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十(2/2)

我们这儿比,其实我们这儿上班从来就没有什么休息时间,哪一天不超过至少一两个小时?”罗维民努力地辩白道。

    “那就让我们这么闲着?明知道那个特大嫌疑犯就在眼前,就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瞧着瞎聊天?”

    “这样吧,你现在就回去给何处长商量一个事情,你就说这是我的意思,让他考虑考虑看这能不能做。王国炎的妻子好像是叫莉丽,具体姓什么,我这会儿还说不清楚,她很可能也是一个参与者,至少也是一个重大的知情者。你们想一想,看是不是能在她身上做点文章?最好能尽快查一下,看这个叫莉丽的女人,在外面是不是好上了一个男人?如果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就再查查这个男人的舅舅,看这个男人的舅舅究竟有什么背景?”

    “这很重要吗?”魏德华问。

    “很重要。”

    “对这个案子的认定有帮助?”

    “不只是帮助,只要能在这个莉丽身上打开缺口,这个案子就会可能有重大突破。”

    “知道了,我们回去立刻就办。”魏德华说到这里,本来准备走了,想了想又说,“维民,你现在还有多大权力?”

    “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知道你现在有些为难,但还是想让你办一件事,能不能把我们带到五中队禁闭室,让我们看一看那个叫王国炎的家伙?”

    “就现在?”

    “有问题?”

    “……我想应该没啥问题。”罗维民迟疑了一下。

    “别应该不应该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魏德华一点也不客气。

    “那就跟我走一趟吧。”罗维民一边说,一边看着另外两个人,“就你一个,还是一块儿都去?”

    “当然都得去,我们有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罗维民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可告诉你,既然要我带你们去,那可都得听我的,到了那儿谁也别乱说乱动。”罗维民感到有些放不下心来。

    “放心放心,我们一句话也不会说,只看他一眼就走。”

    9时多,正是监舍里比较清静的时候。

    犯人们大都劳动去了,监管人员也都按部就班,各在各的岗位上忙碌着。大院里除了几个值勤的狱警和岗楼上来回走动的哨兵外,几乎就没有遇到需要打招呼的面孔。

    五中队监舍把门的看守人员只朝他们点了点头,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就放他们进去了。

    禁闭室的监管人员见了罗维民,很客气地点点头。当问明来意后,便说那小子现在还算安静,刚睡醒过来,还没开始闹腾哩,你们要是想看这会儿还正是时候。

    罗维民从禁闭室一个极小的监视孔里先朝内看了一眼,见王国炎果然睡眼惺忪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发愣。他本想多瞅一会儿,看看那本日记和书这会儿是不是被藏起来了,但怕这家伙听见什么响动发作起来,让魏德华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于是赶忙让开让魏德华来看。

    魏德华轻轻地挨过来,朝里看了看,就像是眼里有了沙子似的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看定在了那里。罗维民发现此时此刻的魏德华就像被什么吓着了似的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好久好久了,直到罗维民觉得有些蹊跷把他往回拉时,他才又像吓了一跳似的猛地转回身来。

    看着魏德华的样子,罗维民也不禁一怔。

    几乎就在这几十秒钟的时间里,魏德华就像活脱脱地换了一个人:脸色煞白,两眼发直,连嘴唇也有些微微发颤。完全是一副傻呆了的样子。

    “……怎么了?”罗维民问。

    “……真像,真像呀,真像……”魏德华竟有些语无伦次地嗫嚅着。

    “什么真像?”罗维民又问了一句,但紧接着似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魏德华从提包里轻轻地抽出一张纸来,然后慢慢地向罗维民递了过来。

    这是一张大16开的模拟画像。它是根据1·13抢劫案30多名目击者的口述,由特意从外地请来的一个模拟画像专家所作,前后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直至让所有的目击者都认为确是那个凶犯的面孔时,才最后定型的作品。

    罗维民几乎只看了一眼,顿时也像吓了一跳似的怔在了那里。

    真的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魏德华他们拿着这张画像,这么多年里几乎天天在看,时时在揣摩。他们曾拿着这张画像,对照研究过数以十万计,百万计的面孔,却做梦也没想到,原来这个撒下天罗地网追踪了十几年的嫌疑犯,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个监狱里躲着!

