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三十九(2/2)

那对你就更有利了!而后你一定要连夜写出一份情况汇报,然后让齐晓昶盖上市委的公章,马上分发给昊州市委和省委,必要时,还可以直接呈报中央各级领导。中国这么大,又有这么多领导,只要有一个领导批示下来,事态立刻就会急转直下。群众算什么?根本用不着担心,在有些时候,其实人越多越坏事……”

    ……

    吴渑云和省报的一个记者,在密不透风、黑压压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刚刚下过暴雨的大街上,在烈日的暴晒下,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断地有人晕倒,不断地有人被扶出去。

    但人群仍然在迅速地扩大,四面八方的人仍在不断地赶来。

    许许多多的人开始自动维持秩序,但局面还是越来越混乱。事实上,从上午八点左右到现在,整个嶝江从交通到治安,从工地到工厂,从单位到机关,已经全面瘫痪。

    所幸的是,截至到目前,并没有看到什么过激的行为。

    甚至连扔瓶子、扔石块的行为也已经被人们有效地制止了。

    渐渐地,在有些地段,无组织的行为正变成有组织的行为。请愿和声援的人群,开始井然有序。

    在人群中,自制的横标随处可见:

    “人民拥护夏中民!”

    “夏中民是党的好干部!”

    “夏中民,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嶝江!”

    “夏市长,我们支持你!”

    “夏市长是人民的好市长!”

    “我们永远和夏市长在一起!”

    “不允许**分子把党的好干部赶出嶝江!”

    “坚决支持夏中民!”

    “我们绝不离开夏中民!”

    “党代会应该是代表人民的意愿!”

    “人民的干部人民爱!”

    ……

    吴渑云不断地记录着,观察着。事态发展到这种程序,已经完全不需要采访了。

    群众的眼泪,群众的呼喊,群众的抗议,群众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已经证明了一切!

    几天来,一件件、一桩桩感人肺腑,动人心魄,激动人心的行为和事迹,不知让他流下多少泪水!而一幕幕一起起的丑行,恶行,秽行,又给他带来了多少震怒和义愤!

    前天晚上,他跟已经清醒、已经能正常说话的覃康谈了足足有两个小时,让他进一步了解了嶝江更多的内幕。昨天晚上,他又与李兆瑜、穆永吉聊了将近半夜,掌握了更多有力的证据和材料。

    昨天下午,就在党代会闭幕后,他边续采访了三十多个党代表。其中有位党代表主动找到他,这是偏远乡镇一个小山村的老支书,他一开口就说他上当受骗了,还说有人事先给他送了钱。他说的那些话,现在想起来仍然令人心惊肉跳:

    ……

    吴渑云:“他们给你送了钱?”

    老支书:“是。”

    吴渑云:“送了多少?”

    老支书:“两千。”

    吴渑云:“你收下了?”

    老支书:“收下了。”

    吴渑云:“为什么?”

    老支书:“两千块,你晓得这是多大的一笔钱?我家有五亩地,五亩地一年的收成,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千块钱。这五亩地从种到收,日晒雨淋,起早摸黑,犁地,耙地,施肥,播种,间苗,锄地,追肥,打农药,收割,碾打,晾晒……还不算照管牲口,还不算卖粮时搬运,排队,看人家的脸色,遭人家的斥骂,前前后后得让一家人辛苦大半年,才能换来这两千块钱。你想想,这一下子就到手的两千块钱,咱咋的不想要?”

    吴渑云:“可是,照老百姓的话说,这可是昧良心的钱哪!”

    老支书:“咱怎么能不晓得这是昧良心的钱?可反过来一想,两千块呀,为什么不拿?咱这党代表,几年也就这么一次,比起那些天天收礼,天天昧良心的干部,咱这又算得了什么?看看那些电视上报纸上登出来的**干部,平均每天贪污受贿的钱,有的能收到十万块!妈的,一天就是十万,那还是人吗?连人也不是了,还有什么良心!连他妈的猪狗都不如!”

    吴渑云:“可现在,为什么又说上当受骗了?”

    老支书:“咱心软哪!一看到那么多代表哇哇地哭,走到街上又看到那么多老百姓也在哇哇地哭,立刻就明白咱还是上当啦。把那么好的干部都选掉了,咱老百姓日后还有什么盼头?人家给了你钱,让你在自个儿身上捅了一刀,还有这么傻的吗?这不是上当受骗又是什么?骂人家猪狗不如,咱他妈的也是猪狗不如呀!回了家,还怎么有脸再见父母,再见乡亲?”

