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八(1/2)

    “这些线索来得越是迅疾而突然,他的期望值往往也就越高。

    地区公安处处长何波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凌晨3点差一刻。

    接到史元杰的电话,何波情绪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他默默地坐在床上,想像着史元杰究竟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有关1·13的重要消息。

    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究竟有多少次半夜被叫醒,真的是难以说得清了。随着一次次兴奋、激动和惊喜的落实,他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消息和线索慢慢地也就平静和理性了许多。

    监狱里透过来的消息?这种消息的准确性和可靠性究竟有多大?

    何波几乎在公安系统干了一辈子,他所遇到的案子里头,也确实有许多案子从监狱在押犯人那里得到了重要线索,从而对案件的最后破获起到了关键作用。尽管有许多案件都是大案要案,但一般来说,类似1·13如此之大的杀人抢劫案,要从监狱里得到可靠的线索,可能性不会很大。一是因为像这样的大案,一旦招供,将会是十恶不赦的重罪死罪,罪犯不可能会把这样的案子主动交待出来。二是在监狱服刑的罪犯,为了立功减刑,交待别人的罪行是极有可能的情况,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一般不会再主动交待自己的罪行,尤其是像这样的重罪死罪。三是这种线索如果不是直接犯罪人的招供,那这种线索里的水分可就太大了,因为1·13一案的当事人、目击者,以及现场所有的迹象都已经表明作案人只有两名,除此而外,并没有再发现有其他案犯同伙。这两个人如果拒不交待或者死也不敢交待,那任何第三者交待出来的线索,都可能是假的,不可靠的。

    有时候,细节的真实,并不等于线索的真实,这类情况,他遇到的确实太多了。

    但这并不是说,他对这些突如其来的情报和信息不存在任何企盼和希望。恰恰相反,这些线索来得越是迅疾而突然,他的期望值往往也就越高。尤其是在半夜三更,由一个市局局长提供来的情况,他更不能忽视。

    思考了几分钟,他便迅速穿好了衣服。等到市公安局长史元杰和市局副局长魏德华赶到家里时,他已经漱洗完毕,连他们两人的茶水也泡好了。

    他明白,今天晚上的休息,已经到此为止了。

    新的一天的工作,将从凌晨3点开始。

    不多不少,凌晨3点整,史元杰和魏德华摁响了何波处长家的门铃。

    没有任何寒暄,客套。一落座,便呼呼呼地大口喝热茶。喝了一阵子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何波并没主动提问,只等他们说话。

    “何处长,情况都是魏德华告诉我的,我觉得非常有价值。”史元杰说到这儿,扭转头对魏德华说,“详细情况,还是你给何处长谈吧。”

    “情况是古城监狱的侦查员罗维民提供的。”魏德华也不推辞,接过话茬便说了起来,“大约是在凌晨1点40左右,罗维民突然打来电话,说是有一个有关1·13杀人抢劫案的紧急情况让我核实一下。我听完后觉得事关重大,就马上给史局长打了电话。具体情况,其实罗维民最清楚,我也只知道大致情况。”

    “你们说有几个细节非常重要,都是什么细节?”

    魏德华此时已经从衣服兜里取出了当时记录下来的一张纸条,看了看,便向何波递过去。

    何波对魏德华递过去的纸条看也没看,一摆手:“老花眼,就别让我戴眼镜了,一个一个地给我往下念。”

    魏德华收回纸条,便一句一句地看着纸条念了起来。其实根本不是在念,纸条上也根本没有那么多东西。纸条上记下来的,只是一个大概的提纲。而看着纸条摆出像是念的样子,无非是为了调节调节气氛。在汇报时能有个缓冲的余地。于是就这么念一句,停一下,然后向何波瞅一眼:

    “交待这些情况的原是一个死缓在押犯,名叫王国炎,绰号叫青虎,年龄不到40岁,曾在侦察部队学有各种技能,能驾驶汽车,摩托车,会擒拿,并能使用各种型号的枪支。两年前因抢劫汽车杀人致重伤被判处死缓,去年被减刑为有期徒刑15年。近来表现异常,据监管人员说,该犯患了精神分裂症。但据罗维民说,该犯有装疯卖傻,企图越狱逃跑的嫌疑。该犯昨天因把一个犯人重伤致残,罗维民在单独提审他时,他便交待出了这些情况。”

    “罗维民在提审这个犯人时,这个犯人是不是正在发病?”何波这时问了一句。

    “我当时也这么问罗维民了,罗维民说他也有些闹不清楚。”魏德华如实答道,“罗维民说他要是清楚这个家伙是真疯还是假疯,就没必要让咱们来核实了。”

    何波点点头。“好了,你继续往下说。”

    “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的情报和线索确确实实是真的,确确实实是一个重大突破!

