日本人后来受的罪也不少,也挺可怜的。我们中国人不讲究报复。

    “我们中国人不讲究报复。”听了我祖母这句话,我方体会老人家的苦心,不禁泪如泉涌。

    这就是我们中国的老百姓,我们最普通的中国人的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