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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波乍起(2/2)

我表扬你是不是?你钱一伟是昌江市委书记,要对昌江八百万人民负责,而不是对我马万里个人负责!”

    钱一伟不敢做声了。

    马万里缓了口气,又问:“顶住这场大洪水,你们有没有信心?”

    钱一伟道:“有信心!马书记,我们昌江市委提出了的口号是:抗洪防汛,保卫家园,保卫改革开放取得的建设成果。干部群众的积极性都很高,尤其是沿江干部群众,现在是吃睡在大堤上,好人好事不断涌现,马书记,我向您汇报一下……”

    马万里说:“好了,好了,好人好事就不要汇报了——我想问一下,如果水情接近九一年,估计损失会有多大?群众的生产和生活会不会出大问题?”

    钱一伟说:“真要达到九一年的程度,就算昌江不出问题,估计也会出现比较严重的内涝。但是,有您和省委的支持和关怀,我们一定会像九一年那样渡过难关,不太担心群众的生产和生活问题。”

    马万里又不高兴了:“钱一伟,你别指望我和省委,就是有困难,你们也要立足于自力更生,别让人家老戳我的脊梁骨!在这方面,你们都要好好学学平阳!”

    放下电话后,马万里意犹未尽,指点着孙亚东说:“亚东,你也要好好学学平阳干部的长处!像姜超林,像文春明,哪一个不自信心十足?再看看咱昌江市出来的干部,能和人家比吗?!”

    孙亚东叹息道:“所以,调来这半年,我开展工作很困难。”

    马万里在沙发上重新坐下,说:“现在,长河同志来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孙亚东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却没说,只点了点头。

    马万里这才又说:“好吧,亚东,你继续说说平阳的情况吧!平轧厂和烈山县到底是个什么性质的问题?那十四万匿名汇款有没有线索?”

    孙亚东便又汇报起来……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时 滨海市医院

    王少波没想到姜超林会在下台当天半夜三更跑到滨海医院里来看他。

    看着姜超林熟悉的笑脸,王少波眼中的泪差点儿下来了,挣扎着坐起来说:“老书记,您咋来了?这不是要折我的寿么?”

    姜超林笑道:“来给你道喜呀,我这个有家长作风的市委书记下台了,你们就没有引咎辞职的危机了,这不好呀?啊?”停了一下,又说,“哦,对了,高长河同志向你问好,说了,抽空也会来看你。”

    陪同姜超林前来的市长江昆华也说:“少波,高书记刚才还做了指示,要报社来人好好报道你呢。”

    王少波摆摆手说:“算了,少来这一套吧,只要高书记日后能像姜书记那样多多支持我们滨海市的工作,就比啥都强了。”

    姜超林眉头一皱:“少波,你这叫什么话?啊?长河同志我看就不错,头一天上任,就陪着刘华波书记到你们滨海来,你们滨海市的面子多大呀?啊!”

    王少波不以为然地说:“昌江发大水,他当然得来,他是冲着昌江来的,又不是冲着我们滨海来的,你老书记往他脸上贴什么金?”

    江昆华也说:“老书记,下午党政干部大会上,高长河的讲话你注意了没有?我听着话里有话呢!”

    姜超林注意地看着江昆华:“哦?”

    江昆华从姜超林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励,便又说:“高长河说,我们看他,他也要看看我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我们什么?是不是看我们跟不跟他?”

    姜超林挥挥手:“长河同志说得很清楚嘛,是看看你们有没有干大事,干实事的精神,你们不要往歪处想,更不要到处乱说,这不好,不利于干部队伍的团结。”

    江昆华不敢再说了。

    姜超林想了想,却又说:“我是你们的老领导,却不是你们的老家长,你们对我的感情我理解,可我要求你们在这种班子交接的时候,一定要顾全大局,不要疑神疑鬼,破坏了平阳干事的大好局面。”

    王少波笑了笑,对江昆华说:“昆华,老书记说得好,我们一定要学习老书记的党性原则,布尔什维克精神,与高长河保持高度一致——不过,老书记,恕我直言,自从传出你要退二线的风声后,平阳和省内可就谣言四起了,都说平阳的**问题很严重,省委为了揭开平阳的盖子,才否了咱文市长,让高长河到平阳来的。还有人说,高长河是带着尚方宝剑来上任的,要处理一批干部……”

    姜超林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议论你们就信?就传?哪里换班子不是谣言四起?我劝你们都别计较,一笑置之也就算了。”

    王少波说:“算了?老书记,人家诬蔑到我们头上,我们也算了?”