    几个人久久地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之中。

    “这个犯人就是在疯疯癫癫,自吹自擂的过程中,说出了有关1·13一案的一些情况。他还说了许多别的案件,大概有七八起吧,说那些都是他干的。当时罗维民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当他说到有关1·13一案时,才真正引起了罗维民的警惕。第一个是时间,这个王国炎说他是在84年元月份市红卫路抢的银行,王国炎居然还说,那一天市里正开着万人公审大会。”说到这里,魏德华停顿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何波。

    “往下说。”何波微闭着眼睛催促道。

    “王国炎说,他们一共是两个人,一人骑一辆摩托车。那天他们杀了两个,伤了3个。”说到这儿,魏德华又悄悄瞅了何波一眼。他发现何波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显出一种灼人的神色。魏德华顿了顿继续说道:“王国炎说,他们当时一共抢劫了五万人民币,还有五千美元。他还说他拿的那个皮包太小,装不下那么多钱,都在外面露着。他还说他的那个同伙,当时有一只棉鞋让人用砖头给砸掉了……”“魏德华突然说不下去了,他发现老处长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直挺挺地从沙发上倏的一下站了起来。魏德华看不见处长的表情,只能看见老处长有些佝偻的腰背在灯光下微微发颤。

    魏德华停止了说话,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沉默。

    何波没有催促,也没有转过身来,良久,魏德华才继续说道:

    “王国炎还说,当时他戴着一顶单军帽,围着一条红围巾。到了后来,他的那顶单军帽给丢掉了,就只围着个红围巾,骑着摩托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魏德华此时再一次感到无法说下去了,他有些吃惊地看着老处长突然转过来的脸,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老处长的脸上星星点点,泪流满面!

    ……

    “没错,是他了,就是他。”何波的语气听上去仍然显得相当平静,但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却像小伙子一样慷慨激昂,欣喜若狂。

    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的情报和线索确确实实是真的,确确实实是一个重大突破!

    这个线索实在太重要了,太让他感到激动了。

    而这样的线索,已经让他整整企盼和等待了十几个年头!

    尤其是这一切都是由一个在押犯人给提供的,而这个犯人此时正在监狱里服刑,线索的来源不会中断和消失,这个在押犯人他并不会在短时间内从监狱里插翅而飞,隐遁潜逃。共和国的监狱正在牢牢地监管着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也根本用不着公安民警们冒着生命的危险去抓获他,去擒拿他。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尽快通报给监狱,对这个犯人立刻进行收审核查,一经落实,便迅速移交公安机关处理等等。这些事情,比起这么多年艰难的侦查和追踪来,又算得了什么。

    这很简单,也一样很容易。

    而这十几年来,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太不容易了。特别是在这个1·13特大杀人抢劫案的侦查和破获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天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超长马拉松式的侦破追踪。

    前前后后算起来,各种各样有关1·13一案的线索何止数百数千!

    除了当年在整个地区,对所有25岁至45之间的近60万名男子进行过大规模的筛选和排查外,类似这样的超大规模的行动还有好多次。

    十多年来,他们调查访问群众十余万人,明察暗访,否定排除嫌疑人6000余人,在追踪此案时,连带破获其他案件上百起,但1·13案件依然没有结果。当时上上下下的同事和领导,免的免,调的调,处分的处分,离的离,退的退,伤的伤,死的死……到如今,身边周围在职的几乎就只剩了他一人!

    多少次在梦中破获了此案,喜极而泣,待醒来,泪水早已浸透了枕头……而如今,当面对着如此重大而又突然而至的线索,又怎能不让人像在梦中一样的激动,像在梦中一样的欣喜。

    几个人久久地沉浸在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喜悦之中,尽管他们都知道这离案件的真正破获可以说还为时尚早,但由于案犯是在监狱中服刑,所以有了这样详尽的线索,几乎就等于是已经发现了突破点,离破案也就是那么一步之遥了。

    “如果确实像你们所说的这样,那古城监狱要破获这个案子岂不是易如反掌,何必还要连夜给我们打电话,多此一举地求助于我们?”

    “元杰,你也谈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不知过了多久,何波才这么意犹未尽地问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我觉得这个案子差不多就等于破获了,这个叫王国炎的在押犯,十有**是1·13大案的主犯之一。”史元杰在老上级面前,显得有些审慎地说道。

    “我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