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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很难把握分寸的情感(2/2)

的对象?这监狱里还管找对象?这小子……”

    一绺绺慌乱和自责

    事后大伙才得知,那天,韩起科确实去了省城,而且确确实实是去省城见他那个在服刑期间找到的“女人”去了。这个“女人”,也就是后来的某一天马桂花在电话里跟她说过话的、“大约有三十岁左右、自称是韩起科的‘老婆’”、还口口声声称韩起科为“小文盲”的那个“女人”。她的确像马桂花在电话里感觉到的那样,“声音浑厚,中气很足,似乎应该是个个头不小,体形壮硕,胸腔和胸部都特别宽大、绵软和丰厚的那种胖女子”,而年纪却比马桂花判断的要大得多。她比韩起科要大**岁、十来岁。韩起科去省城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有三十三四岁了。甚至还可能要更大一些。

    韩起科怎么会在服刑期间认识这么个女子的?又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子的?这话,还得从他那一回主动放弃假释,要求回监狱继续服刑时说起。按说,任何一个正在监狱里服刑的人,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走出监狱,重获自由了。假释,也是他们所急切期盼的。其实韩起科也不例外。当然,他和所有这些服刑人员一样,尤其跟一些被处以重刑的罪犯一样,在监牢里待了那么些年,一旦要走出监狱大门,重获自由了,都会有一种忐忑和恐惧在折磨他们。他们既盼着重新融入监狱外那个自由世界,但那一天即将到来时,他们也不无担心。相对来说,他们已经非常习惯于眼前这个“不自由”和被管教的生活了。而“自由”对于他们来说,反而变得很空洞很茫然,似乎又很没有“保障”……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被久违了的那个外部世界接纳。韩起科不是个重刑犯。但是在进监狱前,他的经历,说起来非常单一,他就是在冈古拉这么个偏远的地方生活过,就是忠诚地服务于高福海。他完全不知道人还可以以其他不同的方式生存,他更不知道,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去生存,在今天的中国,不仅是允许的,而且也会得到鼓励。当然,这个所谓的“不同方式”,前提是不触犯各项法律,不侵害他人的合法权益。韩起科倔强。好胜。他曾经非常的自信。然而,几乎一夜之间,他的自信被彻底击溃,击得粉碎。他被捕的当天晚上,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朱、李二位曾到场部看守所看望他。在做了一些例行的政策宣讲后,朱、李二位突然对他说,你这回这个祸,实在是闯大了。现在有个法子还可以做点补救,那就是争取上头同意将他这案子留在冈古拉,交给朱李来处置。这案子只要能交到他二位手上,他二位会设法从宽处理。但要争取将这个案子留在冈古拉处置,需要他韩起科具结一份悔过书。悔过书里不仅要对自己纵火行为有深刻的认识,还要对冈古拉这些年的工作有一个全新的正确的看法。而后面一点,比前边一点,更重要。说白了,也就是要他在这份“悔过书”里,和高福海彻底划清界线。这样,上面才会放心地把他这个案子留在冈古拉,交朱李他们来处置。而划清界线的主要标志就是向组织上说清楚高福海的问题。韩起科断然拒绝了。他知道,在上下关注的“退伍军人事件”以后,又发生如此重大的“纵火案”,高场长的去职,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了。而高的去职,必将影响一批人的前程。而过去为高重用的那批人,更是首当其冲。朱李二人对这一点当然也是很清楚的。因此,尽快地和高福海保持距离,尽快地甩开这个高福海,对他二位,可说是至关重要。这一点,政治上颇为敏感和老到的朱、李,其实在发生“退伍军人事件”后,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了。现在只不过做得越发公开,越发加大了“工作力度”罢了,以至于想直接利用韩起科这“狗屁孩子”,收集彻底“打垮”高福海的“炮弹”。韩起科怎么可能向他们提供打击高场长的“炮弹呢?!对于整个冈古拉来说,你朱某人李某人和高福海相比,又能算个啥嘛!虽然,想起高场长近来的许多做法,韩起科内心深处就会涌出一阵阵困惑,不适和迷茫,就会觉得特别的不愉快,特别的沉重,产生一种无比的缺憾……

    那天,朱李二位甚至把高福海都“支到”看守所来做韩起科的工作,以为这样就能最终说服韩起科,向朱李二人提供他们所需的“炮弹”了。事后知道,在朱李二位跟韩起科谈话的时候,高福海已经在看守所这间号子的门外等着了。不一会儿,高福海柱着手杖,步履艰难地走了进来。让韩起科大吃一惊的是,似乎只是一夜之间,高福海就老了十岁,或二十岁。眼神完全暗淡了下来,眼皮也完全耷拉了,嘴角也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苦涩。