    姜超林不悦地说:“不算了你怎么办?你找谁算账去?能找到算账的主吗?还干不干事了?还有没有心思干事?咱平阳的成就是干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谁不服也没用!”停了一下,又说,“现在水情很严重,你们的心思得多往防洪防汛上用,少往这些无聊的事上用。”

    姜超林这番话说完,好半天没人作声。

    最后,还是王少波先打破了沉寂:“老书记,你反正也是下来了,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我们请您到金海岸住一阵子好么——哎,昆华,这事你和老书记说了么?”

    江昆华点点头:“路上就和老书记说过了,老书记还没点头……”

    姜超林手一挥:“现在我点头了——就到你们金海岸躲一阵子,免得大家老往我那里跑,和我说这说那,影响高长河同志的工作,也影响我的情绪。”

    王少波乐了:“那好,我也搬过去,一边养伤,一边陪你老书记。昆华,你马上安排一下……”

    姜超林想了想,又交待道:“昆华,你记住,这事要保密,除了你们和文春明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明天和长河同志办完接交,后天就住到金海岸去,不在平阳市里多呆一天!”

    离开滨海医院时,姜超林心里热呼呼的,默默想,像王少波、江昆华这样有人格、讲正义的好干部平阳可是不少,任何别有用心想在平阳做他文章的人,必然是自找麻烦!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时 平阳 公共电车上

    胡早秋实在是不够意思,先把李馨香骗到“新天地娱乐城”,后来,便和李馨香迅速打成一片,竟要和李馨香一起连夜“私奔”镜湖。田立业担心李馨香明天上午十点前赶不回来,会误了原先约好的和市长文春明的谈话,心里便急,死活不让胡早秋和李馨香走,口口声声指责胡早秋背信弃义。

    胡早秋笑嘻嘻地说:“老同学,这不是我背信弃义,是李记者火线起义了!”

    李馨香“格格”笑着说,“也不是火线起义,是身不由己上了贼船。”

    胡早秋说:“上贼船?这话多难听?起码也得说被我的人格魅力吸引了!”

    李馨香又笑,说:“胡市长,你那点魅力不咋的,就是还有点工作精神。”

    田立业火透了:“胡司令,那我可和你说清楚,明天上午十点前,你不把李记者给送到市政府文市长的办公室来,我一定在新书记和文市长面前进点谗言,奏你一本,让你枉费心机,哭都来不及!”

    胡早秋说:“好,好,田领导,你放心,明天上午十点前,我负责交人。”

    二人“私奔”之后,田立业独自一人也无心再在“新天地”呆下去了,便想问市委值班室要台车回家,电话都通了,田立业又想了起来:现在的市委书记可不是姜超林了,自己这么晚要车,且是到娱乐城来,传出去影响可不太好,便又挂了电话,很不情愿地到门口去坐电车。

    夜班电车上人不太多,稀稀拉拉有七八个人,售票员倒有两个,前门一个,后门一个。田立业是从后门上的车,在后门售票员那里买了张三角钱的票,便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打起了盹,根本没注意到前门的情况,更没想到前门售票员会是自己下了岗的妹妹田立婷。

    车到解放路站,前门上来五六个人,田立婷的声音响了起来,怯怯地,带着讨好和求助的意味,问后门那个年轻售票员:“哎,靳师傅,到滨江路多少钱?”

    田立业仍没听出是自己妹妹——他从没想过快四十岁的妹妹会被单位安排到公共电车上来再就业。

    后门那位年轻售票员很不耐烦,先远远地叫着:“老田,你怎么这么笨?背了一天站牌和票价,还是记不住!四角!”后来,又走过去,当着车上顾客的面训斥田立婷说,“先数人,心里记着是几个,看好他们坐在哪里,然后再去卖票,别这么呆!你说说,解放路上来的是几个?”

    田立婷讷讷着说:“是五六个吧?”

    年轻售票员很火:“是五个还是六个?都坐在哪里了?看清了么?就你这个售票法,国有资产能不流失?喏,有一个到后面去了!”

