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二十五(1/2)

    孙萍萍第一眼看到马达印象就不好。这位据说是汉江省监察厅副厅长的人看上去像宝安 县的农民。还不是那种发了财的农民,是没发起来的农民。副厅长同志办着钱惠人的所谓大 案要案,却只带了两个人过来,就住在她小区附近一家不上档次的招待所,说是为了工作方 便。和她的一次次漫长谈话便在简陋的招待所开始了。

    副厅长同志是领导,端着架子,领导谈话方向。手下一个姓刘的处长主谈,一个姓王的

    科长记录,一搞就是一天。晚上吃饭就在招待所餐厅,中午连餐厅都不去,十块钱一份的盒 饭,每人两份,马副厅长和他的两个部下还都吃得津津有味。

    精力和意志的消耗战打到第三天,双方都有点吃不消了,调查者和被调查者的情绪都有 所失控,谈话的气氛也就随之紧张起来,一时间大有决裂的趋势。

    是孙萍萍先发的火,“刘处长,你们还有完没完?该说清楚的事,我全说清楚了,钱惠 人借白小亮的四十二万既有借条,也还清了,你们怎么还抓着不放呢!”

    刘处长也火了,“孙女士,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反复和你说了,四十二万借款查 清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你和钱惠人的女儿孙盼盼凭什么从满天星酒店拿人家五十万赞助 ?这五十万到底是赞助钱惠人市长的,还是赞助孙盼盼的?”

    孙萍萍压抑不住地叫了起来,“那我也再说一遍:这你别问我,去问满天星酒店的刘总 ,他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家就是愿意赞助孙盼盼,你们管得着吗?!”

    刘处长说:“我们怎么管不着?现在就在管!孙萍萍,我们不和你绕圈子了,可以告诉 你:满天星酒店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刘总根本不能自圆其说!一会儿说是你女儿当模特儿的 演出费,一会又说是什么赞助,这里面名堂不小!”

    孙萍萍起身就走,“那好,那你们把刘总抓起来,把钱惠人也抓起来吧!”

    刘处长一下子失了态,匆忙上前,一把将孙萍萍推倒在对面的沙发上,“你上哪儿去啊 ?啊?我们同意你走了吗?我看你想跟我们去趟汉江了,是不是?!”

    说这话时,刘处长很气愤,挥起的手无意中碰到了孙萍萍高耸的胸脯上。

    孙萍萍反应及时,劈面给了刘处长一个耳光,“你敢耍流氓?想要我报警吗?”

    刘处长被打蒙了,怔了怔,道歉说:“对不起,我……我这是无意的!”

    马达打着官腔批评了刘处长几句,又对她说:“孙女士,我们还得谈啊!”

    孙萍萍却不谈了,拿起房间的电话接通了小区公安派出所,带着哭腔说,自己被三个身 份不明的外地人骗到了这个招待所,还要带她走,希望他们赶快过来。

    没几分钟,派出所的警察便来了,来了三个,为首的是王所长,孙萍萍平常很熟的。王 所长要他们都去派出所。马厅长没理睬,把王所长叫到房间外面说了一通,也不知说了些啥 。王所长再进屋时,态度一下子变了,劝孙萍萍配合调查。

    在这种情况下,她再不配合真不行了,就算再丢人也得说出事情真相。

    孙萍萍这才说了,还没开口,泪水先下来了,“马厅长,刘处长,这五十万和钱惠人没 任何关系,是我女儿孙盼盼的卖身钱、卖命钱,你们真是搞错了啊!”

    马达不能理解,问:“什么意思?孙女士,请你实事求是说一下好不好?”

    孙萍萍痛哭起来,“我……我怎么说啊?你……你们这是用刀戳我的心啊!”

    马达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建议说:“如果不方便谈的话,你也可以写下来!”

    孙萍萍想了好半天,摇起了头,“算了,我还是说吧,你们记录好了!”

    马达和刘处长他们拿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还打开了一个小录音机。

    孙萍萍却觉得有点不妥,又说:“你们让我和钱惠人打个招呼好不好?”

    马达没答应,和气地说:“孙女士,我们要调查的是钱惠人同志,你想想看,我们能同 意你和他通风报信吗?我们如果同意了,就是犯纪律啊,请你理解!”

    孙萍萍想想也是,又揣摩着这五十万确实和钱惠人没什么关系,也没再坚持,这才不无 痛苦地把发生在女儿盼盼身上那一幕屈辱经历一点点说了出来——

    “你们不是一直追问我和钱惠人怎么联系上的吗?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是一九九八年 四月在深圳联系上的,我和钱惠人在此之前都没说老实话。为什么?倒真不是要掩饰钱惠人 的什么**问题,而是有个人**的原因,真是没法说啊!”

    “怎么就没法说呢?就是为了证明钱惠人市长的清白,也得说嘛!孙女士,请你放心, 涉及**的问题,我们一定按规定替你们保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一九九八年二月,我父亲病逝,我带着女儿盼盼从深圳赶往文山老家奔 丧,在省城火车站附近把盼盼搞丢了!这事说来也怪我,本来可以坐飞机直飞文山,可我为 了省钱,就坐了广州至省城的火车。火车到省城时是夜里十一点多,发往文山的班车没有了 ,我和盼盼就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打算次日一早再走。没想到,就在那夜出了事,我在房 间洗澡时,盼盼出门买吃的,在省城火车站对面的一家小摊上被当做流浪三无人员抓走了。 当然,这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并不知道。我以为盼盼可能自己迷了路,走失了,也可能被 坏人骗走了,就没想到被你们省城的那帮王八蛋送到了遣送站,第二天就给卖了!”

    “卖了?卖给谁?谁敢买?省城的遣送站胆就这么大?没王法了?”

    “王法?你们还好意思提王法?全都是乌龟王八蛋啊,一个个要钱不要脸!”

    “孙女士,你别激动嘛,说事实,只要事实证明谁是乌龟王八蛋,我们处理就是!我马 达是汉江省监察厅副厅长,要调查的不仅是钱惠人同志,违法违纪的事都要查的!省城民政 遣送部门敢贩卖人口,我和监察部门会一查到底!你继续说!”

    孙萍萍呆呆地怔了好半天,才又说了起来,“好吧!找到大天亮,我都没找到盼盼,火 车站给我广播了,车站派出所也问了,哪里都没有盼盼的消息。在这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 我才打了个电话给钱惠人。钱惠人当时在宁川什么度假村的一个会议上,死活不接电话,我 就在他办公室的电话里留了言,说明了情况,边说边哭。马厅长,你设想一下,我当时是什 么心情?不是到了这个地步,能去找钱惠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