    “我们错了……”他颤颤地说道,声音低微,气息短促。

    “是我错了。这档子事跟你没任何关系。混蛋的是我。是我放火烧了知青的娃儿。”韩起科叫道。

    “是我们错了……”高福海木木地重复道,似乎在精神上已完全崩溃。

    “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别有用心。当时腆着脸溜你沟子的是他们,现在趁乱反戈一击倒打一耙的,也是他们。你要不顶住,咱冈古拉就真的彻底完了。”他大声恳求道。

    “你就别再执拗了,听我说,按他们要求的去做。你这个案子只要能留在冈古拉,朱副场长和李副场长都能想办法宽大了你……”“可你知道他们要我干啥吗?他们要我揭发您……”

    “那你就揭发嘛。”

    “那我成了啥啦?”

    “你成啥了、成啥了!到这份上,你怎么还不明白?成啥不成啥,现在还有什么要紧的?现在最关键的是把你眼前这一关渡过了。你懂不懂啊?难道你真是个狼崽啊?你这脖梗上长着的,真不是个人脑袋?你还要我说啥呢?你能别再给我添麻烦了不能?!!”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喘息,中止了他激烈的詈骂。看得出,他完全把持不住自己了。那密布着血丝的眼底里,不时闪现着一绺绺慌乱和自责。

    承认躲这儿“打飞机”(**)了

    一时间,韩起科完全呆住了。

    这就是我心里一向以来尊为“父亲”的人?一向以来被我尊为父亲的那个“人”哪儿去了?这就是一向以来,我把他当作“冈古拉化身”来尊奉的人?一向以来被我尊奉为“冈古拉化身”的那个人哪儿去了?他为什么要显得那么慌张?那么的拿不定主意?眼神中闪现出那么多的自责和惶惑,悔恨和愧疚?难道,天塌下来了吗?即便是天真的塌下来了,又能怎样?假如前边出现了连绵不断的沙丘,水源已然断绝,千年的胡杨树连片干枯,苇丛中的黑雀也骤然间销声匿迹,古驿道两旁只剩下焦黄的骆驼刺和半塌了的旱獭洞,因此,我们就应该不再往前走了?就应该跪下了?假如是这样,冈古拉在七千年前就不会再有任何活物了,它就应该完全寂灭。但它寂灭了吗?冈古拉因此垮了吗?哦,“父亲”……从那以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怕再见到高福海……怕再看到他那慌乱和自责的神情……从那时候起,他心里就憋着一股子劲儿,争取尽早地走出监狱。他常常想起他发掘的那个千年曲肢葬古墓。想起那两具古尸头前木盘里放着的那些炭化了的红枣,羊骨和面饼。他常常梦到他俩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叹气。他梦到他俩走出地窝子。地窝子外头停着一个车队,旌旗招展。他梦到车队的末尾还停着两辆带播种机的拖拉机。人们正在往播种机的机厢里填装拌过农药的种子。拖拉机突然吼叫着走动起来,带着庞大的播种机,一颠一晃地向路那边的深沟走去。而此时,他发现,驾驶室里根本就没人。他惊骇地喊叫起来。但那二位却不管不顾地只是冲他微笑。他再一看,才发觉,这二位的眼眶里居然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空的黑洞。

    再看队伍里的那些人,眼眶里也只有个黑洞,也都在冲他呆呆地微笑着……他吓出一身冷汗,忙转身跑去,但一阵狂风刮来,他发现自己已然被刮到了空中,并且随风飘荡着,卷进了一个无底的空空洞洞的漩涡之中……但五年后,真的得到假释通知了,他的心情又跟刚入狱时那会儿大不一样了。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已经失去了过去的那种自信。他知道他得做好别人需要他做的每一件事,自己才能安然地度过眼前的这一天。他相信自己会尽力去做。但,到底能不能做得像需要他做的那么“好”,他已经很没有把握了。五年前,他本能地只知道盯着一个人的脸色去做事。现在,他学会了品味所有人的脸色。五年中,他曾无数次地向往过监狱外那灿烂的阳光。五年来,他也不是没有走出过监狱。但今天揣着假释证,再走出监狱大门,沐浴在那灿烂阳光的照耀下,他才发觉那明白无误的阳光竟然是那么“刺眼”。