    确有一个人坐到了田立业身边。

    田立婷走过来售票时,田立业这才借着车厢里的昏暗光线看清楚,售票员竟是自己的妹妹!一时间,田立业愣住了,妹妹田立婷也愣住了。

    田立婷忘记了售票,问田立业:“你咋也跑来坐公共电车?”

    田立业说:“这你别管——你咋跑到这里当售票员了?”

    田立婷说:“是厂里安排的,订了一年合同,自愿报名,我就报了名……”

    话没说完,年轻售票员又叫了起来:“哎,老田,你尽和熟人聊啥呀?马上又到站了,你这票还卖不卖了?老田,就这样你们还想重新上岗呀?!”

    田立业实在忍不住了,周身的血一下子热了,把妹妹手上的票夹夺过来,冲着年轻售票员道:“你凶什么凶?‘老田’的孩子差不多也有你这么大了!‘老田’当师傅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下车,立婷,这岗咱不上了!”说罢,把票夹扔给了年轻售票员。

    年轻售票员也不是饶人的碴,接过票夹,冲着田立业直吼:“你是老田的什么人?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给谁听?你以为我想带老田吗?不是队长直给我说好话,我才不带呢!你们下车,现在就下!”

    车没到站便停下了,田立婷还在迟疑,田立业一把把田立婷拉下了车。

    一下车,田立婷就哭了,说:“哥,你找什么事?我重新上岗容易么?!你当我也是市委副秘书长呀?我就是个电焊工,下岗后能到公共电车上售票就不错!”

    田立业说:“我不是看不起售票员的工作,是看不惯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下岗工人也是人,而且,你和我还不一样,是劳动模范,十五岁学徒,干了二十几年电焊工,弄得一身病,谁也没权力这么对待你,这不公平!”

    田立婷挂着满脸泪说:“现在有多少公平的事?你这位副秘书长一天到晚从这里喝到那里,就公平?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我,是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下岗女工,你会发火吗?会觉得不公平吗?”

    田立业默然了。

    田立婷又说:“我下岗两个月了,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田立业这才说:“立婷,我给你联系个好一点的单位吧,至少是尊重你的单位……”

    田立婷抹去脸上的泪说:“什么单位都行,出力干活我不怕,就是要多挣点钱,强强今年高考,成绩不会有大问题,我愁的就是四年的学费……”

    田立业说:“这我不是表过态了吗?学费我帮着筹……”

    说这话时,田立业真心酸,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市委副秘书长做得很不真实,倒是过去那个建筑工人的儿子、现在这个下岗女工的哥哥做得挺真实。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从来就不属于平阳市委大院,而属于正忍受着改革阵痛的工人群众。

    这阵痛既痛在田立业身上,也痛在田立业心上。

    走在满天星光下,田立业想,他得抽空写篇文章,谈谈如何尊重下岗工人的问题,就从自己妹妹谈起,给那个年轻售票员,也给这个社会上一课。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五日二十三时 途中

    一路回平阳时,刘华波仍是忧心忡忡,一再叮嘱高长河,在目前情况下,要注意抓好两件事:一是抗洪防汛,二是新班子的团结。刘华波明确向高长河表示,如果一个月前知道老天爷要捣乱,能预料到汛期提前到来,平阳的班子省委就不会急于动了,至少要等主汛期结束后再定。

    刘华波目视着道路前方,深思着说:“谁都知道,一个地方换班子的时候,往往是矛盾最突出的时候,也是问题暴露得最多的时候,这种现象也是我们中国特有的。我们各级政权组织说起来是集体领导,可在相当程度上是一把手说了算。一把手不是圣人,工作中难免得罪人,也难免会用错人、做错事。在台上,手里有权,谁也不敢说什么;下了台,后遗症就来了,一些潜在的矛盾就公开化了,各种版本的传言也就出来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你哭笑不得。我们有些同志也很会利用这种机会,以自我为轴心,以利益为半径,察言观色,窥测风向,决定进退取舍。这种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敏感起来,哪怕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很随意的一句话,这时都可能成为矛盾的焦点,甚至成为未来班子长期不团结的重要根源。过去,这种教训实在不算少啊,有些地方的矛盾至今未得到有效的调解。”

    高长河点点头说:“华波书记,你道出了问题的本质,其实,这也是我想向您汇报的。省纪委收到的十四万匿名赃款,如果在姜超林任上查处,不会有任何问题,可在我任上查处,可能就成了问题,如果按马万里的意思背着姜超林搞,问题就更大;再比如说,平轧厂,是老问题,并不是今天才冒出来的,马万里和孙亚东也希望我能马上查,这势必要造成姜超林和文春明的误会,可不查又不行,上上下下反应都这么强烈……”

