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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2)

墙边。哈巴狗捏了一下他细白的脸蛋,道:“哟,该不是个鸭子吧?”4087号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连连摆手:“不,不是!绝对不是!”骡子用手捏紧他的尖细的下巴:“莫非你和老子一样,犯了杀人罪?”4087号可怜巴巴地:“不是……不是……”

    骡子很自豪地松开手:“我看你也没本事!”

    哈巴狗很感兴趣的样子:“强奸幼女?就在课堂上?”

    4087号脸更红了:“不,不,不是……”

    人群后面的林小强发话了:“把他带过来。”声音不高,但极威严。犯人们立刻让开一条路,露出盘腿坐在炕头的“老大”。林小强靠着两床被子,翘着二郎腿,样子很像坐沙发,手中的胡杨木大烟斗冒出缕缕白烟:“叫什么名字?犯的是什么事儿啊?”

    4087号立刻明白了此人的特殊地位,很恭敬地回答:“我叫靳铁。诈骗罪。”林小强:“判了几年?”

    靳铁:“三年。”

    林小强:“念过大学?”

    靳铁:“财经大学金融学硕士。”

    林小强来了兴趣,命令骡子说:“把眼镜给他找来。”

    骡子用眼睛一扫,被称作小兔子的那个给林小强洗脚的年轻犯人赶紧弯腰把眼镜拣起,递给靳铁。

    戴上眼镜,靳铁立刻精神起来,对林小强一鞠躬:“老大。”哈巴狗纠正道:“不能叫老大,叫林总。”

    林小强宽容地说:“叫什么都一样,不就是个符号吗?”靳铁巴结地叫了声:“林总,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效犬马之劳。”骡子不屑地踢他屁股一下:“你他妈会于什么?臭老九一个!”林小强正色道:“他有他的用途,你们有你们的用途。”骡子噤声,对林小强点头哈腰。

    林小强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儿。”等众人依次移动铺位后,小兔子赶紧把靳铁的被盖卷铺好。他返回后,发现自己的地方已经没了,便一声不吭地把被窝铺在地上。

    靳铁有些不忍地说:“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里面和外面一样,都是弱肉强食。”林小强晃晃烟斗,“如果你不反对,以后就叫鸭子吧。”。

    靳铁答应得有些勉强。

    林小强笑笑:“你放心,我不是同性恋。”

    靳铁松了口气。

    朝阳把海州大厦镀得红光灿灿。奔驰车在大堂门前停下,郭小鹏从车上走下,神清气爽地走人旋转门。

    门铃轻响。正在房间里晨练的汪静飞放下器械跑出去开门。郭小鹏一身猎装,更显别一种潇洒神韵。他笑道:“我还怕打搅了江总星期天的懒觉呢。”汪静飞也展颜一笑,道:“我从来不睡懒觉。董事长请坐。喝点儿什么?”郭小鹏摇摇手凋遭略作巡视。“黎明即起,撒扫庭除,好习惯。”他吟一句《诗经》上赞颂勤劳妇女的佳句。

    汪静飞不无恭维地说:“董事长的文化底蕴很深呀!”

    郭小鹏道:“别忘了,我的父亲是一位作家。”

    汪静飞颇感兴趣地问:“他手把手地教您?”

    郭小鹏的音调有些悲凉:“这倒没有。在我一岁的时候,他就去世了。”汪静飞掩了掩嘴:“对不起,您给我讲过的。”

    “虽然没有手把手地耳提面命,但他的精神作为遗传基因给了我。”郭小鹏轻轻在沙发上坐下。

    汪静飞递给他一杯果汁:“但世界观还是您自己的。”

    郭小鹏道:“一个人的世界观,其实在少年时代就形成了。以后再怎么改,也很有限。”汪静飞正想听下去,他却改换了话题,“汪总每天早晨都锻炼?”汪静飞回答:“我在读书的时候,就养成了跑步的习惯。每天早晨三千米,风雨无阻。”

    郭小鹏随口问:“汪总在内地什么学校读的大学?”

    汪静飞答:“北京商学院。”

    “哪一年?”

    “八八年入学,读了两年国际贸易专业,后来转到香港中文大学去了。”郭小鹏不再深谈这个话题,思维跳跃极快,说道:“我在美国时,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一位年轻的总经理在新婚的第一天早晨,就从婚床上爬起来去外面跑步。看电梯的老头有些奇怪,对他说,我在你这个年纪,不要说新婚,就是在平时,也很难在这个钟点起床。总经理告诉他,这正是他活了一大把年纪仍然在开电梯的原因。”

    汪静飞调侃道:“董事长的意思是说我这个总经理是跑步跑出来的?”郭小鹏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正是。勤奋和良好的生活习惯能起到潜移默化的作用,渗人到你的工作中去。”他说着站起身,“现在该人正题了。我今天来,是想请江总参加一个活动。”

    “请讲。”

    “我们去郊外森林打猎。”

    汪静飞热烈响应:“好啊,这可是我的强项!”