    “您说有没有这个可能,起科是基于一种恐惧,忐忑,才放弃了假释回冈古拉的机会?”有一天,在省师范专科学校政教系读书的范东,回哈拉努里来看我和马桂花。我们留他吃饭。

    喝了一点酒,范东叹着气,一边把玩着那只青花瓷的小酒盅,一边这么分析道。“他恐惧啥?他已经五年没回冈古拉了。他压根儿就不知道冈古拉变成了一副啥模样,暂时还知不道他自己到底能不能适应这已经变化了的冈古拉,他咋会恐惧咧。”马桂花反驳道。她总是自觉不自觉地站在为韩起科辩护的立场上说话。在这一点上,她多少年来可以说一点变化都没有。“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冈古拉去假释?”范东不解地问。“兴许是离家的日子太长了。有时,离别的时间太长了,也怕见面啊。你们就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马桂花皱着眉头,反问道。“但他一开始是想回冈古拉的,后来才突然变卦的。如果仅仅是因为离家时间太长的原因,那么情况应该是倒过来的:一开始不想回,而后慢慢地又想回了。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啊。为什么?”范东端着酒杯的那只手做了个很大的动作,来强调他的推理和反问。因此,有许多酒都洒到了桌子上。一股强烈的酒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马桂花回答不出范东的反问,也无法抵御他的推理,便去厨房里取了块抹布来,只顾低头去擦桌上的酒迹了。

    应该说,范东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事后证明,对“回冈古拉”的恐惧,一直在困扰、折磨着狱中的韩起科。在失去了高福海这个精神支撑后,这个世界上,他惟一熟识、热爱、并且还可以说是属于他的,就只有冈古拉了。任何时候,只要说到冈古拉的黑杨林,冈古拉的黑雀群,冈古拉的高地,荒原,冰雪,芨芨草,冈古拉的那群母狼……他心里都会升起一股不尽的暖流。不管呆在任何地方,只要一想起冈古拉,他都会微微地颤栗起来。脸色都会变得特别的苍白。眼睛里都会发出一股灼热的光。有一回他带着几个劳改员去起猪圈。浓烈的猪圈味儿和猪圈外头那股同样浓烈的青草味儿,还有那股从白杨林深处刮过来的深秋的风,顿时让他想起了他的冈古拉,他的心皱缩起来,整个人也跟着颤栗了。他站立不稳。他翕张着嘴,微微地依靠在猪圈的土墙上。这时,那几个劳改员挑着担子走了过来,发现他这副模样,便非逼他承认独自躲在这儿“打飞机”(**)了,还要扒他的裤子验证。早已发育成人的韩起科,又在监狱那样的环境里过了这么些年,对那些成年罪犯的粗野黄色言行,应该说也是习以为常的了。但是今天自己正在思念冈古拉,这几只“烂公狗”的行为让他的确产生了一种吞下一把蛆虫的感觉。已经好几年没打架的他,当时就咬牙切齿起来,骤发“狼威”,把那几个比他大二三十岁的浑蛋家伙统统打得东倒西歪,眼青鼻肿;后来虽然受到了狱方加械具禁闭七天的严厉惩罚,(白天劳动时,加戴脚镣。晚上睡觉时,加背铐——左手弯向肩后、右手从腰背后向上,两手反铐在背后,)心里却痛快了好一阵子。

    你老婆在外头不正经

    这几年里,常有新入狱的人,告诉他外头的世界大变了,也包括他的冈古拉,“再也不是你进来前的那个球模样了。”他听这些话,就像一个重刑犯,老听有人在自己耳朵跟前叨叨,“你老婆在外头不正经哩”一样,他将信将疑,却又忐忑不安;忐忑不安,却又将信将疑。他想象不出,几年的时间,冈古拉能变到什么地步去。他更不敢想象,在失去高福海那样的精神支撑以后,如果再遭受冈古拉的“遗弃”,自己将“沦落”到一种什么样的境地…………得到假释通知后,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冈古拉去亲眼瞧一瞧。他去车站买票,亲眼看到赵光的“风光”和“牛气”,又参加了小分队的那个“聚会”。他脑子里开始进入一些“真实”情况:他知道在冈古拉掌权的,都换成当年那批退伍军人了。他知道冈古拉也跟周边那些老乡公社一样,把土地都承包给各家各户了。原小分队的这些同伴们提醒他,你回冈古拉,也得从承包土地开始。你可得好好地给连长磕头烧香上供。你可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小瞧那些连长。否则,他们不会把好地承包给你;到该使用机器作业时,不给你安排机力;到该浇水时,却把水先打到别人的承包地里……到秋后,你就尽等着倒挂欠账吧。有人还故意跟他说,冈古拉搞承包的头一二年,有些老职工端了一辈子铁饭碗,不习惯这种操作方式,到年终账上倒挂,欠下公家不少钱,心慌意乱地看不到前途,正经还有上吊自杀的哩。他从他们嘴中还知道,赵光现在发了,差不多成了冈古拉的一“霸”了,控制了冈古拉一多半甘草肉苁蓉的“进出口贸易”。每到甘草和肉苁蓉的采掘季节,这小子会雇用几百上千人,撒到冈古拉方圆几百平方公里的戈壁沙漠上去挖这些野生的肉苁蓉和甘草。这时候,从哈拉努里开往冈古拉的长途班车的车票,一多半都会控制在这小子手里,用来运送他雇用的“盲流仔”和“盲流妹”。他当然也会给长途车站的那些领导和售票员们许多好处。他掏钱给长途车站每位领导的家里都安了一部程控直拨电话。就是这许多好处中的一种。而那时候在私人家里安一部程控电话,得交四千多元到五千元的初装费。而那个时候的四五千元,实实在在说,对一个靠工资过日子的人,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他还知道了,过去一直瞧不上赵光,并老跟赵光做对的张建国,现在也“投奔”到赵光的门下,居然做了他的小车司机和“经理助理”,天天开着车拉着赵光东奔西跑地“作威作福”。就跟过去无比地忠诚于他韩起科一样,现在无比地忠诚于赵光。而孟在军也在赵光手下做了他收购部主任,每到夏秋两季,在军都会带着一帮人,开着东风牌卡车,在戈壁滩上四处设点,为赵光收购甘草和肉苁蓉。从今年开始,他们还将开设加工厂,对甘草肉苁蓉进行深加工,以从它们身上赚取更多的附加值。在聚会时,这些原小分队队员一个个都嬉皮笑脸地告诉他:“你就等着瞧吧,要不了几年工夫,赵光就能成为冈古拉新一代的‘高福海’,而且比当年的高福海还要牛皮,还要有钱!”

