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九章(1/2)

    月光浸润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波光闪闪。G用高倍红外望远镜了望着海面。他虽然内心焦灼万分,但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仁立在货轮的了望塔上,边观察着海面边对身边的随从说:“我觉得已经超过正常的时间了。”随从看看军用夜光表后说:“是的,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G放下望远镜,命令:“全速撤退!”

    随从犹豫着说:“G先生,这可是几亿美元的货啊?”

    G脸上是文雅的表情,声音却十分凶狠:“我最讨厌明知故问的人!”随从噤声退下。

    货轮开始转航,船头犁开大浪,速度渐渐加快。G从了望塔上走下,来到甲板上,凝望着波涛不惊的大海。

    随从从驾驶舱里钻出,站到G身后,很是遗憾地说道:“没想到,几亿美元就这么白白消失了。”

    G动都没有动一下,仍然凝望着大海:“世间多少英雄戏,每到收场总伤神!”随从没听清楚,问道:“您说什么?”

    G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你我还能活着看即将升起的朝阳,就该感谢神明了。”在G说这话时,海平线上已现一抹曙光。狼牙嘴海滩上,张啸华也正在凝视着海面。

    强民懊悔地蹲在警车旁。李新建一手提枪,一手扶着一棵小树,也在了望大海。鲁晓飞在摆弄商务通。毫无疑问,她被郭小鹏欺骗了,商务通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炸弹。

    李新建回过身来,对张啸华道:“行动失败,我承担全部责任。”“不,行动还是成功的。”张啸华指指厢式货车,“这里面装着千百万人的生命啊!”他加重语气,“两吨冰毒,这是建国以来,破获的最大冰毒案。”鲁晓飞把商务通递给李新建,说:“这上面果然有郭小鹏的数字账户的资料,还有有关G的资料。”

    李新建强打起精神看了鲁晓飞一眼,将商务通递给张啸华。鲁晓飞被李新建看得脸上微微发烫,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说:“都是我的错,放跑了郭小鹏。”

    “瞎说!”李新建疼爱地瞪了她一眼,“咱们的对手太狡猾了。是我安排上有失误,跟你没有关系。”

    张啸华点击商务通,浏览了几页后说:“给我接北京。”厦门。郭小鹏一身极随便的衣装,戴着一副黑色大眼镜,提着一个普通的包,混迹于人群中,走出轮渡检票口。

    他跨上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道:“去摈榔乐里。”出租车悄然滑出。陈然开门后,嘴巴张到了极限,满脸惊愕地看着郭小鹏。良久结结巴巴地说:“董、董事长?你、你好。”

    郭小鹏大大咧咧地说:“能让我进去吧?”

    陈然忙不迭地连声道:“能。能。”

    郭小鹏进了屋,四处扫了一眼,一如平常地坐在居中的沙发上。陈然忐忑不安地看着郭小鹏,心里“咚咚‘直跳。

    郭小鹏眼光灵活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从外表一点也看不出逃亡者的模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陈然的脸上:“海州的事情听说了?”陈然点头。

    “从什么地方听说的?”他依旧是居高临下的口气。

    陈然回答说:“有人把这消息放到了网上。”

    郭小鹏点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说罢,他又开始扫视。陈然又不安起来。

    ‘你为什么不间我来这儿干什么?“郭小鹏眼睛看着别处。陈然显然是个抵抗力极弱的人,赶紧词不达意地说:“我永远是董事长的部下。”郭小鹏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文革时期,空军司令吴法宪,口口声声是林副统帅的兵。可**一旦出事,他头一个揭发。”

    陈然无言以对,低头沉思。

    “你以前干的事,我全知道。”郭小鹏突然板起了脸,但片刻之后又松缓下来,“但我既往不咎。”

    陈然抬起头。

    “我管理企业多年,自信很能掌握人的心理。我还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陈然已经完全被郭小鹏的气势压倒,下意识地重复:“我想什么?”“你在想:姓郭的不也是个逃犯吗?制造贩卖甲基苯丙胺五十克以上,就要至少判无期徒刑,更别说他一弄就是两吨。‘郭小鹏挥手制止陈然试图作出的辩解,”他凭什么吓唬我?“

    陈然鼻尖上渗汗:“董事长,我真的没这么想!”