    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稍有头脑的人,只要一看了这幅画像,都会立刻做出判断,若要以这张画像为依据,那么至少也应有百分之八十可以立即断定眼前的这个王国炎就是模拟画像纸上的抢劫杀人凶犯!

    在这个世界上,一模一样的人毕竟还是太少太少了。……

    好说歹说才算把魏德华几个人打发回去。

    当时要把他们几个人说服回去,还真是不容易。显得格外激动的魏德华说他必须立刻找到监狱的有关领导,得把这个惊人的消息报告给他们,然后由公安局和监狱联手马上对这个犯人实施突审。

    罗维民说你先冷静点行不行,你想想这样是不是肯定还要碰钉子?监狱主要领导对你们的插手本来就不大满意,认为这不合乎正常渠道,同时还认为这是对监狱领导的不信任。本来已经让你们回去了,结果你们竟私自到监狱禁闭室里取证,监狱领导要是知道了这回事,你想想会是个什么结果?岂不是印象更坏?把事情搞得更糟?

    魏德华说,什么谬论!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情?眼看着罪犯就在鼻子跟前,不仅不让抓,还要让人看他们的脸色,真是岂有此理!到这会儿,我可不管他们会有什么看法!我这会儿就只盯着一件事,那就是看怎样才能尽快把这个案子破了。他们要是再不让我们插手,你看我敢不敢把你们监狱里的这些狗官们一个个的都告到中央政法委去!

    罗维民说你别给我在这儿发神经好不好?我们的领导正在布置力量对这个犯人实施全方位的审查,你告人家什么?既然我们都想早点破案,那就赶紧回去给何处长认真汇报一下情况,然后尽快把这个王国炎老婆的情况调查回来,只有这样,才会对这个案子的破获有帮助。我们现在要想方设法地促成这件事,而不是激化矛盾,降低破案的速度,我告诉你,别动不动就犯你们公安的臭脾气。在这件事情上,忍辱负重,受委屈最大的是谁?我要不是向着你们,要不是心里惦记着这个案子,我会半夜三更地给你打电话?我会让我们的领导像训孙子似的训我?其实你真的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看究竟怎样才对破获这个案子更有利?魏德华好像依旧不依不饶地说,你们他妈的你们监狱还是不是**领导的天下?一个个的领导怎么都这么一副德性!我可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放心,我只是担心这个1·13。夜长梦多,这件事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这1·13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罗维民听到这里,终于愤怒地说了一段让魏德华再也没能说下去的话:

    “那你就听听我的担心!你怕的只是一个王国炎,我怕的可是别的!在古城监狱里,就是有十个王国炎,一百个王国炎那也没什么可怕!可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监管干部里如果生出一个两个王国炎似的领导,那咱们可就全得玩完!那才最最让人可怕!我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没听明白我就再给你说一遍,你现在要是去找领导,如果领导是信得过的领导,不管结局怎么样,那都没什么大关系。而如果你要找的领导恰恰是个坏领导,甚至就像是王国炎那样的领导,那你就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所产生的后果都会是些什么!如果真的到了那步田地,1·13才真正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其实罗维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是在那一刹那间突然迸发出来的一种感觉。

    老实说,他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觉,或者说这种感觉并不是那么强烈,至少他还没有感觉到在监狱里的一些领导里头会有什么原则性的重大问题。

    然而就在魏德华掏出那张模拟画像的那一刻,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就像在浓云密布的昏暗中,猛然一道闪电,在一声声炸雷中,许许多多模棱两可的东西顿时让他看得一清二楚。

    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稍一对照,这其中一长串可疑的事情突然间使他感到不寒而栗,惴惴难安!

    “……要把厚厚的人民币从省城一直铺到古城监狱”,罗维民突然想起了王国炎日记中的这一句话。

    这厚厚的人民币莫非就只是为了给王国炎?莫非就只是为了让王国炎在狱中能生活得更舒服一些?

    王国炎大幅度的减刑,超常规的举止,如果没人在暗中怂恿,放纵,作为一个在押犯人,这怎么可能,又怎么敢!

    王国炎日记里的话,陡然间全在他脑子里显现了出来。

    原来许许多多让自己百思不解的事情,其实在王国炎的日记里早已交待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