    郭小鹏做了个绅士风度的邀请手势:“请。”

    远郊森林狩猎区。

    强烈的阳光透过树影,宛如一把把闪亮的利剑。林中空地,弥漫着缥缈的薄雾。郭小鹏接过段海递过来的猎枪,把枪衣脱去后,忽然把枪扔给汪静飞,喊道:“静飞,接着!”

    汪静飞眼疾手快,潇洒利落地把枪接在手里,熟练地拉了一下枪机,赞叹道:“嘿,英国詹姆士猎枪。”她接过段海递来的红色粗圆体子弹,装进枪膛,“这枪值多少钱?”

    郭小鹏略感惊奇地看着她的动作,接过段海给他的另一支猎枪,随口答:“一千。”

    汪静飞含笑地调侃:“即便是美元,也算是便宜的。”

    “是英镑。”郭小鹏很随意的样子看了看汪静飞,“汪总对枪好像很内行!”汪静飞很坦然地说:“因为种种原因,我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不喜欢布娃娃而是喜欢枪。我参加过少年女子射击队,还得过好几块奖牌呢!”郭小鹏感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汪总的爱好得益于家庭的言传身教?”

    “我记得在内地,持有枪支好像是犯法的。”

    汪静飞岔开了话题。

    郭小鹏见她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好再问,便回答道:“是犯法。未经批准,叫非法持枪,所有的枪支都要上缴。在使用猎枪时,可以向公安部门申请,经批准后,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正常使用。譬如现在。”他说着,在前边带路,向林子深处走去。汪静飞跟在他身后又问:“在此地打猎违反不违反有关法律?”

    郭小鹏从汪静飞的一连串提问里,知道她对内地的法律是生疏的,于是耐心地解答:“只要交纳费用,不打禁猎规定的动物,就合乎海州市人大制定的地方法规。”二人说着已经进入森林狩猎区。段海远远跟在后面。

    郭小鹏大睁着双眼,开始搜寻猎物。汪静飞意识到此时应该是绝对安静,于是紧闭双唇,蹑手蹑脚地跟着郭亦步亦趋。一只野兔直起身子张望,被郭小鹏发现。他迅速举枪瞄准,扣动扳机,“轰”的一声枪响。

    硝烟散去后,野兔无影无踪。

    郭小鹏自我解嘲道:“我这成了兔子赛跑裁判员的发令枪了。”没想到那野兔并没跑远,换了个地方又直起身子冒出草丛,双爪吊在胸前。郭小鹏笑着调侃:“这家伙看样子得了冠军,你看正向我致谢呢……”话音未落,汪静飞已闪电般举起猎枪,几乎没有瞄准,手起枪响,野兔翻了个跟头,摔出老远。

    段海喊了声:“嘿!打中了!”敏捷地飞跑过去拾取猎物。郭小鹏笑了笑:“到底是专业水平!”他指指旁边的一块空地,“坐下聊聊?”汪静飞顺从地点点头:“好的。”选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郭小鹏用绒布擦拭着猎枪:“我对动物非常外行。几年前,有人给我往家里送了一只杀好剥净的动物,我左看右看,认不出究竟是什么,只好给海州大厦的厨师长打电话,请他来加工。厨师长让我在电话里形容一番,好准备相应的佐料。我对厨师长说,它比兔子大,好像比羊要小,但肯定不是猪。厨师长听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跑来一看就笑了,说董事长,这不是狗吗?”

    汪静飞也笑了,但她的笑声未落,就听见近处一声清脆的枪响。她本能地伏身卧倒,郭小鹏却在四处张望。段海一个箭步冲过来,张开双臂把郭小鹏压倒在地上。几乎与此同时,第二声枪响接踵而至,子弹正打中段海的手腕。紧接着又响起了第三枪,子弹打在石头上,迸发出耀眼的火花。

    段海就地一滚,猛然跃起时,手中已握着郭小鹏的五连发猎枪,向行刺者开了一枪。

    这时,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跳跃着向森林深处遁去。

    段海持枪飞跑着追过去,又开了一枪。

    汪静飞扶起郭小鹏,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董事长?”郭小鹏仿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问:“谁在打枪?”

    片刻,段海持枪返回,遗憾地说:“手不利索,让他给跑了!”郭小鹏急忙看他流血的手腕:“伤得重不重?”

    段海笑笑道:“可惜我这块美国将军表了。”说着解下血淋淋的手表。只见子弹正击中手表和手腕的分界处,表面已被击碎。他颇侥幸地甩了甩手,“也幸亏这将军表,要不然,我这手就算报废了!”

    汪静飞赶紧取下皮枪带勒住段海的上臂,撕下一块衬衣熟练地包扎伤口,急急说道:“得抓紧去医院包扎治疗,不要小看手腕,它的关节、肌肉、血管和神经结构非常复杂,不能耽误!”

    郭小鹏脸色肃然地对段海道:“兄弟,你救了我一命,我不会忘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