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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之春(1)(1/2)

    家园之春(1)

    我从安徽旅行回来,看见了家园之春。她的脚步已轻轻地踏上了草地,她的手指已抚着了蔓藤,她的气息已吹及了柳枝与嫩桃树。因之,我虽然没有看见她来,我却已知道她确在了。那青翠得与它们所生长的枝条一样的玫瑰蓓蕾又重新呈现了;蚯蚓又在园中的花台上钻起一小堆泥土;甚至我一段段砍下来的一两尺长的白杨枝,堆放在园场上的,也萌出了青葱的新叶,完全成了一件奇迹。而今过了三个星期以后,我已能看见叶片的影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地上舞摆了,这是一种我已有好久不曾看见过的景象。

    但对于动物——人类的动物与动物的动物——那情形可便不同了。各处都有一种忧郁,也许不是忧郁,但我没有别的字可用了。春天使人忧郁,春天使人昏昏欲睡。其实是不会如此的。我知道,如果我是一个农家孩子,或如果我家里从主人到厨子每个人,只得去看牛,我想我们一定不会对于春天感到忧郁的。但我们却是住在城里,而城市却使你忧郁。我想我现在已找到了那字眼了。这叫做“春热病”。

    大家都有一种春热病的,连我的狗朱蓓也在内。我到安徽去小游了一次。看看玉灵观的绿溪,已治好了我的春热病。但我曾在我的厨子面前夸耀过我的小游,而他恰好又是一个安徽人,这倒使我极为忧郁起来了。因为他在春天却在洗碗碟,切红萝卜,收拾厨房器具,这使他感到忧郁。我的男仆,一个高大黝黑的江北农人,却在揩窗,擦地板,开信箱取信,终日为我倒茶,那却使“他”忧郁。

    我们又有厨子的妻子,在我们家里当洗衣妇。我很喜欢她,因为她极谦卑,相貌也很好,有着一个中国女孩子所有的一切美德:她闭着嘴一天到晚地劳作,用她那半放的小足到处走着,只是熨着衣服不开口,她笑起来并不格格狡笑,而只是自然