    郭小鹏不以为然:“你这么想也是正常的。我要是你,也会这么想。盗窍企业机密,顶多是个两三年的事,和大毒枭搞在一起就麻烦了。”陈然被说中心思,嘴唇直哆嗦。

    郭小鹏舒展开身体。

    “我明人不做暗事。我告诉你:我不光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些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弟兄。另外,你母亲、兄弟姐妹的地址,我都掌握。一旦我受到打击……”他突然打住,放慢语速说,“我想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陈然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后,反倒镇静下来,问道:“那么董事长要在这里住多长时间?”

    郭小鹏笑了,道:“这才像个做交易的样子。我只在这里二十天。一旦我把海州的老母亲出境等事宜安排好了之后,你即使留我,我也不会再住。”陈然听到这话,不觉松了口气。

    郭小鹏又补充说:“临走时,我将留给你十万块钱。”

    陈然赶紧说:“董事长在流亡之中,我不能要。”

    郭小鹏强调道:“是十万美金。”

    陈然不再反对。

    郭小鹏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心中暗道:自己的恩威并施到底还是起了作用。海州市烈士陵园里,细雨迷檬。国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人民警察之歌响彻云霄。两排警察身着崭新的警服,与路边的冬青树并列在碎石路两侧,从陵园的大门口一直延伸到高高的陵墓前。警察们全都神情肃穆地立正敬礼。李新建手捧段海覆盖着党旗的骨灰盒,缓步走在队列中间。鲁晓飞怀抱着段海年轻英俊的警装照,跟在李新建的身后。

    鸣枪。

    强民率领着刑警们放飞手中的和平鸽。

    仪式结束后,身穿一级警督服装的鲁晓飞将一束鲜花放在段海的灵位前。此时,她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热泪,哽咽出声……

    追悼会结束后,张啸华立刻主持召开会议,研究下步案件侦破工作。公安部刘石局长和赵令军处长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李新建首先通报了最新情况:“据海岸边防局报告,在离海岸线界五十公里处,发现郭小鹏的快艇。船上只有三具无名尸体,郭小鹏没有下落。”“这三名死者的身份查清楚了吗?”张啸华问。

    李新建答道:“是师爷和他的两名手下。”

    强民插话说:“风急浪高夜黑,游不了多远。郭小鹏很可能淹死了。”鲁晓飞摇摇头,用肯定的口吻说:“他不会被淹死。”

    刘石将一份传真件递给张啸华,扫了一眼与会人员道:“缴获的商务通上所有的账户,都是实实在在的账户。除去南美两个账户外,其他都已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封存。”他说罢看了一眼赵令军。

    赵令军接着介绍了境外侦查的情况。

    刘石指示说:“抓紧与各国交涉,争取这笔人民的财产早日回归。”赵令军答道:“是。”

    刘石又对赵令军道:“你把G的情况再向各位通报一下吧。”赵令军点点头,介绍说:“G早已纳入我们的视线。之所以没动他,是想通过这宗冰毒案,查清他在世界各地的贩毒网络。现在这项工作已大致结束,有关国家警方已经开始了行动。G的几处巢穴,均已布控。可以说,他已成为我们网中的鱼。”鲁晓飞、李新建和强民等,包括张啸华,都露出了激动的神情。刘石用充满感情的声调道:“所以说,海州市公安局,是为我们的缉毒大业作出了很大贡献的。”他把目光落在鲁晓飞身上,“尤其是鲁晓飞同志。身人虎穴,冒着生命危险,圆满地完成了这次十分艰巨的任务。还有壮烈牺牲的段海同志。他们是人民警察的骄傲!”

    掌声骤起。鲁晓飞双眼潮湿,站起深深地鞠躬。

    刘石继续道:“郭小鹏尚未归案,我和啸华局长交换了意见。鲁晓飞同志继续留在海州,协助侦破工作。”

    张啸华最后道:“全力查寻郭小鹏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容许他逍遥法外。这是我们海州市公安局必须完成的任务!”众人肃然。

    香港海关。穿便服,略略化装的G,坦然地走过安检口。他的影像被摄像机摄人镜头。

    警署。一位年轻警察将G的电子扫描图像递给一位高级警官:“这是电脑根据大陆刑警传过来的G的照片,从入境旅客中,辨认出来的。”高级警官仔细对比G的电子扫描像和大陆公安部门发送来的“印象照片”,说道:“大陆公安中,的确有些能人。能把印象描画得如此逼真,也确实不容易。”警察附和道:“是不容易。据说画这张像的人,是全世界惟一见过G的女警察。”高级警官扬起头:“真的?”