    吴渑云:“你现在觉得后悔了,是吗?”

    老支书:“不后悔,找你来干吗?说实话,真的悔呀,悔得能把肠子都悔绿了。别说两千了,就是两万,两百万,也买不下这后悔药。两千块钱,后悔的可是一辈子,就是死了也合不住眼呀。到现在了,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你一定要把这情况反映反映,这两千块钱,等我回去了,立马就交给组织,组织上怎么处分,咱也认了……”

    ……

    吴渑云眼睛湿湿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支书,不禁感慨万端。尽管他收了两千块钱,他投了反对票,可他现在能这样说,能这样做,至少说明他并没有丧失做人的良心,也没有丧失一个老党员的良知……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吴渑云为了跟出租车司机多聊一会儿,他多坐了五公里的路程。那个跟夏中民素不相识的出租车司机,竟然哭了一路,翻来覆去说的最多的就那么一句话:

    “这还叫**?这么好的人在嶝江都站不住……”

    这一句话给吴渑云的带来的震撼是如此的强烈!

    像这样的情景,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话语,实在太多了……

    他一定要把这些都写出来,写给中央,写给党的最高领导人!

    今天晚上,在动笔之前,他还想再见到一个人,那就是夏中民……

    虽然吴渑云知道,此时此刻,夏中民正被无数群众包围着。嶝江的老百姓为了留住夏中民,已经自发地组成了十几个小分队,昼夜不停地轮换值班,绝不能让夏中民离开办公室和公寓一步。群众说了,他们就是要坚决保护夏中民,坚决留住夏中民,什么时候上级领导说了话,给群众做了保证,他们什么时候才会从现场撤离。所以此时要想见到夏中民,要想跟他说几句话,并不容易。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想再见见他,哪怕是远远地见一面也好。

    吴渑云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突然觉得,可能连夏中民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由他而引发的这一事件上,将成为中国政治史上的一幕恢宏壮观的话剧,而夏中民本人,也将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

    已经是深夜了,魏瑜书记还在焦灼地等着电话。

    他在等嶝江方面的电话,同时也在等省委方面的电话。

    嶝江的电话已经来过无数次了,但一直没有更新的消息。

    嶝江事态的发展有蔓延的趋势,截至到现在,嶝江的大街上仍然有好几万人。他们仍然包围着党代会驻地,仍然包围着市委市政府。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有许多人拿出了席子,袋子,塑料布,席地而卧。这就是说,他们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好几万人夜宿街头,抗议请愿,这在嶝江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

    明天的人数将会比今天更多。

    他们要求留住夏中民,要求追查党代会的问题,而后进行重新选举。

    然而对群众的呼声和抗议,一直到现在嶝江新一届市委迟迟没有答复。

    市委常委扩大会从下午两点多开始,一直开到现在了,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就在一小时前,嶝江方面打来电话,党代会驻地的会场突然停电停水,直到现在仍然没有恢复通电通水。

    在不到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魏瑜同在昊州市里的市委常委们已经开了两次临时会议,并把嶝江的情况不断地汇报给省委有关领导。

    当天晚上九点左右,省委也召开了常委紧急会议。

    魏瑜一直在等省委常委会的消息。

    他不知道省委常委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

    一直等到十二点十分,电话铃声才猛地响起来。

    是省委常委副书记高怀谦打来的电话。

    “高书记,常委会刚刚开完吗?”魏瑜急切地问道。

    “常委会十一点多就结束了,刚才我和彭涛副书记,于建华部长一起跟郑治邦书记谈了将近有一个小时。”高怀谦嗓音略显沙哑地说道,“魏瑜呀,嶝江那面的情况怎么样?”

    魏瑜本想问问常委会的情况,听高怀谦的语气,似乎并没有告诉他什么的意思,于是便回答说,“情况还是那样,但人数还是很多。”

    高怀谦有些吃惊地问,“现在吗?现在人还很多?”

    “是,我刚打过电话,仍然很多。”魏瑜如实回答。

    “现在嶝江的大街上还有好几万人?”高怀谦追问道。

    “是,恐怕还不止。”

    “那就是说,明天的人数将会更多?”

    “是,只多不少肯定会更多。”

    “估计会有多少?”高怀谦问得非常细致。

    “估计会超过二十万。”魏瑜小心翼翼地说。“据我了解,明天远郊的农民将会大量涌入市区,还有今天没有停产的大批产业工人。另外,民营企业的经理们似乎已经统一了行动,明天将全部停工停产,他们主动要求员工全部上街。”

    高怀谦愣住了,好久才问道,“魏瑜,你给我说实话,真有这么严重?”