    他们哈哈大笑。但,谁也没注意到,从那以后,韩起科再也没有跟在场的任何人说过一句话,直至聚会结束……他的脸色逐渐地灰暗起来,眼神也从陌生、好奇,到疑询、疏离,再到恍惚、呆滞……嘴角的笑纹似乎也显得有点苦涩、僵硬。

    ……他真的开始犹豫了。他活这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犹豫过。就连那天被捕时,他都没有哆嗦犹豫。

    他心慌但并不犹豫,心里更没有任何迟疑。但是,到了这会儿,他开始疑问了,他问自己,冈古拉还是他韩起科应该回和能够回的地方吗?他,韩起科,还“回得去”吗?他开始预感到,过去自己看高福海的眼色过日子,现在,则可能要看赵光的眼色过日子。从看高福海的眼色过日子,到必须看赵光的眼色过日子,还能说,冈古拉真的是属于他韩起科的?他真的没把握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冲动起来就能不顾一切地向麦草路洒煤油扔打火机的那个韩起科了。他以一己之五尺热血之躯,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无能和无奈;于是,他决定暂时不回冈古拉。他要再想一想,再看一看,再等一等……是的,如果不回冈古拉,他只有重回监狱。他没别的地方可去。好在,他本人在这五年服刑期内,一直诚心地把自己放在一个赎罪的位置上,老老实实地接受惩戒和改造,能尽力帮政府方面做一点他们需要他做的、又是他能做的事,他总是拼命去做。再加上,政府方面的人都了解了他这案情的底细,因此,上上下下在情感上一直也没怎么太把他当刑事犯来看待。

    现在他愿意回监狱来接受“假释”,虽然这在哈拉努里第一监狱是破天荒的,但大伙也愿意接受他“回来”,经郑重请示批准,这事还真成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结识了那位后来总叫他“小文盲”、并总自称是他“老婆”的那个胖女孩。这女孩——如果一个女孩过了三十,因为没正式成家,没生过娃娃,我们还能戏称她为“女孩”的话——原是那位分区监狱长(“沙哑嗓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小亲戚。她的正式职务是省城一家博物馆电话总机房的守机员。那时候省城还刚处在筹建程控电话网的阶段。绝大多数单位绝大多数街区使的还是那种老式的交换式电话。也就是说,都得先把电话打到一个交换总台去。由守候在总台上的女话务员,替你把电话转到你想找的那个人的电话机上去。她守着的是一台当年俄国人留下的一百门老式电话交换总机。博物馆的老楼据说也是按俄国人设计的图纸盖的。墨绿色的铁皮屋顶和高大结实的天花板,和同样高大结实、直接砌在墙角里、显得极其笨重的圆桶状黑漆铸铁火炉,还有从那些高大的窗户里透进来的一条条诡异的光线,让博物馆里那些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旧地板,朝夕在这里忙来忙去的工作人员,总觉得自己一年四季都在忙着参与拍摄那部百看不厌的老电影《列宁在十月》,或者是在拍摄后来又热闹了一阵的《两个人的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