    年轻警官露出钦佩的神情,点点头。

    ‘把G的电子影像发到中央政府公安部,让他们确认一下。“高级警官把图像交给他。

    年轻警察接过欲出。高级警官又将其叫住,吩咐说:“多发几张类似的电子影像,让当事人挑选。”他略略思索了一下,又补充,“可以告诉他们的长官真情,以免混淆。”

    年轻警官表示明白了上司的意图,然后转身走出。

    刑警支队办公室里,李新建、鲁晓飞和强民等在研究侦查方案。张啸华走了进来,他示意他们不用站起来,在椅子上坐下,面带喜色地说:“海州毒品案,已经取得了重大成果。流向境外的大约四亿五千万人民币,已经追回大约四亿。”他兴奋地敲了一下桌子,“四个亿啊,同志们!这都是海州人民的血汗钱呀!”众人神情庄重。

    张啸华继续道:“与此同时,海州药业集团的生产完全恢复正常。费经纬已出任总经理。这也是海州政治、经济方面的大事。市领导特地让我代表他们,向各位致谢。”

    李新建和鲁晓飞等,严肃的面容中都透出些许的激奋之色。“但主犯郭小鹏,目前还查无踪迹。所以,将其绳之以法,是我们下一步工作的重中之重。”张啸华顿了顿,提高声音,“现在我命令,李新建同志——”李新建起立。

    “鲁晓飞同志——”

    鲁晓飞站起。

    “你们两位为郭小鹏专案组的正副组长。”

    两人齐声答道:“是!”

    张啸华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从公文包里抽出一迭照片,放在鲁晓飞面前。“刘石局长让你辨认一下,这其中有没有老G.你辨认好后,将结果直接报告公安部。我市委还有个会,你们谈吧。”说罢起身走出。

    李新建和强民等都凑到鲁晓飞身旁,看照片。鲁晓飞仔细看后,指着其中一张道:“是这张。”

    李新建兴奋起来:“没有疑问?”

    鲁晓飞以肯定的口气道:“毫无疑问!”

    李新建拿起照片反复审视比较:“这些照片,在我看来都差不多嘛。”“在医学上,你这叫‘面部识别能力缺乏症’。”鲁晓飞笑着椰榆他。“缺乏就缺乏呗!”李新建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甜蜜蜜的滋味。多少天来,她一直都是郁郁寡欢。也许是为了郭小鹏逃脱的事,也许是因为段海的牺牲。他也不敢惹她,今天终于见她有了笑脸。所以,尽管受了她的奚落,他仍有一种陶醉感。鲁晓飞得寸进尺,又加了一句:“这其实是健忘症的别名。”李新建怕在强民等老爷们面前丢了面子,赶紧岔开,问:“你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鲁晓飞见强民等在偷偷地笑,马上意识到攻击李新建,也是往自己身上套绞索,就顺着他的话题指点道:“G的鼻子偏长偏窄,属于比较寒冷的地方的人。”她指另外两张照片,“而这两个人的鼻子偏短、偏宽,是热带人。另外石的眼皮底下有一块赘肉,这两个人没有。”

    李新建极其佩服地看着她说:“你知道吗?抓住G,可是对人类的一大贡献。”鲁晓飞带着淡淡的哀愁说:“可是段海同志牺牲了。郭小鹏依然在逃。”李新建无语,低下了头。屋内的气氛又一下子沉闷起……没有任何东西能改变陈然上网的习惯。尽管有重大的心理压力,他还是不能自拔地沉浸在网络中。

    郭小鹏坐在沙发上,眼睛若睁若闭。鲁晓飞和母亲的身影不停地在他眼前交替出现,心头像有无数只虫子在噬咬。他竭力地驱赶着这些令他痛苦不堪的思绪,稳下神来,聚集起全部的注意力,盯着陈然的侧影。

    良久,郭小鹏突然叫:“冯阳。”

    陈然扭过头来问:“董事长,什么事?”