    刘华波打断了高长河的话头:“平轧厂先摆一摆,这个问题我心里有数,陈红河省长心里也有数,不能把账算到文春明同志头上,更不是什么**问题,你在这件事上的表态一定要慎重。而十四万匿名款却非查不可,一点不能含糊,我相信超林同志会理解的,这么大一个市,出几个**分子并不奇怪嘛,我已经把招呼和姜超林同志打到了前头。”

    高长河仍是不解:“那么,平轧厂的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刘华波叹了口气:“主要是投资主体不明,当时拍板上这个项目时,陈红河省长还在国家部委,参加了拍板,你查谁呀?查陈省长?陈省长当时不也是好心么?资金那么紧张,还一下子批了三个亿给我们平阳上轧钢厂!”

    高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怔了好半天才问:“这内情马万里书记知道么?”

    刘华波说:“多少知道一些吧,意见挺大,和我说过两次,说是就算交学费,也得弄清楚是替谁交了学费?还怀疑里面有别的漏洞。开始我也怀疑,专门让文春明彻底查了一次才知道,这些年为跑后续资金和贷款,花了一些钱,都有账。长河同志,你说怎么办吧?啊?跑到北京有关单位一家家收回那些送出去的礼品?你们平阳还想不想再和人家打交道了?以后还怎么工作呀?啊?”

    高长河领悟了:“华波书记,谢谢您的及时提醒。”

    刘华波又说:“对此,文春明同志和姜超林同志也有些误会呀,以为省委最终没选文春明任平阳市委书记,是因为文春明受了平轧厂问题的拖累,我明确告诉姜超林同志,不是这么回事。”叹了口气,“长河同志,现在你清楚了吧?平轧厂涉及的矛盾太多,涉及的层次也太高,处理不好,不但影响平阳班子的团结,可能也会影响省委班子的团结,所以,这些我本来不想说的话,今天也非说不可了,你自己掌握就是,不要在公开场合乱讲。”

    高长河点点头:“华波书记,我明白您的一片苦心了!”

    刘华波拍了拍高长河的手:“平轧厂的事,我的意见是尽快解决,该卖掉就卖掉,该让人家兼并就让人家兼并,不要再心存幻想了,至于最后怎么办,也要尊重文春明同志的意见,这个点一直是他抓的,限于客观条件没抓好,却抓出了感情。”

    高长河说:“我明天就和春明同志商量这件事,来个快刀斩乱麻。”

    刘华波提醒道:“也不要太急,先商量个解决方案,搞点优惠政策,鼓励人家来买,来兼并,在资产重组上做点文章。据我所知,这几年有意兼并平轧厂的国内大型钢铁企业有好几家,有的还是上市公司。今年股市上最热闹的,据说就是资产重组嘛,你们不妨凑一回热闹,把平轧厂重组出去!”

    高长河十分感慨:“华波书记,真没想到,您连今年股市上的热点都知道!”

    刘华波笑了:“你这个高长河呀,真以为我这么官僚?别忘了,平阳的乡镇企业可是在我手上起来的,经济账我算得比谁都清哩,不信你去问梁老!”

    高长河说:“我岳父常和我谈起您,说是您为平阳打下了良好的经济基础,才有了平阳在姜超林同志手上的飞跃式发展……”

    刘华波摆摆手,笑道:“长河呀,现在我们三个前任平阳市委书记打下的良好基础可都交给你了,下个世纪怎么办呀?能不能把平阳的事情办得更好一些,就看你们的了!”

    高长河心骤然热了:“华波书记,请您和省委放心,我和平阳这届班子会尽心尽力的。在你们二十年创造的辉煌面前,我和平阳这届班子不敢说大话,我要说的只能是这么一句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华波拍拍高长河的肩头:“很好!我再加上一句:团结起来,再造辉煌!”