    “高书记,我觉得,可能会比这更严重。”魏瑜沉重地说道,“这确实是我的严重失误,我的判断出了很大偏差,根本没想到群众的反映会这么激烈。太大意了,确实是失控了。”

    高怀谦在电话里久久地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高怀谦又问道,“还有别的情况吗?包括你们估计到的。”

    “据比较可靠的消息,明天可能会有几千嶝江人,也可能会有上万人,专程到昊州市委市政府门口请愿。”魏瑜轻轻地说道,“据嶝江方面的估计,也许还会有嶝江的群众到省委去请愿,人数最少也会有数百或者上千人。”

    “消息确切吗?”

    “应该是确切的,刚才有人给我作了汇报,昊州市委门口,现在已经有人在静坐了。今天晚上嶝江到省里的火车和汽车挤得水泄不通。嶝江的长途汽车站已经增开了十七辆,仍然还有很多人没有乘坐上。我估计大部分都是到省城请愿的群众。”

    “那嶝江方面呢?嶝江市委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举动?”

    “由于一个小时前突然停水停电,嶝江市委常委大会被迫中断,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

    “会议争议得很激烈?”

    “是。”

    “争议的焦点是什么?”

    “有人认为群众的请愿是非组织的违法行为,要求昊州市委和省委立即做出决定,对这一行为的幕后策划者进行严肃处理……”

    高怀谦听到这里,猛地打断了魏瑜的话,“好了,不要说下去了!吴盈和刘景芳还在嶝江吗?”

    “在。他们一直在会议现场。”

    “群众还没让他们出来吗?”

    “群众说了,出来可以,但要给群众一个答复。”

    “那就是说,直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给群众任何答复?”

    “是。”魏瑜顿了一下说,“在目前的情况下,大家都在等上级的决定。”

    高怀谦突然愤怒地嚷了一句,“这是在推卸,在逃避!到现在了,仍然在一级推一级!所有的责任都是上级的责任,于是任何人都没了责任!但没有个人的责任,那还有组织吗?好了,一会儿让吴盈直接给我来电话。”

    “是。”良久,魏瑜才问道,“高书记,我还是想问,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办?”

    高怀谦沉吟了一下,放缓语气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省委常委会的决定?”

    “……高书记,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我就告诉你,明天上午省委组织部和省委纪检委将组成一个联合调查组,马上进驻嶝江。如果明天你们和嶝江方面还是拿不出解决的方法,还是平息不了群众的情绪,那么后天,省委书记郑治邦,纪检书记彭涛,组织部长于建华,还有我,都一起到达嶝江,郑治邦书记要直接同群众对话……”

    ……

    凌晨一点多了,夏中民仍然毫无睡意。

    群众都非常自觉,没有人来房子里干扰他。成百上千的群众,就坐在他的公寓门口,坐在楼道里,坐在政府大院里,甚至连他公寓的后院也坐满了群众,他们担心夏中民会从公寓的后面被什么人接走。

    怎么劝也没用,群众就是不走。他们说了,只要看到夏中民,他们心里就踏实了。群众还给夏中民说是,嶝江的老百姓都知道了,全都行动起来了,他们还要去昊州,还要去省里,还要去北京。群众说了,整个嶝江有一百多万人口,现在至少也会有几十万人愿意站出来为夏中民说话!

    群众说了,几十万人站出来要留住夏中民,不信上面没态度!

    群众说了,几十万人站出来一起呼喊,不信全中国没有人听见!

    群众说了,几十万人站出来表达心愿,不信中央看不到什么是民心!

    平时夏市长替老百姓说话,现在老百姓要替夏市长说话!

    每逢看到这些,听到这些,夏中民总是止不住地热泪盈眶,心潮难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值得老百姓这样对待自己!

    看到今天老百姓这样的情绪,自己做得实在太少,太不够了!

    只有一点他坚信不移,只要你心里装着老百姓,老百姓给你的将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丰厚的回报!

    他甚至还听到人说,各个媒体的记者,还有一些党员干部,正在挨个地走访那些党代表,询问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把夏中民选下来?到底是哪些人投了反对票!群众说了,这些人都是嶝江的罪人!

    党代会的代表们,此时此刻,成为人们质疑的对象!