    郭小鹏笑道:“一个人要是真的把自己由陈然变成冯阳,确实是个脱胎换骨的过程。”

    陈然耸耸肩说:“名字不过是符号,符号要是换了,原来的人也就不存在了。”郭小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陈然正准备继续上网,郭小鹏又说:“明天咱们换个地方?”陈然惊愕地睁大眼睛问:“为什么?”

    郭小鹏伸了个懒腰:“这个地方住得太久了。”

    李新建在办公室里来回转悠:“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郭小鹏是不是跑国外去了?”

    鲁晓飞从地图前转过身说:“我分析不太可能。”

    李新建道:“能否讲讲原因?”

    “他是个孝子,林小亮一死,他势必要想个办法,把他母亲给弄出去。另外,他得知国外的账户被封,一定知道国际刑警组织也在通缉他。所以要在国内躲一段。‘鲁晓飞的推断丝丝入扣。

    强民嘴一撇:“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还是个孝子?”

    李新建思索了片刻之后道:“一个人在是好丈夫好情人的同时,可能是个罪犯。比方深圳的王建业。人的性格是复杂的。再说,晓飞的资料和分析,应该是权威的。”说这最后一句时,他不无醋意。

    强民又问:“那凭什么判断他在国内呢?”

    鲁晓飞道:“一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是极容易被辨认出来的。”李新建为她寻找依据:“当年东北的罪犯王氏兄弟,逃到了江西的大山里,一下子就被认出来了。你想想,在南方的大山里,突然来了两个说东北话的大汉,能不扎眼?”

    鲁晓飞感情复杂地看了李新建一眼,提议说:“咱们是不是通过公安网,再发一次通缉令?”

    “我看可以。”李新建马上表示赞同。

    强民也道:“提醒各地,注意小旅馆、桑拿浴之类的地方。”鲁晓飞并不以为然:“据我对郭小鹏的了解,他肯定会找一个固定的地方躲避,不会去这类低级场所。”

    李新建也用感情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鲁晓飞。

    鼓浪屿,在万顷碧波的簇拥下,如同一艘岿然不动的战舰。在鼓浪西里住宅楼上,有一套三室一厅的套房。焕然一新的家具,摆设和舰桥半岛的别墅差不多。

    郭小鹏指指桌子上的电脑,对陈然说:“IBM最新产品。”陈然像被负压吸过去一样,跑到电脑前,激动得脸上放光,道:“董事长确实出手不凡。这机器要七八万吧?”

    “咱们同是天涯亡命人,还管它什么钱不钱的!我负担一切开支,条件只有一个。”他说着指指电话机,“在这个月,此电话你只能上网,不要往往何地方打。”陈然心领神会,点头答道:“明白。”

    郭小鹏拿起沙发上的皮包,夹在胳肢窝里。“你尝试尝试新电脑吧,我出去转转。对于咱们来说,熟悉环境是最重要的。”说罢走出门去。他在狭窄的街道上转悠,终于找到了一个邮筒。他走到邮筒前,从皮包里取出一封信,又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海州市西山别墅7号裴敬芝转历号郭老太太。后面没有落款。他将信投人邮筒。接着,他走到一个公用磁卡电话前,拨打林小亮的手机,但对方已关机。当然,他并不知道弟弟为了掩护他,已经在狼牙嘴的枪战中被鲁晓飞击毙。可凶多吉少他还是有数的。于是他只好拨打母亲的电话。郭母苍老的声音很快从话筒里传出:“喂……”

    郭小鹏哽咽着,没敢出声。郭母凭借女人的直觉问:“是鹏儿?”他怕自己忍耐不住,赶紧放下电话。

    他脚步匆匆地回到住处。陈然仍全神贯注地沉迷在网上。他走到自己卧室的凉台上,精确地配制以汽油为主的燃料。直到他认为满意了,这才走进陈然的房间,对正在电脑上玩得津津有味的陈然说:“明天替我送些东西到广州如何?”陈然有些不情愿,但又不敢说不去,勉强地答应道:“好吧。”郭小鹏拍拍他的肩膀说:“只要对方来电说东西一送到,那你回来的时候,就只能见到这个了。”他说着,把一个活期存款折放在陈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