    奥迪在入夜的高速公路上急驰,车轮飞速转动着,在一个省委书记和一个市委书记的推心置腹的谈话中,逼近了万家灯火的平阳城。      一九九八年六月二十六日零时二十分 平阳市委招待所

    高长河怎么也没想到,市委办公室主任刘意如一直在等他。

    走进小红楼门厅,高长河最先看到的是招待所的一位服务员小姐,服务员小姐见他推门走进来,忙迎上来打招呼,说是办公室刘主任一直在等他。

    高长河这才注意到,刘意如正坐在门厅一旁的沙发上打盹。

    刘意如真不愧是老办公室主任,打盹时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几乎就在服务员小姐说到她的同时,马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精神抖擞走到高长河面前,笑容可掬地问候道:“高书记,回来了?”

    看着刘意如花白的头发,高长河心里不禁有些不安和歉意,和气地责备说:“刘主任,这么晚了——你看,都夜里十二点多了,你咋还不回去?我又不是孩子嘛,难道连觉都不会睡了?”

    刘意如说:“高书记,您是头一天来,人生地不熟的,我不安排好哪敢走呀?不是工作失职么?!走吧,高书记,我带您看看,二楼一层是您的生活区,套间做卧室,对门是第二办公室,旁边还有个小会议室,我自作主张布置了一下,也不知您满意不满意?如果不满意,我明天再派人重新布置。”

    上了二楼四处一看,高长河愣住了:一切设施和布置都是那么高雅、温馨,宾馆惯有的那种千篇一律的呆板陈设不存在了,一种家的氛围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除了夫人梁丽,就像是省城的家搬了过来。更让高长河意外的是,第二办公室和小会议室里竟放着他喜爱的根雕和奇石。

    高长河端详着一座如骏马奔驰的根雕,问刘意如:“刘主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根雕和石头?谁告诉你的?”

    刘意如笑笑:“高书记,是我瞎蒙的。我觉得像您这样年轻的领导,和姜超林书记肯定不一样,可能会喜欢这些东西,加上我平常也收集了一些,就随便从家里拿了几样做摆设。”

    高长河更高兴了:“刘主任,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到你家看看,欣赏一下。”

    刘意如连连说:“好,好,高书记,随时欢迎您去参观。”

    临别,刘意如又说起了工作:“——哦,高书记,还有件事得向您汇报一下:我们市委副秘书长田立业不是没来参加下午的全市党政干部大会么?这件事会后我曾向您汇报过。我觉得田立业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就了解了一下,这才知道,他是根据姜超林同志的指示,到平轧厂去了,协助新华社一位女记者了解情况。”

    高长河开始并没在意,可听到“平轧厂”三个字,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敏感地问:“这位田副秘书长带新华社女记者去平轧厂了解什么情况?刘主任,你知道不知道,姜超林同志什么时候安排的这件事?”

    刘意如说:“好像是昨天安排的,姜超林和文春明都没有专门和我说起过这件事,可从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中透出的意思看,是想把平轧厂问题公开报道一下。田立业这同志就逮着理了,连党政干部大会都不来开。其实,陪记者采访有的是时间嘛,哪在乎这一下午呢?高书记,机关纪律您在适当的场合恐怕还要强调一下。”

    高长河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刘意如这才告辞:“高书记,您明天还有工作,我就不打扰了。”

    送走刘意如,高长河一下子睡意全无,看着窗外的夜色,陷入了深思。

    为什么姜超林、文春明不在以前的任何时候公开报道平轧厂的问题,而专要在他来平阳上任时公开平轧厂的问题?这是什么意思?想搞什么名堂?!联想到一路上刘华波语重心长的交底,心里更有数了,那就是姜超林和文春明要拉响平轧厂这颗定时炸弹了!这颗定时炸弹一旦爆炸,弹片就会从平阳飞向省城,飞向北京,平阳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工作关系网将遭到重大破坏,陈红河省长、马万里副书记,甚至刘华波书记都会被搅到矛盾的漩涡中去……

    真猜不透姜超林这位老同志为什么要这样干?!仅仅是意气用事吗?这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文章?马万里副书记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他抓住平轧厂的问题不放,和姜超林、文春明的动作有没有必然的联系?怎么在这个问题上,他们高度一致起来了?原有的阵营是不是又在重新分化组合?

    好在炸弹现在还没拉响,他还有阻止炸弹爆炸的可能性。

    高长河默默想,那么,就让一切都从平轧厂开始吧,不论是如何激烈的一场较量,也不论姜超林和文春明后面有什么人在支持,他都决不能允许这颗炸弹在他手上爆炸,哪怕最终使用权力来否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