    刚开始时,是人们在劝慰夏中民,而现在,则是夏中民在劝慰这些干部和群众。

    他不断地给清运队和清扫队的工人和干部打电话,不断地给建筑工地的工人和经理打电话,不断地给各地的公安干警和领导打电话,要他们千万不要停工停产,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值勤,维持好嶝江的社会治安和社会环境……

    他给清扫队的队长在电话里说,“现在刚刚下了大雨,嶝江街上一片泥泞,又有这么多群众,一天不打扫不清理,嶝江就会成为一座臭城。你给工人们好好做做工作,在这种时候,怎么能不干活?你告诉大家,如果大家真的支持我,那就好好干活。咱们是工人,靠的就是干活,不干活怎么养家糊口?千万不要为我影响情绪,影响工作……”

    清扫队长在电话里说,“一听说你落选了,就像天塌了一样,大家都一个个哭得拉不起来,不是不想干活,实是干不成呀。好了,夏书记,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们就听你的,我们现在就干,马上就干,别人的话我们不听,但你的话我们听……”

    覃康从医院打来电话,用沙哑的声音给他说道,“……中民,你为什么阻止我去参加选举?为什么?只要我去了,就我一个人,至少也可以给你增加三十票!你以为你的落选只是一个人的事吗?如果我死了,也就算了,可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我就绝不能让你离开嶝江!我真是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听了你的话,那天就是爬也要爬到会场去!中民,你一定要听从大家的意见,绝不要离开嶝江!只要你能留在嶝江,老百姓就有希望。那天晚上我拼死要保住那些材料,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你留在嶝江,如果你离开了嶝江,第一个对不住的就是我……”

    ……

    电话铃声再次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我是武二,夏市长,你还记得吗?武二。”一个好像从峡谷深处冒出来的声音。

    夏中民怔了一下,很快就记起来了。“武二,记得。”

    “本来我要去见见你的,但看到你住的地方那么多人,只好给你打电话。”武二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问,“我给你的那两盘录音带,你听了吗?”

    夏中民回忆了一下,拉开抽屉看了看仍然放在里面的录音带,说,“对不起,还没有,这两天太忙了。”

    “你呀,夏市长,说一句不算夸大的话,你要是早点听了我的录音带,早点见了我,说不准党代会你就不会出事,你们几个就不会落选!我说的是实话,到现在了,我没必要骗你!”

    夏中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市长,不过现在我觉得还不算太晚,我这里还有几盘新的录音带,对你绝对有用。”武二的语气急切而认真,一点儿不像开玩笑。

    “我现在真的没时间,以后我会听的。”夏中民说道。

    “我知道你现在没时间,但我已经下决心了,我必须帮你!你知道录音带录的都是什么吗?我只给你说一件事,你就知道我没有给你撒谎。齐晓昶你认识吗?还有刘卫革,你也知道吧?他们两个都失踪了好几天,这个你也知道吧?他们为什么失踪,这个你就不清楚了吧?他们在党代会前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你可能也不清楚吧?但这些我都清楚,他们都一五一十地给我交代了,交代得清清楚楚,全都在这些录音带里。包括你们那个沙石场的事故,也都是他们干的!这方面的情况也都在这些录音带里。夏市长,他们太坏了,坏得你都想象不到!”

    听了武二的这些话,夏中民感到说不出的震惊,他不禁问道,“武二,你现在哪里?”

    “夏市长,我知道你脱不了身,有些事情我可以替你干!我现在要将功赎罪,但我现在的处境也非常危险,一旦让他们发现了我,你可以想象得到我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你马上给我找个记者,必须是大记者,可靠的记者,你信得过的记者,然后让他来找我,我会把所有的这些情况全都反映给他。而后再让这个记者把材料反映给调查组和上面的部门。在事情没有明了以前,因为我不能直接出面,你也不好出面,只有通过记者,这些情况才能真正披露出来,才能反映到上面。我想了好长时间了,只有这样做,才最妥当。”

    夏中民想了想,觉得确实有道理。于是问道,“你是让这个记者直接跟你联系吗?”

    “是。”

    “怎么联系?”

    “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让他尽快来找我。越快越好,什么时候都可以。”

    “现在也行吗?”

    “当然行。”

    “那好,你等着吧,我会尽快让记者跟你联系。”

    “我会一直等着。”

    就要挂电话了,夏中民轻轻说了一句,“武二,谢谢你。”

    “不,夏市长,我要谢谢你。看到那么多人为你请愿,我很受教育。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干部,有你这样的好干部,坏人也会变成好人……”

    ……

    夏中民默默地放下电话。

    一个记者的名字闪现在他的眼前-吴渑云。

    是的,只能是吴渑云。

    此时此刻,吴渑云在嶝江吗?

    他略略思考了一下,开始拨打吴渑云的手机号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